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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村往事-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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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那位祖先说,现在这上上下下的人都拥护你呢,天天喊你万岁,见了你磕头作揖的,已经没有谁反对了。
八大王叹息一声说,要是把这江山给了你坐,不出三天,就会被人搞垮了,而你呢?被人杀的时候,还会给人磨刀呢!
我们那位祖先不明白。
八大王说,打江山要靠杀人,这坐江山也要靠杀人,不杀人,就没有人怕你,不杀人就有人暗中害你!只有杀人才能打下江山,只有杀人,才能求得咱们的江山稳固!尤其是咱们刚刚建立王朝的时候,那就更得杀人啊!
我们那位祖先说,干爹你说要杀谁,我就去杀谁!
八大王走到宫殿外面,仰头看看天空,悲叹一声,说,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德以报天,可杀之人,实在太多了。
为了求得江山稳固,八大王降旨我们那位祖先,要他带领士兵四面出击,“分屠各州县”,名曰“草杀”。八大王亲自在殿中主持杀人——上朝的时候,百官在下边跪着,他招呼几只狗下殿,狗闻谁叫唤,就把谁拉出去斩了,这叫“天杀”。
杀来杀去,我们那位祖先总感觉心里不踏实,怎么能见人就杀,不分好歹呢?因此心里老是闷闷不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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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米 14(2)
这一年,八大王号令全川,要开科取士。那些愚笨的读书人,读了半辈子的书,认定一个“胜者王败者寇”、“有奶就是娘”的理,纷纷前来,指望能够考取个功名,光宗耀祖。却不想等待他们的,却是快刀利斧。办这事的人,自然又是我们的那位祖先。八大王告诉我们那位祖先,这天下之乱,总是先从读书人开始的。
一场杀戮下来,我们那位祖先感到又累又困,而且还没意思。想想过去冲锋陷阵的杀人,那些人还要举着兵器,拼死拼活抵挡一阵子。可是这些人呢?都抱着脑袋,蜷缩成一团哀哭不已,别说反抗,连逃跑也不会了。
杀完了,我们那位祖先叫人收拾收拾,没让这些人得一个好死,希望能够给他们一个好埋。做了安排,我们那位祖先回到自家的大屋里,斜躺在椅子里歇息。可能是累了的缘故,眼睛一闭就睡着了,还做了梦。我们这位祖先做的可不是好梦,他梦见满天飞舞着蚊虫,那些蚊虫由远渐近,到眼前的时候,才看清楚那不是蚊虫,而是个个大如南瓜的人脑袋,那些脑袋都扑扇着两片耳朵,披头散发,龇牙咧嘴,吐着猩红的舌头……
我们这位祖先被吓了一身冷汗,爬起来,走到屋子外面,看见天空群星闪烁,然而空气中却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道。他溜达一圈,忽然看见那厨房里灯火通明,走近了,听见两人正在厨房里讨论着什么事情呢。我们那位祖先想要走开,忽然听见他们的话语中提到了“安大王”,就驻了步子,细听起来。
这说话的是两个厨子。
甲厨子说,快点吧。
乙厨子说,着什么急啊,再弄一点,就不弄了吧,睡觉吧,累了。
甲厨子说,睡?我们睡了,拿什么东西跟安大王吃?
乙厨子说,这么多东西了,他一时半会儿吃得完?
甲厨子劝导说,你别看着现在多,可是要等这一段时间过了,就没这么多了,到时候我们又上哪里去弄?
乙厨子嬉笑说,要真那样,只有在你身上想办法了!
甲厨子说,为什么在我身上想办法呢?你不行么?
乙厨子笑着说,我没你有肉啊!
