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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海巨宦-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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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李彦直派人送信到南京,召蒋逸凡南下。并要他将货物运到双屿汇合,透露说有可能会前往日本。一边寻兄,一边经商,一边讨倭!李大树听说次子尚未救出,心中颇添忧虑,蒋逸凡这没良心的脸上虽也跟着李大树叹息,其实却暗中窃喜,大为能一起去日本而高兴。
他准备好了这半年里在两江、两浙采办了的货物。便向宁波府方向出发,因为时间不赶,路上又与沿途士子攀亲攀戚。他人长得风流潇洒,肚子里读了满腹的杂学,身上好歹有个生员地功名,又有同利支持他的交游经费,所以沿途士子多愿与他结交,在路过余姚、慈溪时。当地地豪门谢家、柴家也开门欢迎,谢、柴两家的年轻子弟都与他称兄道弟,又托了许多货物与他,请他带到双屿贩卖。到了定海附近,柴家又帮他买了两艘三桅帆船,给他觅了导航水手。送他出海。
此次北行的顺利让蒋逸凡又有些飘飘然起来,心想:“钜子他就算是自己来,能取得的成果,怕也不过如此了吧。”
定海与双屿之间并不远,不过这一带是舟山群岛海域,岛屿众多,水路复杂,眼见已望见小磨山,双屿将近,海面上蓦地转出大大小小二十几艘舰船来!有熟悉临近海面的水手望见了惊道:“不好!好像是陈思盼!”
蒋逸凡讶问道:“那是谁?”
那老水手叫道:“是这一带很出名的私商。说来是你的老乡。不过这人很不老实,自称商人。手里地钱十有八九都是抢来的!”
蒋逸凡惊道:“那不就是海盗?快走快走!避开他们!”
这两艘帆船都有武装,不过既遇到大盗,还是避开为妙。总管早吩咐转向了,大伙儿都期盼着那陈思盼是凑巧经过,因为陈思盼也是归许栋节制的人,老巢也在双屿,会在这里出现也是很寻常的事。
不想这边蒋逸凡转向,那边陈思盼也跟着转向,看来竟不是经过,而是直奔自己来了!船上水手都暗暗叫苦,总管赶紧吩咐加速,希望能甩掉他们,不料没走出多远,小磨山那边又转出一支船队来,也是两艘三桅帆船带着二十几艘小船,那负责了望的老水手叫道:“是邓文俊!”
蒋逸凡道:“这邓文俊又是什么人?”
总管道:“和陈思盼差不多。”
蒋逸凡叫苦连天道:“这么说又是一个海盗!天啊!你不用这么整我吧!我不过小小得意了一会,你就弄出这么个大罪让我受!”
他两艘船上装的都是价值极高的货物,比如丝绣里面,就有一箱苏州人仿制的龙袍料——那可是丝织品中地无价之宝!此外类似的货物,如景德镇名家之瓷器,宜兴名家之紫砂等,都是同利的伙计费了大功夫才弄到手的。这批货物若能顺利运到双屿脱手,这次北上江浙打通关节的所有费用就都回来了!若能运到日本去,所产生的利润足以让今年同利地总收入翻倍!
但是反过来,要是这两船货物就这么被人给劫了,同利的损失也就可想而知!
此时左有陈思盼,右有邓文俊,此间海域又狭窄,眼看是逃无可逃,以这两艘帆船的武装程度,要同时武力抗拒陈、邓二盗,那是玄之又玄的事,就是要逃跑也不容易。这也是蒋逸凡出海时筹谋欠周详,他是听信了柴家的话说这一段水路上都是“自己人”,此刻再要亡羊补牢时却已来不及了。
这时总管忽道:“蒋秀才,待会他们过来时,最好由你先去和他们交涉,我们再伺机行动,交涉时记住要用福建话。”
蒋逸凡问:“为何?”
那总管道:“这两人都是福建人啊。虽然在浙海很不老实,浙江的士绅都痛恨他们。可对于福建人,他们或许还有些香火之情。若听说这是福建人地船只,兴许还可能放我们一马。”
蒋逸凡听他这么说,心里才泛起一丝希望来,心想:“柴公子害了我也!他还拍胸口保证说此行一定不会出事呢!以后这些朋友的话也要拣着听!”
