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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依酒-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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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不久前,他在族长家的柴房处发现了一个汉族的女子。
他很奇怪,村中从来没有外来者留宿过。
族长却告诉他,为了延续乌洛侯族,他这样做是逼不得已,祖宗知道了也是会原来他的。
他没有多想就相信了,族长行事总是对的,他从不怀疑。
这件事情毕竟不算光彩,村里大部分人都不知底细,对外他们只称这是自愿留在村里的姑娘。
后来,这样的女子越来越多,大家也见怪不怪了。
这些人中,有许多是在山里迷了路,或与亲人走散,上山常有打猎砍柴的村民,见着了便将他们带回来。
有时是一两个人,有时是三四个人一起。
但不是所有的女子都是孤身一人,想将她们留下放走剩下同行的人,大多不顺利。起初族长还让人遣送,到后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夜里把人都杀了,只往那山里扔。
他也扔过尸体,和忽唯特一块儿,把那男尸丢弃在草丛中,入夜了会有野兽来吃食。久而久之,那里竟白骨成山。
从没有人对他说这样做是错的,或许在他心里,对族长的言听计从也算是报答他的一种方式。
在村头的梨树开花时,山外来了三个人。一个女子,两个男子。
人是由族里那不久前才死了媳妇的乔柯引来的,他家中经营了一间小酒馆,可生意并不怎么好。
因这抢路人为妻一事,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人是哪家带来的,最后便归与哪家。
乔柯在路上苦苦守了七日,终究是守了个媳妇回家。
那日他采药回来,后山上长满了荆棘,划得他手上脚上都是血条子,他随意取了巾帕刚要擦拭,忽然有人伸出手来制止,修长的玉指轻轻搭在臂弯。
他正抬眸时,明媚的阳光迎面而洒,风中飘散着淡淡清香。对面的女子含笑向他递来一瓶药膏,声音柔软动听。
“这药是我家乡盛产,你抹上不出两日就能好。”
那是他见花馨的第一眼。
春日暖阳初照,头顶梨花纷飞,她迈着碎步而行,身姿款款,眉目温婉,仿若溪水,干净而清澈。
他头一遭瞧得这样温柔的人,同从前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一样。
一言一行似乎都自带风流,清丽可人。
可是,乔柯既将她带来了村里,那么她往后会成为乔柯的妻子,永远留在族中。
不知为何,思及如此他竟心有不舍,生出了一丝想要放她走的念想,但只一瞬,这个念想便被他打消掉。
他不能成为第二个乔乙,背叛族人。
当日夜里,春雨不期而至,他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不能眠。乔柯的酒肆里灯光忽明忽暗,在吵杂的黑夜,不知吵杂的是雨还是人声。
清脆的茶碗碎裂声徒然响起,凄厉的细雨中似乎看见有人从那其中跑出,步伐凌乱,身形摇晃,一头扎入了这无边地山谷。
他再也坐不住了,拾了伞就冲出屋门。
在山涧里寻得花馨时,身后的天都快亮了,她满脸泥土,全身被雨淋得透湿,手臂上隐隐的血红,被流淌的溪水慢慢冲淡。
她是走不出这山谷的。
就像他一样,此生都没见过山谷之外的风景。
雨已经停了,他俯身下去替她包扎伤口,花馨冷冷地看着他,因为没有力气,她亦不曾挣扎。
只说:
“不要救我。”
被囚禁在山谷中的女子,起初大多寻死觅活,并不鲜见,所以乔柯并没有跟来。是在留她自生自灭,还是在等她无路可走自己回去?
