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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长安与西域文明-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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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元、天宝之际,长安、洛阳胡化极盛,元稹《法曲》有云:①   

  自从胡骑起烟尘,毛毳腥膻满咸洛。女为胡妇学胡妆,伎进胡音务胡乐。火凤声沉多咽绝,春莺啭罢长萧索。胡音胡骑与胡妆,五十年来竞纷泊。   

  王建《凉州行》云:②   

  城头山鸡鸣角角,洛阳家家学(一作教)胡乐。   

  胡妆解已见上,兹不赘。胡乐之盛行于长安、洛阳,观此二诗可见。〃春莺啭〃为曲名,《教坊记》云:③   

  高宗晓声律,闻风叶鸟声,皆蹈以应节。尝晨坐闻莺声,命乐工白明达写之为《春莺啭》,后亦为舞曲。         

◇欢◇迎访◇问◇。◇  

第19节:五 西域传来之画派与乐舞(3)         

  张祜《春莺啭》云:①   

  兴庆池南柳未开,太真先把一枝梅。内人已唱《春莺啭》,花下傞傞软舞来。  

  是《春莺啭》为软舞曲。白明达为龟兹乐人,所写《春莺啭》,当函有不少之龟兹乐成分在内,故微之诗列之于胡乐(关于《春莺啭》舞,参看本篇所附第六图上)。〃火凤〃,传贞观时太常乐工裴神符擅长此曲。《唐会要》称神符:②   

  妙解琵琶。作《胜蛮奴》、《火凤》、《倾杯乐》三曲,声度清美,太宗深爱之。高宗末其伎遂盛。   

  神符又为五弦名手,始用手弹,后人习为琵琶。与曹刚同时有裴兴奴,亦善琵琶,长于拢捻。此二人同隶乐府,疑为一家,而系疏勒入唐之乐人。《火凤》诸曲,当与《春莺啭》同其派别,故微之诗云尔也。   

  唐代流行长安之西域乐以龟兹部为特盛。按龟兹乐部自后魏以来,即为世人所重:后魏曹婆罗门一家即受龟兹琵琶于商人,其孙妙达尤为北齐文宣所重,常自击胡鼓和之。隋开皇中,西龟兹、齐龟兹、土龟兹三部,大盛于闾阎。至唐而坐立部伎之安乐、太平乐、破阵乐、大定乐、上元乐、圣寿乐、光圣乐,皆雷大鼓,杂以龟兹乐。长寿乐、天授乐、鸟歌万岁乐、小破阵乐皆用龟兹乐。不仅朝廷诸大乐率用龟兹乐,笛及羯鼓亦复用之。元稹《连昌宫词》云:①   

  逡巡大遍《凉州》彻,色色龟兹轰绿续。   

  《逸史》曾记长安善吹笛之李謩(《乐府杂录》作谟)与独孤生故事,谓謩师为龟兹人,其辞云:②   

  独孤曰:〃公试吹《凉州》。〃至曲终,独孤生曰:〃公亦甚能妙。然声调杂夷乐,得无有龟兹之侣乎?〃李生(李謩)大骇起拜曰:〃丈人神绝,某亦不自知,本师实龟兹人也。〃   

  微之所记当亦指笛而言。此为龟兹乐在管乐方面极为有势之一证也。段成式又云:③   

  玄宗尝伺察诸王。宁王常夏中挥汗挽鼓,所读书乃龟兹乐谱也。上知之喜曰:〃天子兄弟当极醉乐耳。〃   

  按宁王长子汝南④王琎,又名花奴,善击羯鼓。疑宁王之挥汗挽鼓,亦为羯鼓,而龟兹乐谱则羯鼓谱耳。南卓《羯鼓录》附诸宫曲,太簇商有〃耶婆色鸡〃,此曲即出于龟兹;⑤《黄莺啭》当即《春莺啭》。玄宗特喜羯鼓,于是宋璟、宋沇之流,亦相率承风。龟兹、高昌、疏勒、天竺诸部虽俱用羯鼓,而就《羯鼓录》附诸宫曲观之,疑唐代盛行于长安之羯鼓,其渊源实出于龟兹也。   