船队终于靠近了,而且是两支船队一起靠近!这些都是敢到浙海讨生活的福建子弟,其剽悍可知!别说船只的规模、数量比不上对方。就算是一对一地单挑,蒋逸凡船上这些水手也未必斗得过人家。
“没办法了。上吧!”经过这半年地磨练,和士子、商人打交道蒋逸凡已是驾轻就熟,但和强盗打交道毕竟和不同,不过这时也由不得他选择了,只好硬着头皮,走到船头,正要开口。对面船只忽然有人叫道:“是同利地船只吗?”
船上众水手听了都暗道:“这回可糟糕了,人家连这船的来历都打听清楚了,看来是谋划了很久,早在这里埋伏,这下更别指望善了了。准备开打吧!”
蒋逸凡在船头答道:“是啊!是福建同利商号地船!”他刻意加上福建二字,那是希望如总管所言,要对方顾念一下香火之情。
这时两支船队又靠近了不少,副船都已停下。小船继续穿梭,两艘主舰则慢慢靠近,船头各站着一个猛恶的男子,身形都较矮,但都矮得结实!看他们地气派、衣着,似乎都是头领!有个认得陈思盼的老水手道:“左面船头那个。就是陈思盼。”
蒋逸凡举目望去,见这陈思盼不过三十出头年纪,脸色漆黑,另外那艘船上的盗魁则是一张被海风吹得干瘪的脸皮,不知是否邓文俊。
蒋逸凡正要开口时,陈思盼已道:“对面这位相公,可是李孝廉座下?”
听他说起李彦直,又尊称为李孝廉,蒋逸凡心里一动,忙道:“不错!在下蒋逸凡。正是李三公子的学生。”
“哦——”此时两船又靠近了不少。陈思盼脸上的神情也能看清出了,但见他面露喜色。叫道:“原来是李孝廉的高足啊!失敬,失敬!”说着就与另一个盗魁一起抱拳为礼,说道:“在下陈思盼,这位是邓文俊,听说李孝廉有船只从慈溪出发,怕沿途被人骚扰,所以特地从双屿赶来护卫!我们都是个粗人,行事鲁莽,可没吓着蒋先生。”
众水手一听才松了一口气,均想:“原来真是自己人。”
蒋逸凡也听得一呆,问道:“三公子已经到双屿了么?”
“还没到呢。”邓文俊说:“我们也是听了慈溪那边地消息,所以冒昧赶来,还请蒋先生不要见怪。”
这时陈思盼已经在挥手下令:“来啊!让开海道,请同利的船只先走!”又对蒋逸凡道:“蒋先生先走,我二人左右护卫,护蒋先生前往双屿!”
满船的水手这才完全放心,都道:“咱们这位东家李孝廉好大的面子,人在福建,却连浙江海面的悍匪也来相敬!”
蒋逸凡这时也知道只是一场虚惊,但又忍不住有些失落,心想:“我毕竟没法和钜子相比啊。刚才二盗陡然出现时我惶惶无策,他人在千里之外,却靠个名号就把事情给解决了。”又想:“其实我之前取得的那些成就,还不都是靠着他的背书才成功的?”想到这里于失落中又夹杂着敬佩,敬佩之后又不免有瑜亮之感,自知比起李彦直来,自己实在还差得太远!