甲厨子叹息说,你别说了,我现在想起来,心里就难受。
乙厨子也随着叹息一声,你说的也是啊,咱们现在多弄点,积攒到那里,也免得我们到时候想不出来办法。
甲厨子说,你这样认为就好,干吧干吧。
乙厨子也说,干吧干吧。
我们那位祖先推门进去,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你道怎么的?那两个厨子正在那里拿刀剔人肉,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两具赤裸裸的尸体!那两个厨子已经把两具尸体的大腿肉剔除干净了,露出暗红的骨头。在那两个厨子的身后,是两个坛子,面前摆着一个大瓦盆,里面好像是盐巴。他们把肉剔下来,抓些盐巴撒在上面揉揉,然后丢进坛子里,准备腌制起来,以供我们那位祖先随时食用。
陡然看见一个血红血红的人影站在他们面前,那两个厨子也被吓得魂飞魄散,还以为是鬼魂前来索命了,一个筋斗跪在地上,闭着眼睛磕头如同捣蒜,嘴巴哆哆嗦嗦直喊“饶命饶命”,还说“冤有头,债有主,你们找那杀你们的人去报仇吧,我们只是厨子……”。
我们那位祖先悲叹一声,用脚磕磕两人的屁股,说,起来吧,到我屋子里来说话。
那两个厨子一听是我们那位祖先——安大王的声音,这才斗着胆子睁开眼睛,等睁开眼睛,我们那位祖先已经出帐了,留下一个血红的影子。
那两个厨子随着我们那位祖先,进了他的屋子。我们那位祖先打开一坛好酒,叫两个厨子坐过来,三个人围着那坛子酒,一人一碗喝着,但是端碗的手,却都止不住哆嗦,弄得三个碗里,都好像养了两条鱼儿。
喝了几大碗酒,我们那位祖先镇静了许多,问两个厨子,你们这么久,都是给我吃的那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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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米 14(3)
两个厨子胆战心惊地回答说,大王爷爷吃猪肉牛肉狗肉鸡肉鸭肉驴肉马肉……不是都嫌弃味道不好么?
我们那位祖先问,你们在山上给我吃的那肉,是胖厨子的?
两个厨子点点头,说,大王爷爷要吃肉,我们也没办法啊,暗中商量了,只得杀了他。
我们那位祖先问,那敢死队吃的是八大王那几个女人的?
两个厨子点点头。
我们那位祖先问,今天晚上你们弄的又是谁?
两个厨子说,大王爷爷,你吃的就是你杀的,我们看见那么多都埋了,个个细皮嫩肉的,怪可惜的,就去抬了几个,打算剥了剐了剔了,给大王爷爷腌起来,准备以后没有人杀了的时候吃,这也是给我们备条后路啊!
我们那位祖先问,这话又是怎么说了?
两个厨子说,大王爷爷如果没有人杀了,就没有肉吃了,没有肉吃又没有人杀,必定是要我们遭殃了!
第二天,八大王传旨召我们那位祖先进宫议事,但是却发现我们那位祖先的屋子里空空荡荡,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人都去哪里了?我问曾祖父。
人都去了哪里呢?曾祖父斜眼看看我,叹息一声,好半天才接着讲述。
自从我们那位祖先离开八大王过后,八大王就没打过一次胜仗。我们那位祖先离开八大王过后,八大王想着想着就有气,自己那么看重厚爱的人竟然连招呼也不答一个,就跑了,而且自己曾经许诺给他的江山皇位,他连正眼也不瞧一下,难道这拼命打下来的皇位江山在他眼睛里竟如同狗屁么?又气又急,这八大王就病了。人一病,脾气就坏。坏了脾气的八大王,只好杀人出气!清朝军队一进四川来剿灭他,他料定打不赢,而且也没心思打,就跑了。跑之前八大王下了命令,必须杀尽四川人,烧光他们的房屋,鸡犬不留,以免得他们帮助了敌人。于是先杀市井百姓,其次杀部下家属,再杀自己的湖北老兵,又再杀自己的四川兵。其实这八大王也并非嗜杀有瘾,他不过是细心计算,军粮太少,养不起那么多嘴巴。而且杀人也还有一个用途,他把那杀了的人,选年轻的,皮肉细嫩的,剐了割了,制成腌肉,充作军粮。
知道么?小龟孙子,他们并不把人肉叫人肉的。曾祖父说。
我说我知道,另外还有一种叫法。
曾祖父惊讶地看着我。
我说,是不是叫肉米?
