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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长安与西域文明-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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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云中,吐蕃遣使迎金城公主,中宗于梨园亭子赐观打球。吐蕃赞咄奏言臣部曲有善球者,请与汉敌。上令仗令试之,决数都,吐蕃皆胜。时元宗为临淄王,中宗又令与嗣虢王邕、驸马杨慎交、武秀等四人敌吐蕃十人。玄宗东西驱突,风回电激,所向无前,吐蕃功不获施。
是以开元、天宝中数御楼观打球为事。宋晁无咎《题明皇打球图》诗:②
宫殿千门白昼开,三郎沉醉打球回。九龄已老韩休死,明日应无谏疏来。
《通鉴》亦谓:③
上(玄宗)素友爱,近世帝王莫能及。初即位,为长枕大被与兄弟同寝。诸王每旦朝于侧门,退则相从宴饮,斗鸡击球,或猎于近郊,游赏别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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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六 长安打球小考(2)
以此与本篇第五节引玄宗伺察宁王所云〃天子兄弟当极醉乐〃之言比观,可知玄宗人极猜忌,声色犬马之好所以颓丧诸王之志气耳。诸王亦复知此,是以玄宗偶誉汝南④王琎,宁王便为之震惊失次。玄宗以音律球马奖励臣工,于是争奇斗艳,竞相纷泊,开、天以后长安胡化之大盛,玄宗倡导之功不可没也。
玄宗而后,诸帝王打球者尚有宣宗,其技之精,虽二军老手咸服其能。《唐语林》云:⑤
宣宗弧矢击鞠皆尽其妙。所御马,衔勒之外,不加雕饰,而马尤矫捷。每持鞠杖乘势奔跃,运鞠于空中,连击至数百而马驰不止,迅若流电。二军老手咸服其能。
僖宗于此技尤为自负,谓当得状元。《通鉴》纪之云:①
上好蹴鞠斗鸡,尤善击球。尝谓优人石野猪曰:〃朕若应击球进士举须为状元。〃对曰:〃若遇尧舜作礼部侍郎,恐陛下不免驳放。〃上笑而已。
三川节度亦以打球胜负定之,一国政事竟视同儿戏。穆宗、敬宗于打球戏俱沉溺忘返。敬宗嗜此,常至一更二更,戏者往往碎首折臂,而陶元皓、靳遂良、赵士则、李公定、石定宽之流以球工得见便殿;其后竟为此辈所弒,年才十八。唐代诸帝嗜打球戏,其结局要以敬宗为最惨矣。②
有唐一代,长安之达官贵人,亦复酷嗜此戏,相习成风。玄宗时诸王驸马俱能打球,《通鉴》谓:③
上好击球,由是风俗相尚。驸马武崇训、杨慎交洒油以筑球场。
杨慎交宅在靖恭坊,其所自筑球场在坊西隙。④杨巨源《观打球有作》诗〃新扫球场如砥平〃,可知波罗球球场贵能平滑,以便球马驰骤,是以武崇训、杨慎交洒油以筑之,取其坚平,而豪侈亦可想矣。德宗时之司徒兼中书令李晟,文宗时户部尚书王源中俱能打球。晟宅在永崇坊有自筑球场。⑤源中为翰林承旨,宅在太平坊,暇日辄与诸昆季打球于里第;则其宅中当亦有球场也。⑥
长安宫城内有球场,宫城北有球场亭,中宗于梨园亭子赐吐蕃观打球即在此也。大明宫东内院龙首池南亦有之;文宗宝历九年,龙首池亦填为球场。此外三殿十六王宅俱可打球。平康坊亦有球场。平常则街里亦可打球,不一定球场也。①而打球原为军州之戏,是以左右神策军亦为会鞠之所;所谓两军老手,即指左右神策军而言。段成式曾纪一善打球之河北将军云:②
