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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面公子-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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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大喜,急忙把聚宝盆搬回家。先倒了一斗铜钱进去,捞出来时却是两斗;又放了五个金元宝进去,再拿出来已经变成了十个。
正在他拼命倒钱捞钱,想要一夜暴富的时候,他老爹凑过来瞧热闹,结果老人家一不小心跌进盆里。他在盆里直叫:“跌死我这把老骨头了,快拉我起来!”
那人慌忙把他拉出来,刚安顿好老爹。又听盆里有人叫:“跌死我这把老骨头了,快拉我起来!”回头一看,盆里居然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老爹。
赵乱红过去是不信这样的故事的,太荒涎了。
怎么会出现两个一模一样的老爹?
可是今天,他算开眼了。
刚服侍完连启云洗漱完毕,他正要去院子倒水,迎面走来一个人,一脸疲惫地和他擦肩而过,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道:“快去给我倒水洗脸,这几日奔波千里,简直累死奴家了。”
“是的,爷。”这声音太熟悉,赵乱红几乎是下意识的便随口答应。可答完之后,他就愣住了。
他回头看了看那人,没错,就是连启云。尽管他的发鬓凌乱,白衣也落满了积灰,一脸风尘,可他千真万确的就是连启云。
这里是连启云的“闺房”不错,连启云也应该坐在这里,这也不错。
可是……但是,他是什么时候出去的呢?
他刚刚还在屋里洗脚,说要歇息了,怎么一眨眼就跑到了外边,而且还一身风尘,似乎奔波万里的样子?
他正纳闷,从里间又走出一个人来。一样的白衣,一样的面容,一样的神色,就连高矮月胖瘦都一丝不差。
两个连启云猛然打了个照面,皆都一惊,失声叫道:“你是谁?”
赵乱红就象传说中那个倒霉儿子,顿时傻了眼。
他望了望窗外,月儿才刚刚挂上树梢,星星还没来得及眨眼。天还没黑透,怎么自己就已经开始做梦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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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了。
全乱套了。
难得一聚的烈马堂堂主,九个里居然聚齐了八个。
七个人都瞪大眼晴望着这两个一模一样的连启云。
年年怪事,今年特别多。
尽管上下打量,左瞅右看,却没有任何人看出两个人的差别在哪里。
他们完全是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就连声音都一模一样。
他们都知道两个人里必有一个是石波清,可究竟谁才是石波清?
花蝶自作聪明,以为易容不过是小伎俩。他认为所谓易容,不过是脸上蒙了一层薄皮。
一旦薄皮脱落,真相自现。
但冷独孤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
没这么简单。
易容之术分三层境界,下乘,大乘,上乘。
蒙皮上脸是易容中最笨的法子。
一是不管什么皮,终于肤色不同。你固然可以以颜料涂抹,但你流不流汗,呼不呼气?若汗水滴到额头怎么办?呼气湿了鼻唇怎么办?
二是,皮绷在脸上与面具无疑。可是如果紧了,你若一笑一嗔,蒙皮不能随表情张驰,必然绷裂。如果松了,则满脸皱纹,而且明明皱纹在左边,两人畅谈片刻,居然跑到了右边。岂不是天下笑谈?
三是,人的脸不仅仅是相貌那么简单。人的七情六欲全都反应在脸上,不是说人家脸上有一颗痣,你脸上也安颗痣,那就象了。每个人对事物的理解都不相同,有人喜欢狗,有人厌恶狗。若你不知情,见了狗,应该皱眉,却开怀大笑。这人,早被戳穿了,还装什么装?
石波清号称天下易容第一人,他扮一个人,从里到外,都形神俱备。所用的易容物,也不是什么人皮,蛇皮,而是一种特殊的胶质。
这样的人,怎么会傻乎乎的蒙一层皮到脸上,让你去撕?
