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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夜唱-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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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嘀咕了几声,那老妇原本就怂恿着她去勾搭叶畅这个凯子的,当下欢喜上前,向那几个伴当施礼。

“几位郎君请了。”

“老姥有何事?”

“老妪见里边那位跟着贾郎君身边的小郎君有几分眼熟,象是老妪一位远亲,只是不敢冒昧相认。故此向几位相询,这位小郎君姓名籍贯,还请不吝赐告。”

“哈哈,老姥你可说笑了,若是你家有小郎君这般的亲戚,那可就发达了。”伴当听得她这话,忍不住大笑起来。

“我那亲戚家姓叶……”老妇不动声色地讹道。

几个伴当顿时不笑了,相互对视:“莫非真是,小郎君真姓叶,乃修武人……”

“啊呀,可就是那位夕阳无限好的叶十一郎?”老妇还没有反应过来,那边女郎惊呼了一声问道。

若说去年叶畅写下此句时还只是长安城中的二三流人物,但经过天子赐金还乡、球赛流行之后,叶畅的名声就已经直达一流了。

便是女郎这样的闺阁女子,也听说过叶畅的名声,只不过没有想到,这位修武叶十一郎竟然会如此年轻。

看上去才十七八岁的模样!

“正是他,原来小娘子也听说过他的名声?”那些伴当中有好事的便接口道:“只不知是不是小娘子的亲戚,若是的话,只须叶十一郎点拨一下,日进斗金,有何难哉?”

“竟然是他!”老妇昏黄的眼中闪动着贪婪的目光,足球赛日进斗金之事,在长安城中不是什么秘密,市井中人,稍有眼光者,都看得出背后巨大的利益。

她回到女郎身边,唠唠叨叨想要继续唆使女郎去勾搭叶畅,那女郎却只是沉默离去。

她们走了之后,叶畅夹着装有水晶球的盒子走了出来,又四处转了转,觉得看得差不多了,这才重新回到胡记琉璃斋。

胡记琉璃斋,便是西市牵头与王元宝进行赛市的豪商,为了准备这次赛市,其内里的院子正忙碌着。叶畅这次转回来,便见一个留着长须的老人端坐于胡床之畔,呆呆地看着许多工匠在此忙前忙后。

“胡东家。”贾猫儿人面熟,认出了这人,招呼了一声。

那长须老人起身还礼,目光中却带着隐忧:“贾主事怎么来了,今日铺子里乱,招呼得不周,还请贾主事见谅。”

“听闻赛市之事,也不知情形如何,看胡东家神色,莫非……”

“别提了,我听闻王元宝那边有特殊手段,此次赛市,怕是负多胜少。”那胡东家苦笑道:“王家的琉璃铺子,这几十年来生意越做越大,便是宫中,据闻也在他那边订货。我们这几家则是越做越小,好不容易西市整治一番,生意有好转,他便提出了赛市——当真是不给我们一条活路啊。”

听得这个大腹便便的豪商诉苦,叶畅与贾猫儿只信了一半。

长安城乃是百万人口以上的巨城,而且城中多富贵人家,天下财富,会聚于此。王元宝就是独占了长安城琉璃市场的七成,剩余三成,也足够让其余几家维持下去了。

“此次市赛,不知如何分派,你们胡记是搭彩楼?”贾猫儿问道。

“正是,这不在忙着么。”

所谓彩楼,乃是在朱雀大街的十字路口处,搭起类似于坊门的临时木楼,以花木绸缎装饰,越是五彩缤纷,便越能吸引众人注意。两边斗市,先斗彩楼,一般而言,哪一方的彩楼更吸引人,哪一边士气就会更高涨。

“除去斗彩楼之外呢?”

“自然是竞歌,说起此事,便有些气人,东市离平康坊近些,让王元宝先下手为强,坊里的名伶妙伎,竟然为王元宝所惑,无人愿意替我西市效力。”

平康坊因为离皇城东的尚书省官署近,因此乃是各地进奏院(驻京办事处)会聚之所,赶考的举子,待选的官员,多在这附近租屋居住,因此也就成了诸伎家集中的地方。用叶畅的理解,这里便是长安城中最大的红灯区,而长安城的伶人歌妓,也以平康坊最多最佳。

“这一项,看来是必输了,情形不妙啊。”贾猫儿啧了一声:“再有呢?”

