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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咒-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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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天冷,沐冰蓝离府赴约时还是乘了暖轿的,只是心知恐怕要在外面盘桓稍久,到了地方也就打发下人回去了。此时她重新走出门来,却不愿再雇车轿,只在冷空气里慢慢地走着,默默地回想容绍磬和凌菡沅的这件尴尬情事。
照理说,这件事情到了这时已经基本上都解决了,她应该觉得满心松快才是,可不知为什么,她反倒觉得心里比先前还要沉甸甸的不是滋味。
刚开始的时候,她心里乱糟糟一团麻似的,先想到的竟是一个十分琐细却颇为微妙的地方——
当初容绍磬和凌菡沅曾试图取下那枚香包,本心是想要将它当作信物交换,以鉴真心。当时的那对天真烂漫的少男少女,又如何能够想到,这枚戴在女孩儿身上的香包才是他们爱情的源泉,一旦取下,他们之间的种种便也走到尽头了。
所以,如果他们当时竟然真的把香包取下了的话,一切该有多么讽刺!那究竟该算是可笑、可悲、抑或可叹呢?
而这么些年来,容绍磬一直在苦苦追寻凌菡沅,到头来却发现这场原以为生死相许的情爱竟是一场幻梦,一个诅咒,甚至一场阴谋,所谓的两情相悦也许根本就不曾真正存在过。容绍磬是男子,男子往往都要故作潇洒,不令旁人看出他们心中悲苦,而越是如此,沐冰蓝就越是觉得容绍磬的这场疼痛,必定已经沉重到令自己难以想象的地步。
可是,谁知道呢?如果那真的只是一个被别有用心的人强加于自己的骗局的话,失去它总比失去真爱好上千百倍吧?
想到此处,沐冰蓝又有些羡慕起容绍磬来。如果她自己的爱情也不过是中了某种诅咒,那该多好!诅咒总有能解开的法子,只要求得圣手妙方,种种烦恼,便都能散如云烟,多么清爽痛快!
但是……
沐冰蓝好像忽然听见一个近乎耳语的声音在心里问道:你真的愿意就此放下他、再也不爱他了么?
——止宁,如果可以,你真的会选择服一剂解药,转身就把我忘得干干净净么?
几乎是本能地,沐冰蓝听见自己的心剧烈地发起抖来:不!我不要!我不愿意!
当你真的爱一个人的时候,你是必会宁愿粉身碎骨,宁愿弃掉雨过天晴云淡风轻的前程,也不会愿意停止爱他的。
沐冰蓝被缠夹在自己的心事里,忽喜忽悲一急一缓地折磨得呼吸急促面色潮红起来。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什么时候推开江府后院的偏门走进来的,直到她突然看见始终在自己心里兴风作浪翻江倒海的那个人,不知何时竟从心里偷偷跑了出来,此刻就站在咫尺之外——
“啊!”她吓了一大跳,满脸惊恐地失声叫了出来,同时下意识地往后倒退了两步。
江胜雪定定地看着她,目光明亮得像是要喷出火焰来,也像是满天的星辰都已坠陨,一枚一枚全部落在了他的眼里。
他的腮帮子动了动,像是为了隐忍什么而狠狠地咬了咬牙。
然后,他走了过来,并没有再停留,而是径直越了过去。
只是,在他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她清清楚楚地听见,他低低地、咒骂般地说了一句:“你还嫌你要我的命要得不够是不是?”
沐冰蓝像是被这句话施了定身术,连呼吸的动作都被胶凝,呆在原地半晌都喘不过气来。
直到她回到房内,绿乔来伺候她更衣,她才忽然明白过来江胜雪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天,她穿的是男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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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案子基本告罄,江行云进宫去回禀了衍忱,隔了几日,衍忱又特意召沐冰蓝进宫,同她详谈此事。
沐冰蓝容色端肃,对衍忱说道:“皇上,据蓝儿推测,这件事情十有八九是紫渊门做下的手脚,那个将静修王妃安排到绍阳王身边的游方道人,听绍阳王描述他的长相,应该就是当年赤貅军的军师萧清绝。”
衍忱点头道:“你对紫渊门和萧清绝比我熟悉得多,我相信你的判断。蓝儿,依你看,这可是紫渊门做下的唯一一个手脚?他们既然煞费苦心对静修、绍阳二王施下了如此慢性长效的反间计,会不会也对另外两位世子下过同样的黑手?”