钱世命最近最是倒霉,犯事太多。所以他一心想要讨功。他提出的方法是辩论,让他们自己说谁是连启云。
结果两个怒不可遏的连启云,皆是一幅“我才是连启云,舍我取谁”的表情。
一时唾沫横飞,一个道:“我才是真正的连启云,你还是招了吧?”另一个道:“放屁,你这个妖言惑众的妖人,趁早现出原形!”一个大叫:“我知道堂中的很多秘密,有胆的便各说出一、二桩,让大家辩识。”另一个咆哮:“少来这一套,你们既有办法让我失忆,必然也有办法诱我供出烈马堂的隐秘。”一个面红耳赤道:“我才是连启云,石波清你就受死吧。”一个悲愤莫名道:“我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却落得这样下场。石波清,我誓将你碎尸万段。”
最好的方法,居然是连启云自己提出来的。
其中一个连启云道:“我追随烈马堂多年,身上必有伤痕,这一点却是假冒不得的。不妨解衣一观。”
众人皆眼前一亮,这法子妙,妙得很。
就算石波清再会伪装,他怎能知道连启云受伤会伤在哪里?就算那隐藏的高手用不知名的手法,在连启云迷乱无知的情况诱出烈马堂的机密,也绝不会问到这无关轻重的小问题。
这法子太好了。
只是让谁先来?
提出建议的连启云胸有成竹道:“既然是我提出的,自然让他先解衣。我可不想让他有机可趁,知道我的伤势。”
很合理。没有一个人反驳,就连另一个连启云也只是冷笑道:“石波清,你若不说,我还想不起来。你这是自掘坟墓。”
那连启云也反唇相讥道:“你倒是亮了再说,莫不成你心里有鬼?不敢亮伤,只逞口头之快?”
“这有何难?”连启云解了腰带,衣襟一拉,露出左腰一个伤口,伤口呈月牙状,肌肉外翻,鼓出肤外。可见当年伤痕之重。他抬头望向方裂谷道:“这是烈马堂创建初期,我们与玉郎君三丈谷一役,我所受的伤。方堂主,你可记得?”
方裂谷点头,那一次撕杀惨烈。他的确有个哥哥叫方裂川,只是资赋平平,学艺不精,就是在那一战而殁的。
他记得很清楚,连启云因此失去一肾,正在左腰。
见方裂谷认同,大家把目光投到另一个连启云身上,看他何解。只见他神色凄厉,正用手抚mo腰际,似这伤痕勾起了无数伤痛的回忆。
方裂谷看得心头一酸,提醒道“连堂主,该你了。”
那人一声悲啸,两行热泪滚了下来,他猛地把衣襟一敞。
大厅里顿时雅雀无声,尽皆震惊。
伤口赫然在目。
呈月牙状,红肉外呈,微微鼓起。
两道伤疤的位置,形状无一不同。
这……这怎么解释?怎么可能!
大厅里静了片刻,似一千只蜜蜂涌起,顿时炸了窝。
两个连启云还没说话,堂上已经议论纷纷,吵成了一片。
钱世命指着那衣冠整洁的连启云道:“他是石波清!他一来,烈马堂的事就忽然多了起来。”
方裂谷跳脚道:“放你娘的屁!我和连启云一起厮混多年,他是真是假,难道老子分辨不出,反让你这新来的指手画脚?我看那后来的,才可疑。”
这个连启云大怒,道:“钱堂主,事事都牵连的人,恐怕是你吧。”
那个连启云大悲,沉声道:“方堂主,难道连你也不认识我了?你怎么可以指鹿为马?”