“这不止是能耐地问题,还有实力!”蒋逸凡心道:“我虽然比他聪明,琴棋书画样样胜过他,但说到真实本领就比不上他了,讲到实力,他已经如大山大湖了,我却还是山上一块石头,湖里一洼水,根本没得比啊!”又想:“我如今是他的一部分,若永远在他麾下,那么我的努力都将化作他实力的一部分,将来我的能耐历练得越强,他的实力也会跟着壮大,有如山上有石越大,则加其高,湖中有水越广,则加其量。可是我若现在就离开了他,自己又还无法自立为高山、大湖……”心中一时矛盾,人虽聪明,此刻聪明却只能为他添忧。
第三卷 萨摩易主 之二 接替人
在陈思盼和邓文俊的接应下,蒋逸凡一行顺利到达了双屿。
双屿在浙江宁波府以东海面,为东西两岛对峙成双,故称双屿。双屿之南北俱有水道相通,水道入口处又有小山作为屏障,能挡风涛,可以说是两岛合成一天然良港,港内空阔二十余里,便是千艘巨舰也能容纳!且腹阔口窄,易守难攻。与大陆的距离既不至太远(太远会妨碍货物运输),又不至太近(太近了官府盘查、围剿的压力会大得多),地理位置恰到好处。
自嘉靖五年,闽人邓獠引番夷在此私市,至今已有十余年!邓獠的时代是双屿发展的第一阶段——同时也是东海走私贸易发展的第一阶段。在这一阶段,中外走私商人零散地在大明沿海各个可以停船的地方进行物物交易,双屿只是众多走私窝点之一,地位尚不突出。
随着走私贸易的发展,商人们渐渐需要一个合适的地点进行集中贸易,既免东奔西走之劳苦,同时也是节约交易的运输成本。
在这个情势下,双屿以其优越的地理位置与自然环境而受到了走私商人们的青睐,逐渐成为东海主要的贸易点之一,并开始产生了长据此地之管理者——即俗称番舶主者是也。
至嘉靖十五年前后,闽人金纸老成为双屿的番舶主,以李光头等为羽翼,许栋兄弟也是在这个时期成为金纸老的贸易伙伴,空前活跃了起来。徽商地势力也逐渐赶上了闽商。此为双屿发展的第二阶段——同时也是东海走私贸易发展的第二阶段。在这一阶段,走私华商们在大明近海的活动已极为频繁。
不久,金纸老逝世,许栋、李光头入主双屿,重新开埠。
许栋等到过南澳,在林国显等的接引下径往暹罗、满剌加,娶了一个马来老婆。与佛朗机人取得了联系,得到了这些欧洲人的帮助。重新在双屿开埠,许栋成为番舶主,执掌双屿。从此双屿进入全盛时期——这也是东海走私贸易发展的第三阶段。
这一阶段里,在内,东海私商集团地高层里徽商已压闽商一头,在外,走私华商已不局限于大明近海。而是将触角延伸到日本、朝鲜、暹罗、吕宋、满剌加——即整个泛中华海域。在向外拓展的同时,走私商人和内地地联系也比以前更加紧密,东南沿海的官绅乃至卫所官兵都开始与走私商人互相勾结,互相渗透,互相制约,互相控制!
而到蒋逸凡这次到达双屿时,这里已有发展成为东海私商大本营的趋势。东海走私商人与西来之探险者一起,在此修建了营房。备置了战舰,逐渐发展成各种自治机构,运转着这个自由的走私港口。东则大明、日本,西则伊斯兰诸国、基督教欧洲,全世界的商船但凡能到达东海者,无不以双屿为目标。
蒋逸凡到达双屿时已是黄昏。未进港,便有两艘海沧舟驶近问讯,听说是同利商号的掌柜,这才放行。入港之后,放眼望去,但见港内之西洋船只、印度船只、回回船只以及中华船只有如星罗棋布,不知其数,蒋、陈、邓三人的船队开了进去,也不过是犹如一片森林中多了几株树木,并不显得很惹眼。
尚未登岸。早有一个留了两撇胡须。腆着个小肚子,三十多岁。掌柜模样地人在码头候着,望见蒋逸凡从挂着同利旗号的船上下来,便问:“是蒋逸凡蒋老弟么?”
蒋逸凡听见这句话不免奇怪。眼前这个人自己并不认识,哪有初次见面就叫得这么亲热无礼的?但仍然拱一拱手,正要问对方是谁,陈思盼在邻船望见已经叫了起来:“张岳掌柜来接船了啊!呵呵,那我们就不用忙活了。今晚我们设宴给蒋先生洗尘,还请到时候务必光临!”
