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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夜唱-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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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隆基却没有说话,只是阴着脸。

李隆基当了三十年的皇帝,虽然已经懈怠下来,但他对于人心的把握,却依然敏锐如当年。

杨玉环和高力士的心思,他都明白,明白得一清二楚。

杨玉环这一年来,可是从球市里得了不少好处,她获的份额,比起玉真长公主和二十九娘还多。她不开口,是因为她觉得还没有到开口的时候,待李隆基怒气过后,再软语劝解,比起现在气头上劝说要有用得多。

高力士同样也在球市得了好处,所以他方才虽然是在骂叶畅,实际上却是在提醒李隆基,叶畅是在替他教女儿呢。

而且是在替他往好地方教女儿。

李隆基并非不知好歹的人,他平时对虫娘的关心并不多,饶是如此,一想到自己的女儿,被别人当女儿一般教育,却少与自己交流,李隆基便觉得一股羞恼在胸中翻腾。

可是就此去向叶畅发作,这种事情,李隆基做不出来。

能威胁到他的帝位权力的人,他会毫不犹豫举起屠刀,可叶畅这厮能威胁到他什么,威胁到他在女儿心中的地位么?

“陛下?”高力士见李隆基不出声,试探着又道:“梨园的伶官已经准备好了,陛下不是说要去看他们排霓裳羽衣舞?”

“让他们先候着……朕去看看二十九娘。”李隆基道。

见他怒气未消,高力士也不敢再说什么,能够跟在这位疑心和才略相当的皇帝身边数十年,荣宠不衰,最重要的原因就在于,高力士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该说什么。

但高力士才向一个内侍使眼色,那内侍还没有退出宫殿,便听得李隆基道:“罢了,罢了,还是去梨园吧。”

高力士垂头应了一声,杨玉环摸不准李隆基的心意,她眼睛眨了一下,然后甜笑道:“三郎,何不让二十九娘一起去?”

李隆基转脸瞅了她一眼:“你倒是待她好,但愿她知道你的好……那个臭小子虽是狂妄大胆,荒悖不堪,但有一句倒是没有说错,虫娘这小娘心里,怕是对什么是好什么是歹,分不得太清,更不知如何表达呢。”

“陛下倒是挺欣赏那臭小子的……”

“哼,欣赏?朕恨不得将他赶到渤海国去,免得时不时跑回长安气朕。”

话虽如此,李隆基终究没有派人去找叶畅的麻烦。

日落星升,梨园歌舞丝竹之声不绝,而在长安城春明门外的逆旅,王缙却还在痴痴苦等。

“怎么还没来啊……定是马上就会来……”他喃喃自语。

第113章 一计不成一计生

长安城在晨钟声醒来了。

所谓晨钟暮鼓,并不是象有些人误解的那样,乃是寺观中的钟鼓声,而是长安城的城禁。早上报时的钟声响起,人们开始起床活动,而傍晚,当太阳落下地平线,钟鼓楼上的鼓声就会分三段响六百挝。听得这鼓声响,还在坊市间流连的人们便知道,必须尽快赶回家——虽然坊中是不实际宵禁的,但坊外的街道则会行宵禁,没有什么特殊原因,被拿住少不得二十板子。

“夏卿还没回来?”

王维背着手,在堂前踱来踱去,心中忧急。

王缙昨日下午出城,说是去看一场热闹,但看到现在,却还没有回来。

因为玉真长公主的缘故,王维对叶畅的了解,比王缙要深得多,知道这个少年郎,根本不像外表看的那样云淡风轻。

若是自己的兄弟有个三长两短……那该如何是好!