乱。
乱成了一片。
各持己见,都认定自己是对的,别人是错的。
原本有怨隙的人,更是恶语相向,更不能把对方格杀当场。
烈马堂背后的仇视如暗流涌动了起来,多少新仇旧恨一并掀开。
烈马堂成了一个火yao桶,一触即发。
在这时刻,一直沉思不语的冷独孤才说了话。他一抬手,全场顿时静了下来。
你可以不服天,不服地,但你不能不服冷独孤。
他从不以德服人,也不会讲什么道理。他只用一样说话,就是他的霸道。
当一个人的霸道,霸道到了让人畏惧的地步,那霸道反而成了一种威信。
对于这件事,冷独孤似乎也很头疼,他终于下了一道命令:“先将这两人都囚禁起来,一个关在东牢笼,一个关在西牢笼。看守倒不必太多,毕竟这件事若要传出,必人心惶惶,我们脸上也不光彩。就各自只派一个人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两个连启云都一脸悲戚,他们不服。毕竟派自己出去的是烈马堂,失手被擒,不但没有人救,回来反被这样对待。大凡是个人,有谁会高兴,会服气?
冷独孤却不管那些,先关押了再说,反正谅他们也翻不出大浪。
半晌方裂谷才道:“只派一个人看管,这……恐怕不妥吧?”
冷独孤冷笑道:“以石波清的智力,就算派二百人看守又如何?他若要逃,就算派一千个人都没用。而我,怕的不是他逃,而是怕他不逃。”
原来这是一个局。冷独孤设下的局。
既然两个连启云碰了面,石波清想做的必然是逃。
欲擒故纵。
他只要一动,冷独孤就有办法对付他。
在内寨,每个箭塔上都埋伏了十名弓箭手,在寨门附近则隐藏了百名眼尖手快的刀斧手。
连启云的易容术虽高明,武功却是稀松。有了这样的安排应该足够了吧。
只是他没想到,一夜无事,竟然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石波清似乎并不打算走,他很沉得住气。他不急。
他不急,冷独孤心里反而没有了底。清晨一起床,他就匆匆赶到两个狱房,仔细查看。
东牢笼的连启云仍在。听到动静,他睡眼蒙胧地睁开眼,一看见冷独孤就一脸激动,大叫:“冷堂主,我是真的连启云啊,你怎可这样对我?”
这很正常。一个人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却被当作囚徒,任谁,谁心里都不好受。
冷独孤什么也没说,转身去了西牢笼。
西牢笼的连启云也在,他睡得正酣。这睡不是装睡,他的呼吸、他的心跳都表明他是真的在睡。
这也很正常,一个人莫名其妙遇到一个连自己都真假难辨的人,情绪难免激动,激动过后就是疲惫,他若是精神抖擞反而不正常了。
难道自己想错了?冷独孤疑惑不解。
他转身想出去,忽然发觉不对。
什么地方不对?
那个给自己开门的狱卒不见了。
本来他轮值一夜,也该换人了。只是这时天刚刚露出鱼肚白,轮换的人还没来,他怎么就走了?
冷独孤大吃了一惊,他立即转身,长剑一挥,儿臂粗的铁栅栏齐齐斩断。他一闪身,就把连启云揪在手里,叫道:“连启云,你醒醒,看看我是谁?”
声音如雷。可连启云居然毫无反应,依然睡得香甜。
冷独孤大怒。他不是傻子。他立即明白过来,石波清居然在自己眼皮底下溜走了。里面这个人虽然长了一张连启云的脸,但他绝不是连启云,他是真正狱卒。
这简直是个讽刺。
自己自诩聪明,却被石波清轻易玩弄于股掌。
脚印是在外墙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发现的,脚尖向外,只有出没有进。
等各大堂主赶来的时候,什么也没看见,能看见的只是冷独孤那张发青的脸。
上部烈马风云:第十二章风雨欲来
后院,一片狼籍。
花瓣、绿叶落了一地。
冷独孤这才发现他的后院早被人光顾了。
花,叫京华一梦。
名字很怪,样子更怪。花瓣竟是一道一道红蓝相间,象是有人用笔描上去的。
花很香,是那种让人嗅一下就一辈子都忘不了的浓香。就好象里面藏着一个花妖。
只是却嗅不得。
它让人沉睡。
沉睡和昏迷虽然表象相同,其实却有本质区别。
江湖上有许多种迷香,其实都是毒,让人昏迷的毒。
但京华一梦不同,它不是毒,却比毒更厉害,更让人防不胜防。
京华一梦,五年才长一尺,十年才开花,二十年才结果。它的花嗅一嗅,就能让人昏睡一宿,一瓣花就可以让一头大象失去知觉。
若不是七年前有京华一梦相助,迷倒那个人,恐怕他如今仍困在那个狭小的山谷里吧。
这花尤其珍贵,全天下也只有步亏种的这几株。
他视若珍宝。
可这一切却让石波清给毁了。
他还真是会选时间啊,看来即便昨夜连启云不出现,他也要动手了。
只是,他究竟想要怎么动手?他究竟想干什么?