建中初,有河北将军姓夏,弯弓数百斤。常于球场中累钱千余,走马以击鞠杖击之。一击一钱飞起,高六七丈,其妙如此。
盖言其手眼之明确也。李廓《长安少年行》云:③
追逐轻薄伴,闲游不着绯。长拢出猎马,数换打球衣。晓日寻花去,春风带酒归。青楼无昼夜,歌舞歇时稀。
声色犬马斗鸡打球,大约为唐代长安豪侠少年之时髦功课,故廓诗云尔。
唐代长安打球之戏不唯帝王、达官贵人、军中以及闾里少年嗜之,文人学士亦有能之者。唐代进士及第,于慈恩寺题名后,新进士例于曲江关宴,集会游赏,而月灯阁打球之会尤为盛举,四面看棚鳞次栉比。此辈能者至能与两军好手一相较量,则唐代文士之强健,于区区打球戏中,亦可窥见一斑焉。《唐摭言》纪其一事云:④
乾符四年,诸先辈月灯阁打球之会,时同年悉集。无何,为两军打球将数辈私较。于是新人排比既盛,勉强迟留,用抑其锐。刘覃谓同年曰:〃仆能为群公小挫彼骄,必令解去,如何?〃状元已下应声请之。覃因跨马执杖,跃而揖之曰:〃新进士刘覃拟陪奉,可乎?〃诸辈皆喜。覃驰骤击拂,风驱电逝,彼皆视。俄策得球子,向空磔之,莫知所在。数辈惭沮,俛而去。时阁下数千人,因之大呼笑,久而方止。
咸通十三年三月,亦行此会,击拂既罢,遂痛饮于佛阁之上。新进士榜发后在月灯阁集会打球,其来当已甚久,唯不审果始于何时耳。
宋未南渡,每逢三月三日宝津楼宴殿诸军呈百戏中有打球,其小打为男子,大打则为宫监。此辈玉带红靴,各跨小马,人人乘骑精熟,驰骤如神,雅态轻盈,妖姿绰约,说者以为人间但见其图画云。①而乐府女弟子队中亦有打球乐队,纯是女子。唐代亦教内人打球。王建《宫词》云: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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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六 长安打球小考(3)
殿前铺设两边楼,寒食宫人步打球。一半走来争跪拜,上棚先谢得头筹。
花蕊夫人《宫词》亦云:③
自教宫娥学打球,玉鞍初跨柳腰柔。上棚知是官家认,遍遍长赢第一筹。
可见唐代宫人亦能打球也。又当时为此戏有所谓打背身球者,王建《宫词》云:
对御难争第一筹,殿前不打背身球。内人唱好龟兹急,天子鞘回过玉楼。
杨太后《宫词》云:④
击鞠由来岂作嬉,不忘鞍马是神机。牵缰绝尾施新巧,背打星球一点飞。
按打背身球不知何似,以意测之,或犹今日打网球之反手抽击。马上反击,自然摇曳生姿,倍增婀娜。殿前之所以不打背身球者,亦以时地俱甚庄严,不容过为轻盈耳。滨田耕作《支那古明器泥象图说》附有骑马女俑一具,窥其姿态,当是打球女伎,侧身俯击,势微向后,大约即所谓打背身球耳。
打球本以马上为主,唯唐代长安亦行步打,王建《宫词》所谓〃寒食宫人步打球〃是也。步打之风至宋未衰,《宋史·礼志》曾纪其事。又打球本应用马,马之高低俱有一定。然在唐代,长安并行驴鞠。郭知运子英乂拜剑南节度使,教女伎乘驴击球,钿鞍宝勒及他服用,日无虑万数。①弒敬宗之球工石定宽,即宝历二年(公元八二六年)六月郓州所进之驴打球人。《旧唐书·敬宗纪》:
宝历二年六月甲子,上御三殿观两军教坊内园分朋驴鞠角抵。戏酣,有碎首折臂者,至一更二更方罢。