他不晓得如何开口,此刻说安慰的话,于她看来也不过是惺惺作态罢了。
胳膊上的伤口血已止住,雨后的山林里空气格外清新,花馨瞧着他,就这么一直瞧着,眼神里含着说不出的感伤。
最后她几乎是哀求:“放我走吧。”
他心头微微颤动,生平第一次这般同情怜惜一个人。
可惜他做不到,因为他也是无论如何,都走不出这片山谷。
每个人的命运早在出生之时就已注定,宿命里该经历的事,怎样都逃不开。正如她今日丧夫,而他一世无父无母。
从山里回来,花馨像是变了性子,不再哭闹也不再寻死觅活,竟真的如人所愿嫁给了乔柯,同他一起打理着乔家的酒馆。
自此,她几乎做得非常完美,她相夫教子,将酒馆生意做得有声有色,左邻右舍也都处得十分融洽,即便是乔乙这顽劣之人,她都从不在外抱怨。
族长见她如此识大体在族中也是颇有赞赏。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安心留在村中。
只有他知道。
她的心,从来都是不在这里的。
每每山间雾气不那么浓重时,花馨总会偷偷准备了香烛纸钱,带上些瓜果糕点,在村外无人之地悄悄祭拜。
他也会躲在一旁瞧她。
有时是秋叶纷飞,有时是冬雪飘扬。
他不明白自己对她是怎样的心意,但只求能为她做些什么。
只可惜,他可以为她做的却极少极少。
花馨初嫁那几日,每当路过酒馆,他都会驻足,停上许久。
春夏秋冬,无一日落下。
后来他甚至将房舍迁到酒馆旁,午夜梦回,他都能清楚的看见她的样子,在春日细软的阳光下,弯腰给他一瓶精致的膏药。
他曾见她把酿好的酒分给前来讨酒喝的樵夫,见她在院外晒洗衣裳,见她逗弄一只小母猫。三个春秋过去了,细细回想,他发现自己竟从未向她讨过酒喝。
也许,是他根本就不敢踏足酒馆。
上天注定了他这一世无法走进她的心。
乌洛侯族欠着她两条人命。
她一直都在等待时机夺回来。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用了三年的时间谋划着一个天衣无缝地杀人手法。乔柯不在的时候,她在房里一遍又一遍计算细沙流淌的时间,灯烛燃烧的快慢,山路行走的速度,全都是在几百个日夜中完成的。
为确保万无一失,她将山里的两只小狼养大,以后便能借此将尸体销毁干净。
他从没想过,如果将族人和她放在面前让他选时,他会做出怎样的决定。但他可以确定的是,在那日夜里,在他看见乔柯的尸体悬挂在酒馆的一刻,他就注定了要站在她那一边。
火灭之后,他率先冲进去,书房里赫然是乔柯的头,来不及多想,他先寻了个地方将头颅藏好,待得众人散去,方将其埋于后院之内。
原本花馨这一出自杀戏是做的极好,怎奈穆信几人不依不饶,竟被他们看出端倪来。他心中焦急,思量之下意欲找一个替死鬼。
乔乙前几日回的村,他也曾来找自己借过银两,正巧是个好用处。他骗了乔乙入局,暗中又接着观察穆信等人的动向。岂料弄巧成拙,居然让其愈发怀疑。
在族长家中偷听时又多次险些被抓到,原想设计把他四人困在村里,夜间闻得他几人乃是身怀绝技的高手,他担心铤而走险反倒将他们逼急,伤及无辜自己便是罪上加罪。
他心知离东窗事发之时不远,到底狠下心来,欲将一切揽在自己身上。
乌洛侯族的族规向来严厉。
若有心背弃族人者,其将被逐出乌洛侯族。
若有意伤害族人者,受火刑之苦,三天三夜,柴火不熄,直至化为灰烬。
……
族长宣判的声音,他早已听不清了。模糊的视线里,周遭的一切都似不存在,独独只有她一人。
人们所说的咫尺天涯,或许就是这般的心境吧……
一年又一年,花开花谢。
他犹记得那时,春雨绵绵,溪水从谷底缓缓流过,竹树荫凉,她站在树底下,瞧着头顶苍茫的天空,眼神里波澜不兴。
他犹豫了许久才撑了伞过去,将伞遮在她头顶。
微凉的春风在脸边划过,她回过头看他。
相顾无言。
人生若有来世,他只盼能再次遇见她,在一个平凡的地方,在梨花盛开的时节,若有来世,他仍愿意为她在雨中撑一把伞,无论沧海桑田,岁月变迁。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卷主线剧情写完啦!!!