沐冰蓝摇摇头:“照目前的情势看来,应该不会。
皇上,这件事情推算起来,已经要追溯到十几年前了,那时的紫渊门,法术功力远远不可同现在相比,虽然情魅咒是十分低微的驭鬼术,他们当时也只能炼出这一枚咒囊来。
再说,离间四大王爷或者世子,这件事情实在是工程浩大繁复,极为费力,对于天时的依赖程度可谓令人发指。
只看这静修、绍阳一案,如此巧夺天工的设计,其实倒有一半是老天所为,并非人力所能办到。不说别的,且说这四位世子彼此相距遥远,令他们中的一个迷上某个女子,再要让另一个也迷上这同一个女子,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依蓝儿看,当初静修王妃一家,无论是遭人陷害也好,果真罪有应得也罢,他们那一次落难并不是紫渊门设计的结果,只是紫渊门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发现了其中的巧处,如此往后推想下去,才顺势想到了这条计策。
他们派出这位游方道人在扈北首府做那些引人崇信的事情并不太难,毕竟光是《紫阳天经》当中入门的道行,就已经足够他们做些寻常的消灾祈福的法事了,甚至他们自己制造些福祸来演戏,也并非不可为。
所以他们在这整个阴谋当中,最大的功夫还是要花在怎么能使凌氏一家返回镇东首府、官复原职并仍旧将女儿嫁给静修王这一点上。
总的说来,如此巧事,这世间恐怕难以再遇到第二件,紫渊门不久之后就已经把精力集中到习练鬼兵、意图对皇上一击毙命这条路上来,所以他们就算再炼出多的情魅咒,应该也不会使用了。”
同衍忱解释清楚之后,沐冰蓝又婉转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议:“皇上如果实在决心彻查此事,不妨另案派人暗查当年凌氏一家的翻案,到底是不是有人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但请容蓝儿多说一句:此事或者就干脆不再查了,或者要查也必须绝密,毕竟关系到静修王妃,若果真在面子上扯破了脸皮,恐怕镇东王和静修王会心怀不满。
如今紫渊门未除,虽然情魅咒不太可能有第二个,然而其它的陷阱也不知留下了多少个,尽管他们用的是鬼兵,四大王爷的军防力量也还是须得仰仗的。”
衍忱认真地听完了沐冰蓝的一席话,满意地点头道:“蓝儿所言,句句在理,就依你说的吧。当年凌氏的旧案,我索性也不查了,文字狱之事,不过是鸡毛蒜皮的过往,他们也受过罚了,不必再去斤斤计较。
这是紫渊门的手笔,我看是不会错的,知道这一点也就够了,我们现在更应加紧习练,集中精力对付他们的鬼兵才是要紧事。”
沐冰蓝辞了衍忱出来之后,独自往宫门走去。
从坤和宫到宫门之间,会经过一片较为僻静的所在。沐冰蓝走到这里,忽然听见隐隐约约似乎有啜泣的声音传来。
她循声望去,浑身陡然一僵——
第101章 寒星孤影
发出啜泣声的那个角落是被一段抄手游廊隔着的,是一个近于小小花园的所在。就在这个花园里,洛裳正背着沐冰蓝的方向站着,圆润的脊背一抽一抽,看起来娇弱堪怜。
而她的身前站着的人正是江胜雪,俩人靠得很近,近到洛裳几乎是半靠在江胜雪怀里的。江胜雪一手扶着她的肩头,另一手正轻轻拂在她的脸上,当是在为她揩泪。
沐冰蓝的目光一打过去,江胜雪就好像有了感觉,立即抬眼望了过来。
沐冰蓝连忙掉头就走,装作没有看见那一幕。然而她脚步的匆忙出卖了她的心慌意乱,只是此刻她也顾不上此节了。
她越走越快,像是在逃跑,像是在拼命地要逃离某种对她来说太危险太可怕的东西,尽管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吧,然而这是生命的本能,总是让人无法抗拒。
她几乎是跑着走出宫门的,匆忙的脚步敲在褪去了积雪的石板路上,天籁里仿佛有空旷而寂寥的回声震起。
通向宫门的路上,死一样的寂静,没有一个人,只有洛裳嘤嘤的哭泣声和那渐渐浓稠的夜色,向她一层一层地蔓延过来。
沐冰蓝一直跑到门口等着她的车驾上。她好像听见车夫诧异地问了一声:“大少奶奶,您还好吧?”