“悬宝相竞,我们二家,各出琉璃奇珍,悬在彩楼之下,供人赏玩。”

这是斗宝,也就是真正比双方的商品。悬于彩楼之下的,只是最出色者,还有许多琉璃珍玩,会架在道路两侧的古董架上,由专人看护,供游人赏玩。

叶畅在旁听得津津有味,他还是第一次接触到古时商人之间如此竞争,虽还未亲眼见到,但只要想想,便可知市赛之时的热闹了。

“贾主事,你可是咱们西市出身,若有何妙计,千万要拉老朽一把。”那胡东家知道贾猫儿此来不会没有目的,因此起身向他又施一礼:“若得贾主事相助,我等西市数家琉璃铺子,实在是感激不尽!”

“求我却是求错人了。”贾猫儿笑道:“若我有什么妙计,早就拿出来,还至于当年一般沦落?”

“当年是当年,如今是如今……贾主事说是求错人,莫非……莫非你身边这位,便是叶十一郎?”

那胡东家在长安城中能开琉璃铺子,面对王元宝的激烈竞争而不倒,当真是眼明心亮之人,他只是一转念,便猜出了叶畅的身份,当下大喜,长揖便拜:“老朽胡源祥,拜见叶郎君!”

叶畅还了一礼:“胡丈不必如此,某在长安时日不长,实是有心无力。”

“叶郎君过谦,叶郎君能做足球戏,长安城谁人不知晓郎君才智。”那胡东家抓着贾猫儿的手,用力摇了摇:“贾主事,且替老朽美言几句!”

贾猫儿笑眯眯地看着叶畅,见叶畅微点了点头,他便慨然道:“放心,放心,叶郎君来了,必有奇计,某出身西市,少不得也要为此次市赛出一分力!”

第111章 借取君王金错刀

王元宝还叫王二狗的时候,瘦小枯槁,有如朽木。但二十余载的大富翁当下来,整个人早就圆圆团团,像个白面馒头一般了。

他是个谨慎的人,这些年来花了老大的气力与钱财,用于慈善与结交士子,为的便是给自己赚取口碑,同时也找到一些关键时候有用的靠山。

比如王缙,他在发家之后,附会于太原王氏,与王维王缙兄弟便成了同族,双方结交以来,他在王缙身上花费的钱财,没有千贯也有八百贯。

正是因为谨慎,所以哪怕是有了必胜之把握,他也紧盯着西市的琉璃斋等几家铺子。

“贾猫儿……带人与胡源祥会面?”听得这个消息,王元宝捋着长须,笑嘻嘻的眼睛眯了起来。

“他们怎么凑到一起了?”他身前一人讶然道。

正是王缙。

几乎在叶畅前脚离开之后,王缙便后脚也离开了玉真长公主的别业。虽然他也希望在南山里与玉真长公主多拉拉关系,但球市的巨大利益,让他这平时慵懒之人也勤快起来。

“不过便是凑到一起也无妨,法师已经说了,只需十五万贯,便可将球市交由我等来打理。王老丈,在叶畅这匹夫与贾猫儿等市井无赖手中,一年都可赚得十万贯的收益,到了你我手中,一年少说也得赚上二十万贯吧?”

王缙对贾猫儿并不在意,因此将话题转回了他们原本在说的事情。玉真长公主报出的价实际上是十万贯,但是王缙毫不犹豫在此基础上加了五万贯——多出的五万贯,当然不会给叶畅或者贾猫儿,那是要落到他的私囊中的。

一想到这五万贯,王缙心中就是火热。

“郎君有所不知,此次市赛,与球市亦有干系。”

“哦?”