他这么一说蒋逸凡马上明白眼前这人的来历:原来这张岳也是六艺堂出身的人,不过他离开较早,当年是和王牧民一起到李光头处帮忙,他离开尤溪的时候蒋逸凡还没去呢,所以相互之间没见过。但二人都曾在六艺堂学习,算来是师兄弟,这份关系当真匪浅,故张岳才会见面就叫他“蒋老弟”。
这时陈思盼既发邀请,蒋逸凡还没回答,张岳已代他道:“多谢陈舶主的美意,不过李大管带另有吩咐,只怕蒋老弟上岸以后有得忙,不如下次再说吧。”
陈思盼和邓文俊见他婉拒,不免微微皱眉,可张岳抬出李光头来,他们二人便不好强邀,道了声可惜便各自去了。
张岳既来,这卸货、搬运的事情自有安排,不用蒋逸凡操心,他上岸之后与张岳叙过师兄弟之礼,张岳与他虽是初见,但见他执礼甚恭,也自喜欢,携了他手,道:“货物地事情交给底下人就行,走,我带你到处走走,听说你好酒,又会品酒,这双屿别的没有,这各国的酒最多最全!好多泰西佳酿怕连北京城里都没有呢。”
蒋逸凡道:“大管带不是有事情找我么?”
张岳笑道:“大管带哪有什么事情,托词罢了。”
蒋逸凡道:“和岳哥一起去喝酒自然是乐事,不过这陈、邓二人在海上给了我们好大的面子,又接引我入港,于情于理,我们都不应该对他们太过冷漠。”
张岳嘿的一笑,说道:“蒋老弟,这海上的事情,你不如老哥我清楚。他们这次去接你,完全是冲着三公子去地!不能说是安了坏心,却也是有所图而动。这里面的关系复杂得紧,晚上找个地方我细细跟你说。听完你就明白了。”当下带着蒋逸凡去游双屿。
双屿港中不但有各类航海补给设施,还有一千多间房屋,或为民居,或为店铺,或为医院,或为市政厅,此外还有妈祖庙、佛寺、清真寺和十字教堂。人种也是黑白黄各色杂处。中华各地方言,世界各国语言。嗡嗡在耳,蒋逸凡自负语言天赋过人,对倭话、佛郎机话地掌握都胜李彦直一筹,但到了这里也只懂得其十之二三。
至于货物,那就更不用说了!华夏之陶瓷、生丝,南洋之香料,缅甸之翡翠。非洲之动物,泰西之火器,均可在双屿的市场上找到,虽还说不上应有尽有,但论到货物之杂,实是全球罕有。
到了晚间张岳寻了个小酒馆,请蒋逸凡喝清酒,在酒馆中的那个冷僻角落里燃灯对坐。这才把这双屿的形势讲给蒋逸凡听。
才要开说,外头忽然鞭炮声大作!蒋逸凡讶异道:“现在又不是过年过节,谁在烧炮仗?莫非是双屿的庙会?还是谁家办亲事?”
就要出去看,却被张岳拉住了道:“别去!”
蒋逸凡道:“怎么?”
张岳道:“那是王直带了一大帮人入伙,别人的热闹,你凑什么!”
“王直?”对于这个名字。蒋逸凡觉得颇为陌生,“是个私商么?”
“算是。”张岳道:“最近双屿要出两件大事。第一件就是王直入伙,从此也要进入许龙头麾下,这件事情今天算是成了。第二件就是咱们钜子要北上来双屿。如今双屿各派势力都盯着这两件事情呢。”
蒋逸凡心中一凛,道:“这个王直能与钜子相提并论,那看来也是一号人物啊。”
“他当然是一号人物!”张岳说,“在大陆士林眼中,他也还不算什么,但在海上,这几年他开拓的商道甚多。和各方面地关系也都处得极好。又是许龙头地老乡,甚得许龙头看重!虽然他是今天才正式入伙。但老早以前大家就当许龙头是他地靠山了。嘿嘿!”
蒋逸凡似乎听出了什么,说道:“许龙头的老乡?这么说他也是徽人?”
“对!他是徽派!”张岳道:“这几年徽派在东海势力大涨,我们闽派本是霸主,但如今却是每况愈下。三十多岁这层人都不成器!做个水寨头领可以,抢掠斗殴在行,可要做大领袖,却找不到一个人来!”他祖籍其实是贵州人,但既进了六艺堂,在李氏麾下日久,言语间便也自认为闽派了。
蒋逸凡何等聪明地人!之前只是因为不知此间形势,这时听张岳这么一说,马上恍然道:“陈思盼、邓文俊他们这样奉承我,乃是意在钜子了!”