王维心中既是懊恼,又有淡淡的恨意,恨叶畅,恨王缙,也恨自己。

他向来不是个果决的人,所以约束不住王缙,他又是一个重情义的人,所以兄弟情深。

“回来了,回来了,夏卿郎君回来了。”

就在王维心急如焚的时候,听得仆人嚷道。

王缙满眼都是血丝,目光直直地走了进来,口中还小声嘀咕着:“这不合理啊,为何没有武士来……”

“夏卿,你没事吧?”王维过去一把将自己兄弟揽住,仔细看了看,没有看出他有什么异样,这才松了口气。

多大的人了,却还和个孩子一般。

琢磨了大半夜的王维,觉得自己有必要和兄弟好好谈一谈,见他没有事,便开口道:“夏卿,你想着借球市扬名,如今球市已经要到你手中了,你何必还去与叶十一纠缠?那叶十一,岂是个好相与的?”

想着自己为了他的事情,赶着从南山回来,王维心中更是难过,自己这个兄弟,怎么就不听劝呢。

“兄长何出此言,小弟哪里是与叶十一纠缠……唉呀,一夜没睡,倦了,倦了,兄长,且让小弟暂歇……”

王缙一脸倦容,随口应付了王维一句,回去之后倒头便睡。他这一睡便是大半日,醒来之后,腹中饥饿难耐,便让家仆里给他准备食物。那家仆接到命令却没有走,而是陪笑着道:“方才王家来了管事,问郎君有没有起来呢。”

“让他先候着,我饿了。”王缙有些不满地道。

洗漱吃喝,花了小半个时辰,一切打理已定,王缙才让王元宝家的管事进来。

“有何事?”

他倨傲地向那管事问道。

“某来有二事,一是奉命问夏卿郎君,驱离叶十一的事情如何了……”

那王元宝的管事一句话,便让王缙咬牙切齿。

直到现在,王缙还是没弄明白,为何二十九娘跑去与叶畅私会,结果叶畅却还是没有事情。

不过他想不明白的事情,自然不会和人说,莫说眼前只是王元宝家的管事,就是王元宝本人,他也会只字不提。

“快了,快了,快见分晓了。”王缙含糊地回应:“第二件事情呢,不要吞吞吐吐,误了大事,你担待不起!”

那管事心中暗骂,若不是你这厮大白日里睡大觉,哪里会耽搁时间。但口中恭声回应道:“叶十一昨日为胡源祥所出的主意,已经知道了,家主人问夏卿郎君,当如何是好?”

“这点小事也要问我?自然是在他基础之上改进,到时力压其一头了!”王缙不满地道。

那管事看了看王缙,嘴角抽了一下。

这么简单的回应?

“怎么,还不去回报你家郎君?”见管事没动,王缙又喝道。

浮屠说众生平等,王缙虽是笃信之,可是实际上,他眼中的众生当中,有些人要比别人更为平等。他喝了一句,那管事原本还想问他有没有别的吩咐,当下转身就走,连告辞都没说声。

王元宝在京城中也颇有地位,虽然只是一位豪商,可结交的权贵与才子,连带着他家中的管事,也不能以普通大户人家的家仆视之。可王缙对他挥喝,让他甚为不满。

故此,回到王元宝宅中,这管事免不了添油加醋,将王缙种种不堪描述了一遍。原本只是白昼倦睡罢了,但在管事口中,就成了王缙昼夜宣淫,疲惫不堪,有意怠慢。总之,一分的事情,被说成了三分,三分的事情则被说成了十分,一个傲慢无礼的王缙,顿时活脱脱出现在王元宝面前。

“王夏卿好大的声名,竟然这般不堪?”王元宝将信将疑。

“郎君,知人知面不知心,依小人见,这王夏卿究竟有几分本领还不好说,但他的心却大,以某之见,还须妨着一二啊。”

“这话,你休要再提起。”王元宝笑着一摆手。

那管事跟着他多年,是他心腹亲信,知道他虽是如此说,心中却是记得了。当下也不再说什么,只待王元宝吩咐。

王元宝起身转了转:“那叶十一郎给胡源祥的计策,当真巧妙,以我们之能,怕是难再有所超越。王夏卿说得不错,既然无法超越,原样造搬就是,至少在彩楼上,咱们拼个势均力敌,再接下来,看就是其余二项了!”

