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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剑歌-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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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心中隐约地升起了一种热切的希望,在这一之后,所有的事情会变好,她可以见到哥哥,可以回洛阳,可以去见父亲——抑或仅仅是期盼着他们三人一起离开的那一幕。
因为刚下过雨的缘故,脚下的路有些泥泞,在走上一个土坡时,叶听涛的手微微收紧,将她一拉,两人飞跃上去。他的手温柔而有力量,让人安心。然后他们看见了那曾以为是山中人家灯火的东西。气氛陡然凝重。
一根火桩竖立在那个土坡上,火焰明灭跳动。桩边站着一个人,风吹动他的黑披风,他抱胸背对着来人,那姿势仿佛在行什么庄重的仪式。
“子时未到,你们就来了?”他的声音却出乎意料的清朗悦耳,如月之霜华。
“阁下不是也来了?”叶听涛走到离他四五步的距离,放开了楚玉声的手,将她挡在身后。
那人回过身来,黑披风的帽子滑落,借着火光,可以看到他抹额上嵌着的紫晶石。面容清淡秀雅,周身气息却如同鬼魅:“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早见到你。如此说来,第一根火桩下的人,已经被你击败了?”
“……自进谷以来,你是我们所遇的第一个人。”
“哦?……”他轻笑了一下,目光向叶听涛背后的剑游移而去,“那也无妨。杀死我重天冥宫那么多人的,就是这把碧海怒灵剑?”
“不错。”叶听涛冷冷地道,“阴山一役,用的正是此剑。”
那人的眸子忽然如猫一般剧烈地收缩了一下,凶煞之气一闪,又收敛:“那么,你愿意用这把剑,换你义弟的命吗?”他说这话的时候,楚玉声的眼神一颤。叶听涛虽然没有回头,可他能想象她此时的表情。
“他人在何处?”叶听涛盯着那黑的人影。
“在这山谷里,不过,不交出碧海怒灵剑,你一辈子也别想找到他。”那人优雅地一笑,“在此之前,与你一较高倒是件乐事。我是断雁,若死在我手中,别忘了我的名字。”
叶听涛的右手一直放在离剑最近的位置,左臂却时刻在准备将楚玉声向后推:“你们这些人,不是从不叫阵报名的吗?”
断雁似乎并不生气:“那些人根本没有名字,何需叫阵?他们注定要为冥宫而死,如今虽然阴山已废,但所炼有成,也算死得其所。”
楚玉声听了这话,忽然道:“……你们将薛灵舟怎么样了?”
断雁微微笑道:“别急……”他看着楚玉声,“你是潇湘琴馆的人?”
听他忽然提到潇湘琴馆,楚玉声一怔:“……不错。”断雁“哦”了一声:“难怪先前有人告诉我,叶听涛身边有个会弹琴的子,当年你师父宁夕尘重创了冥宫少主,这笔帐,咱们一直找不到机会跟她算。”
“我师父?”楚玉声有些吃惊,在她的印象中,宁夕尘不仅很少下山,就连山腰以下的泉泠、风舞两舍也隔月才去一次。
断雁望着她,没有回答,猫一般的眸中有凶焰燃起。“楚姑娘,退后。”叶听涛已经将火把交给她,空气中也似乎有冷冷的蓝焰燃烧。断雁将黑披风解开,岚中,那披风飘下土坡。他的黑袍下身躯削瘦,右手握着一把刀。
冷烈之焰在刀鞘上流动,如飘动的灵魂。“请了。”断雁的语调悠然,然而就在这两个字还未落地的时候,一道冷电般的刀光便出了鞘,火桩上的烈焰秘一颤,仿佛被狂风吹拂,在楚玉声的眼中,是刀光先闪,剑影后现,然而那眼缭乱的一瞬之后,刀与剑却在半空中相遇,铿然一声,气浪凝结,山林为之震慑!