“那当然!”张岳道:“王直这人我见过,深觉他胸中大有丘壑,委实非凡!虽然只比我大几岁,却令我自愧不如。若不是有钜子珠玑在前,说不定我也要被他折服。陈思盼等能为一港一寨之豪,却无论如何不是他的对手。许龙头这次大张旗鼓地安排他正式加入,其实内里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
蒋逸凡道:“你是说许龙头要他来接替?”
“怕是有六七分迹象了。”张岳道:“不过钜子偏偏又在这个时候北上,这件事情或许就将会有变化!陈思盼、邓文俊、洪迪珍等都是自知争不过王直,所以就想拥护一个能与王直争一争的闽人!而这个人嘛,嘿嘿!”
说到这里,蒋逸凡也明白了,道:“可是钜子他恐怕意不在此啊。而且他这次来双屿也只是停一停,做些准备,跟着就要去日本营救二公子,只怕也没心思在这里久留。”
“我却觉得这两件是似二实一的事情!”张岳道:“王五峰毕竟才正式加入,许龙头也不会马上宣布他做接替人。这件事情后续情况会如何,还得看王直接下来地表现,以及我们钜子的态度。”
二人谈论至深夜,回到住处,早有两个信使在那里等着他们,分别呈上一封书信。
二人将书信拆开,扫了一眼,各现喜色,对望一眼,蒋逸凡笑道:“莫非是同一件事情?”
“呵呵,看来是了。”张岳道:“我以为还要再等半个月呢,但按照杨舟的船程估计,看来是后天就会到了。”
第三卷 萨摩易主 之三 迎客道
“李孝廉要到了!”
“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已有人在九山那边望见!算算今天下午应该就能到了!”
蒋逸凡和张岳虽然没将李彦直到达的日期宣言出去,但事情还是很快就传开了。算算在李彦直将到达这天,双屿竟有数十艘船只迎了出去,其中最抢眼的莫过于闽商洪迪珍的座船。
张岳笑着对蒋逸凡说:“这些人,比我们还紧张呢!”却只与蒋逸凡驾了一艘海沧舟,混在迎接的船队中出港,才离开港口不远,后面忽有人惊呼起来,两人回头观望,却见一艘极大、极高、极具威慑力的五桅广式巨舰开了出来,张岳见到了也忍不住惊呼道:“是王直的‘徽碧落’!难道他也要去迎接钜子不成?”
徽碧落船型较大,启动速度较慢,加上风向不顺,船上的指挥者似乎也不着急,只是慢慢开来,但驶在它前面的大小船只望见却都已纷纷让出中间一条海道来。海沧舟的舵手亦来问是否要让道,蒋逸凡哼了一声道:“凭什么要我们让道!不管它!我们就开在正中间!”
在全部船只都让道的情况下,这艘唯一不让道的海沧舟便显得十分引人瞩目。
张岳斜了他一眼,心道:“蒋老弟毕竟是年轻气盛。”
此时海上大体上吹的是北风,海沧舟船小。控帆以之字路线行船较易,去得较快,不久便领先了徽碧落甚多,驶了一个多时辰,南方的海面上便出现一支由七艘大船构成地船队,这支船队包括一艘四桅广式帆船,一艘佛郎机式帆船。一艘大型蜈蚣船,三艘三桅大福船。六艘大船中间又拥簇着一艘规模与徽碧落不相上下的巨舰!
但见此船体形高大,共有巨桅五杆,底尖上挑,首昂尾翘,船壁高如城墙,里头不知有多少层船舱!船壁旁有护板,护板后面均有机兵守卫。船头备有千斤佛郎机五门,碗口大的火铳不知其数!却正是沈门集上寨珍藏的良木,倾澎湖全岛之力赶造成功的新船“福太和”!