他虽然称赞叶畅的构思,却觉得自己依然能够与胡源祥拼个势均力敌,而且自己这边可能还要占些优势。

打发走了王家的管事,王缙依然在想着如何赶走叶畅的事情。那管事好糊弄,他不给个明确交待,也不敢追问他,可是见着了王元宝,王元宝问起来,他却不好不答。

因此,要在六月初六之前,将叶畅赶走!

走天子的路线,看来是不行的了,王缙心里说了句对君父不敬的话,不是滚在杨玉环的床上太久,连外边的事情都不管了。不过没关系,叶畅在长安城中得罪的人多,皇帝不出面,还有驸马会出面嘛!

玉真长公主可是把叶畅与张垍的矛盾曝露了,王缙心念一转,先是写了封信,想想此事不可声张,便又将自己贴身小厮唤来。

正是昨日给二十九娘送消息的那小厮。

“宁亲公主府?”听得又要跑这送消息,小厮心中不情愿,却终究不敢违抗,只能赶往城北的公主府邸。

宁亲公主府离宫城甚近,小厮在门前张望了一番,看到门前卫士趾高气扬的模样,心中有些嘀咕。这可不是昨日的道观,还能混得赏钱,即使是报了自家郎君的名头,只怕也是进不得门的。

弄不好就要吃耳光。

想到这里,小厮眼睛一转,自家郎君可只是让自己将消息传到,却不曾说怎么传法。

当下他看到街边顽童,便唤了一人来,给了一文钱,让那顽童去公主府传话。他不敢久呆,远远地看到顽童传了话,也不待回报,转身便溜走了。

公主府的门房哪里会把一个顽童的话放在心上,更何况张垍与叶畅的冲突,他们略有耳闻,更不敢将此事禀报上去。

若是一提到叶畅,便让自家学士不高兴,岂不马屁未拍着反拍到了马蹄上。

于是王缙又等了一日,却也没有见着张垍有什么动静。

这让王缙勃然大怒,召来小厮问明情形,立刻让人打了小厮一顿,此时再去传话,怕是不及了,他想了想,便来寻兄长。

“近来心烦,欲出城散心?”听得此语,王维连连点头:“好好,当如此,当如此,你与叶十一,不过些许口角,原不必放在心上。”

“兄长何不邀驸马张垍一起出游?听闻近来他与那个李太白交游甚密,兄长请他一起出游,如何?”

王维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

王维不喜欢李白,李白同样也不喜欢王维,两人诗名卓著,而且都喜欢交友,有不少赠送友人的诗。两人也相识,但是彼此间却无一首诗唱和。

更重要的是,两人现在都在长安城中,都需要象玉真长公主、驸马张垍这般权贵人物的举荐、支持。而且两人文名皆重,李白入长安之前,王维可谓长安城中第一支笔,但李白入为翰林之后,这个名头,已经落到了李白头上。

“说得是,我这就去邀张四学士。”

王维略一沉吟,当下便写信一封,让人拿着他的名刺,送到了宁亲公主府中。

张垍与其兄均,此时正在张垍府中。

“这又是圣人所赐?”望着一枚玉如意,张均回头向张垍问道。

“此为妇翁赐予女婿,非天子赐学士也。”张垍玩笑道。

“前些日子,安禄山在京城中时,赠与你的珍玩,不亚于天子所赐吧。”张均问道。

“乃是二十九娘的压惊之礼,小弟却不敢独擅。”

安禄山进京时途经修武县,因此正好在修武县祭仙的二十九贵主虫娘随侍骄横,得罪了安禄山,结果为其所杀。这件事情传回京城,当真惹起了一阵风波。但最后事情还是被压了下来,原因之一是安禄山那句“只知天子不知贵主”,还有一些原因,就是张垍之辈了。

安禄山可是没有少在这些权贵身上使钱,北地的珍珠奇宝,流水介般送了出去,买得这些人一个个交口称赞。加上如今天子最为倚重的李林甫也闭口不提起事,故此事情竟然就这样压制住了。

不过安禄山会做人,托张垍送压惊礼给二十九娘,只不过送来的礼物中有大半都没有出现在礼单上。张垍自然会意,笑纳了这些不在礼单上的礼物。

“宅外王维遣人送信。”他兄弟二人正说话,外头管家道。

“王维?”张垍略皱着眉:“他遣人送信?”