但她什么也没有回答,只狼狈地爬到暖榻上坐下。
跑动一旦停止,她便开始感到疼痛一丝丝一缕缕地向骨髓里钻进来,迅速交织缠绕,结成一张网,一点一点毫不客气地收紧。
这天晚饭的饭桌上,江胜雪没有出现,他在当值,深夜才会回来。
沐冰蓝一直低着头吃饭,什么话也没说。这日的饭桌上似乎格外地安静一些,刚才那从皇宫里一直追随着她回来的沉寂又悄然地笼下来,密合好,把她严整地压在中间。
她的目光偶尔会扫过那个空空的座位,刚才那两个人亲密相拥的画面又来了,无数个,一圈一圈地放大,不断地向她的太阳穴撞来、撞来……
而现在,他们又会在做什么呢?
每当思绪一不小心滑到这里,沐冰蓝就必须在心里某个地方悄悄用一下力,禁止自己再继续往下想。
再继续往下想,她会受不了的。那不断在她脑海里反复重放的画面,已经有如一吊一吊的沉重,不停地往她的心上挂去,将这颗小小的心越绷越紧。再多一点点重量,她的心一定会真格的“嘣”的一声断掉,然后她这个人,也就死掉了。
这天饭后的晚课,沐冰蓝试过了所有的方法,都不能澄荡灵台,安神入定。她心里仿佛盈满了滚烫的开水,那样急剧地沸腾,灼痛的感觉四处翻滚而过。而那水滚沸着,源源地蒸发起来,待触到她冰冷的眼眶时,便迅速凝结成水,沉沉地要坠下来。
她只好不停地把目光投向窗外,深深吸一口气,再长长地呼出来,眨眼的频率越来越高,然而眼前的模糊仍是越聚越厚。
其实,她有什么资格要他一直守在原地呢?终此一生,她都注定无法同他厮守,给他幸福,既然这样,她应该希望他尽快找到下一个驿站才对,不是吗?
而她自己,从一开始就是另外一个人的,她从来都无权要求他什么,更遑论苛责他什么。
天长地久终有尽,海枯石烂不复生啊……
原来她和江胜雪之间,在他知道她就是沐冰蓝的时候,甚至在她嫁给江行云的时候,都并没有结束。
至少,她在自己这一方面,一直都在努力着,不让那一切结束,无论他是否知道她的努力,无论他是否知道这一切还没有结束。
真正的结束,是在他们俩中的一个人爱上别人的时候——不管是不是真的爱上,至少,那已是一种放弃对方的姿态。
当这个想法从沐冰蓝的心里茫茫地升起来的时候,她的目光便怔怔地定在窗外了。那儿只有一颗孤零零的寒星。唉,有谁去抱住她,不要让她孤苦地哭出来呀!