曾祖父惊愕地瞪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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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米 15(1)
听完曾祖父所讲述的关于我们那位祖先的故事,我陷入了莫名其妙的兴奋中。晚饭我吃得很少,让母亲给我准备了一大壶开水,我说我要写东西。母亲有些高兴,让父亲给我的房间里换上一个瓦数大些的灯泡,还叫他帮我收拾收拾书桌,说桌子有些摇晃,让垫垫那瘸了的桌腿。我说不用桌子的,我有笔记本电脑。 到了睡屋,我找来一块枕巾,铺在床下,然后背东面西跪下,作了三个揖,掏出萧树帮我记下的九字咒语,将那“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反复念叨了三次。这才起身上床。 我打开电脑,看着显示屏,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我的这篇小说。 无聊中,我点击开了一个看图软件,好家伙,这个萧树,妈妈的,里面居然全是裸女照片,金发的,黑发的,瘦的,胖的,不同肤色不同种类,应有尽有,什么姿势撩人,她们就摆出什么姿势。我想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肯定不只这点秘密,就进入电脑里面,仔细地查找起来,不出我所料,我查找到了一个装满图片的文件夹,但却是加了密的。
我继续翻看着,却在这个文件夹里面发现了一个子文件夹,也是加了密码的。我费尽了心思也没有打开。里面究竟装的又是什么鬼东西呢?我感到手上汗津津的,非常不舒服,刚要起身去找毛巾,母亲在外面一边敲门一边喊我的名字。我慌忙将那看图软件退了出去,然后起身开门。母亲进了屋,手里拿着两个烤芋,放到桌子上,说,你别写晚了,饿了就把芋头吃了,你最爱吃的,你爹给你烤的。 我怔怔地看着母亲出了门,回到床上,认真地构思起我的小说来。 吃了芋头,已经深夜,这个时候我才找到写东西的感觉。 我给这部小说取了个名字,叫《肉米》。在这部小说里,我主要讲述我们那位祖先和我曾祖父的故事,讲他们是怎么吃人肉为什么要吃人肉,尤其是我曾祖父,我要将我少年时候听到的关于他的各种传言,从他的口中一一应证,我甚至要探寻他和我祖父那仇不共戴天的根源……我想这应该是一部讲述生存与生命尊严的小说,我想我得用一种非常严肃的态度来进行创作。如果这部书写出来,我感觉可能真的会如萧树所言,让我从“二流作家”晋级为“一流作家”。但是要做到顺利晋级,就必须先要挽留住我曾祖父的生命,也就是说,他只有在给我做完这些讲述之后才可以死去,否则,我是没有办法完成后面的故事的。我曾祖父所讲述的那些故事,让我闻所未闻,故事的继续和结尾,就像一个个握在他手里的巨大的谜语,让我根本无法猜测。 我找出电话,想要给萧树打个电话,让他明天帮我买些上好的人参,叫那帮我守灯的姑娘在送药的时候一并带来。 买人参并不是我吃,而是我准备给我的曾祖父吃。有这想法还得感谢莫言,感谢莫言的提醒。去年我读了莫言的《檀香刑》,他讲了一个非常嗦的故事,是关于怎么杀人的,一丁点一丁点地剐,叫“凌迟”。我并不是一个孤陋寡闻的人,但是却是从他的那本书里才知道这世间原本还存在过一种叫“檀香刑”的刑罚——把在油锅里烧热的檀木从人的屁眼里钉进去,再从这个人的脖子后面钻出来,让这个人几天几夜地绑在树桩上,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阅读的时候,我并没被莫言惯有的似乎根本改变不了的嗦折磨到厌倦,而是看到凌迟处死的惨景,看到刽子手被檀香刑折磨的丑态,不由一阵毛骨悚然,却又感到淋漓畅快。这本书给我印象最深的,是那富有创意的三千三百五十七刀的凌迟之刑,如果没有人参,挨刀的人可能在五十七刀的时候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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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人参可以让一个生命一点一滴一丝一缕的去得那么缠绵悠长。有了人参,我就可以让我曾祖父的生命之烛,继续光明下去。我的这部叫《肉米》的小说是否能够得以顺利完成,就完全依靠人参了。 但是萧树的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这家伙干什么去了呢?他是在我的家里吗?是和那个给我守灯的姑娘在一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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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米 16(1)
早晨起来得很晚,脑子晕眩,像只闷了水的葫芦。
走出门去,王天棒他们已经忙碌得满头大汗了。他们把锯开的木料架起来,在下面点燃一溜儿火堆,让那青烟儿袅绕烘烤。见了我出来,王天棒搁下手里的活计,叼着根烟走过来说,你明天晚上干什么?