他走了,这一切都成了谜。
他真的走了吗?
冷独孤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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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冷独孤更懊恼的是方裂谷。
创建烈马堂时,他风华正茂,斗志昂扬,所以步亏说要与他的马帮合并,共建一番事业时,他一口应允。
他不甘平庸,他有野心,有壮志。
这样的人,自然不肯屈居人下。早在多年前他就开始培植自己的力量,以便将来与步亏分庭抗礼。
连启云就是他一手拉起来的亲信之一。
可以说以前的烈马堂,步亏主内,他主外,说一不二。
但是冷独孤一来就打破了这平衡,这个从来就没听说过的年轻人,一来就坐上了第一把交椅,被步亏捧到了天上。
他承认,这人的确有狠,有本事。
但他养尊处优惯了,难免不甘。只是一动手,他就落了下风,被那熣灿一剑吓破了胆。等他重新振作起来,已经晚了。
他发现自己已被孤立。
温水柔、丑八怪这两人是冷独孤收留的,钱世命是步亏劝降的,而风无影也许是当年被自己打得太惨,一直心怀怨恨。他昰靠向步亏的人,而步亏又与冷独孤如胶似漆,亲热得很。
而自己的两个亲信,花蝶见风转舵,已和他貌离神合。唯一一个可以信赖的连启云,自己居然在昨夜认错了人,把他当作石波清,不但没帮他的忙,反而险些害了他。
连启云和他之间恐怕也裂隙深重了。
温水柔初来时,他曾一时兴起,问道:“你看我们三大堂主如何?”
温水柔的回答是:冷独孤武强,步亏深谋,而你爽直。
他听了这暗自高兴,现在想起却是讽刺。想来她说的爽直,其实更应理解为鲁莽吧。
他竟在连启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失了手。现在,就是想弥补都晚了。
他懊恼,烦恼。
他深知连启云的性格,这人虽是男人,性格却尤胜女人,心眼狭窄。这一次风波之后,恐怕他连看都懒得看自己了。
只是他又错了。
大错。
连启云居然心无芥蒂,主动找上门来,和他一番畅谈。
他先是恨恨而谈,说不出的失落和怨意:“我真不明白,烈马堂究竟有没有我这六堂主的位置。如果我被擒当日,就被当场格杀了,恐怕也不会有人落一滴泪吧。”
原来他更在意这个。
方裂谷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道:“这个,在我们收到霹雳堂飞鸽传书后,我也曾提议出动人马去救你。但冷独孤却一口否决,他说江南与塞北相隔千里,纵然出兵,也远水救不了近火,当务之急是借霹雳堂的势灭了凌云山庄,而不是救人。”
连启云冷笑道:“这么说我的死活,是不放在你们眼里了?”
“这话不能这么说。”方裂谷一瞪眼,道:“他是他,我是我,两不相干。事后我也想过,冷独孤这么做,确有铲除我臂膀之意。你固然悲愤,难道我心里舒服么?只是他如今势大,我能奈何?”