“贤弟与王摩诘倒是关系不浅啊……”张均意味深长地道。

张垍如今官为中书舍人,主持翰林院事务,李白乃他治下。王维现在官为左补阙,属门下省,按理说,与张垍关系不大。但一直以来,张垍与王维的关系都颇好。

“总得给玉真长公主面子……况且,当初王十三一曲《桃源行》,唱遍长安城,诗名早盛啊。”

一边说,张垍一边打开信,看到里面的内容,不由得微笑。

“怎么了?”

“近来天子有些偏好李太白之文,谪仙人之名,传遍长安,王维有些坐不住了,说是前些时日见望春楼下景致,颇有可观之处,邀我一起前往再看……呵呵,却没有说要邀李太白。”

听得此语,张均也笑了起来。

文人间的争风,与女人的吃醋一般,便是再有品味的人,一旦发生此种情形,也必然会斯文扫地。

“干脆那日就带着李太白去,让王摩诘心急一回。”张均出了一个损主意。

“想倒是想,不过……”

张垍想带李白去,目的是看这两位当今诗才最强者的对决,但转念一想,他又不觉得王维能压制住李白。

若是王维压不住李白,那么李白在长安城中的名声会更盛。

尽管最初张垍与李白的关系不错,甚至直到现在,两人表面上都还维持着比较亲密的友谊。但是张垍心中,对李白是有嫉妒的。张垍之父张说,曾有“燕许大手笔”之称,文章之道,甲于当世。而张垍自己也擅文,故此才能为翰林学士,但是李白入翰林院之后,曾发生过分明是张垍当值,李隆基却点名李白署文之事。

这让张垍在内心中对李白同样产生了嫉妒之情。

“还是不带他去吧,免得起了争执,扫了游兴。”张垍沉吟了一会儿,终于道。

他下了决心,便手书了一信,让王维派来的家人带回去。那边王缙等得象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比起王维,他有急智得多,待得了准信,他忍不住一抚掌:“成了!”

“什么成了?”王维有些狐疑地看着他。

王缙笑着道:“自然就是出游之事成了……春明门外避暑纳凉,亦是长安城中一快事!”

王维盯着他好一会儿,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话来。

他自己好释教,虽然现在任官于朝,实际上却是过着半官半隐的生活,大多时候,都是隐居于长安城外,现在在长安城中,也是寄住在王缙的宅邸里。他们兄弟俩年纪相差不大,一个年头一个年尾,而且这个弟弟向来有主见能决断,王维知道,自己就算追问,只怕也问不出什么来。

明日出游时,注意一些就……

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第114章 还彼之道至彼身

这又是一个极热的夏日,有伞盖、有打扇,但是张垍还是觉得热。他突然有些后悔,不该应王维之约的。

但是既然有约,不来就不好了。

车驾出了春明门,在此便与王维兄弟会合,然后带着一众随从,浩浩荡荡,向着东边而去。

不一会儿,就看到绿树如云,好一片清凉之景。

这让张垍觉得,到此来避暑纳凉游玩,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听闻有人将这片林子称为快活林,还有意在此广建华厦,以为逆旅,再弄些伶人戏子……”

王缙正指着周围向张垍说话,突然间,他神色一动,望着那边的一个身影:“咦,那不是叶十一么?”

张垍闻言一扬眉,偏过脸去,果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坐在某棵大树之下纳凉。

叶畅大约也是觉得这边出了什么状况,回过头来,便看到张垍惊愕的脸。

还有旁边的王缙。

叶畅随手拿起身边的琉璃杯,然后举起来,向着张垍略一示意。

这个动作,在他做出来显得自然潇洒,在张垍身后,一群女声吸了口气,然后叽叽喳喳的议论声起。

“叶十一,哪一个叶十一,当真是好一个翩翩少年郎!”