我看着他,一时不知道他问这话什么意思。
他说,要是你明天晚上没安排,我安排你。
我说你怎么安排我?
王天棒笑了笑,说,这里又没有小姐,你指望我怎么安排你啊?村下头有个刚死了男人的寡妇,你要我安排么?呵呵,你别瞧不起人家,那奶子可是比三斤豆腐还要大呢,没准儿正合你意呀。
我啐了他一口,说滚你个王天棒,大早起来,你就眯着眼睛说瞎话,找霉啊!
王天棒咯咯地怪笑说,作家,昨天晚上我回去找着你那本小说看了,真有意思,那些嫖女人的事情你是怎么写出来的啊!是不是亲身经历啊?不是亲身经历肯定是写不出来的对不对?
我厌恶地看着他那张满是汗珠的笑脸,问,你不是有什么事么?
王天棒止住笑,正色道,许继红的意思,明天晚上想要请你吃饭。
我愣住了,说,许继红?你老婆?请我吃饭?
王天棒乜斜着我,说,你看你那德性,不就请你吃饭么?怪异成这样子了?
我笑起来,说,你老婆请我吃饭?什么意思?
王天棒说,没什么意思,她想跟你介绍个婆娘,就这。
我说不会吧,她给我介绍什么婆娘?
王天棒欲笑不笑,说,就是村下头那个刚死了男人的寡妇,大奶子……
我唾了他一口,转身要走,王天棒叫住我说,正经的,明天晚上请你吃饭,也不单单是许继红的意思,我也想请你。
我感到稀奇了,王天棒,看你这光景,好像很隆重似的,要请我吃什么东西啊?
王天棒四下里看看,生怕别人听见似的,小声说,好东西。
我奇怪了,问,好东西是什么东西?莫不是人肉?
王天棒嘘了声说,你不要问东问西的,明天晚上我们早点回去就是了。
我说,后天不成吗?今天晚上不成吗?为什么非得明天晚上呢?
王天棒笑着说,今天晚上没有出来,后天晚上又臭了,不新鲜了。
我越发奇怪了,说,妈妈的你个王天棒,究竟什么东西嘛?搞得神神秘秘的。
母亲打了水,我洗了脸,然后吃了小半碗稀饭。吃饭的时候母亲就坐在我旁边,看着我吃,看得我有些不自在起来。就在我准备要无话找话的时候,母亲突然发话了,问我,你明天晚上真要去他们家吃饭?
我愣了一下,想起母亲说的“他们”是指王天棒,就点点头。
母亲说,你不要去他们家吃东西。
我不解地看着母亲。
母亲说,他们家的东西不干净,你吃不得。
我感觉好笑了,你说什么?他们家东西不干净?
可能是我的表情让母亲感到不高兴了,她气咻咻的说,我说了,叫你不要去就不要去!他们家的东西吃不得的!