她索性从屋里走了出去,直朝着那颗星星走去。这些天已经不再下那么多的雪了,地上干干净净的,然而房顶上的积雪却因为难以清除而仍旧沉渍,在这样星月交辉的夜晚,雪光熠熠莹白,院子里的一切都被照得异常清晰。
沐冰蓝发现自己停在了后花园一角的那个雪人前面。
她抱着膝在雪人面前坐了下来,看着眼前这个眉眼清晰的少年。这是他的东西,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有资格去碰触,然而现在他既然不在,就让她大胆僭越一回吧。
她慢慢地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在它脸上碰了碰。这个雪人已经在严寒里站了太多天,都冻实了,摸起来硬邦邦的,倒像冰雕。
她一点一点地摸索过它的五官。在她明白过来之前,那根手指已经在无意识地动着了,而且自动地带上了一点内力。她在那张脸上描画着——眉毛,眼睛,鼻子,再到嘴巴。她的心里有一张抹不去的画像,假若不以意识控制,她的手,她的脚,她的脑子,她的所有动作,都会不由自主地跟着这张画像走,随时随地画出那个刻骨铭心的样子。
沐冰蓝忽然觉得指尖一痛,有一点深色的东西染在了那片新的嘴唇上。她的手指裸露在空气里太久,已经冻得麻木,竟然不自知已经被磨破,直到有温暖的鲜血渗出来,才略略恢复了知觉。
这晶芒闪耀的一点疼痛将沐冰蓝涣散的意识重新聚拢起来,而且收得很紧,变成一粒小小的针尖。她被她自己刺痛,并得以用这种痛醒过来的清爽错愕地打量着眼前这张新的脸。
原来,在她自己五官的基础上,略略改变,竟能够得到他的五官么?
以沐冰蓝的身量,坐在这个雪人的面前,就比他凭空矮了一头,她要够到他的脸庞,就不得不把手抬高,这样的身高落差,竟好像是那个真人就在眼前,而她居然能够真的触到他的面颊一般。
当你太爱太爱一个人的时候,就会想要跟他合为一体,想要某一天醒来的时候很惊喜地发现,原来你跟他原是同一个人,用的是同一副五官,可以随时彼此切换。
因为,只有和他是同一个人,你们才再也没有须臾分开的危险,你再也不用担心失去他,不用担心忽有一天再也见不到他,不用担心不能同年同月同日死,不用担心死后不能同穴,在来生便不能找到他。
——“洛裳公主今天来找我,说她已经定下了一门亲事。”
沐冰蓝轻轻打了个激灵。声音是从后面传来的,但她不敢回头,她怕自己一旦回头,就会发现其实周遭空空如也,那个人,不过是自己心智失常幻想出来的而已。
但她的脊背已经下意识地绷了起来,然后,她就听见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她哭着说,当时曾托你以你自己的名义来探问我的心意,才知道我从来无意于她。”
沐冰蓝觉得心里一下子轻了,周围沉重的空气仿佛也源源地散开,放出一条生路来。
她忽然明白了这一切不是幻觉,然而她仍然没有转过头去。
毕竟,他们俩之间这样的谈话,终究还是只能当作幻觉的吧。
“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一年多了,直到今天,我才第一次有了一点稍稍能称得上快乐的心情。
为什么?那天为什么不告诉我,那件提亲的事情不是你的意思、你是迫于皇命才来问我的?如果是那样,也许我在那天就能高兴一下了。”
最后这句话,他说得简直是有些哀恳的,有些撒娇地责备的,像一个被大人无心冷落的敏感的孩童,在终于盼到大人一粒糖果的补偿后释放出来的委屈。
沐冰蓝摇了摇头,然而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个摇头是什么意思。她的眼前迅速下了一道水帘,一切都在模糊中沉落,沉到一个她无法看清、也无法理解的地方去。而她一个人,坐在这一片空蒙蒙的白水里,除了摇头,垂手,便再也不能做什么,甚至不能回头去面对他。
在那绝不能决堤的一切将要决堤之前,她及时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不敢看身后的人一眼,就低着头快步走开了。她一口气直走到后花园的门口,才趁着转弯的便利,迅速回头瞥了一眼。
就是这仓促的一眼,她看见江胜雪坐在了那个雪人的面前。他一腿盘着,另一腿屈起,很男人很豪迈的姿势。
也是原本至刚至强的男人,在受了重伤极度疲惫的时候,颓然沉痛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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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过完了之后,四位世子也要准备着离开京城各返故里了。
这些天里,沐冰蓝一直在张罗着给沐岚瑄收拾行装,打点一应礼品,着他带回府里给家人。
同另外三位世子的聚会也是常常有的,大家无论感情上礼数上,都得尽一份心。
在静修、绍阳一案完结之后,沐冰蓝和江行云之间的关系又有一点恢复原状的意思。因为本来就不住在同一间房里,又没有了这样的契机常常交谈,他们俩又好像有些疏离淡漠,彼此见面的时候,总显得过于恭谨有礼了些。沐冰蓝常常转开目光,假装没有看见江行云时时追随而来的含义复杂的目光。有些东西,不去看,会不会就等于从不曾存在?有些事情,看不见,是不是就无异于永不会发生?