“他势大,我们就任他鱼肉,坐以待毙?”连启云眸子里迸出杀意,阴笑道:“这次是借刀杀我,下次恐怕就轮到你了。”
“我又何尝不知?”方裂谷苦涩道:“其实他已经动手了,他让风无影给我喂吃噬脑虫,我这金缕衣刀枪不入,怕的就是以内而破。幸好,那时你……不,是石波清没有下手。我这才逃得一命。”
连启云森然道:“这一次没有得手,未必下一次也如此幸运。”
方裂谷惶惶然道:“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破!”
“破?”
“对,不破不立,破而后立。”连启云咬牙道:“冷独孤虽然武艺高强,但如今没有步亏在身旁,就和同老虎没有了牙齿,我们还怕他干什么?不如趁机……”
“可是……”一提这个,方裂谷就脸色发青。他明知四周无人,却左右看看,才敢开口:“可是如今烈马堂的人全以他马首是瞻,我们怎么可能得手?”
“这可末必。”连启云喝了一口茶,这才悠然道:“花蝶多年不得重用,心里未必不愤然。只要诱之以利,自然俯首。钱世命视财如命,若在以往,自然不会投靠我们。可如今他钱财尽失,冷独孤却束手无策。只要方堂主肯下血本,以财惑之,变节是笃定的事。至于丑八怪和温水柔就交给我吧,纵不出手相助,也绝对让他们袖手旁观。”
见方裂谷仍举棋末定,连启云又道:“方堂主是不是觉得我一回来,便杀气冲冲,是否太性急了一些?其实不然,据我所知,冷独孤就要对你动手了!”
“哦!”方裂谷一震,望向连启云。
连启云这才道:“就在明日下午,冷堂主会召集各堂主在议事厅商议铲除塞北丐帮的事,说是攘外却是除内。我也是无意得知,他以举杯为号,一举杯,风无影和他就会动手。你若再迟疑,恐怕命不保夕。不如你且先和花蝶、钱世命串通,随机应变。若无此事,把我千刀万剐也不为过。时间无多,你仔细考虑清楚了,不要临阵磨枪,濒死求佛。”
方裂谷闻言,如雷贯顶,竟半晌作声不得。连连启云什么时候走的,他都浑浊不知。
只是沉思间,忽听外边传令兵道:“冷堂主有令,明日下午未时于议事厅议事,共商讨伐丐帮之事!”
声音远远传来,方裂谷听在耳里,却猛然打了个冷颤。
来了。这一天真的来了。
他真的要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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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水柔救他,当然不是图什么回报。
她并不认为那个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人是什么高人,她见到他时他已神智不清,浑身的伤口已经溃烂,恶臭阵阵。
只是他却没有象常人一样呼痛、呻吟,他反反复复呼喊却是一个人的名字,一个女子的名字,艳秋。
他的整张脸都是扭曲的,看起来分外狰狞。只是温水柔却发现了他眼角的一滴泪。
也许只有在昏迷,在昏浊无知的时候,才会让一个人看清另一个人真实的内心。
那一刻,她的鼻子一酸,眼眶忽然红了。
他让她想起了许多往事,许多伤心事。
自古多情人伤心。
是不是所有真心付出的人,都必然有一个不忍回首的回报?
还是说,人的感情是不能付出全部的?
她不知道。
她曾经一度仇视男人,认为天下的男子都一样薄情、寡义;认为也只有男人,才会这么丑恶、肮脏。
可她见到了他。
他改变了她的看法。
天下男女原本都是一样的,有的负情,有的痴情。有的对情感嗤之以鼻,有的把它视为珍宝。
她和他原来都是一样的人。
同是天涯沦落人。
冷独孤的一句话让他留了下来,但救活他的,却是她。
他触动了她内心深处的那根弦。
其实她不单在救他,也在救自己。
看着一个鲜活的人在死亡的阴影一步一步走出,腐烂的身体重新焕发生机,她绝望的空洞的死灰一样的心才会跳跃起来,让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所有人都以为她和冷独孤有什么莫名的关系,她却最清楚,他们完全是两个陌生人。
冷独孤只是想利用她家族的势力,而她则只是想躲到一个天高地远的地方,躲个清静。她不可能答应他什么,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
丑八怪的到来,反而成了她躲避他的一个借口。
她救了他,他又何尝不是救了她?