吃了点稀饭,感觉腹部闷闷的,好像吃多了油腻,有些反胃,冒了些酸水,吐了几大口唾沫,我就去曾祖父的屋子里了。
曾祖父还在迷睡中。秦三老汉睁着迷迷糊糊的眼睛,揉揉眼角的眼屎,打了气吞山河似的哈欠,大着舌头说,你……你昨天,昨天晚上走了,他……他就一晚上没睡,这才刚……刚睡着。
我去了祖父的屋子里,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那把椅子搬了回去。我端起那把椅子,跟站在一边撅着嘴的祖父说,你这是搞什么搞嘛,不就一把椅子么?用得了劳这么大神搬回去藏着么?
祖父分辩说,你昨天晚上又不拿回屋里放着,露在外面,容易坏的。
我说,现在我又拿出去了,你别再给我搬来搬去,就放在外面,我看能坏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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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院子里摆好椅子,拎来一壶水,拿来一只碗和一只勺子,在碗里搁了许多葡萄糖粉。我想,要是有人参就好了,熬一碗人参汤叫曾祖父喝了,远比喝一百碗葡萄糖水强。喝了人参汤的曾祖父,就会像一辆加满了油的赛车,在讲述的道路上马力强劲地奔驰着。或者像是一台功率强大的抽水机,那些鲜为人知的故事在我面前咕咕嘟嘟无法抑制地冒着,很快就将我淹没了。
这时候有人叫我,说在村头有个女人,长得很像袁紫衣,正问到我们家的路。我想,是那个给我守灯的姑娘送药来了。
母亲没等那人把话说完,解了系在身上的围裙,掸掸身上的灰尘,拢拢头发,一边往外走,一边嘀咕,才走多久啊,就把回家的路忘了……
我叹息声,追上去叫她,但是母亲的脚步很快,拐弯就不见了。
母亲以为是袁紫衣回来了。
离婚那天,袁紫衣执意要我陪她回秦村,她说她要和我父母他们道别。我说,袁紫衣,这是何苦呢?咱们的戏已经结束了,你又何苦来此一个告别演出呢?不嫌多余么?袁紫衣叫了辆车,用不由分说的口气问我,是同道一起走,还是“单飘”?我无可奈何只得上了车。
下了车,这家伙就像一个等待生产的准母亲,骄傲的腆着原本根本就不突出的肚子,两只脚鸭子似的迈动着,往家里走着。还没有到家门口,我的父亲母亲,还有祖父祖母——曾祖父不在家,据说到五道河村上坟去了,都跟接驾一样,齐刷刷地站在门口,面露惶恐。袁紫衣一语不发,无声地和我祖母拥抱拥抱,又和我母亲拥抱拥抱,然后站定在我父亲和祖父跟前,深深地鞠了几躬,扭头往回就走。她那一扭头,好像还甩落了几滴泪珠。也许被那场景所感染,我竟然感到酸楚楚的。
在秦河桥头,我才真正认识了这个和我共同生活了三年的女人,她简直就是一个天才的导演,当时现场的表演,无论谁见了,都会泪水潸然。
袁紫衣无数次的让我的母亲和父亲以及我的祖父和祖母不要送她了,回去,回去,回去。可是她那伤感悲切的样子,尤其是那哀怨的眼神和欲滴不滴的泪水以及她的那夸张的鸭步,却吸引着四个老人着了迷似的跟在她的屁股后面。
在和袁紫衣商量离婚的具体细节的时候,我曾经提到她肚子里的孩子,我说,是不是等把那孩子生下来咱们再说离婚的事情,到那时候,别说离婚,你就要我死,我就立马从楼上给你蹦跶出去。袁紫衣对我说的话置若罔闻。我又说,如果你肯把孩子生下来,你可以对我提出三个要求,这三个要求中可以包括要我死。袁紫衣就像耳朵聋了,或者是充耳不闻。我几乎是用了一个晚上哀求她,就在去办理离婚证的路上,我依然不甘心地跟她讲生命的起源、生命的尊严和如何尊重生命珍惜生命……央求她给肚子里的小生命一条出路,不要做残害生灵、灭绝骨肉的凶手,不要如此冥顽不化、丧失人性……在一棵树下,袁紫衣停住脚,看着我,恶狠狠地说,等会儿你乖乖给我把离婚证办了,要说东说西,我就马上做给你看!说这话的时候袁紫衣举起拳头,对着自己的肚子做了个要砸的样式。我说,你要真那样,我就告你谋杀!袁紫衣轻蔑地看着我说,告我谋杀,你倒说说,你自己谋杀了多少个生命?我哑然了。袁紫衣嗤笑说,你要想不让全城人知道你的丑恶和罪孽,你就给我乖乖的!说着,她居然在我的脸上拍了拍。