“正是夕阳无限好的叶十一啊,昨日里你还唱了他的曲子。”

“一曲从去年唱到今年,你们烦也不烦?”

“别的曲子自然烦的,但叶十一的夕阳无限好,唱上百年千年,都不会烦!”

象张垍出游,岂有不备女乐者。故此,随他一起来的,还有他自家养着的歌伎舞伎。这些小娘子们可不知道张垍与叶畅的恩怨往事,听闻那便是叶十一,一个个兴奋地叫了起来。

有才,年少,再风流潇洒,可以说,具备了让这些小娘们尖叫的一切条件,哦,还有一个,多金,球市之能吸钱,已经传遍长安。

张垍的青筋跳了一跳,然后转过脸,看了看王维。

他第一个怀疑,便是王维与叶畅勾搭上了,今日故意请他来,是要为他与叶畅做个说和。

若真是如此,他倒要考虑一下,究竟是不是真和叶畅和好。

但王维脸上的惊愕神情,比起他还要甚,这让他意识到,王维只怕也不知道叶畅在春明门外的逆旅之中。

看来就是一次纯粹的巧合了……若是如此,自己倒要好生呵斥一番,不必给王维留什么面子。

他始终没有怀疑到王缙身上去。

心中琢磨了一会儿,张垍最终没有往叶畅那边去。

在他眼中,叶畅就像是一只疯狗,若是有大棒在手的时候,打打疯狗无所谓,可手中无棒的时候打他,就得当心被他咬上一口。

张垍的这种表现,让王缙下巴都险些掉了下来。

他与张垍认识的时间不短,知道这人的心性,不但好虚名,而且善嫉妒。他与叶畅的矛盾,便是这种性格引发的,见不得年纪轻轻不经过他们这些权贵,便名满长安之人。

就算诗名如李白又能如何,还不是得干谒他们才能在长安呆下去。

故此,王缙原以为,只要让张垍见着叶畅,顿时会针尖遇麦芒,张垍会想法子将叶畅赶走,甚至投入监牢中也未必可知。

结果却是张垍明显在避让叶畅?

王缙不会误以为张垍是怕了叶畅,有个皇帝当妇翁,全天下能让张垍怕的人没有几个。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令张垍一见叶畅就走?

急忙之中,他灵机一动,拉着兄长道:“兄长,叶十一如何还在这里,前些时日,他领着蛮人在这起了冲突,此事兄长可曾知晓?”

“蛮人?”张垍顿时警惕起来。

王缙笑道:“学士莫非不知此事?当时情形,倒是有些诡异……”

他将当日之事说了一遍,特别是叶畅替越析诏化解嫌疑之事,说得甚为详细。说完之后,他又叹道:“这叶十一若只是会写诗倒还罢了,国朝以来,年幼便擅诗者不知凡知。但他竟然还有这等之智,原本没头没脑的案子,在他手中用不了多久便告破,如此人才,惜哉不能为朝廷所用……”

王维瞪着眼睛看着自己兄弟在张口说瞎话,听得这里时,再也按捺不住,一扯王缙:“夏卿,你胡说些什么!”

叶畅不为朝廷所用,其中张垍进谗言乃是关键,虽然外人不知晓,可是他们兄弟从玉真长公主那边得到了准信。王缙当着张垍的面这般说,简直就是打张垍的脸。

王缙露出愕然的神情:“兄长……”

“哼,名不副实之辈罢了,虽有些机巧,也只是鸡鸣狗盗的本领。”王维没有来得及说话,张垍冷哼了一声。

说完之后,他就大步向着叶畅那边行去。

王维瞪着自己兄弟,到了如今,他哪里还不明白!

这一切,都是自己这个兄弟在捣鬼,他弄出的把戏!