这日一早,沐冰蓝刚从婆婆房里请过安回来,就听下人来报,说门口来了位蒙着面纱的女客,说要求见郡主,却执意不肯自报家门,只让下人转告说,郡主这里有一件她的贴身之物,她想要取回去。
沐冰蓝只稍微愣了一下,就明白过来,连忙吩咐道:“快把她请到幽蓝别苑的会客厅里来吧。”
这边下人一去,她就让绿乔上了好茶,并发下话去,这女客在时,没有她的吩咐,谁也不得前来打扰。
第102章 闺阁私话
当那位女客被延进幽蓝别苑的会客厅时,茶果点心已经在桌上摆好,屋里并没有下人伺候。
沐冰蓝亲自迎上前去与她见礼:“不知嫂嫂今日要来,准备不周,请嫂嫂见谅了!”
那女客撩起面纱,还了个礼,然后边解下斗篷边笑道:“不碍事,是我突然来打扰妹妹,叫妹妹笑我不懂礼数了。”
她们二人这样客套一番,便在茶几两旁各自坐下。沐冰蓝往来人脸上瞧去,正是那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凌菡沅,却又有几分不像。
她们上次相见的时候,凌菡沅何等消瘦憔悴,更有几分阴气森森。
今日再见,她脸上的气色已经红润了些,只仍是清瘦,衬在那副原就有些单薄纤细的五官之下,显得有些薄愁闲恨,郁郁难解的模样。
不必她说,沐冰蓝也能猜得出其中缘故,但也不好主动去提,便只陪她饮着茶,随意聊些京城风物的话题。
而一说到京内热闹繁华,皇城根儿下的人也更雍容大气些,凌菡沅便幽幽叹了口气,似有心似无意地低低说了一句:“这里的确是美人儿多,阿维他……”
沐冰蓝一听,就知道是在说郑修维又开始流连男色的事情了。她这些天也听说了,郑修维竟毫无掩饰之意,公然买了两个唇红齿白的小厮,要带回王府去慢慢享用。
她见凌菡沅有倾诉之意,只是自己不便出口,就善解人意地替她说道:“嫂嫂放心,维哥哥年轻气盛,公子哥们偶尔拈个花儿惹个草儿的,也是常有的事,嫂嫂不必多虑,维哥哥什么时候不都是嫂嫂的人吗?那一府之内,总还是嫂嫂说了算的。”
凌菡沅凄然地笑了笑:“妹妹,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知道?别人家的夫人奶奶也都是这么过来的,我只是……只是阿维他从不曾如此待过我,我这心里一时半会儿实在缓不过劲来。
唉!这偌大一片皇城之内,我也找不到谁去说,只有妹妹你,既是女人,又是我的救命恩人——你看我这不知礼的蠢货,早该上门来三叩九拜地谢过妹妹的大恩大德,却无奈前些日子都在养身子,待身子好不容易养好了,又摊上了这些个烦心的事,就想着趁今日来谢妹妹,也有个说说话的人。”
沐冰蓝连忙握住她放在茶几上的冰凉小手,柔声安慰道:“这是什么见外的话呢!嫂嫂信得过妹妹,妹妹感激不尽;至于那什么救命的话,再也休提。”
凌菡沅并不看她,只拈起一条丝绢来,在眼角沾了沾。沐冰蓝这才注意到,她的睫毛上已经挂了几点清泪,看起来楚楚可怜。
这么一来,她反倒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转念忽然想起方才下人来报时,提到了凌菡沅的贴身之物,自然就是那枚香包了。
她便站起身来,口里说道:“嫂嫂的东西,我差点儿忘了。请嫂嫂先坐坐,我去去就来。”
她拔腿刚要走,凌菡沅却一把拉住她,仰起脸来泪眼汪汪:“妹妹不忙,我还有一句话想问。也许是句傻话,可我憋在心里这些天,实在熬不下去了……”