“所谓东贵西富,球市至今都是以西市为主,半年总赛,亦是置于西市举行,若是我主持球市,便要将总赛移至东市,故此须在市赛中压西市一头。”

一场总赛,吸引来的观众往往以数万计,这数万人至少半日的消费,对于西市或者东市来说,都是一笔巨大的收益。放在王元宝这样的豪商眼中,更看中这背后带来的连带效应。

“另外,京兆尹的水泥产量有限,除去铺就大街、供应权贵之外,只有少量对我等出售,西市亦只有靠着新街的部分地段用上了,东市却一点都没有……此次市赛获胜,京兆府那边答应下半年的水泥优先供与我们东市。”

王缙哂笑了一下。

此事他也略耳闻过,不过之所以京兆府只供西市不供东市,原因也是水泥刚推出时,东市都观望,却不像西市那样敢于配合京兆府。

他对水泥并不关注,这如盐铁一般,乃是朝廷专卖,就算其间利润巨大,短时间内他也插不上手。

王元宝可是知道水泥的威力,不仅仅在于铺路比起石板成本要低得多,他想到的更多。

若是以水泥佐以砖木去建房屋乃至城墙,会是什么情形?

更何况水泥这新鲜事物,也帮助西市吸引了不少外来的客商,带来了更多的人气。

“故此,此次赛市,我们西市是必须胜,只能胜,胜则获利大,负了的话,要挽回影响,怕又要花上几十万贯。”王元宝提到几十万贯时,也不禁有些肉痛。

民间关于他的家产传闻有许多,他最出名的生意是琉璃行,这也是他的根本,但他实际上还涉足旅舍、杂货还有房产、田庄,这些才是他收入的大头。就算是这样,他全部产业每年带来的收益,也不过是十余万贯。

“你不是胜算在握么,据闻连平康坊的小娘子们,都被你们说定了……你们倒是本领大,平康坊里几千上万小娘子,竟然都能说定。”

平康坊的小娘子上万是没有的,但成百上千是绝对有的,王元宝微微笑了起来,他自然没有把所有人都说动,但只要说动了最顶尖的那一些,再放出些风声。那些小娘子都是在平康坊赚吃食的,即使不给他王元宝面子,也要怕被同行封杀。

不过一笑之后,他眉头又皱了起来。

能象他这般成功,自然会注意细节,他瞪着来通报情形的伙计:“那人有没有说,随贾猫儿与胡源祥相会的,还有谁?”

“咱们的人只能远远望着,只知道是个年轻的郎君,却不知道是谁。”

“年轻郎君?”王缙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略一琢磨,然后道:“定是叶畅!”

想到叶畅在玉真长公主面前对自己的羞辱,他眼中冷芒一闪:“看来西市是病急乱投医,寻了叶畅这个……”

话说到这,他微微愣了一下。

对叶畅他还是很了解的,知道他梦仙之事,据说叶畅所梦之仙,便是药王孙思邈,还给孙药王当了一日的丹童。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叶畅跟着药王,没准还真成了名医。

王缙与王维一样,笃信释教,最好的就是建庙布施,也正是因此,他对于因果轮回报应之类的是深信的,忽然想起这件事情,让他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兆。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在心中默念了几句佛号,王缙决定,要帮王元宝!

“叶畅,叶十一郎?若是他,那就糟了!”王缙正拿定主意,就听得王元宝拍腿惊叫了声。

见王缙不满地望过来,王元宝接着道:“我观叶畅行事,常有神来之笔,绝非胡源祥之流。胡源祥与我争了二十年,不过苟延残喘罢了,但是这叶畅……不好对付!”

“再不好对付,也得对付!”王缙不满地道:“你怕什么!”

“市赛三个要害,其一是彩楼,叶十一能做足球戏,能造水泥,据闻在其故乡还能虹渠引水……必擅营造嬉游,原本我请了最好的木匠,又买了最漂亮的绸缎,这彩楼是必胜的,现在怕是危险。”

听他这样说,王缙顿时不作声了。

“再就是伶人歌伎……叶十一雅擅诗歌,夕阳无限好之句,便是我也常爱听人唱。若他为西市伶人谱新曲,在曲子上……”

“曲子你不必担心,我请兄长为你等写诗就是。”王缙一摆手:“况且曲子也要人唱,只要平康坊的顶尖小娘未曾被西市拉去,这一关,我们是必胜的,现在最关键的便是最后一关。说来说去,此次赛市是你们琉璃珍玩在斗,最终定下胜负的,还是琉璃器物——你可有必胜把握?”