你们爱不爱我啊!!爱不爱我啊!!!
到底还有木有人在看文呀!!!~~~~(>_<)~~~~
☆、【穷追不舍】
村中闹得沸沸扬扬的两个命案总算是了结了。
按照艾雅所交代的话,村民在山上一块被风磨得光滑的大石下挖到了乔柯零碎的尸骨,其余的大概是被野狼吃光了。
依族中的规矩,明日正午时候将对他二人施以族规惩戒。
可地延族长因身体不适,故而把送初然几人出谷之事推延到了明日早上。幸而他们也都通情达理,并无介意之处。
一日后,又是清晨。
早间秋风凉凉拂面,山里已是烟霭纷纷,漫天风露犹寒。初然紧了紧衣衫,一面打着呵欠一面朝外走,这天气越发的冷了,她所带的衣物不多,再不出山,她只怕是要冻死。
这般想着不知不觉就走到门口,穆信他们似乎早早到了,正站在那儿说着话。
“公子,变天了,这衫子你还是披上吧,山里更冷。”石晏手里捏着一件大氅刚要往温子楚背上送,后者却瞧得初然抖抖索索地走过来,他犹豫了一下,伸手推拒。
“这丫头穿的少,我倒是不冷,给她披着吧。”
他说着便已自石晏手里拿了过来,不由分说地给初然裹上。
温子楚的东西当然金贵,这大氅乃是白狐狸毛所制,里面十分柔软。因得自己这一身本就不耐寒,故而初然也就不客气地接受了。
穆信淡淡瞧了温子楚一眼,很快又收回视线将一个小包裹地给她:“族长给了我们几日的干粮,眼下应当是足够我们回东京的。”
“等回了王府,我一定要好好吃一顿!”石晏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肚子。
温子楚鄙夷地侧过身:“你吃得还少了?”
“诶,公子,话不能这么说呀……我这正是长筋骨的时候,吃得多很正常的呀。”
……
说话间,可地延族长牵了两匹马从后院方向慢慢走过来,像是有意而为,石晏扁扁嘴对着初然耳语道:“之前还说村里寻不得马呢,这会子咱们啥也没说,他倒是自个儿把马拿来了。”
“几位恩公……”可地延族长低头猛咳了几声,方抬起头来谄笑道,“这马儿是族里遣人外出时用的,我想几位或许会需要。”
“多谢。”穆信言罢,自怀中摸了两锭银子。
可地延族长见状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我等怎可收你的钱财。”
“话可不能这么说啊。”初然笑嘻嘻地把他的手摁下去,“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咱们可不能白要你的东西。”
穆信微微点头:“说的是。”
瞧他几人都执意如此,可地延族长也不欲拂了好意,只得收下了。
“既是这样,那老朽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你们几位若是今日想到下一个落脚点,恐得早些启程。这出了谷再走半日就可到青口镇,镇上有客栈酒肆,补给之物一应俱全。”
“这么说还得快些走了。”石晏催促道,“天色不早了,大家赶紧上路吧。”
可地延族长亲自送他们出谷,却无一人跟随左右,这大约又是什么规矩。他们几人虽心中疑惑,但也不愿多问。
街上行人稀少,不知是否是清晨太早的缘故,连街道两旁的店铺也没有开门。
直到走至村口时,才在广场上发现围聚成一圈的村民。
高高的柴堆上,有个单薄的身子被绑在那里,她低垂着头,发丝凌乱。初然只能瞧见背影,看不清正面的花馨此时此刻是怎样的表情。
而艾雅恰被倒挂在村头的匾额上,他的脸正对着花馨的方向。他们要让他,亲眼看着她是如何被大火烧死的……
这样的刑罚,想想无论是身体还是心上都是最最残忍的折磨。
初然不忍再看,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背后的乌洛侯村落在一片宁静的旭日里,迎来了又一个朝阳初升。
*
走了一个时辰的路,四周那莫名其妙的白雾才散开。
可地延族长送他们出了迷障后,也告辞返回村子。
待得走远,初然随手拾了根野草在手里晃,心里到底是难释怀。
“把人活活烧死是不是有些太过了?”她回头看向身后的穆信,“咱们就这么不管么?”