她见过叶听涛无数次出手,可没有像这般第一招便全力出击,却与对手势均力敌。在叶听涛这样的一击之下,即使是铜墙铁壁也会生生切开,而断雁削瘦的身躯甚至没有一丝晃动。
猫一般的眼睛与叶听涛沉静坚毅的眼神对视、对峙,火桩上不知被谁的刀风剑气划出了一道印迹,有树叶在楚玉声眼前飘落,她无意识地伸掌接住。叶听涛深厚的内力迅速灌注于怒灵剑上,拼力一刹那,断雁的刀锋轻轻一转,刀剑贴合而进,因那股冲力而向彼此刺去。
这是极其怪异的刀法,却犀利准确,因刀剑贴合,一动便可知心意。叶听涛回剑后退一步,身影宛似孤松。一旦动剑,他的眼中就会生出一种肆意的神,如血之鲜红,与平日的静默隐隐相冲。违背理智,违背冷酷,这种与生俱来的霸道与狂意不是每一个剑客都能拥有的,也唯于这样的时刻才能出现。断雁仿佛察觉了这一点,阴恻恻的笑意含着几分兴奋。楚玉声在旁边看着,心中忽然有些不好的感觉。
非关于眼前这两人的相斗,而是在她身后不远处极轻的声响。她忽然觉得她不该拿着火把,在火桩的光亮所及之外,那个火把是如此引人注目。刀光剑影又起的时候,那极轻的响动再次传入她耳中,来自那些高大茂密的树木,悉悉索索,遮掩在叶动之下。
火桩边,断雁的刀与叶听涛的剑已化为一灰一青两道光影,黑袍蓝衫纵跃缠斗,刹那间杀机毕现,气劲逼得四周灰尘扬起。断雁的刀锋带着阴冷的内劲,兵刃相击的时候,竟似冰块碎裂,叶听涛的剑撕裂月光,怒灵腾升而起,血红隐现,如冰火相蚀,正酣之间,他们身旁不远的地方突然有弓驽发射的声响。叶听涛正是一剑收势,而断雁未曾回招,他没有转身,因为以他的身法,可以等箭射到背后再行闪避。
但那支箭并不是向他而来的,穿云之利、追风之速,破空而向另一点火光燃烧之处射去。当他察觉这一点的时候,神顿时微变,怒灵剑剑路一滞,血光熄灭,中盘门户便露出空缺。但断雁并没有攻击,而是望着那树上跃下的人,慢慢收刀。
同样的黑披风,面目却如狼一般凶狠毕露,青幽幽的双眼在紫晶石的光芒下分外诡谲。那个人脚边不远的地方,叶听涛看见落在地上的火把,绛红的留仙裙如散落的莲般飘落在地上,楚玉声的胸前有大片鲜血涌出,衣裙染血,火把点着了一丛杂草,炽烈烈地燃烧起来。
叶听涛在刹那间竟有一丝无措之感,近在咫尺的断雁仿佛一下子被他遗忘了,随即深深的悔涌上他的心头。只见蓝衫一闪,他飞跃下土坡,来到楚玉声身边扶起她肩膀:“你怎样?”三字之间,他已经出手封住了她胸口几处大穴,只是刚才听见的明明是弓弩之声,她胸前却没有箭的踪影。
“你……小心……”楚玉声勉强笑了笑,眼中的光微微涣散。那草丛上燃烧的火焰已经开始蔓延,叶听涛并没有回身,将她扶起来用左臂揽住,稳稳地重新跃上土坡,只听断雁幽幽地道:“邪骨,这里是我的场子,咱们各司其职,你到这儿来干什么?”
邪骨森然道:“狼牙守在第一桩,被人杀了。”声音沙哑粗糙,火焰已经快烧到他身边,可他仍然一动不动。
断雁并没有表示惊讶,淡淡地道:“我知道,否则,他们怎么这么快就来了。”他看了一眼叶听涛和楚玉声。
野草燃烧的声音在邪骨的四周响起,火燎动了一下他的衣角,竟然向后退了一退:“我们进来之前彻底搜查过,这座谷里没有别人,方圆五十里之内,也没有会武的人。”火光明灭闪动,邪骨的脸和眼睛都现出寒冷到极点的青。听了他的话,叶听涛心中一动,方圆五十里内,除了冥宫的人和他,还有谁能杀死第一桩的狼牙?
断雁脸上戾气突现:“你说是我杀了他?”