所以当他为她不顾一切,一怒拔刀的时候,她不认为这是他应该做,应该回报她的。
而是心怀感激。
她欠了他一个情。
她很想对他说一声谢谢,只是他又收敛了锋茫,重新变成了一言不发的木头。
温水柔想和他谈谈,他就象一只受伤的贝壳,封闭了自己的世界。这让她想起当年,唐怕对她蓦然下手的那一刻。
那一刻,他刺伤的不仅仅是自己的脸,更是自己的心。
丑八怪应该比她小,虽然他面目扭曲得看不出年纪。但看一个人年龄,不必看他的脸。而是看他的眸子,真实的年龄是岁月印刻在眼里,而不是脸上。
她认为做为一个姐姐,她应该提醒他几句。
只是她还没找他,他便来找她了。
敲门声。
怯怯的、犹豫的,徘徊不定的敲门声。
开门。门外是一张丑得不能再丑的脸。然而这脸,如今她看着却觉得亲切。
“我……我有些话想对你说。”他似乎有些紧张。
温水柔让他进了屋,以宽容地语气问:“你想说什么?”
没想到他的第一句话却是:“你为什么来烈马堂?”
“我为什么不能来?”
“你不适合这里。”
温水柔笑了,这是丑八怪第一次看见她笑,她笑起来的样子真美。只是笑容里却有说不出的苦涩。她摇摇头,无奈地说:“我有选择么?戓者说,我能选择么?”
她没有选择。在被唐怕拋弃的那一刻,她已经没有了选择。
她已经错了,错得无法挽回。她索性一错一再错,破罐子就让它摔得再破一些又何妨?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是命运把她推到了悬崖上,是上天让她没有了选择。
她还能怎么办?她已经心冷意灰,失去了挣扎的勇气。
看见她眸子里的萧瑟,丑八怪叹了一口气,道:“我来给你讲个故事吧。”
“有个教书先生,姓杨,他满腹才学,却怀才不遇,因不懂结纳通融,在科举中一再落第。他觉得很惭愧,让他感到欣慰的是他有一个儿子,很聪明,也很好学。他把一生的希望的都寄托在儿子身上,盼望他将来能出人头地。”
“他的儿子也一直很听话,很乖,从来没做过让他蒙耻的事。只是有一天,街上来了个卖麦芽糖的,私塾里别的孩子都是富家子弟,买了那麦芽糖,故意在他儿子面子吃得啧啧有声,故意眼馋他。”
“杨家清贫,他能读书,全仗了爹是教书先生,哪有余钱给他买零食?小孩子年幼,耐不住诱惑,居然去外面偷了一串铜钱来。等到傍晚,东窗事发,卖肉的屠夫骂骂咧咧找上门来,把杨先生骂了个狗血喷血。”
“杨先生一生清高,却被这样折辱,一时血往上冲,对儿子一阵暴打,吼道:‘我杨家也算书香门第,平日里清白做人的道理也和你说了不少,却怎么教出一个贼来?白辱了读书人的斯文。你今日就给我滚出去,杨家没有你这样不知羞耻的畜生。你就死在外边吧,从此不要再回来了。’”
“那孩子年方七岁,正是懵懂无知的年龄,哪里懂得爱之越深恨之越切的道理?以为父母真的不要他了,就投了河。等杨先生听说,天夜已暗,滔滔河边哪有什么人影?只在河滩上找到一只小孩子的鞋。杨先生欲哭无泪,悔之晚矣。”
“正在杨先生含泪眺望的时候,忽听一声惨叫,原来一个赤脚赶路的人被草丛里的蛇咬了脚趾。这人身材瘦小,却十分暴烈,竟生生用斧子将整条腿都砍了下来。杨先生大惊,道:“你这人好生愚蠢,伤的只是脚趾,你却把整条腿砍下来做什么?何况,夜色昏暗,你根本没有看见那蛇有毒无毒,焉知它能要你性命?理当及时医治,戓许还有机会。””
“那人一声不吭,也不理他,又拖着另一条腿向河水爬去。杨先生更是惊讶,喝道:“你又要干什么?”那人答道:“我一条腿已经废了,反正也成了一个废物,以后我拿什么养活自己?左右都是一死,与其将来饿死,不如现在投河死了干净!””