他平淡道:“花馨到底是杀了人的。”
“可也不能用烧的呀。”
“阿初。”石晏牵着马,小心翼翼绕到她跟前,倒是一本正经的样子,“那是人家族里的事儿,咱们管不着。”
“这个什么乌洛侯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初然忿忿地扔掉手里的野草,“你看那个族长,为了一族私利,把人家好好的姑娘家都害成什么样儿了。他这七老八十的模样,还想娶年轻小姑娘,也不照照镜子。”
穆信听罢,心自无奈地笑笑,道:“我们毕竟人少,单枪匹马,若惹恼了他们,万一落得和花馨一样的下场如何是好?”
她得出结论:“你们就是没胆子。”
穆信看着她:“你有胆子,你去了么?”
“我……我那是一个人,不敢去。”
“我觉得,这丫头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温子楚摸了摸下巴,头一回站在她这边儿,“等回了汴梁,倒可以把这事儿说与我爹爹,看他有什么打算。”
初然想了想,忽然叹气:“就是你爹要帮忙,想来也是不能的了。”
“为何?”
“那迷雾如此诡异,咱们没有那老妇人和可地延族长,只怕现在都还在林子里瞎转悠呢。你爹要是真派人来,那也是白白送命啊。”
听她此话有几分道理,温子楚笑了笑:“说的也对。可惜了艾雅那个小子,有怜香惜玉之心,却无终成眷属的命。”
“那又怎么了。”初然不以为意地抚摸着马鬃,“依我看他就很好,一心一意。最关键的是他知道花馨有所爱之人尚且如此执着,我此一生倘若得这般人喜欢,想来也无憾了……”
她此话一出,周遭竟都安静下来,穆信和温子楚皆是心中怔怔,一时不知该怎样接话,只垂眸盯着地上的路。
过了好一会儿,见气氛仍旧僵硬着,温子楚才轻咳一声,取笑道:“你这丫头说话还当真不知羞。”
“这有什么的。话说得直白我心里畅快,哪像你们,一个句话得兜多大个圈子,我听着都嫌累。”
温子楚摇了摇头,不再作答。
山路尚且难行,马滑霜浓,故而他们暂时只能徒步而行。
渐渐地地势开始慢慢往下,过不了多久就能下山,待得见到官道,骑上马想来在傍晚只能便能赶到镇子上去。
正午时候,他们在一棵大榕树下歇脚,初然将两匹马拴在一边,自顾寻了地方坐下,打开包裹来吃干粮。
如今麻烦事情已了,她倒是该想想之后的去处。原本是打算同师姐们一起去汴梁游玩一番,然后在附近落脚。她眼下无门无派,想要在江湖上一举名扬天下只有一个方法——品剑会。
江湖人士切磋武艺除上门讨教之外,每三年会在少言山上安龙寺处开展一场品剑大会,因说是让侠士能尽情领略天下武艺,但那功夫卓众的,大部分会开山立派,广收门徒,流芳千古……这对她的诱惑着实是很大。
不过天下能人志士那么多,想要在江湖立足没有一身好功夫是不行的,师父给的秘籍还未练成,那毒功要到达上乘境界是非一朝一夕之事,她需得寻个地方安安静静练功才是。
可是身上的银两有限,要买下房子恐怕还有点艰难……
她叼着馒头,把钱袋取出来,一粒一粒细细数钱。数到最后,她不禁哀叹,馒头应声落地。
“才五两银子啊……”
头顶一个轻蔑的声音:“啧啧啧。”
初然莫名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待得她抬头,温子楚一张似笑非笑地脸就凑了过来,在她旁边坐下。
“想不到,你不仅是个路盲,还是个守财奴呢。”
“这话我可不爱听啊。”初然宝贝一样把钱袋收起来,哼道,“我怎么就守财奴了?”