她要问的这句话,显然让她十分难为情,故而脸上迅速云集起两片有些病态的潮红来。
沐冰蓝只好坐下,柔声说道:“有什么话,嫂嫂只管问。”
凌菡沅将那条丝绢捏在手里绞着,局促道:“妹妹,我思来想去,阿维他变了个人,好像是自我病好之后才出的事。要说这两件事吧,原不该有什么关系,要有,也该是我病好了,阿维他更加欢喜我这个人才对。
可这病也实在是怪,来势汹汹的,任谁也瞧不出个名堂来,也难说就是因这病而起的祸。妹妹,我这病是拜你给治好的,怕是这全天下也只有你知道它是个什么病了。”
沐冰蓝见她如此愁苦,心里万分不忍。她的心里忽然冒出一个颇有几分疯狂的念头来——
如今她已没有情魅咒在身,郑修维的心当是再也收不回来的了。她年纪轻轻,也没什么大的错处,怎能让她就这样守上一生活寡?
她生怕自己多思则优柔,乘着这一时激动,就脱口问了出来:“嫂嫂,这里只有你我姐妹,并无其他人在,妹妹只想问嫂嫂一句话,嫂嫂若能如实告知,妹妹或能稍尽绵薄之力,为嫂嫂排忧解难。”
凌菡沅有些不解地看着她,犹疑着说道:“请妹妹但问无妨。”
沐冰蓝直看到她的眼睛里去:“嫂嫂,你心里真正爱的人,到底是维哥哥还是磬哥哥?”
一听此问,凌菡沅顿时花容失色。她没想到沐冰蓝连她和容绍磬的事也已经知道了,当下张口结舌地瞪了她片刻,才俯下脸去,以双手相覆,可怜兮兮一副再也无颜见人的模样。
沐冰蓝看得心下不忍,连忙劝道:“是我莽撞了,请嫂嫂不必多虑,此事是磬哥哥自己告诉我的,承蒙他信得过,我这做妹妹的,必不敢与他人妄议此事。”
凌菡沅听她这么说了,才慢慢把手从脸上放下来,只是一脸红一块白一块的狼狈仍未消退,看起来狼藉一片,如同她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往事。
她两眼发直,有些失神道:“小王爷他……我爱不爱他又能如何呢?我是从小就许给了阿维的人……”
凌菡沅曾经是容绍磬的贴身小太监,想来她和容绍磬之间,是向来都惯作主仆之称的,故而她口中的小王爷,就是专指的容绍磬了。
沐冰蓝最听不得这样因为订亲而错失真爱的嗟叹,忙握住她的手道:“嫂嫂但请直言,若嫂嫂一心只爱磬哥哥,我拼着不怕杀头也要去求皇上为嫂嫂做主,或许真能替嫂嫂求下这个情来也未可知。”
衍忱痴恋沐冰蓝,此事天下皆知,所以沐冰蓝平常最为谨小慎微的,是要避免提起和衍忱有任何特别的瓜葛。她如今主动提出要为凌菡沅去求衍忱,可谓两肋插刀至极了。
凌菡沅也知道沐冰蓝这份人情卖得极大,当下感激地抬起头来,只是双目中的凄惶无助,却仍旧不减。
“妹妹如此有心,我真是无以为报!我对小王爷……我也不知道。原本他是主,我是仆,纵然看着他仪表堂堂,我也从不敢有非份之想,可后来、后来……他既是我的主子,我又是冒名顶替哥哥进的王府,本就是戴罪之身,他要我的身子,我也、也不能不给……
他是我的第一个男人,当初和他在一起,真有说不尽的风流快活,后来我哥哥偷偷差人送信给我,说某日夜间会派人前来偷接我出去,我还为此哭了好几天呢。
回到家乡之后,镇东王和我爹爹把酒言欢,说明我和阿维的婚约绝不更改,那时我心里并不情愿,却也无可奈何。而后来同阿维完婚之后,他对我也是百般宠爱,尤其是我听说……他是为了我才转了性子的……妹妹,不怕你笑话,因为这一点,我对阿维更有一分舍不下扯不开的依恋啊!”