宋代则驴骡并用,此皆变格,非打球正轨也。(关于打球图,参看本篇所附第十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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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七 西亚新宗教之传入长安(1)
七 西亚新宗教之传入长安
以上所述,为宫室、服饰、饮食、绘画、乐舞、打球诸端。此外如西亚之火祆教、景教、摩尼教,亦于唐代,先后盛于长安。综此各方面而言,有唐之西京,亦可谓极光怪陆离之致矣。关于西亚诸宗教之流行中国,近世各贤讨论綦详,愧无新资料以为附益,兹谨述其流行长安之梗概如次。
西亚三种新宗教传入中国,以火祆教为最早,据陈垣先生《火祆教入中国考》②当在北魏神龟中,即公元后五一八至五一九年之间也。北魏、北齐、北周并加崇祀。唐承周隋之旧,对于火祆教并置有官,据《通典》视流内视正五品萨宝,视从七品萨宝府祆正;视流外勋品萨宝府祆祝,四品萨宝率府,五品萨宝府史。宋敏求《长安志》布政坊胡祆祠注亦谓:
祠内有萨宝府官,主祠祆神,亦以胡祝充其职。
布政坊祆祠,韦述《两京新记》谓其立于武德四年。陈先生以为唐代之有祆祠及官俱以武德四年布政坊为始也。长安火祆教祠,就《两京新记》及《长安志》所载,凡有四处:布政坊西南隅,醴泉坊西北隅,普宁坊西北隅,靖恭坊街西。洛阳之会节坊、立德坊、南市、西坊亦有祆祠。
上述唐代长安之火祆教祠及官,率据陈先生文。兹按火祆教官名萨宝,隋已有之,《隋书·百官志》云:①
雍州萨保为视从七品。
诸州胡二百户已上萨保为视正九品。
萨保即是萨宝,皆回鹘文Sartpau之译音,义为队商首领。日本藤田丰八、羽田亨、桑原氩刂钊艘严晗赣枰蕴致郏瓤刹蛔浮"谝杂嗨逼胧钡奔从腥χ伲端迨椤ぐ俟僦尽仿燮牍僦朴性疲孩邸
鸿胪寺掌蕃客朝会吉凶吊祭,统典客、典寺、司仪等署令丞,典客署又有京邑萨甫二人,诸州萨甫一人。典寺署有僧祗部丞一人。司仪署又有奉礼郎三十人。
此所谓京邑萨甫、诸州萨甫果作何解,说者从未注意。按鸿胪寺本掌接待远人,萨甫既属于典客署,其所掌者必为侨居京邑及诸州之外国人。隋唐以前,甫字读重唇音,则萨甫与萨宝萨保同声,与Sartpau一字译音亦近。余疑北齐鸿胪寺之萨甫,即隋之萨保,唐之萨宝,同为辖火祆教之官也。
又按某氏鸳鸯七志斋藏有隋翟突娑墓志,近从徐森玉先生处得见拓本,其文有云:
君讳突娑,字薄贺比多,并州太原人也。父娑摩诃,大萨宝。薄贺比多日月以见勋效,右改宣惠尉;不出其年,右可除奋武尉,拟通守。……春秋七十。大业十一年(公元六一五年)岁次乙亥正月十八日疾寝,卒于河南郡雒阳县崇业乡嘉善里。葬在芒山北之翟村东南一里……
翟突娑之父娑摩诃为大萨宝,必系火祆教徒无疑。又从突娑卒年七十推之,其父之为大萨宝,当在北齐、北周之时矣。突娑疑即波斯文tarsā一字之异译。Tarsā在景教碑中译作〃达娑〃,本用以称景士,同时又可用称他教教徒。①故翟突娑当亦为一火祆教徒。此志可为《隋·志》实证,而在隋代,雍州而外,洛阳之尚有萨宝,似亦由此志可以悬揣也。
又前引光启元年写本沙州、伊州地志残卷,伊州有祆庙,祆主名翟盘阤,贞观初曾至长安。文云:
祆庙中有素书,形像无数。有祆主翟盘阤者,高昌未破以前,盘阤因入朝至京,即下祆神。因以利刃刺腹,左右通过,出腹外截弃其余,以发系其本,手执刀两头,高下绞转,说国家所举百事皆顺天心,神灵助无不征验。神没之后,僵仆而倒,气息奄奄,七日即平复如旧。有司奏闻,制授游击将军。
敦煌亦有翟氏。②或谓此翟盘阤疑即羯盘阤人,③其说然否尚难遽定。唯翟突娑一家亦为火祆教徒,太原又多蕃族,或者亦出于西域,与翟盘阤者先后有若干之关系欤?
