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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第1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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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立德当然顾不得这些,他正目眩神移,口干舌燥:御案前摆着一张明黄纱屏,透过薄纱,他看清楚了纱屏后面两位盛装丽人的风姿。
杜立德心中怦怦直跳:哎呦,女神哎!
*
第五十章 谨遵您的吩咐,陛下
中国官员入觐,是不可以长时间直视两宫皇太后的,这个规矩,事先也是交代过的。可是杜立德此时色授魂与,哪里还记得这个?眼睛固然是大睁着直愣愣的,嘴巴也是微微半张着,就差口水没有流下来了。
两宫皇太后这辈子第一次和货真价实的洋鬼子打照面,是丑是妍,也不大分得出来。不过,此人身材高大,器宇轩昂,腰板儿挺得笔直,加上方才那个出乎意料的双膝下跪,两宫皇太后的“第一印象”,都相当不坏。
只是这个人半张着嘴巴,一副直愣愣的呆样子,可是有点“失仪”。不过,念在蛮荒远夷,重译而来,礼数上面,粗疏难免。举止言行,就不好求全责备了。
母后皇太后不虞有他,圣母皇太后却是敏感许多。她不由自主,想起了五年前热河行宫如意洲一片云戏台旁的那个五品马军佐领。这个洋鬼子的眼神,和“他”当时盯着自己的眼光,倒有几分相似!
慈禧心中微动,再一想,自己应该是看错了吧:隔着黄纱,洋鬼子的眼睛又不晓得是蓝是绿的,许是花了眼了?
该问话了。
“杜立德,你是美利坚国哪儿的人氏啊?”
圣母皇太后的第一个问题,就叫关翻译官愣了一愣。
因为两宫第一次接见洋人,怕双方说话接不上榫头,彼此尴尬,关卓凡在奏折的“附片”中,“奏明”了在这种场合说话的“惯例”,算是一个委婉的提示,效用和为朱凤标、万青藜拟的那张“单子”仿佛。只是“指点”两宫,不能像对朱、万二人那样,“画公仔画出墙”,得兜着圈来。
“附片”里边,可没有这个问题呀。
关卓凡不暇细想,如实地做了翻译。
如果哪一方的话,过于地不妥当,关卓凡可以“上下其手”,翻译过来的时候,加以增删润色。不过,这么干,不能痕迹过著。因为今日的对话,必然载诸史册,对话双方迟早都会读到,如果改得面目全非,到时候西洋镜拆穿,可就不好看了。
“陛下,我是马萨诸塞州波士顿人。”
“Your Majesty”翻译过来,关卓凡给加上了几个字,变成了“回圣母皇太后陛下”。
“陛下”两个字,让两宫皇太后都是一愣。慈安还不觉得如何,慈禧的心里,却是起了奇妙的异样感觉,飘飘然微有凌云乘风之意!
慈禧想了一想,说道:“马塞诸塞州……波士顿?那个地方,距离纽约,似乎不太远吧?”
这句话问出来,杜立德还不觉得什么,关卓凡却是大大惊异:美国地理,御姐怎么会如此熟悉?!
他一边转着念头,一边尽量放大自己脸上“又惊又佩”的表情。
看到情郎的反应,御姐心中十分得意。杜立德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后,慈禧对关卓凡说道:“我记得,你到了美利坚之后,又由西至东,兜了好大一个圈子,然后就是在‘纽约’这个地方上岸的,是不是啊?”
赴美之前,关卓凡进过一张美利坚的地图;轩军在美期间,慈禧天天对着这张地图,比照关卓凡奏折中的提到的地名、路线,认真钻研。因此,以对美国地理的熟悉程度而论,其时庙堂之上,圣母皇太后实在是排得上号的。
查塔努加大捷之后,君臣对晤,慈禧的见解,就很让恭王、文祥等一班军机大臣“又惊又佩”。
关卓凡说道:“是,圣明天纵,皇太后的记心可是真好,臣感佩不已。”
慈禧微微一笑,转回杜立德,说道:“美利坚航船到大清,海途遥远,这一路上,你们辛苦了。”
杜立德精神抖擞,说道:“我的士兵,都是英勇的军人和老练的水手,能够为陛下效劳,我和他们,都深感荣幸。”
两宫皇太后心里面都说,这个洋鬼子挺会说话的嘛。
慈禧又是微微一笑,说道:“日本的仗,你打得好。”
杜立德开始眉飞色舞了:“清国的中央政府,对前线的军事行动,给予了有力的支持,这有赖于陛下卓越而英明的领导。”
哎呦,这完全是“陛下如天洪福,神灵庇佑;枢府指挥机宜,调度有方;军校仰体圣德,奋身力战”的套路嘛!这个小胡子洋鬼子,这么快就“进入角色”了?悟性高,有前途啊!