“呵,之前你路上吃这样吃那样,说得自己多穷似的。”温子楚伸手就要去碰她怀里的钱袋,初然赶紧避开。
他倒也不觉得尴尬,笑道:“你看,这还不吝啬呢?自个儿有钱都舍不得花。”
“这可是我的老本了,能不用就不用的。”初然认认真真地给他解释,“再说了,你一个世子,还缺那几个铜板钱不成?斤斤计较,我瞧着你也同我差不多,大哥不说二哥。”
“老本钱?”温子楚听着新鲜,摆好了姿势看她,“你小小年纪,又是个姑娘,攒这钱作甚么?”
初然咬着馒头,不屑道:“姑娘就不能有老本钱了么?我攒嫁妆不行啊?”
他好笑:“嫁妆?你师父不给你备嫁妆么?”
“我师父自己都是个穷鬼哪儿来嫁妆给我呀。”初然不以为然,“再说了,我师门师姐师妹的少说也有二三十个,人人都给嫁妆,他给得起嘛……”
说的挺有道理的。
正四处走走看看的石晏刚一过来,就闻得他两人讨论此事,他奇怪道:
“阿初,你攒嫁妆做啥啊?不都还有我嘛,师父不给,我给你准备啊。”
“去去去。”初然挥开他,“你自个儿媳妇儿都没娶呢,哪儿来的钱攒嫁妆啊,老婆本有了吗?”
“……”还真没想过,石晏挠了挠头,坐在一边儿开始认真思考自己的人生大事。
穆信转过头来的时候,就看见他们三个人在树下坐成一排,各自低着头若有所思,这场景实在有些滑稽。他举步走过去正欲开口,耳边却听得一阵急促的“唰唰”之声。
穆信急忙抬头搜寻,林间树叶茂密,不知是否有东西在其中穿梭,心头隐隐感到不详,忽然,眸里见得一道明晃晃的白光刹那闪过,他暗道不好,脱口而出。
“快躲开!”
几枚短镖已然朝初然等人的方向射去,只听“咔”的一声,不知是穆信提醒的快还是初然手脚快,眨眼间她两指已夹了三支飞镖。
初然扫了一眼,松了口气:“还好,没淬毒。”
她话音刚落,目光所及之处便有两个铁钩子闪电般袭来,这利器突如其来她实在避之不及,只能就地一滚,正在这时眼前一柄银剑横斜插来,挡开那两个铁钩,铮的一声,将其打落在地。
抬眸之间,对面的穆信已然抽了剑,对她二人吩咐道:“保护好世子。”
这铁钩他当然熟悉,不久之前他尚同这些人交过手,本以为时隔这许多日,他们早已撤走,怎料竟一直埋伏在山里,恐怕雇佣这群杀手的人身份一定不同寻常。
正迟疑时,从周遭树顶上倏地落下数十个铜面人,这数量比及之前整整多了一倍,看来是对他们四人的性命志在必得。初然拿了腰上的小竹篓刚要打开,石晏急忙把盖子盖住。
“他们放鸟了,别使那个!”
初然心头一惊,仰头一看,那其中一个铜面人肩上果然站了只黄头褐喙的茶隼,她无法只得咬咬牙抽了腰间的短剑防身。
玄色的铁钩从四面八方而来,穆信翻身旋了一圈,那铁链子贴着他胸膛险险略过。榕树一旁的两匹马儿受惊不住扬蹄嘶鸣,但奈何被拴在树桩子上,怎样也挣脱不开。
剑光如电,数人混战其中,穆信眼见那马儿几欲将那木桩拔地而起,他心下着急,徒手就将飞来的几根铁钩擒住,用力一拽,对面的铜面人随即被他脱上前,起手长剑挥舞,鲜血浸透薄衫。
趁着这个当儿,他飞快跑到马匹身边,举剑将缰绳斩断,拉了初然过来把马缰给她:“快带世子走!”
初然愣了一瞬,急道:“我走了,你和石晏两个人对付得了么?”
“管不得那么多了,先走便是。”
初然接过缰绳,正巧石晏杀到她左边,她顺手扯了他衣领将他拽来,把手里的绳索交到他手里,吩咐道:“快带世子走!”