宋姚宽《西溪丛语》卷上论火祆教有云:
唐贞观五年(公元六三一年)有传法穆护何禄将祆教诣阙闻奏。敕令长安崇化坊立祆寺;号大秦寺,又名波斯寺。
姚氏此条,说者多疑其不确。最近何遂先生赠北京图书馆长安出土米萨宝墓志一方,志文可释此疑,而证明姚氏之语不诬。米萨宝墓志朱书,外间尚未之见,原文漫漶,水渍而后,约略可读。《北平图书馆馆刊》六卷二号曾载志文,今不避重赘,转录如次,以资博闻:
唐故米国大首领米公墓志铭并序
公讳萨宝,米国人也。生于西垂,心怀□土。忠(?)志(?)等□□阴阳烈石。刚柔叙(?)德(?)。崇心经律,志行玄(?)门(?)。□苦海以逃名,望爱河而□肩(?)。□□天宝元年(公元七四二年)二月十一日□长安县崇化里,春秋六十有五,终于私第。时也天宝三载正月廿六日窆于高陵原,礼也。嗣妻(?)子(?)等(?)□丧(?)戚(?)不朽。铭曰:
滔滔米君,□□□□,榆(?)杨(?)□□□□□□法心匪固(?),□□沉良。逝川忽逝,长夜永□。
□维天宝三载正月廿六日。
火祆教萨宝例充以胡人,此明云西域米国人,可为宋敏求《长安志》更增一证。又从此志可知长安崇化坊实有祆祠,姚氏语本不诬,敏求《长安志》记长安祆祠仅及布政坊、醴泉坊、普宁坊、靖恭坊四处,而不及崇化坊,特失记耳。
景教为基督教之别支。其入中国在贞观九年(公元六三五年),大秦国上德阿罗本(Alopen)始来长安,诏于义宁坊造大秦寺一所度僧二十一人。景教碑颂谓〃法流十道,国富元休;寺满百城,家殷景福〃。玄宗时又曾一度中兴。唐以后中国景教若存若灭,知之者亦鲜。明天启间,《大秦景教流行中国碑颂》出土,世人始复知有此古教。自此以后三百年来,研究景教之书,日出不穷,不可阐述。最近日本佐伯好郎为《大秦寺所在地考》①一文,不少新奇可喜之论。本篇于长安景教别无新知,前贤之作具在,毋待辞费,兹唯介绍佐伯氏新论梗概如次。
关于《大秦景教流行中国碑颂》出土地点,自来有长安说、盩厔说与长安盩厔之间说三者之不同。能将此碑出土问题解决,则建中时大秦寺数问题,〃灵武等五郡重立景寺〃及〃每岁集四寺僧徒〃二语之如何解释,震旦法主景净(Adam)、关内(?Khumdan)副大德(chorep scopus)、伊斯(Izdbuzid)、大德曜轮(Mar John,episcopus)、Shiangtsua副大德景通(Mar Sargis)诸人驻于何寺之问题,亦可涣然冰释矣。
佐伯氏根据宋苏轼《南山纪行》诗《小序》及自注,证明盩厔有大秦寺,轼诗:
壬寅(嘉祐七年)二月有诏令郡吏分往属县减决囚禁。自十三日受命出府,至宝鸡、虢、郿、盩厔四县。既毕事,因朝谒太平宫,而宿于南谿谿堂。遂并南山而西,至楼观、大秦寺、延生观、仙游潭。十九日乃归,作诗五百言以记凡所经历者寄子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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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七 西亚新宗教之传入长安(2)
《南山纪行》诗自注亦谓:
是日(二月十七日)游崇圣观,俗所谓楼观也。乃尹喜旧宅。山脚授经台尚在。遂与张果之同至大秦寺,早食而别。……
同年十一月三日再游大秦寺有诗题为:
自清平镇游楼观、五郡、大秦、延生、仙游,往返四日,得诗寄子由同作。