圣母皇太后和关贝勒,都暗暗点头。
“天津到北京,一路上可安静啊?”
这是一句典型的“中国式”的君主向臣子咨问民情的套话,如果直译,杜立德肯定是不明所以的,关卓凡略加改动,变成了:“天津到北京的路上,你看到的我国的人民的日常生活,是否安居乐业?”
杜立德回答得很聪明:“陛下,想到即将得到您的接见,我激动得睡不好觉,马不停蹄,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了首都。因此,我很遗憾,来不及仔细观察中国普通人的生活。不过,我能感觉到,这个国家处处充满了令人着迷的魅力。我来到中国的时间还不长,但毫不夸张地说,我已经深深地爱上了您治理下的伟大国度。”
呃,这就不仅仅是聪明了,而是……肉麻。
不过,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何况,这洋鬼子的马屁还拍得别有风味?两宫皇太后都是欣然色喜,慈安笑着开口了:“关卓凡,杜……立德在北京这些天,你倒是可以带着他,四周围多逛逛。”
关卓凡想,老子成导游了?口中答道:“是,臣谨遵母后皇太后的吩咐。”
慈禧微笑说道:“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倒是可以再跟我们姐俩说说。”
关卓凡心中微动,将这个话翻译了过去,杜立德眉花眼笑,说道:“谨遵您的吩咐,陛下。我一定认真向您汇报我的所见所闻。”
这种接见,是纯粹礼仪性质的,不涉任何军国事务。说了这么多话,也就差不多了。关卓凡想着,如果两宫皇太后没有更多的问题,这场“历史性的会见”,到这里就可以圆满打住了。
但是,御姐还是有问题滴。
慈禧问道:“关卓凡,你上一次进的那个‘地球仪’,好像是美国人做的?”
地球仪?关卓凡心中一跳,那是哪年的黄历了?口中答道:“回圣母皇太后,是的。”
慈禧转向杜立德,微微皱眉,说道:“杜立德,我问你,咱们这九州大洋,怎么会是在一个大球上呢?”
关卓凡心道:哎呦,御姐始终没有放下这个“包袱”耶!不过……
透过黄纱,看着“女神”秀眉微蹙的神情,杜立德不由神魂飘荡。等关卓凡将问题翻译了过来,他愣了一愣,说道:“陛下,地球确实是圆的。”
“哦?那可真是奇了!”
杜立德说道:“陛下,我们西方人以前也认为大地是平的,不过,后来科学证明,地球确实是圆的。”他想了一想,说道:“比如我从纽约开船,一直往东边开,一直不掉头,如果不考虑陆地的阻隔,终究是可回到纽约的——这不就证明了地球是圆的吗?”
咦,仔细想想,好像是有那么点意思……
“可是,假如这个……‘地’,真的是个‘球’,中国人住在上面还好说,美国人住在下面,岂不是……要掉了下去?”
这个问题,当年慈安就向关卓凡问过;今儿,慈禧再问一次。
这种问题,二十一世纪的人听起来当然滑稽;但十九世纪中叶的时候,科学刚刚开始昌明,类似问题并不算稀奇,杜立德亦不以为好笑,他认真地答道:“陛下,不会……掉下去的,地球是有引力的,会把我们拉回地面的。”
“‘引力’,那是什么东西?“
“呃,大致就像磁石那样……”
*
第五十一章 太后守社稷
“美利坚地底下……有一块大磁石?”
这次开口的是母后皇太后,但两位女神的脸上,都露出了明显的怀疑的神色。。
杜立德不气馁,说道:“陛下,怎么说呢?您看,我们跳起来,不论跳得多高,必定会落回地面,这就是地球的引力的作用了。”
这话是没法子再问下去了,慈安张了张小嘴,但不知道说什么;慈禧微微一笑,也不说话了,只是目视关卓凡,轻轻点了点头。
因为接见的是洋人,不好说“跪安”,这个点头的动作,就是表示觐见可以结束了。
关卓凡轻轻咳了一声,说道:“杜男爵,觐见已经结束,请向两位皇太后行礼告辞吧。”
杜立德犹恋恋不舍,可是没有法子,只好撩起袍角,跪了下去——还是双膝下跪!