蒋逸凡和张岳望着福太和赞叹不已,驶得近了,亮出旗号,福太和上自有人将他们接引上去,一上甲板,却见上头二十四名倭族武士分两行跪坐在那里。形成一条过道,二十四名武士见到了蒋逸凡和张岳,一起点头致欢迎之意,蒋逸凡细眼一看,见为首那名武士相貌熟悉,想了一下叫道:“啊!你是小犬忠太郎!呵呵。穿得这么漂亮,我都认不出来了!”
跪坐在这里的二十四个人,正是李彦直所豢养的日本武士,其中副队长小犬忠太郎是在福州城外一役中被李彦直折服,从此甘为驱遣。这次要往日本打仗,李彦直料这批人可能有用,便特地调了来。当日小犬在福州城外时穿得破破烂烂地,这时却穿着一身极为讲究极合身的武士服装,正是苏眉派良匠为他们量身订造而成。佛要金装,人要衣装。穿上这身新衣服后。这二十四名武士便倍显精神。而这帮武士既得看重,亦皆以为中华李孝廉效忠自豪!这时个个面目抖擞。人人腰杆挺得笔直,听了蒋逸凡地招呼也是纹风不动!
从二十四名日本武士中间走过去,又见甲板上两队初生虎豹般的机兵或按长刀,或扛鸟铳,列队而立。这两队机兵中间,又是左右各两个佛郎机人,四名佛郎机人中间,方是卢复礼、王晶凯等蒋逸凡的旧相识。这些人都站在一张鲨牙椅子旁边,椅子上坐着一个青年,正是李彦直!
蒋逸凡与他分开了大半年,这时见他气度更为沉着,心想:“我只道自己渐渐追上他了,现在看来却像越离越远。”张岳心中亦想:“当年钜子皮相幼小时,我们这些年岁较大的还常暗中欺他只是个神童,只服他的智计,不意数年不见,人也变得如此威武了!”
一起行礼见过,李彦直笑道:“怎么是你们?”
蒋逸凡眨眨眼睛道:“不是我们是谁?”
李彦直笑道:“我道进双屿之前,必有什么出乎意料的人来迎接我,因这一带龙蛇混杂,我初来咋到,要立一立威风,否则何必摆出这么大的排场,谁知道却是你们两个!”
张岳笑道:“我们是先到一步,很快就会有外人来迎接三公子你了。”
说曹操曹操到,便有不少船队来迎,因福太和气象森严,来迎接地小船只等闲不敢靠近,只有洪迪珍附了上来,登船求见。这洪迪珍长着一张弥勒脸,挺着一个弥勒肚子,不笑时人家也以为他在笑,他上船之后躬身作揖,道:“听说李孝廉从漳州下海,那是洪某的老家,当时洪某不在,未能一尽地主之谊,心中不安,因此听说李孝廉要来双屿,赶紧赶来迎接。”顿了顿又道:“双屿闽籍水手、海商,听说李孝廉驾到,个个踊跃,此刻只怕有一半人都跑出来迎接了。”
李彦直笑道:“乡亲们抬爱,只是李哲如何敢当!”因命设座。
过了不久,又有被推举上船的闽籍领袖陆续上船,光是这些头目就有三十余人,甲板上哪有那么多座位?后来的资历、辈分、实力不足者便都只好陪站着。
福太和开到港口附近,这才遇见没迎出多远的徽碧落,两船尚有一段距离,徽碧落上便猛地响起了连连炮声,却都是空响,澎湖机兵早有准备,无人脸现惊讶,洪迪珍见了心道:“好气派!好气派!若是李孝廉自己不惊,那没什么。难得的是他地手下都能如此!真个是强将手下无弱兵!这定都是经过战阵的悍卒,否则不能如此!”
礼炮响过之后,便听徽碧落上不知多少人一起喊道:“五峰船主、徽州王直,特遣毛海峰恭迎李孝廉!”