邪骨冷哼一声:“你在这里守桩,从火焰亮起到熄灭,风年都不必迎敌,只要把那个小子捆死就行。这些时间,杀狼牙足够了。”邪骨的话音一落,叶听涛觉得怀里的楚玉声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他微微点头,不动声。
断雁手中的刀在火光与月光中折射出锐利的锋芒:“我没有那么无聊,易楼推三阻四地不肯交货,我们就自己来取而已,至于你和狼牙,你们私下组织冥宫中人炼毒的事,回去少主自会裁决。”
邪骨低沉地怒吼了一声,他已被火焰所包围,但那火只是在离他身体一寸的地方烧着,弓弩扔在草堆中,已经烧成了焦炭:“狼牙就是被九星千叶之毒所噬,除了你们两个,还会有谁?你们自命清高,却非要参与我和狼牙所布的局,不过是贪功,但是我告诉你,今天就算是玉石俱焚,也不会让你们得逞!”
断雁冷笑道:“你也只配玉石俱焚、一拼两亡,当初我就不赞成派你和我们一起来汁,既然如此,趁今把你们一起解决了,也好过日后碍手碍脚。反正你刚才用的是附骨箭,正好又给我们添了砝码,少你两人参与,也更干净。”
附骨箭。叶听涛心中一震,楚玉声的伤口里并没有箭,难道这箭竟然在着体的一瞬间附入了骨髓?楚玉声也听见了断雁的话,她蹙着眉,神智有些迷糊,眼前只看到叶听涛的衣襟,耳边是自己的心跳声在轰鸣,某一刹那,她觉得灵魂似乎要离开身体,那种空洞与虚枉是那么轻易就要滑落,反向行之,迷茫而艰难。
叶听涛的臂弯比岩石更坚强,但在看到断雁那阴沉的一笑时,他竟有了心乱如麻的感觉。从来他所要决定的,都只是战或不战而已,一旦怒灵剑出鞘,所做的事就无比简单。冷漠是饰于真实之上的面具,不同之处在于何时卸下。在那个时候,没有人会像楚玉声那样,在身受重伤的时刻提醒他小心身后,也没有一个剑术并不如何高明的剑客会让他觉得相见恨晚,并愿为之独斗五音。
然而,非胜即败,从来只是必败者的想法。叶听涛剑眉一沉,将怒灵剑牢牢握在手中,就在此时,土坡上下猛然间杀气迸发,邪骨身边的火焰突然像有了生命般高高昂成一条火龙,迅疾无伦地扑向断雁,炽热的气息焚天灭地。
“叶大侠,恕我失陪了,不过山堑之处自还有人迎接你,要剑还是要人,你自行考虑吧。”断雁优雅冰冷地说完了这些话,微笑了一下,火龙扑到面门,他手中的刀似一线惊鸿般横竖两斩,凌厉无比的刀风生生将火龙切作两段,一掌拍出,熊熊火焰向邪骨反扑而去。邪骨袍中兵刃亮出,乃是一条黑黢黢的长棍,两人各展奇能遥遥相斗,操纵着这流焰来去的大火,想是素来积怨已深,找到了机会便要拼个你死我活。
叶听涛担心楚玉声伤势,见两人斗势凶猛、浑若无人,四周已快烧成焦地,所幸此处有溪流环抱,不至殃及太远,便带着她先行离开。下了土坡之后,他抬头一望,月至中天,正是子时了。
清幽月下,魏小娇似乎一直在为狼牙临死时的样子而耿耿于怀,她一路无话,回不过神来。装转轮镜”出道以来,还从没有一次用得如此恰到好处,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孟晓天要去故意招惹狼牙,在转轮镜凝聚了内力的一挡一回之下,九星千叶剧毒的粉末气雾完全如海浪倒卷,把狼牙裹了进去。
始料未及的黑袍客还阑及惨叫,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气雾散去之后,魏小娇看见他的脸变成了完全的黑,连眼白、瞳仁、嘴唇都成了炭黑,然后开始有的气味传出来,狼牙的尸首开始迅速地腐烂。
孟晓天并没有走近那具尸体,只是望着未燃起的火桩上那黑的披风,当魏小娇反反复复在溪水中清洗她的镜子时,他调笑般地道:“你平时梳妆也用这镜渍吗?”