袁紫衣在桥头上给我的母亲和祖母以及父亲和母亲跪下了。她哆嗦着嘴唇,晃晃眼眶里的盈盈泪水,颤抖着声音说,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我这是最后一次叫你们了,感谢你们在过去对我的关照和爱护,我对不起你们了。如果有来生,我希望出生在你们家,给你们做女儿,做孙女,好好孝敬你们。我的父亲和祖父手足无措起来,他们可能没有料到会出现这种别离的场景。我的母亲和祖母腿杆一软,竟然也跪在了袁紫衣面前。母亲流着泪水说,孩子,如果有来生,你还是给我们做儿媳吧,相信安子那个时候已经变成人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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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米 16(3)
父亲哆嗦着一双大手,将袁紫衣从地上扶了起来,母亲和祖母也跟着起了身。祖母哭泣起来,就像她原来丢失了母鸡似的,哭得那样无限哀伤。母亲抓着袁紫衣的手,抽抽搭搭地说,孩子,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吧,生下来你要嫌麻烦就给我们养着,我们在神龛上给你立牌位,我天天念佛保佑你!
袁紫衣丢开母亲的手,咬咬牙,转身走了。
母亲终于号啕大哭起来。我看得实在不过意了,就说,这至于吗?话还没有落音,父亲抓住我就是一耳光,直打得我眼冒金星。
让母亲失望了,她看见了迎面而来的那个女子,根本就不是袁紫衣,而且和袁紫衣一点也不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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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米 17(1)
我很少在文章里描述一个女人的相貌,但是这个姑娘却让我对此产生了兴趣。她应该是刚刚成年,带着走下瓜架的鲜嫩与质朴,明亮的大眼睛里躲闪着羞怯与好奇,薄薄的阳光下,一层细密的汗毛,就像水蜜桃上的绒毛,叫人看了忍不住想用手去触摸拿捏一下,心底油然升起一丝令人心醉的怜爱。她个子不高,但是发育得很好,凹凸有致,小模小样,属于那种典型的小鸟依人型。她一笑,露出好看的整齐而洁白的牙齿,问我,你就是安子吧。
我回过神来,忙说是啊是啊,我就是啊。
我隐约感觉到,这女子可能会跟我有瓜葛的,将来——或者从现在已经开始了。
母亲瞪了我一眼,转身走开了。
那姑娘告诉我,她叫英儿,就是帮我守灯的那个。
英儿跟我说,萧树叔叔已经出远门去了。
听了她把萧树叫叔叔,我心里释然了,感到萧树这家伙可能还没有下手,能从这家伙的魔爪下逃过,英儿实在是幸运了。我也实在是幸运了。
他什么时候离开的?我问。
英儿说,可能是昨天晚上吧,下午的时候他把药给送过来,然后打电话联系辆车,叫把我送到秦村来,让我找到你,把药给你。
说着,英儿从身上的挎包里掏出一个口袋递给我。
我说真是太感谢你了。
英儿给了我药,转身就要说回去。我说这么远的路,你也走得累了,就歇息歇息吧,要不,我带你到我家去喝点水再走?
英儿没有拒绝,跟在我身后,我们一起往家里走去。
到了家门口,父亲和母亲以及祖父和祖母都站在那里,表情木然地看着我们。只有几个木匠,歇了手里的忙碌,直起腰板,表情怪异地看着我,王天棒甚至打了一个响亮的口哨,然后冲着我母亲他们喊道,来客人了!