洪迪珍张岳等一听,均想:“原来王直自己没到。”
李彦直轻轻一笑,道:“大伙儿错爱李哲了。”便派蒋逸凡去答礼。
船队开进双屿,闽籍大豪陈思盼、邓文俊等又在港口迎接。早有人搬出了虹桥——这是沈门为福太和而特制地,其实就是一弧形梯子。能从船头直接连接码头,因其形有若彩虹,故称虹桥。小犬忠太郎率领倭族武士开路,鸟铳手两翼卫护,李彦直登虹桥下岸。
陈思盼邓文俊等在下面望见他,都想:“老早就听说他是个神童,却不知竟这么年轻!不过年轻是年轻。气派毕竟不凡。配得起他扬威闽山福海的战绩!”都拱手呼道:“李孝廉,可把你给盼来了!”
李彦直从镇海卫出来以后,又在月港、澎湖两地呆了数月,直等向北的季风吹起,这才率众出海。这段期间他早与张岳联系上了,通了几次书信,对双屿的形势亦已有所了解。这时见来接船的,内围是明显经过组织地闽籍水手。都是或商或盗,亦商亦盗地人物!徽派地人一个也进不来。直到三四层人之外,方是广府人、回回人、佛郎机、倭人以及南直隶、山东、琉球等各地商人,却多是来看热闹的了,其动机不如闽籍水手明显。
福佬们接到了李彦直,正要迎他进去。忽听水面上一人高叫道:“好船啊,好船!”这话来得突兀,声音亦甚高扬。
李彦直循声望去,见有一艘小船穿梭而进,因从水面来,便不受闽籍水手的拦阻,驶近前来,到了福太和旁边,船头站着一个三十有余、四十不到的男子,对福太和这边敲敲。那边打打。赞叹不已,蔡三水在船上望见。喝道:“你个老渣埠,干什么!”这句话半是官话,半是闽音。
那男子虽然听得懂,却不答他,又将那船舵瞧了一番,才道:“好船啊好船,此船定是出自沈门之手!”
李彦直听得眉毛一扬,走近两步道:“好眼力!敢问先生高姓大名。”
那男子哈哈大笑,尚未回答,陈思盼已经道:“李孝廉别理他!这家伙叫徐必欺!最会装神弄鬼地骗人!”
那男子听了哈哈大笑道:“我徐碧溪就算能骗人,也只是偏偏你陈思盼这等老粗,如何敢在李孝廉面前自取其辱!”
陈思盼大怒,只是因李彦直在旁,这才暂时隐忍不发,李彦直哦了一声,道:“原来是惟学兄。”
李彦直知道这徐惟学也是东海上的一号人物,当他尚微弱时曾拜林国显为义父,算来与原南澳上寨有些香火之情,因想:“看来他和沈门也熟,所以认出了此船是沈门的手笔。还是说他是特地派人打听到关于福太和的消息,此时拿来做个话头?”
却听徐惟学道:“闻说李孝廉从南边来,徐碧溪冒昧,想向李孝廉打听一个人。”
李彦直道:“请说。”
徐惟学道:“我想向李孝廉打听打听我干爹林国显安否。”
“小尾老啊……”李彦直叹道:“他已经死了。”
徐惟学讶异道:“死了?”
“是。”李彦直道:“李大用全军覆没之后,他跑来投奔我,但我因他是朝廷重犯,不敢收留,他遂将一干子弟托付与我,请我导他们入正途,自己却投水而死。此事漳、潮之间多有流传,怎么惟学兄没听说么?”
徐惟学作出一副痛彻心肺地模样来,叫道:“孝廉老爷啊!人家好心去投靠你,你怎么就不念在彼此是福佬派系,给他一条生路呢?”林国显虽然是广东人,但那是行政上的区分,在民系上潮州人多属于福佬,所以徐惟学这么说。
李彦直道:“我李哲乃是正派人,与海商打打交道可以,海盗却是不敢结交地。小尾老贼名满两省,我如何敢收留他?”
徐惟学道:“我干爹你不肯收容,那么东海上其他海盗呢?”
李彦直笑而不答,陈思盼蓦地叫道:“什么海商,海盗!在这东海上大家都不过是在讨生活罢了!别说我们这些粗人,就是那些宰相进士,有几家敢说自己就干净地?”
徐惟学笑道:“大家是都不干净,可有些人洗一洗还能凑活,有些人是跳进黄河洗不清,还有些人,是根本就不想洗!还想把干净的人也抹黑!”
陈思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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