“在此一项上,我倒是有十足把握,这十年来,淄州最好的琉璃器物,几乎全在我的手中,他们手中有什么,我心中明白,绝对拿不出能与我抗衡之物!”

听得王元宝手中有这等宝贝,王缙心中一动,便生出觊觎之心:“不知可否让某见识一番?”

王元宝看了他一眼,暗暗冷笑了声。

这只喂不饱的狼,还敢吃斋念佛,却比谁都要贪!

心里如此想,嘴上他却说得甚为客气:“倒不是不可,待市赛之后,我必请王郎君好生把玩。”

王缙干笑了声,心中急切不得,便将话题转了回去。

“市赛三要害,彩楼上,咱们只需争胜,在才艺上,咱们是求必胜,只要这两项能胜出一项,加之你手中的宝贝,可谓胜券在握。才艺上且不说,我会说动兄长赋新诗,至于彩楼,想来王丈人不会没有后手吧。”

说这话时,王缙向那报信的人呶了一下嘴。

王元宝笑了起来,微微颔首。

既然他买通了胡源祥身边之人,那么自然就可以把胡源祥那边的消息源源不断地送来,知道对方彩楼会有什么花样,便可以采取针对性措施。

“除此之外,还得给叶畅寻些事情……让他不好在此太过上心。”王缙又道:“若是能将他赶出长安城,那就最好了。”

“此事怕是有些难,叶畅与京兆府的关系非常好。”

“京兆府自然不成,会有人想赶他走的……叶畅住在何处,你可知道,告诉我便行了。”王缙想了一会儿,然后笑道:“我寻一人去赶他,保证他不得不离开!”

“哦,有此人?夏卿郎君,千万莫要打草惊蛇,若是惊动了叶十一,让他知道我们在关注他,怕是适得其反。”

“你且放心,这个人……绝对没有问题。”王缙笑道。

王缙当真是说到做,离了王元宝邸,出门便唤来小厮,吩咐了几声,那小厮便乘着油壁车摇摇晃晃到得城中的金仙观——这原是金仙公主的道观,金仙公主过世之后,便被皇室收回,如今是二十九娘在打理。

这也要托叶畅的福,若不是叶畅,李隆基不会注意虫娘这个存在感极弱的女儿,自然也就不会将这座道观交与她了。

虫娘年幼,道观也只是名义上交与她打理,底下自有人主持,不过有些消息,底下总得报与她听。

那小厮在门前转悠了一下,见着一个小道姑走出来,当下便唤住小道姑:“这位仙姑,且住,且住!”

“你这僮子,有何事情?”那小道姑瞪圆了眼睛。

“某听人说,若是有修武叶十一郎的消息,送到此处便有打赏,不知可是真的?”

“胡说八道,什么修武叶十一郎……等等,你是说,叶畅?”

小道姑虽然不是虫娘,也不算是虫娘近身的侍女,但是这道观之中,都是女冠,而女冠亦是女人,自然少不得女子最大爱好之一的八卦。她们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下,一些内外秘辛,便被传开。

比如说,名义上的观主虫娘,与那位夕阳无限好的修武叶畅间的事情。

据说有位女冠,在听得“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之句后,嗟哦良久,最后说了一句“此诗句大凶也,叶十一虽是聪慧,必不长寿”,结果这话不知如何传到了虫娘耳中。

原本几乎不问什么事情的虫娘顿时大怒,连借口都没有找,径直让女侍抽了这道姑耳光。

“正是那位夕阳无限好的叶畅。”

“你有他的消息,他不在修武么?”

“来长安了,今日才进的长安城。”

“在哪儿?”

小道姑这般一问,那小厮知道有戏了,顿时涎着脸笑了起来:“姐姐可不须问了,人家说,有这消息来此,必有人打赏的,既然如今没有打赏,小人便自回去……”

“打赏,打赏,你说来听听!”