  龟兹乐中尚有觱篥,亦曾盛于长安。德宗朝之尉迟青,官至将军,居在常乐坊。大历中,以技折服幽州名手王麻奴。王麻奴于高般涉调中吹一曲勒部羝曲,青能用银字管于平般涉调中吹之。按隋苏祗婆介绍琵琶七调,其中有般涉调。又其他诸调,印度乐中每不之见,则苏祗婆之琵琶七调,当系由印度乐蜕出之另一西域系统之音乐。因其宫调与中国旧乐可相比附,故遂特为言乐者所喜用耳。   

  隋唐以来之西域乐,大率乐与舞不相离。唐代乐府中盛行之乐舞,段安节记述甚详。《乐府杂录·舞工》云:   

  舞者乐之容也。有大垂手小垂手:或如惊鸿,或如飞燕。婆娑舞态也;蔓延舞缀也。古之能者不可胜记。即有健舞、软舞、字舞、花舞、马舞。健舞曲有《棱大》、《阿连》、《柘枝》、《剑器》、《胡旋》、《胡腾》。软舞曲有《凉州》、《绿腰》、《苏和香》、《屈柘》、《团圆旋》、《甘州》等。   

  字舞、花舞、马舞,解见段氏此文自注,兹不赘述。健舞、软舞之名,何所取义,今不甚可知。据《教坊记》及《乐府诗集》引:健舞曲为《阿辽》、《柘枝》、《黄獐》、《拂林》、《大渭州》、《达摩支》;软舞曲为《垂手罗》、《回波乐》、《兰陵王》、《春莺啭》、《社渠》、《借席》、《乌夜啼》;与今行段氏《乐府杂录》微异。健舞曲中今确知其出于西域、含有伊兰风味者,凡有《胡腾》、《胡旋》、《柘枝》三种;开元、天宝以后,盛行于长安,后更遍及于中国各处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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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五 西域传来之画派与乐舞(4)         

  唐人诗纪述此种胡舞者不少。于胡腾舞,有刘言史、李端二人诗可据。刘言史《王中丞宅夜观舞胡腾》诗云:①   

  石国胡儿人见少,蹲舞樽前急如鸟。织成蕃帽虚顶尖,细胡衫双袖小。手中抛下葡萄盏,西顾忽思乡路远。跳身转毂宝带鸣,弄脚缤纷锦靴软。四座无言皆瞠目,横笛琵琶遍头促。乱腾新毯雪朱毛,傍拂轻花下红烛。酒阑舞罢丝管绝,木棉花西见残月。   

  王中丞即王武俊,宅在长安,说见本篇论〃流寓长安之西域人〃一节。李端《胡腾儿》诗云:①   

  胡腾身是凉州儿,肌肤如玉鼻如锥。桐布轻衫前后卷,葡萄长带一边垂。帐前跪作本音语,拾襟搅袖为君舞。安西旧牧收泪看,洛下词人抄曲与。扬眉动目踏花毡,红汗交流珠帽偏。醉却东倾又西倒,双靴柔弱满灯前。环行急蹴皆应节,反手叉腰如却月。丝桐忽奏一曲终,呜呜画角城头发。胡腾儿,故乡路断知不知?   

  李诗末句,大约即指河陇为吐蕃所陷而言。就刘李二人诗观之,胡腾舞大约出于西域石国。舞此者多属石国人,李端诗〃肌肤如玉鼻如锥〃,则其所见之胡腾儿为印欧族之伊兰种人可知也。此辈舞人率戴胡帽,着窄袖胡衫。帽缀以珠,以便舞时闪烁生光,故云珠帽。兰陵王、拔头诸舞,舞人所着衫后幅拖拽甚长,胡腾舞则舞衣前后上卷,束以上绘葡萄之长带,带之一端下垂,大约使舞时可以飘扬生姿。唐代音声人袖多窄长,为一种波斯风之女服。因衣袖窄长,故舞时须〃拾襟搅袖〃,以助回旋。李端诗〃帐前跪作本音语,拾襟搅袖为君舞〃,大约系指舞人起舞之先,必须略蹲以胡语致词,然后起舞。宋朝大曲,奏引子以后,竹竿子口号致语,②李端所云之本音语,疑即大曲口号之大辂椎轮也。胡腾舞容不甚可知,依二诗所言,大率动作甚为急遽,多取圆形,是以〃环行急蹴〃〃跳身转毂〃云云。胡腾之腾或指其〃反手叉腰〃,首足如弓形,反立毯上,复又腾起而言欤?与胡腾舞伴奏之乐器有横笛与琵琶;酒阑舞罢,丝桐忽奏,于是一曲亦终矣。   