沐冰蓝理解地点点头。她虽然并未经历过如凌菡沅和郑修维这样的事情,却也能想象得到,当一个女人发现自己竟能令一个原本不近女色的男人单单为了自己而痴狂,那种发自虚荣与自得的情感是难以比拟、更难以替代的。她对于郑修维是独一无二的,郑修维对她,又何尝不是世间仅有?这样的男人所激起的女人的照顾欲、保护欲与责任心,大概是一种近乎母性的本能吧。
对于旧日情感的回想使得凌菡沅的脸色又恢复了先前的红润,甚至还透出几分动人的娇羞来。她又说道:“而且,妹妹,我不知怎样说,阿维他……或许是因为他曾经爱过男人的缘故,他和小王爷是不一样的。他的温存体贴,就是小王爷他……也不能相比。”
沐冰蓝不禁苦笑。这倒未必同郑修维好不好男色有关,而是容绍磬自小被管束得极严,和凌菡沅在一起的时候年纪也小,哪能比得上郑修维这风月老手,极有情场的手段?
但她当然也不能把这话说出来,便只不动声色地听凌菡沅说下去:“可到了去年夏天,再见到小王爷的时候,我的心又乱了。我真没想到他这般尊贵的王孙公子,竟会对我这小女子如此念念不忘,若说用情之深,阿维又未必及得上他了。”
沐冰蓝暗暗摇了摇头。历来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正因为不能和容绍磬在一起,凌菡沅才觉得跟他在一起恐怕又更好;她是不曾品尝过和容绍磬名正言顺地做夫妻、反由郑修维充任那痴心郎一角的滋味,否则她说不定又要觉得容绍磬的用情不及郑修维了。
但沐冰蓝的这一番感想,只是一眨眼间的事,凌菡沅的一声感慨,又把她从自己的思绪里拉了出来:“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更爱谁。和阿维在一起的时候,我心里念着小王爷;和小王爷在一起的时候,我又放不下阿维。为了这事,我不知偷偷掉过多少眼泪。”
沐冰蓝略为点拨道:“可是现在……嫂嫂,恕我直言,维哥哥他……怕是又转回头去了,既然如此,磬哥哥恐怕才是无可争议的良人佳婿吧?”
这话不提还罢,说出来之后,凌菡沅的泪反倒更多了:“妹妹有所不知,自我那病好了之后,不但阿维他对我日益冷淡疏远,就连小王爷也……在那之前,他还总是千方百计要给我传书,求我相见,可现在……不但他那边再也没了动静,就连我、就连我去找他,他也避而不见了……”
第103章 寸心解语
凌菡沅的一番怨妇之语顿时让沐冰蓝哑口无言。她原是想着容绍磬对凌菡沅的痴心并非全然是出于情魅咒所惑,虽然那天他表现得要同这段旧情一刀两断,她却没想到他会做得这么快,这么绝。
或许男子的爱情就只有这么多吧?假若没有一个情魅咒来维持,他们只要一场酩酊,几滴英雄泪,就能洒然前行,永不回头。朋友之妻不可戏,兄弟之爱不可夺,所以就算明知凌菡沅在郑修维这里已经全面而永远地失了宠,此生再也没有幸福的机会,他想得更多看得更重的,也还是几位王爷间的面子,祖宗传下的伦常,甚至无关人等的议论,终究不愿再为她担一次烦恼,冒一场风险了。
可是,这又何尝不是无可厚非的呢?那天沐冰蓝自己也一再提醒容绍磬要以国家社稷为重,切莫再为了一介红颜而鲁莽冲动。虽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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