小道姑想着这消息定然能讨虫娘欢喜,当下便掏了几文钱与小厮买饼吃。小厮欢欢喜喜接了钱,当下将叶畅宿处说与小道姑听。

说完之后,他抓了赏钱便跑,回到王缙住处,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与王缙听。王缙大笑道:“做得好,做得好,不只她打赏,郎君我也得打赏!”

王缙的主意很简单,让李隆基出面,将叶畅赶走!

在玉真长公主处,吃了叶畅的“羞辱”之后,王缙再不敢丝毫轻视叶畅,因此打听了不少叶畅的消息。看在王维的面上,玉真长公主也没有隐瞒,特别是叶畅与二十九娘投缘之事。

此事也是叶畅被赐金放还的关键原因,王缙当时听了便觉好笑,旁人结交的都是受李隆基宠爱的公主,偏偏叶畅去结识一位在后宫中几乎没有存在感的小丫头,而且这小头连公主封号都没有!

不过虫娘对叶畅的好感,他也暗记在心,在得知叶畅回到长安,而且还有可能在替西市琉璃商人出谋划策之后,他顿时想借着叶畅与虫娘的关系,将叶畅赶出长安。

虫娘去年过年前为了见叶畅,还专门请旨跑了一趟修武,那么如今听说叶畅回到长安,却不去见她,还有不打上门去的?

只要虫娘一上门,王缙就再想法子把消息传到张垍那边去,到时候,张垍定会到三郎那边再进谗言。叶畅运气好,还能象上回一样被赶出长安城,运气不好,李隆基没准就直接将他抓了起来砍了脑袋。

王缙越想越是得意,当下便又吩咐人,盯紧了叶畅宿住,只要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来报他。

这场热闹,他是看定了。

第112章 雷霆未起怒已消

王缙布下了好局,但事情总有意外。

虫娘连接着两日,都没有回金仙观,这就使得叶畅的消息,晚了两日才传到她耳中。

不过王缙料想得不差,虫娘听说叶畅竟然到了京城,却没有去寻她,顿时跳了起来。

与别的年龄幼小的贵主、王子不同,正因为不受关注,所以虫娘有更大的活动自由。得知这个消息,她顿时兴致冲冲,便向着春明门外行去。

叶畅并没有住在城内,而是住在了春明门外的逆旅。此时仲夏酷热,但逆旅周围古树苍苍,倒是十分凉爽。

叶畅搬了张大号胡床,正在树下纳凉,他睡得挺香的,故此并不知道虫娘带人前来。

远远便看到熟悉的身影,虫娘心中便浸着欢喜。她原是来找叶畅麻烦的,但一见着他,便把这事情忘了。

示意随从暂停,她一个人上前,到了叶畅身边。叶畅仍在熟睡,他几乎没有鼾声,大约是做了个甜梦,嘴角边挂着浅笑。

虫娘站在旁边默默看着,突然间童心大起,从树上折了一根树枝,用细的那一端去撩叶畅的鼻子。

痒痒的感觉,让睡梦中的叶畅打了个喷嚏。他伸手去抓了抓痒的地方,却没有立刻醒来。

虫娘觉得更有趣了,继续自己的把戏。

“别闹……响儿别闹……”

叶畅小翻了个身,嘟囔着说道。

“响儿”一词听入耳中,虫娘眼睛便瞪了起来,她可听不得这个名字!

她眼睛转了转,看得树上有毛毛虫在爬,小姑娘家,没有不怕毛毛虫的,她也觉得这大约是最可怕的生物之一。她伸出手想要去捉,想了想,收回手,回头望了望,指着一个内侍勾了勾手指头。

那内侍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如今这位二十九贵主可不比一年前,她有球市的进项,手头大方得紧,将她马屁拍好了,不会亏待自己。

虫娘指着那小毛毛虫,又指了指叶畅的脸,那内侍顿时寒毛都竖了起来。

可在虫娘目光威逼之下,内侍不得不拿袖子包着手,把那毛毛虫从树上抓了下来。

毛毛虫在他的手中用力扭动,看得虫娘毛骨悚然,她犹豫了一下,见叶畅仍然睡得香甜,终于下定决心:“放!”