金杨云翼曾于役盩厔,亦有《大秦寺诗》。东坡兄弟诗中俱有《五郡诗》,佐伯氏以为五郡在盩厔,为地名,大秦寺即在其地。盩厔五郡既有大秦寺,则〃灵武等五郡重立景寺〃之语,其〃等〃字应作〃类于〃或〃同于〃解,即在灵武地方亦仿五郡重立景寺。如此,建中时之景寺可以推知只有长安、洛阳、灵武、五郡四处,是以有〃每岁集四寺僧徒〃之语也。佐伯氏从而推论以为景净当驻长安。伊斯本应驻锡灵武,其时因安史乱后朔方节度使屯于长安附近,故亦来其地。景通驻于五郡之大秦寺,曜轮驻于洛阳。又一与景通同名Mar Sargis者则驻于灵武云。
余于今年四月因事去陕,便中得至盩厔之古楼观一游,遂亦留心寻访大秦寺遗迹,居然不虚此行,为之大慰。按大秦寺在古楼观西约五里地名塔峪,一寺翼然,今犹称为大秦寺。土人或讹为大清寺。或呼为塔寺,则以寺东有古塔,故名。苏东坡、杨云翼诗中所咏之塔,当即指此也。据旧记,大秦寺在五峰邱木山。而寺下不远稍偏西处有一村,询之村人,谓名塔峪。余疑塔峪村即古五郡旧址,今所谓五峰邱木山,当因寺后有五峰耸立,故名,而五郡之得名疑因于五峰也。余别有《盩厔大秦寺略记》,附本篇末,读者可以参阅,兹不更赘。
在火祆教、景教之后入中国者是为摩尼教。摩尼教创于波斯人摩尼(Mani),唐武后延载元年(公元六九四年),波斯人拂多诞(Fursta…dan)以摩尼教入中国,拂多诞义云〃知教义者〃。开元七年(公元七一九年)吐火罗支汗那王帝赊上表献解天文人大慕阇,并请置法堂。至二十年(公元七三二年)即加禁止,然西胡自行则不科罪;是其时流寓中土之胡人盖有摩尼教徒在内也。开天以后,回鹘势盛,回鹘笃信摩尼教,摩尼教遂假其势以大行于中国。长安有摩尼教寺,说者以为始于大历三年,赐寺名为大云光明寺;其在长安何处,今无可考。会昌三年(公元八四三年),敕天下摩尼寺皆入官,长安女摩尼死者即达七十二人,流播之速,及其在长安之盛亦可见矣。关于摩尼教在中国之情形,有陈垣先生《摩尼教入中国考》①及沙畹、伯希和两氏《研究京师图书馆藏敦煌摩尼教残经》②两文,考证极为详尽,不更覆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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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八 长安西域人之华化
八 长安西域人之华化
中国与西域交通以后,两方面之文明交光互影:中国自汉魏以后各方面所受西域之影响甚为显著,而西域诸国间亦有汲华夏文物之余波者。如前汉元康时龟兹王绛宾之醉心中国文明,乐汉衣服制度;隋唐时代之高昌亦有中国诗书,兼为诗赋,其刑法风俗婚姻丧葬与华夏大同;是其例也。上来所述,于唐代长安所表见之西域文明,已就耳目所及,约陈大概。唯其时流寓长安之胡人似亦有若干倾慕华化者:或则其先世北魏以来即入中国,至唐而与汉人无甚殊异;或则唐代始入中国,亦慕华风;凡此俱应分别观之也。
案唐以前西域人入中国率有汉姓:来自康居者以康为氏,安国者以安为氏,月支者以支为氏,曹国者以曹为氏;此因国名以为氏姓者也。龟兹人姓白,焉耆人姓龙,疏勒人姓裴;除龟兹白姓来源或如冯承钧先生所释而外,余皆无解;然其模仿汉姓,则无可疑也。至于昭武九姓胥以国名为姓,当大盛于唐。尉迟一部起自北魏,唐代尉迟敬德一族华化已久,与秦叔宝一家通婚,是其血统已参有中华之成分在内矣。尉迟乙僧父子与尉迟乐当隋唐之际始入中国;《贞元新定释教目录》至以尉迟乐之姓为郁持,可见其华化尚浅。其他西域各国人流寓长安,各有汉姓,具见上述。此辈西域人本身唐时始入中国,虽有汉姓,而名字往往仍留西域痕迹,至下一代则姓名始俱华化:如裴沙字钵罗,中宗时入唐,嗣子名祥;裴玢五世祖名纠,至玢当已华化,故名为玢。安朏汗以贞观时入唐,子附国当属赐名,附国子思祇、思恭;安波主子思顺;则姓名俱华化矣。若康阿义屈达干及其四子没野波、英俊、屈须弥施、英正,以俱生于外域,不唯名犹旧贯,剺面截耳亦循本习,以较裴沙、安朏汗诸人似有别也。