  健舞中与胡腾同出西域石国者尚有柘枝舞。石国亦名柘枝,亦名柘羯。薛能《柘枝词》之二云:③   

  悬军征柘羯,内地隔萧关。日色崑上,风声朔漠间。何当千万骑,飒飒贰师还。   

  此首所咏,指天宝九载高仙芝征石国一役而言。盖以柘枝舞出于石国,故云尔也。兹略考柘枝舞舞人服饰、舞容之属如次。《乐苑》云:①   

  羽调有《柘枝曲》,商调有《屈柘枝》。此舞因曲为名,用二女童,帽(《御览》五七四引帽上尚有鲜衣帽三字)施金铃,捵猩F淅匆灿诙ㄖ胁兀ㄛ宥蠹6晕柘嗾迹担ā队馈芬尬柘嗾际邓淖郑┪柚醒琶钫咭病!  

  陈旸云:②   

  柘枝舞童衣五色绣罗宽袍,胡帽银带。案唐杂说,羽调有《柘枝曲》,商调有《掘柘枝》,角调有《五天柘枝》。用二童舞,衣帽施金铃,捵猩J嘉ǎ仄渲校ㄛ宥蠹6晕柘嗾迹滴柚兄琶钫咭病H挥虢裰撇煌褚嘁蚴彼鹨嬉刻泼骰适蹦呛现Γ谌四耙病!  

  柘枝舞舞人衣五色罗衫,胡帽银带,唐人诗中亦多言之:张祜《观杭州柘枝》诗③〃红罨画衫缠腕出〃,《周员外席上观柘枝诗》④〃金丝蹙雾红衫薄,银蔓垂花紫带长〃。又《观杨瑗柘枝》诗⑤:〃促叠蛮鼍引柘枝,卷檐虚帽带交垂。紫罗衫宛蹲身处,红锦靴柔踏节时。〃白居易《柘枝词》⑥:〃绣帽珠稠缀,香衫袖窄裁。〃又《柘枝妓》诗⑦:〃红蜡烛移桃叶起,紫罗衫动柘枝来。带垂钿胯花腰重,帽转金铃雪面回。〃窄袖缠腕与胡腾舞同;用长带,着红锦靴;〃卷檐虚帽〃,亦即刘言史诗中之〃织成蕃帽虚顶尖〃:此俱胡服也。就唐人诗考之,柘枝舞大约以鼓声为节,起舞鼓声三击为变,故白居易《柘枝妓》诗云:   

  平铺一合锦筵开,连击三声画鼓催。   

  张祜《观杭州柘枝》诗:   

  舞停歌罢鼓连催,软骨仙娥暂起来。   

  又刘禹锡《和乐天柘枝诗》亦云: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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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五 西域传来之画派与乐舞(5)         

  鼓催残拍腰身软,汗透罗衣雨点花。   

  皆可见柘枝舞以鼓声为节奏之概。柘枝舞至曲终,例须半袒其衣,故沈亚之《柘枝舞赋》云:②   

  差重锦之华衣,俟终歌而薄袒。   

  薛能《柘枝词》之〃急破催摇曳,罗衫半脱肩〃,即指此也。柘枝舞又重目部表情,此与胡腾不同。刘禹锡《观舞柘枝》云:③   

  曲尽回身去,曾波犹注人。   

  沈亚之《柘枝舞赋》云:   