没完,还有一个屈首躬身致意的动作——只是,动作的幅度会不会太大了一点?额头一直碰到了地面!
这就是一个叩首的动作啊!而且,行云流水,没有任何滞碍!
靠,杜立德,你是专门负责送惊喜的吗?
退出东暖阁时候,杜立德看到了自己落在地上的帽子,赶忙捡了起来戴上——这就比左宗棠强了。不然,李莲英还得再派人跑一趟,杜立德还得小小破费几两银子,打赏来送帽子的太监。
这场“历史性的会见”,两宫皇太后“慈颜大悦”,这个洋鬼子实在是晓事!虽然关于那个“地球仪”。他很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话。但“举其大而遗其细”。些些小事,没什么好计较的!
杜立德两个膝盖、一个脑门,实在没有白往地上碰。他前脚回到贤良寺,后脚两宫皇太后的赏赐就跟过来了:“加赐”一等男爵杜立德金、玉如意各一把,沉香木朝珠一串,奇秀琥珀六块,碧玉扳指一个,白玉小金刀一柄。金、银锞子各二十枚。
嗯,真值了。
杜立德正对着自己的“奖品”兴高采烈,发现来送东西的称做“太监”的皇宫仆役,满面堆笑地站在一边,却不肯离开。杜立德有点奇怪,但他的脑子灵光,很快反应过来:啊,他是要小费!
于是掏出几枚“鹰洋”,递给了那个“太监”。那人一愣,犹豫着接过钱。翻来覆去看了又看,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即眉花眼笑,弯腰垂手,给杜立德行了一个中国的“打千儿”礼,兴冲冲地去了。
两宫皇太后接见杜立德的具体情形,泄之于外,朝野上下,再次轰动起来。
新派、旧派,一般地眉飞色舞,同样地得意洋洋;最保守、最挑剔的人,也不能不表示满意。
而且,两宫皇太后以降,都以为是关卓凡“调教有方”,杜立德才如此“倾心向化”。可是这个,关卓凡是绝不能承认的。他反复强调,“此等仪节,不符万国公法,未足为训”。不过,人们都说,关贝勒太谦啦。
关卓凡冷眼旁观,觐见之始,杜立德双膝下跪,应该是初入皇宫,“敬慎恐惧”的氛围太重,压得双腿发软,不由自主,两个膝盖一块儿跪了下去。可觐见结束的时候,不但没有改回单膝跪礼,反足尺加二,磕多了一个头,就不是“不由自主”的问题了。
大约是这个洋鬼子,觐见之前,全然没有想到,中国的皇太后,竟是两位绝色佳人!东方古老文明大国,身份至高无上的两个女人,居然绮年玉貌,风姿绰约,伦敦工人家庭出身、王室贵族情结浓重的杜立德,立时五迷三道。下跪也好,磕头也罢,拜的都是女神,那还不是心甘情愿?
杜立德“临场发挥”,“两跪一叩”,对“太后阅兵”和关卓凡本人的“加持”固然增强,但同时,发生关卓凡本欲极力避免的副作用的风险,也增大了。这得失之间,就实在难说得很了。
不过,无论如何,本来只为庸酬杜立德一人之功的“进京受爵”,经过关卓凡一系列操作,最终演变成一件重大的有指标意义的政治事件。而中国,借此迈出了正常对外交往的最重要的一步。
两宫皇太后对首个亲身接触到的洋人留下了上佳印象,这对关卓凡今后推行以“洋务”为名而行的改革,大有好处。
经此一役,还有人想把中国拉回套子里,就难上加难了。
*
“太后阅兵”,终于要成行了。
之前,通过军机处,宫里边已经放出消息来,两宫皇太后决定“分工”:圣母皇太后东巡狩,适津门,“阅兵劳军”;母后皇太后留在北京,“守社稷”。
大伙儿发现一个规律:皇太后的銮驾,只要和关贝勒相关的,必定不会两宫同行;以前是拿“凤体微恙”来做幌子,这一次,玩出新花样来了——“守社稷”。
这是非常奇怪的一件事情。人们自然而然会想:到底是两宫之间,有什么心结呢?还是母后皇太后,对关贝勒有什么不释呢?
略一深想,都无是理。
都是女人,彼此有点心思并不稀奇。但两宫并尊,垂帘当国,就算真有什么芥蒂,也绝不会摆在这种军国大事上;而关贝勒在母后皇太后那儿的帘眷,也不会比在圣母皇太后那儿的差到哪里去。宫里面已隐约有消息:母后皇太后挖空心思,要把丽太妃所出的荣安公主,指给关贝勒呢!若有不释,岂有此举?