“……不用。”魏小娇没有表情地回答。
“怎么,被吓傻了?这些人了好大功夫,弄死了不少人,才炼成这举世无双的毒物,没想到第一战竟然就将自己人葬送了进去。哈哈……”他挥扇笑道,发现魏小娇没有作声,细细打量了她一眼,他发现这个看似武断暴燥的在低头沉思,不由啧啧称奇,“魏姑娘,大好月,不听你断喝几声,赏心乐事也有些无谓啊。”
魏小娇突然道:“你杀过多少人?”孟晓天被她的问题弄得一怔:“……怎么了?”魏小娇只是重复:“你杀过多少人?”
孟晓天看着她,眼眸中神光流动:“……唔,大概,几十个吧。”
“那你杀第一个人的时候,是自愿的吗?”魏小娇的双手还做着清洗转轮镜的动作,但脸上的神已心不在焉。
孟晓天微微一笑:“不是。那个人得罪了我师父,我奉命去杀他。”
“怎么杀的?”
“……二十七剑。”
魏小娇有些诧异:“你用剑?”孟晓天眼中闪出一丝狡黠,继而被很少出现在他脸上的嗟叹之所卷灭:“那个时候,剑法不精,杀完人之后满身是血……有他的,也有我的。”
“……那你师父夸赞你了吗?”魏小娇望着他,将镜子收回怀里。水渍未干,把她的衣裳洇湿了一块。
“没有。”孟晓天踱了几步,扇子停留在胸前,“他是个很冷傲的人,就算我做得再好,他也极少夸赞。”
“所以你也那么冷傲?”魏小娇道。孟晓天微笑:“哦?我很冷傲吗?我不是时常在笑?”魏小娇摇头:“你是在笑,可是你的心溶傲,所以即使笑也让人觉典。”
片刻停顿。魏小娇将目光移向溪流,月华碎于其上,银光点点:“我杀第一个人的时候,只用了一招,那个人用的是飞镖,被转轮镜弹射回去,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就死了。”
“你为什么杀他?”孟晓天望着她的背影。
“……因为楼主说,他是个小人,与易楼做买卖时耍了手段,所以他要死。”魏小娇坐在小溪旁,用手撩动水流。
“小人?……”孟晓天微带不屑地摇摇头,“在这个江湖中,除非是甘为人下,否则没有人能不靠手段而活着。易楼的楼主更是如此。”
“不准这样说楼主!”魏小娇的口气重了些,“……我的一切都是他教的,虽然他现在很少见我,但我仍然会为易楼效力到死。”
孟晓天将折扇收起:“他是很少见你,还是很少见所有人?”魏小娇有些警惕:“怎么?”孟晓天道:“随便问问。走吧,去找叶听涛,不知这挑拨离间之计会否成功,总之能绕过断雁,事情会容易些。”
魏小娇站起身来,拍拍裙上的尘土:“你好像很了解那个断雁,你们认识吗?”
“不认识。”孟晓天道,“我只是跟踪过他一阵子,现在狼牙已死,倘若剩下的三人不能联手,那么或有胜算。”
“哦。”魏小娇道,“你算得可真仔细,只要叶听涛不死,他手里的那把剑也完好,我就功德圆满了。”
两人沿着溪流向溪风谷深处走去,行了约莫二三里路的时候,魏小娇忽然道:“有血腥。”她向四周望去,却无所获。
“鼻祖灵。”孟晓天走到她前面,“不过眼睛差了些。”他指着一块大石,石头后面露出一片衣角,借着月光依稀可见,是绛红的颜。孟晓天的神情微微变了。
第二卷·重楼十丈歌台暮 第八章 花落幽谷
断雁与邪骨究竟斗了多久,没有人知道。至少在这一的子时,只有风年曾留意过这些。但他没有离开那间木屋,因为他知道那两人迟早要斗,要有一个人死。他相信活着的那个人会是断雁,如同他相信自己。
风过,木屋的门发出极轻的摇摆声。里面黑洞洞的,什么都炕清。风年的黑衣轻轻扬起,融入。属于冥宫的人,似乎总是与黑不可分割,正如地底的王陵,异界灯火,不为人所知,便也不为人所打扰。
他的上一辈,再上一辈,都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要住在坟墓里,与世隔绝。荒凉而又干旱的沙漠,几乎是这些人终其一生所能仅见的风景。每当想起这些,风年总是觉得干海他从心底里觉得深无地的汁要比瀚海好得太多,绫罗绸缎、绿柳白杨。鲜的颜和人。
汁的人走路时,有像燕子一样轻盈的脚步声,金阙重楼间,半遮玉颜。唧唧的蝉鸣在山谷间回响,风年轻叹了一声,停下脚步。
“……风年。”嗓子里的声响模糊不清,身影削瘦,紫晶石灿若星辰。“怎么,你一个人?”风年注意到了那人的神,颓败而苍白,如秋蝶栖落在枯叶上,生命流逝。
“邪骨被我杀了。”些微的得意,至死不愿悔改。
“……我能猜到。”风年注视着他,“我的意思是,碧海怒灵剑的主人,没淤来找你吗?”