又中国志墓立碑之风在来华之西域人中亦甚通行,出土各西域人墓志即其明证。火祆教人亦随中国习俗,如翟突娑、米萨宝之有墓志是也。景士墓志虽未发见,而《大秦景教流行中国碑颂》,即纯为中国风之作品,可为华化之证据。唯摩尼教人无论碑石墓志,至今未见,是为可异耳。
西域人入唐,与中国人通婚者亦多有之。安延妻刘氏,当属汉人。洛阳出土有〃大唐故酋长康国大首领因使入朝检校折冲都尉康公故夫人汝南上蔡郡翟氏墓志铭〃,翟氏曾祖瓒,隋朝议郎检校马邑郡司马;祖君德,唐朝散大夫太常寺丞;父方裕,清河郡清河县尉。如其所记先世阀阅非属伪造,则此亦中外通婚之一例也。唐代长安流寓之西域人应亦有娶华妇者:本篇第二节引《唐会要》所纪贞观二年(公元六二八年)六月十六日敕,有诸蕃使人所娶得汉妇女为妾之语,代宗时回纥诸胡在长安,亦往往衣华服,诱娶妻妾。天宝以后,河陇陷于吐蕃,胡客留长安不得归,亦皆娶妻生子买田宅举质取利,安居不欲归(参阅第二节五页注④)。是其时中外通婚数见不鲜,并为律所不禁也。
唐代流寓长安之西域人亦有衣华服效华人者。本篇第三节引刘肃《新语》尹伊判即有胡着汉帽之语。代宗时,回纥诸胡在长安者或衣华服诱取妻妾,大历十四年(公元七七九年)七月庚辰用诏回纥诸胡在京师者各服其服无得效华人。①皆可证明唐代长安西域人华化之一端也。
此辈倾心华化之西域人,当以于阗质子尉迟胜为最显,尉迟胜已见本篇第二节,《元龟》纪之云:②
尉迟胜,于阗质子也。……于京师修行里盛饰林亭,以待宾客,好事者多访之。……贞元初(本国王弟)曜遣使上疏,称有国已来,代嫡承嗣。兄胜既让国,请立胜子锐。帝乃以锐为简校光禄卿兼毗沙府长史还国。胜固辞,且言曰:〃曜久行国事,人皆悦服。锐生于京华,不习国俗,不可遣往。〃因授韶王咨议。兄弟让国,人多称之。
文质彬彬,居然君子,盖不仅欣羡华服以及中国园林风物已也。至于系出西域,而著述灿然者则有尉迟乐、慧琳及贤首国师三人。尉迟乐即智严,与慧琳俱见本篇第二节。智严于开元九年译有《说妙法决定业障经》一卷、《出生无边门陀罗尼经》一卷、《师子素驮婆王断肉经》一卷、《大乘修行菩萨行问诸经要集》三卷,《贞元新录》谓其:③
经明唐梵,智照幽微。《宝积》真诠,如来秘偈,莫不屡承纶旨,久预翻详,频奉丝言,兼令证译。于石鳖谷居阿练若习头陀行。开元九年于石鳖练若及奉恩寺译《决定业障经》等四部,并文质相兼,得其深趣。又译《尊胜陀罗尼》咒一首及《法华经》、《药王菩萨》等咒六首,时有经本写新咒入,幸勿怪之。
慧琳则:①
内持密藏,外究儒流,印度声明,支那诂训,靡不精奥。尝谓翻梵成华,华皆典故,典故则西乾细语也。遂引用《字林》、《字统》、《声类》、《三苍》、《切韵》、《玉篇》、诸经杂史,参合佛意,详察是非,撰成《大藏音义》一百卷。起贞元四年,迄元和五载,方得绝笔,贮其本于西明藏中。京邑之间,一皆宗仰。
是二人者当俱沉浸于中国文明之中,深造有得,是以一则〃文质相兼,得其深趣〃,一则〃京邑之间,一皆宗仰〃。大食人举进士之李彦升,以视智严、慧琳,恐亦望风却步也。
华严宗三祖贤首国师康国人,卒于长安大荐福寺,已见本篇第二节。贤首讳法藏,二十六岁即能诵《华严》兼讲《梵纲》。从学于智俨法师,华严宗之二祖也。咸亨元年(公元六七○年)削染于长安之太原寺。证圣初与于阗三藏实叉难陀等在洛阳再译《华严》,续法记云:
证圣元年三月,诏于东都大遍空寺同实叉难陀再译《华严》,弘景、圆测、神英、法宝诸德共译,复礼缀文,师为笔受。……次移佛授记寺译。……圣历二年(公元六九九年)十月八日译毕。
此唐译八十卷《华严》也。此后屡于两京诸寺译述讲授,周旋于义净诸大德之间,以先天元年(公元七一二年)十一月十四日圆寂于长安之大荐福寺。其所著关于《华严》诸经注疏之书凡百余卷。《华严》一经之阐扬,贤首之力为多。集华严宗之大成,为中国佛教史上一大伟人,智严、慧琳俱不之逮。崔致远传之云:
《麟史》称没有令名者三立焉:则法师之游学、削染、示灭,三立德也。讲演、传译、著述,三立言也。修身、济俗、垂训,三立功也。
法师与智严、慧琳诸人入唐,大率不逾三世,而其华化之深如是,洵足异矣。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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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附录一 柘枝舞小考(1)
附录一 柘枝舞小考
段安节《乐府杂录》记当时教坊乐舞有健舞、软舞、字舞、花舞、马舞之别。健舞曲有棱大、阿连(《教坊记》作阿辽)、柘枝、剑器、胡旋、胡腾;疑俱属胡舞。日本石田干之助《胡旋舞小考》(见《史林》十五卷三号)谓胡旋舞来自康国;又以胡腾为石国舞;其说甚确,无烦辞费。唯健舞中之柘枝舞亦屡见于唐人书,或谓为胡舞,而未能确指所出。余意以为柘枝舞与胡腾同出石国。因举所知,敷陈如次,以为言唐代与西域文明关系者之谈助。
按柘枝舞,晏殊谓系胡舞(见《晏元献类要》),《乐府诗集》卷五十六《柘枝词·小引》,以为疑出南蛮诸国,其说云:
一说曰,柘枝本柘枝舞也。其后字讹为柘枝。沈亚之赋云:〃昔神祖之克戎,宾杂舞以混会。柘枝信其多妍,命佳人以继态。〃然则似是戎夷之舞。按今舞人衣冠类蛮服,疑出南蛮诸国者也。
《因话录》(《图书集成·乐律典》卷八十八〃舞部〃引)又谓柘枝一辞,由拓跋氏而得名,以为:
舞柘枝之本出拓跋氏之国,流传误为柘枝也,其字相近耳。
刘梦得《观舞柘枝》(《刘梦得文集》卷五)诗云:
胡服何葳蕤,仙仙登绮墀。……
泛云胡服,未言何国。今按以柘枝为由拓跋氏之传讹,固属猜测之辞;出自南蛮诸国,亦未深考。余以为柘枝舞之出于石国,盖有二证。
石国,《魏书》作者舌,《西域记》作赭时,杜还《经行记》作赭支。《唐书·西域传》云:
石,或曰柘支、曰柘折、曰赭时,汉大宛北鄙也。
《文献通考·四裔考·突厥考》中记有柘羯,当亦石国。凡所谓者舌、赭时、赭支、柘支、柘折以及柘羯,皆波斯语Chaj一字之译音。柘枝舞之〃枝〃为之移切,柘支国之〃支〃为章移切,同属知母字。故柘枝之即为柘支,就字音上言,毫无可疑也。
复次,薛能《柘枝词》(《乐府诗集》卷五十六引)三首俱咏柘枝舞,而第一第二两首乃咏征柘羯事。其第一首云:
同营三十万,震鼓伐西羌。战血黏秋草,征尘扰夕阳。归来人不识,帝里独戎装。
此词末两句之故事,传说不一,兹不赘。唯就伐西羌一语而言,则柘枝词所咏乃西域事也。第二首又云:
悬军征柘羯,内地隔萧关。日色崑上,风声朔漠间。何当千万骑,飒飒贰师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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