真是奇哉怪也的一件事情。
私底下,有人脑洞大开:“我说他们三个有古怪,你还别不信!这一路上,两女一男,怎么处?有道是‘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还坐地吸土’——两个小寡妇,西边的那位,就三十了吧?东边的那位,也快喽!你想想,两个如狼似虎,关三那杆枪再硬,以一对二,也得软啊!只好分开来,一个一个上喽!哈哈哈哈……”
唯有倭仁老先生,在内阁大堂上,一本正经地说道:“《左传》有云:‘不有居者,谁守社稷?不有行者,谁扞牧圄?’为臣者如此,为君者又何尝不是这样?两宫皇太后此举,深合春秋之义。”
牧圄,牧为牛,囹为马,借指君主的车驾。
上谕下来,大伙儿一看,里边还真有“不有居者,谁守社稷?不有行者,谁扞牧圄”这句话哎!
上谕是军机处拟的,内阁只是承旨明发,倭仁事先是不可能知道旨意的内容的。于是大伙儿纷纷赞叹:艮老不愧儒门领袖,士林宗镜!
*(未完待续。。)R752
请一天假,抱歉
出了点状况,一大早出门,现在才刚刚回到家。看看表,快凌晨十二点了,算算时间,修改加校对,今天这一更无论如何是赶不及了,只好向书友们补请一天假。身不由己,无可奈何,实在抱歉。
今天(11月30日)和11月16日这两天的欠账,两周之内,一定还上。
本来,今天开始,精品频道上《乱清》的一个推介,在这个点儿上短了一天,也实在对不住编辑大大的厚爱,狮子汗颜,鞠躬,再致歉意。
*
第五十二章 午门惊奇
圣母皇太后正式起驾“东巡狩”的这一天,整个皇城,从子正时分就开始戒严。所谓“皇城七门”:长安左门、天安门、长安右门、西安门、地安门——即北安门、东安门,再加上天安门正南的大清门,全部关闭。紫禁城和七门之间,清道警跸,行人禁行。
寅初,即凌晨三点,銮仪卫陈法驾卤簿于午门外;卯初一刻,即凌晨五点一刻,王公亲贵、文武百官,在恭王的率领下,来到午门之外,准备“跪送”圣母皇太后的銮驾。
曙色微熹,午门前一大片朝珠袍褂,翎顶辉煌。但真正引人瞩目的,既不是这班亲贵文武,亦非陈设在他们身后的花样繁多的法驾卤簿。
午门的规制,是正面城楼的东、西两端,各有城台南向伸出,上面亦是黄瓦庑殿,俗称“雁翅楼”的;这东、西两边的城楼,和北面的主城楼一起,“三峦环抱”,构成了一个“凹”字的正方形广场,法驾卤簿、亲贵文武,都在这个广场里面。
这个广场算是午门的“内广场”。出了这个“内广场”,依旧是一水的青条石铺地,而且规制更加轩敞阔大,算是午门的“外广场”了。
此刻,这个“外广场”上,也就是东、西城台“雁翅楼”之南,一千名轩军近卫团骑兵,全副戎装,整齐列队。
这一千骑兵,共分十队,每队百骑,二十骑一排,一队五排,东、西两边,各有五队,自北而南,一字摆开,相向而列,中间留出了宽阔的通道。
午门城楼上下,广场内外,人们探头探脑,目光都落在这一千名轩军骑兵的身上。
小平顶圆帽,蓝面绛底的短斗篷,深蓝色上装,天蓝色裤子,裤子侧面有一条暗黄色的边,铮亮的长筒软皮马靴。
这是轩军第一次成建制地以“本色”——即着洋装军装在北京城内“亮相”。