“他们……应该就快来了。”那人突然咳嗽了几声,痛苦地捂住小腹,想抬脚,却一踉跄,向前冲了一步。
“断雁!”风年抢上前去扶住他,熟悉的昙气扑入鼻中,“你怎么……受伤了?”他眼中有惊讶,想拉开断雁的手看看他的伤处,断雁却跪倒下去,眉头紧紧地皱着。
“邪骨……我终究是小看了他……”他喘息着,嘴唇有些颤抖,有血不断地从指缝间流出来,沾湿了他阴白的手指,滴落到地上。
“怎么,他如何对付你?”风年隐隐惊慌,相处多少年来,从没见过断雁伤成这般模样,难道以邪骨的心,竟能韬光养晦,在生死绝境才终于全力而战?
断雁的嘴角露出阴狠而优雅的一丝笑:“这个愚蠢的东西……死到临头了,还想袭,他……他用附骨箭……”
风年的脸微微发白,抓住断雁的手腕:“让我看看。”断雁坚持了一会儿,终于将手松开,涌出的鲜血带有荧火般的微光,如粉碎的水晶:“附骨箭……附骨之蛆,比起九星千叶,可还是……差了点……哈哈……”他笑了一声,便笑不下去了。
“别说话了!”风年看着那诡异的荧光之血,神凝重,“邪骨这独门绝活,我也不知道是如何炼制的,听少主说,三个时辰内若不解开,就一辈子也解不了了。”
“哦?……”断雁冷而不屑地道,“一辈子……折磨我一辈子,他也比我死得早,哈哈……”有时候,他的强硬也会流露出些微的孩子气。
“你们何必要这样呢?……”风年轻轻叹息。“何必要这样?”断雁自嘲地笑道,“不这样,王陵里过一辈子,岂不是无趣?”风年僵住:“……好了,你坐下,趁时辰未过,我替你拔毒吧。”
断雁看着他:“拔毒?……你知道如何拔毒?”风年微笑:“附骨之蛆再如何厉害,也终究逃不过少主的眼皮。他告诉过我解法……为的是牵制邪骨,他素来与人不和,倘若以此要挟,可以破去。”
断雁怔了一怔,风年已经将左掌抵在他胸前:“此毒毒剧烈,中毒三个时辰后经脉阻滞,毒素便逐渐侵蚀全身,须趁此之前以逆冲之力推血过宫,倘若施救者自身功力深厚,那么此毒便可以破解。”说话间,一股柔耗内力透入断雁的身体,在那一瞬间,断雁的眼中露出狡黠的神情。
风年的内力绵绵密密,如同天和煦的风,不急不徐地在胸臆间游走、停驻,积蓄力量,谨慎地触探,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时而影响,不能明眩
断雁注视着他的眼睛,风年觉得有些奇怪,于是也看着他。便有一抹,似蝶忽闪般的湖蓝,在断雁微微侧头的时候,映入风年的眼里。傲慢、冷酷、月华在上面流动,却无法遮掩那份锐利。
这一刹那,风年只觉得有一股巨大的力量秘吸住了他的手掌,那只无形的手从四面八方将他的力量抓紧,一直勒到脖颈,不能呼吸。