石晏想都没想就应下:“好!”
论功夫,这群人显然是不及穆信的,他们也是知晓这一点故而增加了人手,眼下这般多的武林高手,单凭他们几人想是凶多吉少。
石晏扶着温子楚摇摇晃晃上马,铜面人的目的似乎一直是在温子楚身上,见他骑马要走,顿时纷纷围聚过来。穆信和初然挡在他二人面前,尽量拉开他们距离,怎奈何人越来越多,眼看将要不敌,穆信攥紧了剑,忽而剑花流转,在那马臀部上划了一道,马儿吃痛,叫得声嘶力竭,一甩蹄子跑开了,石晏赶紧施展轻功去追。
铜面人哪里肯让他们逃走,毫不与他二人恋战,作势就要跟上去,穆信一剑挥断了前面的树,一心要将他们拖延在此。
初然则一直紧紧随他左右,大敌当前,她心知这回只怕难活着回去,也不再吝啬手里的蛊虫,袖手一挥一把毒粉如烟雾般平地里炸开。
……
作者有话要说:
☆、【秋风萧瑟】
秋风疾疾,林间树叶簌簌而落,正是刀光剑影,衣袂偏飞,十来个铜面人将初然和穆信二人团团围住,战了这百回合,他们明显吃力,寡不敌众,身上早好几处挂了彩。
却不知温子楚和石晏二人是否有逃出重围,穆信无暇顾及,此刻若只他一人倒也无牵无挂,但毕竟初然一路相随,多有帮忙,眼下为了护石晏两人又陷入这般困境,无论如何至少不能让她有分毫闪失。
群战同一对一切磋有很大分别,江湖杀手向来没有以多欺少卑鄙之说的。初然眼瞧自己所带的毒物都用尽,却并无太大效果,想是这帮人上回吃了亏,早有避毒准备。也不晓得温子楚他们跑了多远了,如今他们也撑了这么久,再耗下去只怕连命都没了,初然正用弯刀隔开前面的一只铁钩,转头对穆信道:
“我们走吧,他们人越来越多了。”
穆信早有此意,对她点点头,长剑斜挑,顺势脚上一踢,将前面两人飞踹出去,硬是扩了一个缺口来,趁此铜面人还未杀过来他一把拽了初然,两人借着方才劈倒的树干做屏障,迅速往前奔跑。
……
不知走了多久,路上初然不放心的频频回头,幸而他俩轻功不弱,要真逃命起来,甩开这些杀手也并非难事。
剩下的便是和温子楚石晏二人汇合了,但愿他们已走出深山,等上了官道,骑马跑路,不到两个时辰就能抵达青石镇。
正在这个当儿,穆信忽然放慢了脚步,渐渐地竟停了下来,寻了个大树一手撑着半个身子靠在那儿。
初然忙转身去看背后,生怕那些人又黏上来,不由踮着脚着急。
“作甚么不走了?再不走,天黑前可就到不了镇子了。”
穆信却只是靠在树旁,伸手向她轻轻摆了摆,手臂抬在半空又抚上树干,三分无力。这模样瞧着有些不对劲,初然心上生疑,正要去拍他的肩,怎想手刚触到他背脊,忽觉沾湿一片,待摊开手来看时,掌心的血红触目惊心。
“你!……”她吓得后退了几步,正午的阳光恰好落在他身上,方才一心跑路,却不曾发现他左肩之下三寸的位置深深插着一支羽箭,殷红的鲜血几乎染透了半边衣衫。
他竟一声不吭到现在!