之前,轩军唯一一次成建制地出现在北京城内,是关卓凡剿捻竞功、凯旋回京那一次。在朝王公文武,奉谕旨在午门迎迓。彼时的关卓凡,一门心思扮低调、装谦抑,原本想单人独骑,进宫陛见;但朝命煌煌,“选五百精锐,随侍入城,以壯声色。事涉朝廷体面,国家戎威,该大臣当毋轻忽”。于是关卓凡只好带了五百近卫团骑兵,“随侍入城”。
但为免骇人耳目,那五百骑兵,全部换上了八旗劲装。北京城内,上上下下,只见到怒马如龙,甲胄铿锵;绝大多数人根本想不到:轩军在外边行军打仗,由头到脚,都是美利坚洋鬼子那一套打扮。
事易时移,现在举凡涉“洋”,关卓凡要的就不是“谦虚谨慎”,不是继续挂羊头卖狗肉了,而是要趁着大好形势,火借风势,轰轰烈烈,底定局面。何况轩军奉旨“西法练兵”,早见于明发上谕,关卓凡本人对政局的控制也迥非当年可比,人们对新鲜事物的接受程度亦有所增强——各种主客观条件的变化,决定了轩军是时候“本色演出”了。
再往这一千骑兵身上看:左边,腰悬一柄长长的马刀;右边,是一支自左肩斜挎而右的“七连珠”马枪,闪着寒光的枪筒,由一个黄铜活扣,牢牢扣在鞍具上面。
时已初冬,黎明时分,更是风紧霜寒,在场亲贵文武,缩头缩脑,搓手跺脚,有的人呵着手,有的人还吸溜着鼻涕。但这一千轩军,一个个在马上挺直了腰杆,目不斜视,由始至终,竟是咳嗽都没有一声。只有战马粗重的鼻息和偶尔的嘶鸣,打破寂静,更添金戈肃杀之意。
始终猎猎作响的,是他们身上的短斗篷。
衣甲鲜明,兵器犀利,气象森严,远远看去,许多人都觉得心底隐隐生寒。
卯初三刻,午门城楼之上,突然钟鼓齐鸣,这是一个预告:小皇帝即将奉两宫皇太后銮驾出午门了,同时——
钟鼓甫歇,天安门方向,车辚辚,马萧萧,一队车马向午门缓缓驰来。
午门前面,王公亲贵、文武百官里边,耳朵尖的,听出一点异样来:这车轮滚地的声音有古怪!
很快,这一队车马进入了“外广场”。
这也是一队轩军近卫团的骑兵,两百人左右,人更彪悍,马更雄壮,显然是精中选精。还有,这队兵身上的军装,和场上的一千兵,也颇有不同:领口、袖口、对襟、帽檐、斗篷,都镶了金色的花边,胸前还挂着一条金灿灿的穗带。
不过,最抢眼的,不是这些金灿灿的玩意儿,因为,真正金光耀眼的,是他们前呼后拥的那辆马车。
这辆车子稀奇!
这辆车子有四个轮子!而且,前轮、后轮大小不同,前轮较小,后轮较大;车轮亦不是安装在车厢下边,前轮在车厢前边,后轮在车厢后边,和车厢并不接触。定睛细看,看明白了:前后车轮,由向下弯曲的弧形车架连接,车厢就安置在这具弧形车架之上,车厢等于是悬空的。
还有,这个轮子本身,看上去和咱们的车轮也大不相同!不论轮轴、幅条还是外圈,都比咱们的车轮细了许多,尤其是那个外圈,黑漆漆的,看上去竟不是木头做的?
车厢也稀奇!不晓得用的是什么珍奇的木料,也不晓得上了什么漆,绛红的颜色,打磨得锃光瓦亮——这也罢了,最奇的是,这个车厢的上半边儿,前后左右,一溜儿大块的玻璃,晶莹剔透——哎呦,车厢还能做成这个样子?
整架车子,手工极其精细,雕花镂纹,鎏金錾银,溢彩生辉,眩人眼目,连车架都是精雕细琢,描金错银——这哪是架车子?如果具体而微,摆到枱面或者多宝架上边,便是一件极奢华精致的赏玩之物了!
此时未到卯正,且秋冬之交,昼短夜长,天色尚未完全破晓,这辆车子能够在大伙儿面前纤毫毕现,有赖车厢四角,都装了一盏玻璃罩子的“气死风灯”——里面的灯火,不晓得使了什么机关,明亮如斯?车子四周,照耀如同白昼!