“你!”风年秘惊醒,从心口凉到脚尖,“你不是断雁!”然而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法撤回手掌,一惊之下运气有岔,丹田中一阵剧痛,“断雁”冷冷地笑着,一掌击出,风年只觉得眼前一黑,最后一个念头,是他没有看见断雁的刀。晗灵刀,就算死,他也不会不带着它。
狼牙的黑披风被迅速地脱下,扔在地上。锦衣似雪,虽染血迹,却仍旧飘然若仙。孟晓天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揭下,和狼牙的披风扔在一处,取出折扇在手,还没等他转身,魏小娇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你这人果然狡猾,作戏竟然作得如此天衣无缝。”紧接着,脚步声亦响起。
孟晓天的目光在风年的脸上停顿了一下,才转身:“不敢当,断雁这个人和我有几分相像,所以我才能骗过他的同伴。”他看见叶听涛抱着楚玉声走在魏小娇后面,眼神微微一动。
魏小娇望着他的额头,惊叹道:“难道你早就知道有今天?不仅做了断雁的人皮面具,就连这紫的石头也随手就有。”
孟晓天看看自己衣衫上的野狼之血,皱了皱眉:“查访这些人久了,无意间留了几块。至于人皮面具,风年的我也有。”
魏小娇啧啧称奇:“自我出道,从没碰到过像你这样凡事精打细算的人。”孟晓天一笑:“不算得细些,今天可没这么容易套出这附骨之毒的解法。”他转而向叶听涛道,“时辰不早,就依刚才风年说的办法试试吧,反正这四人都已在掌握,不怕找不出你要的人。”
叶听涛晗首:“好。推血过宫需时较长,倘若断雁、邪骨中哪一人寻来,麻烦二位抵挡一阵。”孟晓天道:“放心,风年在我们手中,不管活着的是断雁还是邪骨,我们都已经反客为主了。”
叶听涛便不多说,找到青草柔软之处,将楚玉声放在地上,她双眼微微睁开,声音虚浮无力:“去哪里……”
叶听涛见她有些迷糊,在她耳边说道:“我替你解毒,不用担心。”这时魏小娇已经替她包扎过胸前的伤口,只是大片的血迹看来仍有些骇人,容颜灰白,连动一动都是艰难。叶听涛的声音温和而有力,楚玉声心中虽然总是阵阵不安,但还是“嗯”了一声,盍上了双眼。
水流的声音变得很淡,在这一时刻,风已停,叶已寂,唯一清晰的只有蝉鸣。离叶听涛和楚玉声不远的地方,孟晓天正把风年搬到一棵树下,他的动作很轻,轻得连他自己也觉得诧异。他并不是断雁,可刚才风年看见他受伤时焦灼的眼神,却仿佛触动了某根心弦,余音微微。
在断雁面前的风年,总是话不多,但句句诚恳。他的实力却是深不可测,不同于断雁的锋芒毕露。若不是占尽先机,孟晓天实在没有把握能将他一掌打倒。倘若他们不是要来找碧海怒灵剑,情况或许不会这样吧?
“喂。”魏小娇轻唤了一声。孟晓天回过头,有些无奈:“你叫谁?”