英儿有些腼腆,低着脑袋,脸上红彤彤的。
我给她端了个凳子在院子里,但是她已经坐在了我给曾祖父预备的椅子里了。我将那个凳子挪了挪,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把刚倒的开水递给她。英儿说了谢谢,接着杯子,双手握着,扑闪扑闪大眼,环视了一周院子,问我,你们家在干什么呢?请了这么多木匠,砍了这么多树。
我说我还是不说的好,说了怕吓着你。
英儿看着我,大眼扑闪扑闪的。
我说,打棺材。
她问给谁。我说给我曾祖父,说着顺手指了指我曾祖父住的屋子。
英儿说,他还那么硬朗,怎么就给人家准备这个东西呢?
我回过头,看见秦三老汉站在曾祖父的门口,正一边打哈欠,一边看着我们。我笑了,说那不是我曾祖父,我曾祖父正躺在床上呢。
英儿说,他躺在床上干什么?病了?这些药就是给他吃的?
我说这些药是给我吃的,我病了,我曾祖父躺在床上,是因为他实在太老了。
英儿“哦”了声,看了看正在忙碌的几个木匠,转头问我,这么多木头,都打棺材?
我点点头。
英儿惊愕地看着我。
我肯定地点点头说,你说的是对的,都打棺材。
英儿坐了一阵,搁下杯子,就要走,说回去了,车子在大路上等着呢。
王天棒破着嗓门,喊我的母亲,客人要走了,你快过来帮你儿子留留客人啊。
我母亲嘀咕了一句什么,好像是在骂王天棒,王天棒咯咯地笑起来。
出了门口,英儿回头要我不要送她。我说这肯定得送送,乡村里不比城里,野狗多,要是蹿出来一条,咬了你,还得打狂犬疫苗,那可是每天一针,要连打一个多月呢。
英儿笑了,说,我也是农村里的呢。
我说,你们那里不同于我们这里,我们这里的野狗特别多,光是去年就有五个人被咬了,而且其中有三个是和你一般大的姑娘,你说奇怪不奇怪,为什么那些野狗专挑长得好看的姑娘咬呢?而且越是漂亮,它就越是咬得狠!
肉米 17(2)
英儿掩着嘴,吃吃地笑。
英儿不答话,我也不能像个白痴似的自顾自地唠叨,我得重新找到能让她掺和进来的话题。于是我问,萧树找你的时候,跟你说多少钱一个月啊?
英儿瞥了一眼我,问,他没跟你说么?
我说那是他给拿钱,我没问。
英儿说,一个月五百块,比给人当保姆强多了。
我故作惊讶地说,才五百块?这个萧树,也太小气了嘛,现在五百块一个月,在爱城那地方怎么混得下去呢?又要吃又要喝的。
英儿不好意思起来,说,五百块钱算是够多的了。
我说你可别这么认为,你要知道,你干的那活儿,叫我拿一千块钱出来我也愿意啊。
为什么?英儿歪着脑袋看着我。
我说,你可不知道你现在对我多重要啊,要那灯熄灭一盏,我就完了!我的未来和希望都掌握在你的手里呢。
英儿紧张了,说,我得赶紧回去了,早上添的油,也不知道现在还有好多呢。
我说,你一天二十四小时守着?
英儿说,是啊,除了出去买菜和上厕所。
我说你晚上睡哪里呢?是我的那张大床吗?
英儿的脸一下子绯红了,不好意思起来。我装着没看见,叹息一声说,真是难为你了,一个人守着那么些灯,晚上孤零零的,我也不知道那灵验不灵验,不过这几年也确实运气太背了,哎,试试吧。
英儿说,我没想到你这个大作家居然也相信这些。
我眼睛一亮,她居然叫我大作家,这么说,也是我的读者咯。我故作惊奇地看着她,问,英儿,你看过我写的东西?
英儿说,没事我瞎翻翻。
我赶紧问好看么?你都看了什么?
英儿说,我就瞎翻翻,没看出来好看不好看。
她那漫不经心的样子让我有点泄气。这时候她一笑,说,其实我早就认识你了。
我问在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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