王维心中当真是又气又急,玉真长公主反复和他说过,叶畅此人只可引而为友,不可敌而为仇。跟叶畅保持比较友好的关系,会有巨大的利益,而相反的话,则可能被这厮盯上。

凡被这厮盯上的,几乎都会被打脸,丢人现眼不说,实际利益亦受损,更是让人肉痛。

自家兄弟借着玉真长公主之势,从叶畅那边占了便宜就已经够了,按王维的想法,接下来应该考虑如何与叶畅修补关系。结果自家兄弟,却是屡屡去招惹叶畅——王维一直觉得自家兄弟比他会当官会做人,可在叶畅这里,偏偏犯了糊涂。

他却不知道,王缙与王元宝的打算。

“兄长,勿惊,勿惊。”王缙拍了拍王维的手,笑眯眯地道。

只见张垍走向叶畅,而坐在树下的叶畅也不起身行礼,仍就是举起手中的琉璃杯,向着张垍示意:“张学士,少见了。”

“大胆,见着学士,竟然倨不行礼!”自有捧脚的在旁边呵斥起来。

“某一向听人言,长安城中张学士,雅量非常,最善养士,时人以今之孟尝比之。”叶畅慢条斯理地道:“昔日毛遂弹铗而歌,孟尝君不以无礼,王猛扪虱谈论,桓符子待如上宾……今日一见,名不副实啊。”

此话一说出,张垍便知道,自己方才对叶畅的评价,给这厮听到了!

叶畅拿孟尝君与桓温比拟他,看上去是在夸赞,实际上却不怀好意。他方才评价叶畅是鸡鸣狗盗之技,而孟尝君正是养鸡鸣狗盗之徒者,至于桓温,虽然名声很大,但私心太重,王猛不屑为之效力。

张垍的问题是,以他的身份,不可能不要颜面去一叶畅对骂。因此,他也只能强笑道:“好一张利嘴,苏秦、张仪之辈,莫非就是说你叶十一?”

他心里又开始后悔,为何被王缙说的话稍一激,自己就忍不住来找叶畅麻烦!

叶畅目光转了转,在王缙脸上停了一下,张垍来此,乃王缙唆使,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方才他听得王缙的话语,似乎张垍并不清楚这一点。

王缙也没有想到叶畅的耳朵竟然如此尖,被他盯着,脸色不免一变。

“这不是王夏卿么,前日才在玉真长公主别业中分别,今日再见,招呼都不打一声,莫非是不认识某了?”叶畅慢慢悠悠地道:“太原王氏,乃世代冠缨之名门,却不曾想,你王夏卿竟然也会对球市经营有兴趣。”

王缙顿时目瞪口呆,而张垍则先是一愣,然后勃然大怒!

王缙目瞪口呆在于,叶畅不仅第一时间看出他的心思,而且毫不犹豫就将他谋夺球市掌控权的事情抛了出来。按照常理,这是幕后的较量与讨价还价,叶畅将之说出,对他自己的名声是很大的损失——玉真长公主原是他的靠山,可现在却帮王缙要谋球市!

把私底下的交易,就这样轻轻巧巧说了出来,完全不顾自己的颜面……这种事情,完全是个二愣子的做法,根本和王缙心目中的叶畅不合!

但偏偏这种二愣子的做法,让王缙满嘴都是苦涩。

这完全是疯狗啊,哪怕是自己什么形象都没有,也要将对手咬下一块肉!

听得叶畅这话,张垍哪里还能不明白,自己是被王缙利用了,或者说,今日这次郊游,根本就是王缙布下的一个圈套。

目的就是利用他与叶畅的不睦来对付叶畅罢了。

张垍确实不喜欢叶畅,可是更不喜欢被王缙利用,因此他二话不说,迈步就站在一边,脸上的怒意变成了盈盈笑容。

看热闹,看王缙如何应对此事。

他现在暗恨王缙,可是他不是叶畅,不能象叶畅那样毫无顾忌地翻脸揭底,因此,若是叶畅能狠狠收拾王缙一番,张垍心中会非常痛快。

他这一个行动,已经胜过言语,表明了他的立场。王维的脸色顿时惨白,神情惶惶,不过勉强维持着镇定。

而王缙倒在最初的惶然之后,恢复如常了。

他用凌厉的目光盯着叶畅,然后笑了起来。

“你叶十一僻居乡野,不知这球市如今影响有多大,若是落入那些心术不正之人手中,败坏风气、坑蒙拐骗尚在其次,只怕更有祸国殃民之举。我王夏卿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如何能放之任之!”