“当然是你啊,难道叫他们俩?”她将头向叶听涛和楚玉声偏了偏,两人正闭目而坐,对外界全无所闻,“你瞧那间木屋,不知里面有什么名堂?”半掩的门里黑黝黝的,什么都炕见。
“你去看看啊。”孟晓天从腰间取出折扇,继续打量风年。
魏小娇自见了狼牙的死左,不觉有些担心这屋中会否有如此尸体,又觉得这份担心过于无聊,倘若说出来必要被孟晓天笑话,见他对此似乎并无兴趣,只得按捺了不去查看。过了片刻,孟晓天回头看了她一眼,“哼”的一声,似笑非笑。
魏小娇顿时着恼,同样“哼!”了一声,转身便向那木屋走去。或许是她转身的时候扬起的衣袂,也可能是风又起,那木屋的门“吱呀”一声,门缝开大了一点。月光照进门内一片,有半张木桌,再后又不可见。
而在叶听涛那边,他觉得楚玉声的身体随着那门发出的声音轻轻一震,她自己似乎并没有感觉,头低垂着,几缕长发从颊边滑落。
推开了木门的魏小娇好半天没有声息,只有那门不停地在风里左右摇摆、微微响动。孟晓天不觉好奇,转身走到木屋前,魏小娇站在里面,裙摆一角在月光下一动不动。
“嚓”的一声,桌上的蜡烛被点亮,魏小娇拿着火折的手看起来有些紧张。孟晓天看见那木桌后面是一根桩子,他吃了一惊,继而嘴角边露出微笑。
被绑在桩上的人眉目俊朗,虽然脸苍白、长衫有些破损,但可以看出他还活着。木桩边斜靠着一把剑,乌灰的剑鞘古意苍然。这个人没有睁开眼睛,他似乎觉得眼前站着的不是风年就会是断雁,所以即使是醒着,也装作昏睡。
魏小娇松了口气,打量着桩上的人:“他是谁?”子的声音,那人的眼皮动了一动,火光刺目,双眼睁开的一瞬间,他觉蹬边站着的人是断雁,虽然没有穿黑衣,感觉溶像。
“重要的人。”孟晓天将手背到身后,微笑道,“让叶听涛头痛了一个月,还好,找到的不是具尸体。”
“……你们就是为了找他?”魏小娇也有些吃惊,心中了然。在此之前,她一直没有问他们究竟为了什么深进入溪风谷。或许,就是因为她的这份不寻根问底的简单,才会被从容派往此地。
“你们……”桩上的人看清了孟晓天的脸,这才开口,声音低沉,“来这里干什么?”
孟晓天注视着他:“舍命陪君子。有人急不可呢要那把神剑,但现在计谋已破。阁下……薛灵舟?”
那人眼中似有疑惑,道:“……不错。可是,那把神剑是我大哥所有……他可安好?”
魏小娇插嘴道:“他是安好,不过他身边有个子受了伤,他们就在外面。”薛灵舟听罢,疲倦的脸上露出一丝急切的神:“是……哪个子?他们怎没进来?”
魏小娇道:“一个姓楚的姑娘,叶听涛在替她疗伤。”薛灵舟的目光向门外望去,但只见到一片月光:“她受了什么伤?……严重吗?”
孟晓天望着薛灵舟的脸,这时忽然对魏小娇道:“你去看看他们怎样了,还有两个敌人在这谷里,万一出现打扰行功,后果难料。”魏小娇不疑有他,答应了走出门去。
烛火微微抖动,薛灵舟的视线跟随着魏小娇移出门外,直到她拐弯不见,才垂下眼睑。孟晓天走近了两步,看着他:“你和叶听涛是如何认识的?”
薛灵舟道:“这个……与尊驾有关吗?”孟晓天一笑:“无关。我只是很好奇,叶听涛这个人行事冷酷无比,怎么会为了你而改变计划……甚至管起别人的闲事。这太不像他了。”
薛灵舟不答,只是倾听着外面的动静。孟晓天走到他面前,笑容在明灭的烛火中炕清晰:“他不是你想的那种大侠……对他来说,只有手中的那把剑,和寻访另外的五把才是最重要的。为此,他连自己都可以牺牲掉。”
薛灵舟终于按捺不住:“闭嘴!”他沉声道。孟晓天的双眼中有幽幽的光:“你可知道……每个人都想了解自己的命运,而这六把剑,就系着那个命运。挽救也好,窥探也好……紫霄玄真派早已没落,可这种执念永生不熄,这个局,连我也未曾拆解得透……”
孟晓天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听见了脚步声,泥土被轻轻踏碎,草叶凌乱。银的月光披满来人的全身,皎皎浮动。
“……大哥。”薛灵舟的声音有了一丝颤动,一个月来,从狼牙、邪骨,到断雁、风年,他和他们说过的话加起阑足十句,只是这一个月,他仿佛已然老了很多,听着黑衣之人布局谋算却无能为力,心中木然地刮过了百年。
叶听涛径直走到那木桩前,扯断绑住他的绳子,起手之间,是难见的不假思索。孟晓天向后退开,魏小娇扶着楚玉声站在叶听涛身后,他向她们微微一笑。这笑却只有魏小娇看见了,她在心里“哼”了一声,不予理睬。
楚玉声的影子覆盖在叶听涛身上,一直没有动。她的嘴唇仍然乌青、脸憔悴,眼中却有光彩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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