*
(昨天的事情没有完全了结,今天还得继续办,因此更得晚了,抱歉。明天应该可以恢复正常了)
*
第五十三章 宝马香车
还不止这些——这辆车子的驾驭之法,明显和咱们的不一样。
六匹高头大马两两成对,前后三对,驾辕拉车。可是,驭手却不是坐在车上,而是骑在马上——每对骏马左首边的那一匹上面,都骑着一位全副戎装的驭手。
这可有意思了。
还有,这六匹驭马,极其神骏!体高,头窄,颈长而修美,四肢细长,上面的肌腱却丰隆坟起,十分发达。皮毛是一水儿的深栗色,在“气死风灯”的照耀下,油光闪亮。鬃、尾都做了细致的修剪。辔具之上,亦见雕镂装饰,虽未像车身一般镶金嵌银,可也是精致异常。
旗人马上得天下,虽然到了这个时候,“弓马”的本事大多是谈不上了,但眼光还是有的——单看模样儿,这六匹骏马,竟比最好的“口马”还要神气!一班亲贵文武,不论“懂行”与否,不由都在心中大喝了一声彩。
这是六匹阿拉伯马。
阿拉伯马体型之美,尤在欧洲培育的纯血马之上,算是世上最漂亮的马种。中国所产马匹,滇马、川马这些“南马”固然无法望其项背;“北马”里边,蒙古马、口马,也难比肩,甚至西域马,亦要略逊一筹。
同时,阿拉伯马长于驰骋,短途冲刺、长途奔驰都是所长,因此也是世界上最好的战马。阿拉伯人当年能够席卷三大洲,建立起庞大的哈里发帝国,这算是重要原因之一。
用国外的骐骥,改良中国的马种,是关卓凡一直心心念念的事情。这个事儿,在美国的时候,关卓凡就开始筹划了。轩军骑兵师的“白人营”里边,就为此招用了不少长于此道的人物。
不过,马匹的改良,不是一日之功,该用什么马做种马,就言多而歧。原本打算用美国马做种马的,后来有人认为阿拉伯马更佳,关卓凡也是这山看着那山高,于是又进了一批阿拉伯马。这批神骏非凡的马儿,还没来得及派去播种,就遇上了“太后阅兵”。关卓凡灵机一动,先拿过来拉车!
事实上,负重剪力,并非阿拉伯马所长,拿阿拉伯马来拉车,并不常见。拿可做种马的阿拉伯马来拉车,更是暴殄天物。关贝勒此举,看上去着实荒唐。
可是,关卓凡有他自己的道理。
首先,在伦敦定做的这辆车子,轻便而灵敏;里面的乘客,亦不过两个身段苗条的女人——圣母皇太后和贴身侍女玉儿。这点重量,一匹马就可轻松拉动。而现在,足足放了六匹马在车子前边。即便再加上三个驭手的重量,对于这六匹马而言,亦不过闲庭信步,不会有一点压力的。天津一行,纯粹当成遛个弯、活动活动筋骨啦。
其次,拍马屁这种事,不拍则已,拍就要拍足了。宝马于前,香车在后,双重聚焦,效应翻倍。国家中枢之地,万众瞩目之中,人人惊奇,个个赞叹,想来,素来好面子的御姐,当芳心暗喜,慈颜大悦。
还有,车是洋车,马是洋马,左右都扣着一个“洋”字,都可以附会到“洋务”上面去。事实上,这辆车子,确实不仅仅是一件奢侈品,从材料到制作,都包含了许多这个时代最先进的、中国尚不掌握的科技和工艺。
所以,关卓凡的这个安排,在公在私,都有相当意义。六匹种马跑这一趟,物有所值,不能叫“暴殄天物”。
即将进入午门“内广场”的时候,车子停了下来,护卫的礼兵左右分开,一名骑士纵马而出,戎装大氅,威风凛凛。众人看时,毅勇忠诚多罗贝勒关卓凡是也。
这不是关卓凡第一次着洋军装在北京城内亮相。赴西北剿回,就是在家里披挂齐整了一身洋军装,才认镫上马,踏上征程的。不过,在这种“国家大典”级别的场合中,关贝勒以洋军装亮相,却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王公亲贵、文武百官,都是眼前大大一亮。
关贝勒驰到那辆“豪车”之旁,勒马企定。
卯正时分,午门城楼上的钟鼓再一次敲响。
钟停鼓歇之后,午门的正门缓缓打开。静鞭三响,皇帝奉两宫皇太后銮驾迤逦而出。
鸣赞官喊“跪”,文武百官“呼啦啦”一大片跪了下去——不过,不包括“外广场”骑在马上的关贝勒。
百官起身之后,轮到关卓凡了。他轻催坐骑,和马车同时启动,一车一骑,小跑着进入了“内广场”。
场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这一车一骑转动。
距皇帝和两宫銮驾三丈左右的地方,一车一骑同时停了下来。关卓凡滚鞍下马,踏上三步,利落地一掀大氅,单膝跪下,挺胸抬头,右臂屈肘握拳平胸,朗声说道:“毅勇忠诚多罗贝勒、军机处行走、奉旨统带敕命轩军松江军团臣关卓凡请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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