她最初是指向叶畅的脸,恨不得毛毛虫钻进叶畅鼻孔中,但手指头指着指着,最后便晃到了叶畅光着的脚上。

于是毛毛虫就被放在了叶畅的脚上。对于自己所处的新环境,毛毛虫明显不适应,它急切地想要爬回树上去。

看到它爬的方向不对,虫娘用树枝拨了一下毛毛虫,于是毛毛虫在她的指挥下,顺着叶畅的脚向上爬。

在小腿上爬时,听畅只是眉头皱皱,但爬到大腿上,那股痒痒劲儿,可就不好受,更何况是在继续向要害部位进发!

因此叶畅先是用手一挠,那毛虫可是俗称的“毛辣子”,方才被捉住没有用武之地,现在可不同,立刻竖地尾针便是一刺。火辣辣的疼痛让叶畅立刻大叫着跳了起来,他用手捂着裤裆:离要害只有不过一掌的距离!

听得他的叫声,善直顿时从树后跳了过来,他早就见到了虫娘,知道她没有恶意,故此未曾惊动叶畅,现在则不然,叶畅这惊叫怎么听着,都不对劲!

“谁在害我!”叶畅大响了一声,然后看到一个白面无须陪着笑的团团脸。

一个……死太监?

叶畅正要破口大骂,那内侍又呶了一下嘴,叶畅低下头,这才看到板着脸一脸严霜的虫娘。

“虫娘,你你你……为什么总是……”

见是她,叶畅哪里还能不明白,当下便有些哭笑不得。

这小丫头怎么总和自己要害过意不去,上回在长安是踢了自己一脚,这回又不知道玩了什么把戏。

他感觉到大腿处湿漉漉的,仿佛是流血了,也顾不得失礼,伸手便去摸,结果摸出半称毛毛虫和一把绿乎乎的玩意儿,好悬没让他恶心得吐出来。

“你来长安,又不搭理我!”不等他找虫娘麻烦,小姑娘已经先发作了:“宁可在这里睡懒觉,也不遣人去知会我一声!”

叶畅在树叶上擦掉手上的脏秽,闻言苦笑道:“我来长安要办事情,若是一到这里便去知会你,宫里的那一位还不得跳起来?本是想离开前想法子见你一面的,现在好了,你跑到这里来,没准宫中的天使过会儿便要来赶我走了。”

虫娘只顾着想见叶畅,却没有想到那么多,愣了一下,然后又发作道:“你是怪我来看你了,你怪我来看你看坏了?好,我走,我这就回去!”

“你这小姑娘,哪来这么大的脾气,莫非又想讨打?”听她要耍赖不讲理,叶畅瞪起了眼睛。

旁边看热闹的内侍心中暗叫不妙,宫里的贵主们,可大都是喜怒无常的,叶畅这模样,岂不要将二十九娘激怒?便是二十九娘不对着叶畅发火,少不得要迁怒在他们这些侍从身上!

但让他吃惊的事情发生了!

被叶畅瞪起眼起扬起巴掌吓唬的二十九娘,不但没有生气,脸上反而渐渐浮起红晕,目光也从凶悍,变得渐渐温和起来。

“人家,人家只是生气你不欢迎人家来……”

“胡乱生气,我可曾说过不欢迎?”

“那你为何睡着了梦里还叫着你那小丫头?”

“我梦中响儿顽皮……原来是你在捉弄我?”

叶畅反应过来,而虫娘则低头不语,心中有些后悔,自己怎么一时情急,就把真话说出来了呢。

“傻小娘。”叶畅有些无奈地拍了拍她的脑袋。

那边的内侍吓得忙缩了缩脖子,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

那可是贵主的脑袋,这小子说拍就拍,就像是拍邻家小孩儿的脑袋一般!

不对,便是邻家小孩儿的脑袋,哪有这般随意去抚摸拍弄的!