  鹜游思之情香兮,注光波于秾睇。   

  卢肇《湖南观双柘枝舞赋》云:④   

  善睐睢盱,偃师之招周妓;轻躯动荡,蔡姬之詟桓公。   

  大约俱指舞人之流波送盻而言也。柘枝舞舞人帽上施金铃,舞时捵猩V疗淅词辈赜诙ㄖ校ㄛ宥蠹凇⒑钗杷从校耸鲁独衷贰吠猓患骷壹驮兀ā独质椤芳聪独衷贰分模皇逗喂省L扑瘟酱现ξ柚煌聲D《乐书》已言之。唐代柘枝舞大约有一人单舞与二人对舞之别;二人对舞则曰双柘枝。张祜《周员外席上观柘枝》诗亦作《周员外出双舞柘枝妓》,是以诗有〃小娥双换舞衣裳〃之句。卢肇赋亦是观双柘枝舞,《乐苑》(据《御览》引)亦云柘枝舞〃对舞中雅妙者也〃。是双人对舞应名双柘枝舞,其流传之盛当有过于单舞。宋代柘枝舞为乐府十小儿队之一,属于队舞。据史浩《峰真隐漫录》,大曲中之柘枝舞凡用五人,舞人有竹竿子有花心;其口号致词,入队起舞吹唱遣队,与其他大曲无异,疑唐代之柘枝舞尚无如是之繁复与整齐也。关于宋代之柘枝舞,别详余所著《柘枝舞小考》,兹附篇末,以资参览。①   

  胡旋舞,日本石田干之助氏有《胡旋舞小考》②一文,考证綦详,余愧无新材料以相印证,兹唯略述其概而已。案胡旋舞出自康国,唐玄宗开元、天宝时,西域康、米、史、俱密诸国屡献胡旋女子,胡旋舞之入中国,当始于斯时。玄宗深好此舞,太真、安禄山皆能为之。关于胡旋舞,纪者虽多,而舞服舞容,反不若胡腾、柘枝之易于钩稽。白居易《新乐府》有《胡旋女》③,注谓天宝末康居国献之。其辞有云:   

  胡旋女,胡旋女,心应弦,手应鼓。弦鼓一声双袖举,回雪飘飘转蓬舞,左旋右转不知疲,千匝万周无已时。人间物类无可比,奔车轮缓旋风迟。……   

  元稹《胡旋女》云:①   

  天宝欲末胡欲乱,胡人献女能胡旋。……胡旋之义世莫知,胡旋之容我能传。蓬断霜根羊角疾,竿戴朱盘火轮炫。骊珠迸弭逐飞星,虹晕轻巾掣流电。潜鲸暗嗡笡海波,回风乱舞当空霰。万过其谁辨终始,四座安能分背面。……   

  两诗极赞胡旋舞旋转之疾,而于舞人装饰了未道及;盖其旨固在讽刺时习,初无意于纪事也。至白氏谓胡旋舞出康居,石田氏已指其谬,兹不赘。段安节又云:②   

  舞有骨鹿舞、胡旋舞,俱于一小圆球子上舞;纵横腾踏,两足终不离于球子上,其妙如此也。   

  《唐书·礼乐志》亦谓〃胡旋舞舞者立球上,旋转如风〃。此种胡旋舞法,诸家皆不载。《封氏闻见记》有蹑球戏,是否即为胡旋舞,今无可考。   

  软舞曲中之《凉州》、《苏合香》、《团圆旋》、《回波乐》,中国载籍中已不甚可考,从日本书中尚可知其一二(团圆旋亦作团乱旋。关于团乱旋舞图,参看本篇所附第六图下)。③《苏合香》有谓原出天竺,传至西域,以入中国者④。《春莺啭》在日本一名《天长宝寿乐》,为大曲,属壹越调二十五曲之一。序一帖,飒踏(一作中序)二帖,入破四帖,鸟声二帖,急声二帖,并各十六拍;始作有游声;舞女十人。其所谓帖,或即后来大曲中之叠;游声则序中词也。舞服舞容,日本亦不传。   

  软舞中之《兰陵王》一名《大面》,或名《代面》,始自北齐神武帝弟兰陵王长恭。段安节云:⑤   

  大面出于北齐。齐兰陵王长恭才武而貌美,常着假面以对敌。尝击周师金墉下,勇冠三军,齐人壮之,为此声以效其指击刺之容。俗谓之《兰陵王入阵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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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五 西域传来之画派与乐舞(6)         

  段氏又谓戏者衣紫腰金执鞭。《兰陵王》在日本一名《陵王》,又名《罗陵王》:有啭;有乱序中序各一帖;荒序八帖各一拍;入破四帖,后改为二帖,各十六拍。舞者一人别装束假面帽子,执金桴。其《兰陵王》舞服面具,并传于今。日本高楠顺次郎以为此曲系咏娑竭罗龙王(Sagara roi des Dragons)者,①伯希和疑其无据。②今按日本所传《兰陵王》有啭词云:③   