“好,好。”叶畅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揭破王缙的面目就够了,避免张垍真出面来驱赶他,那样的话他还真没有办法在长安呆下去了。张垍想看热闹,叶畅还更想看热闹,在市赛上打王缙、王元宝一伙的脸,才是正理。

而且王元宝那的八万贯钱尚未到手,那些钱的用处,叶畅可早就规划好了。

“嗯?”张垍发觉没有热闹可看,原本疯狗一般的叶畅,在咬了一口之后便偃旗息鼓,这让他觉得讶然。

然后他的注意力转到了王缙要向球市伸手的事情上来。

长安城中有的是权贵,王缙的身份,哪有资格对球市这每年十万贯收益的肥肉伸手!

张垍自己,就从来不嫌家中的铜钱多。

王缙也想明白这点,球市是叶畅抛出的一个骨头,方才一句话离间了他与张垍的关系,而球市更能让他们争斗起来。因此,王缙又笑了一下:“况且,某也不是真要插手球市事宜,不过是执盈法师静极思动,她一直背着个支持球市的名声,见这一年来球市闹得有些不像话,故此才让某出谋划策。”

把玉真长公主搬出来,那份量就够了,张垍闪烁的目光也因之淡了些。

众人各怀鬼胎,张垍与王缙都不敢再刺激叶畅,万一这厮又抛出什么惊人的言语来,伤了他们颜面就麻烦了。因此他们连告辞都没有告辞,就各自分散而去。

释善直一直瞪着莫名其妙的牛眼,望着这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去的一伙人,见他们明明一起来的,离开时却分作了两伙,他有些不解地道:“叶十一,你又用了什么诡计,让这伙人自己起了纷争?”

“咦,和尚你也看出来了?”

“和尚可不傻,也只是跟在你这狡狐一般的人物身边,才显得憨了些。”善直说了句让叶畅刮目相看的话。

“他们回去之后,少不得要勾心斗角一番,也好,也好,给王缙寻些事情,免得他总来找我麻烦。”叶畅笑道。

正如他所说,现在王缙的事情多了。

王缙第一个要解决的,便是他兄长王维的埋怨。

当着张垍等人的面时,王维自然不好说什么,可只是兄弟二人同车而归时,他少不得唠叨。初时王缙默不作声,任他批评,王维以为他自己也心生悔意,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便又重讲了他几句。

正为如何彻底打消张垍觊觎之心而伤脑筋的王缙实在忍不住了,猛然低喝道:“说够没有,你知道何事!”

王维顿时愣住了。

“你为翰林学士,清贵之官,可不知稼穑之难当家不易!长安城中居一年,象我们这般人家,几千贯钱便是迎来送往的人情礼节都不够!你高兴了便回长安住,不高兴了便去南山隐,长安置宅南山筑业,这些都要花钱,靠着家里的田庄出息,哪里够用!”

说到这里,看到兄长愣愣的模样,王缙心中一软,没法子说下去了。

他们兄弟年龄相近,虽然一个淡薄些一个逐利些,可是兄弟情深,几乎从不争吵,这一次只因叶畅,便吵了起来,这让王缙心中更是恼怒。

他长叹一声:“兄长,还是帮我想想法子,如何应付张垍,先将眼前这一关过了去再说吧……”

第115章 士女大和会市赛

大唐天宝二年六月初六日终于到来。

关中连接旱了两个多月,若再不下雨,这一年的秋收就会出现大问题。便是不提秋收,只说长安城中百万人口还有数量众多的牲畜饮水,都已经显得困难。

长安城中已经有许多口井干了,不得不临时请人再往深处掘。

不少人都将这件事情与韩朝宗引漕渠、韦坚开运河联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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