“杨先生急得又是跺脚,又是摇头。拼命拉扯住他,道:“你这汉子,怎么如此混帐糊涂?你虽失去一脚,却还有双手,怎么可以妄言会被饿死?只因失去一肢,就要舍其全身,这样的想法真真愚蠢之极!””
“那人忽然冷笑道:“我先前不知道什么叫混帐什么叫糊涂,原来这就叫混帐糊涂。我倒听说有人因为儿子偷了一串钱,就口口声声让他去死,就认定了他日后一定是个贼。被蛇咬了,你还知道要给伤者医治的机会。可儿子错了,你又何尝给了他改正的机会?只是因为他一时的糊涂,你就断定了他一生是贼,这与我断一肢舍全身又有何区别?””
“杨先生听了这番话,如雷贯顶,顿时呆了。这才知道这人原来却是点化自己。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只是大错已酿,后悔也来不及了。那人见杨先生萌发悔意,一长身,竟站了起来。原来他砍断的只是藏在裤子里的树枝,真正的腿却是蜷着。他对杨先生道:“你跟我来吧,孩子没事,”原来他早在河水里救了那孩子,那孩子却不敢回家,向他一番哭诉。他这才演了这场戏。”
他讲得生动,温水柔听得入神,不禁问道:“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丑八怪微微一笑,道:“他现在是朝廷的地方大员,原来小时候偷过东西的,长大未必就是贼。”
他来,自然不是为了讲故事。
温水柔听得出他的言外之意,但仍沮丧道:“能听懂和能做到,完全是两回事。我先是无意铸错,再后来又赌气犯错,已经错无可错。人生有多少光阴,可以悔,可以错?都说回头是岸,可我就是想回头,也找不到岸了。”
“其余一个人如果真心想回头,哪里不是岸?你在这里终究不是长远之计,冷独孤已知你的身份,这人无所不用其极,你认为你靠躲就能躲得过去?”
温水柔一笑道:“其实你不找我,我也要找你。我要说的,和你所说的异曲同工。你和我不同,我来烈马堂五年,已深陷其中,就算我想走,冷独孤也不会放我走。你则不同,你年轻,又有一身好本领,到哪里不能安身,何苦留在这烈马堂?”
“我是要走,不过要走一起走,终究有个照应。你救了我,我却抛下你独自逃走,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温水柔叹了一口气,幽幽道:“一起逃走?这样的机会恐怕没有。”
“有。一定有。”丑八怪决然道:“明日议事厅议事,方裂谷必然发难,只要冷独孤一死,烈马堂必然大乱,那时想逃出去,易如反掌。”
温水柔忽然静默不语,只是盯住丑八怪上下打量,象是忽然发现他鼻子上长了一朵花。
丑八怪在她目光下有些躲闪,道:“温堂主,你这是……?”
温水柔蓦然冷冷地说:“你今日说话似乎太多了一些。”
丑八怪一惊,道:“温堂主,你多虑了。我平日里不说话,只是我与他们道不同不相为谋,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我可不想对牛弹琴。”
温水柔却一脸不信,抬头望向窗外道:“石波清,你也不必太紧张,你知道我是什么人,我也知道你是什么人。你我并无利益冲突,我是不会说出去的。只是将来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必须与你敌对,你要小心,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现在你可以走了,你的话,我会考虑的,多谢你的美意。”
石波清走了没多久。
屋门又被敲响了。
怯怯的、犹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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