“你啊你,就是不知道如何将自己的心思好生表露出来,纯粹一个爱别扭,分明是一片好心——这也是我,换了别人,真体会不到。”叶畅教训了虫娘两句,虫娘听得规规矩矩地点头,连连唯唯。

内侍再叹:这还是二十九贵主么,二十九贵主在宫中虽然老实胆小,可是别人和她说话,她几曾吭过一声,哪有这么乖巧过!

叶畅瞄了内侍一眼,这可不是卧龙山庄,他也不是去年初入长安时的不晓利害。

“比如说,你对着圣人,心里想着什么便要说出来,那是你至亲至敬之父亲,事无不可对他说的。我料想你见着你父亲,心中分明想和他说话,却不敢开口,对不对?”

虫娘当然点头。

“你其实很念着父皇,想要多陪父皇,以娱亲长,以尽孝道,但父皇不怒自威,让你又有些敬畏,不敢将自己的亲近表露出来,是不是?”

虫娘仍然点头。

“我还知道,你见他忧劳,神情渐老,心中不忍,但却不知如何对你父皇说起,是不是?”

虫娘看了叶畅一眼,然后第三次点头。

前两次是真心的,至于最后一次是不是真心的,那就唯有她自己知道了。

“这一切的根源,便在于你不知如何表达自己,不唯是对着你父皇,也是对着所有人,你甚至不知,如何关爱自己……”

最后一句话,让虽是年幼,却对人情有比常人更深刻理解的虫娘珠泪盈盈,忽然哇的一声,抱着叶畅的胳膊大哭起来。

叶畅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自己还真……抓住了这小姑娘的弱点啊。

缺爱。

才这么大的小姑娘,若是自己女儿,当真是含着怕化捧着怕摔,每日里都要与她聊天,陪她散步,嘘寒问暖,既欣喜地看着她成长,又担忧被不知何处窜出来的臭小子将她拐走……

偏偏她生在帝王之机,而且母亲不但是不得宠的异国贡女,更在生下她后就无声无息地消失。

亲情什么的,爱什么的,她虽然本能地渴望,却不知道如何去追求,亦不知道如何去表达。

叶畅不觉得自己是在骗人家小姑娘,他轻轻抚摸着虫娘的头发,在她不哭之后,轻声说道:“回去之后,寻个机会,对你父皇直说你心里想的就是。”

虫娘点了点头,抹尽眼泪,嘟着嘴。

“人家是来瞧你的,你去将人家弄哭了,人家……人家不理你啦!”

她扭了一下身子,转身便走,叶畅也没有拦。

这敏感的小姑娘,在情绪过后,又害羞了呢。这个时候拦她,方才说的话就白说了,而且让她回去,对叶畅和虫娘,都会更好些。

在远处,一直盯着这里的王缙喃喃骂了一声:“不知死活!”

虫娘只在这儿打了个转便离开,让王缙觉得没有看到大戏,心中颇不解痒。

“若不是这家伙恣意妄为,没准此事就此平息了,现在好,他连贵主的头都敢摸——那是他能摸得的,便是不算男女授受不亲,那可是贵主,贵主!”

王缙此时也有些佩服叶畅的胆大,他几乎笃定,用不了多久,得到消息的大唐天子李隆基,便会勃然大怒,然后南衙的兵士们,将挟着皇帝的怒火,向这边冲来。

若是皇帝大怒之下,直接将这厮的脑袋砍下来,那就最好了。

王缙决定在此处继续等下去,等着他期待的大戏上演。

虫娘回到宫中没有多久,那个内侍便战战兢兢地跪伏在李隆基的面前。李隆基脸色阴沉地听着他的讲述,包括叶畅与虫娘的全部对话。

那内侍记性很好,不仅将对话的内容重复得八九不离十,连当时叶畅的神情与动作,也模仿得惟妙惟肖。

杨玉环听完之后,有些哭笑不得。

“当真是大胆,如此胆大妄为,虽说是在替陛下教着二十九娘,但也须得受惩!”旁边的高力士插嘴道。

李隆基却没有说话,只是阴着脸。

李隆基当了三十年的皇帝,虽然已经懈怠下来,但他对于人心的把握,却依然敏锐如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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