“穆、穆大人,你身上的伤……”
穆信眉头紧皱,嘴唇已泛出不正常的白色,他垂头瞧了一眼肩上的箭,寻思着,倘使这会子将箭拔出,必定更加血流不止,他体力早已透支,恐怕坚持不了多久。顾虑这般,他暗自咬牙,说道:
“不妨事,先赶路要紧。”
初然伸手拦他:“你流血太多,伤口必须赶快处理才是,否则这胳膊搞不好会废掉。”
她四下看了看,扶住他:“这个地方不宜久留,找找附近有没有溪水,我先帮你把箭拔出来。”
兴许中箭之时,穆信仍旧持剑打斗,故而失血太多,初然只觉得他身子越发沉重,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不过好在他没将全部重量压在她肩上,否则根本扶不动他。
斑驳的日光星星点点地照下来,衬得他眉目惨白。那些铜面人也不知几时将追上来,眼见穆信身体渐渐不支,初然回头瞧了一眼,见那不远处生了一簇芭蕉,叶大干粗,正是个极好的容生之所,她忙负着穆信过去,借那芭蕉叶暂且遮身。
不过多时,头顶不远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心跳加快,正想叮嘱穆信,侧目却见他靠在自己肩上已然昏了过去。初然没法,只得等那群杀手走远,才费力将他拖出来。
这支箭插得极深,她没学过医术,看不出有没有伤到骨头,目前也顾不得许多,将箭拔出来要紧。正巧穆信也人事不省,她扯了帕子捂住伤口,下手飞快,一个大力就把箭拔了出来,温热的血液自他肩膀涌出。初然何曾遇到过这样境况,她连忙取了随身携带的金疮药,小心敷在伤口处。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那箭伤的血方止住,此地到底不安全,初然草草替他包扎了伤口,拉着他的手想把他背上,怎奈何她这气力走不了几步就眼冒金星。
“我如今这般救你,往后可要你好好报答我。”她对着穆信耳边说的咬牙切齿,也不管他听不听得见。
*
月凉如水,黑云冉冉,林间偶有几声鸟鸣,地上的草叶露水未唏。
穆信转醒之时,已是夜里,入目即是树叶缝隙里细碎的夜空,微弱的星光忽明忽暗。
脑中混乱不清,他摁着眉心想要起身,但手臂刚一用劲,肩上的刺痛瞬间传来,他这才回想起自己昏睡前中过一箭。
穆信微微低头,白狐披风缓缓滑至腰间,这大氅看着眼熟得紧,细细想来方知是温子楚赠给初然的那件。
肩上的箭伤被人简单的处理了一番,血是止住了,可仍浅浅渗着红色。周遭黑压压的,没有灯火,穆信小心捂着伤口,吃力地坐起身。
溪水潺潺的流着,月光零落稀疏地铺在水面上,载着几片枯叶,静静地淌远了。
水中央他分明见着有个单薄的身影,弯着腰立在那,一头青丝都被绾在后脑,似乎全神贯注盯着水里。水不深不浅,恰漫过她小腿。
穆信自是那人是初然,却不晓得她在作甚么,刚欲开口询问时,只见她猛地往水中一戳,再眨眼时手里已然捧了条活蹦乱跳的鲜鱼,水花四溅,眼前顿时波光粼粼。
“诶,你醒啦?”
初然转身上岸,就瞧得穆信在那树旁靠着看她。
“我怕那些铜面人还在附近,索性就没生火。”她一面解释,一面把挽起的袖子放下来,“你那伤口还真够严重的,明日能不能走动都说不准。”
走到穆信身边,初然把那活鱼往地上一摔,鱼“啪嗒”一声,即刻晕了过去,她方坐下,笑嘻嘻道:“闲得无聊,我就去抓了条鱼,要不要尝尝?”
穆信看了一眼:“生吃?”
初然理所当然道:“那不然呢,咱们没火啊。”
穆信皱着眉,默默地别开了脸。
见他对生鱼不感兴趣,初然倒也不勉强,自顾抽了刀,兴致勃勃地刮鱼鳞。她腰间的小竹篓不知何时取了下来,就摆在穆信旁边,竹编的空隙里,隐约能看见一只多脚的动物悠悠的在爬动。穆信蓦地就想起那日在酒馆内看得她脸上那深黑的蜘蛛印记。
他少年时就开始行走江湖,对于天下武学也算是悉知甚多,这对人体危害极大的,第一位便数五毒功法。
曾记得有人因练毒功而全身溃烂致死,那场景他闭目难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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