  吾等胡儿,吐气如雷。我采顶雷,蹈石如泥。右得士力,左得鞭回。日光西没,东西若月。舞乐打去,录录长曲。   

  自称胡儿,则其源或亦出于西域欤?(关于兰陵王舞图,参看本篇所附第七图。)   

  唐代乐府中又有《钵头》,一名《拨头》,又名《拔头》,亦系一种舞乐。张祜有《容儿钵头》诗④,即咏此也。段安节记《钵头》由来云:⑤   

  《钵头》:昔有人父为虎所伤,遂上山寻其父尸。山有八折,故曲八叠。戏者被发素衣,面作啼,盖遭丧之状也。   

  《通典》作《拨头》,云:⑥   

  出西域。胡人为猛兽所噬,其子求兽杀之,为此舞以象也。   

  《旧唐书·音乐志》文同。钵头舞今存于日本,舞者衣胡服,戴面具,披发,手持短桴。高楠顺次郎以为此舞从印度《梨俱吠陀》(Rig Veda)及《阿闼婆吠陀》(Atharva Veda)中Pedu王白马(Paidva)奋战却毒蛇之故事演出。①高楠氏展转证合,致力极勤;唯钵头音之记者不一,是以说者于高楠氏之论多取存疑。中籍明谓出于西域,王国维先生以为当出西域之拔豆国,或者近是②。(关于拔头舞图,参看本篇所附第八图。)   

  唐代又行一种泼胡乞寒之戏,戏时歌舞之辞名《苏摩遮》(一作苏莫遮、苏莫者)。此风曾及于两京,《旧唐书·中宗纪》曾两纪此事:   

  神龙元年(公元七○五年)十一月己丑,御洛城南门楼观泼寒胡戏。   

  景龙三年(公元七○九年)十二月乙酉。令诸司长官向醴泉坊看泼胡王乞寒戏。   

  按此戏出于西域康国,《旧唐书·康国传》云:   

  至十一月鼓舞乞寒,以水相泼,盛为戏乐。   

  《新唐书·康国传》、《册府元龟》所纪略同。此种泼胡乞寒之戏,在中宗时,两京而外,并行于各地。是以神龙二年(公元七○六年)三月并州清源县尉吕元泰上书言时政曰:③   

  比见坊邑相率为浑脱队,骏马胡服,名曰苏莫遮。旗鼓相当,军阵势也。腾逐喧噪。战争象也。锦绣夸竞,害女工也。督(《唐会要》引作征)敛贫弱,伤政体也。胡服相欢(《唐会要》引作效),非雅乐也。浑脱为号,非美名也。安可以礼义之朝,法胡(《唐会要》引作戎)虏之俗(《唐会要》引此下尚有〃军阵之势,列庭阙之中,窃见诸王,亦有此好,自家刑国,岂若是也〃凡二十五字)。《诗》云:〃京邑翼翼,四方是则。〃非先王之礼乐,而示(《唐会要》引作将)则于四方,臣所未谕。《书》曰:〃谋时寒若。〃何必裸形体,灌衢路,鼓舞跳跃,而索寒焉。   

  吕元泰此疏,盖因神龙元年十一月洛城观泼寒戏而言。疏上不报。景龙三年诸司长官向醴泉坊观泼胡王乞寒戏,其后右拾遗韩朝宗、中书令张说亦相继上疏谏止。张说疏有云:①   

  且乞寒泼胡,未闻典故。裸体跳足,盛德何观?挥水投泥,失容斯甚!法殊鲁礼,亵比齐优。恐非干羽柔远之义,樽俎折冲之道。愿择刍言,特罢此戏。   

  裸体跳足,挥水投泥,即以水相泼盛为戏乐之谓。说疏上,至开元元年(公元七一三年)十二月七日下敕禁断。敕文云:②   

  敕:腊月乞寒,外蕃所出;渐渍成俗,因循已久。至使乘肥衣轻,俱非法服,阗城溢陌,深点华风。朕思革颓弊,反于淳朴。《书》不云乎:不作无益害有益,功乃成;不贵异物贱用物,人乃足。况妨于政要,取紊礼经。习而行之,将何以训!自今以后(《唐会要》引此下有〃无问蕃汉〃四字),即宜禁断。   

  由以上所引诸文观之,可见乞寒一戏,唐代曾盛行于两京各处。自皇帝以至诸王,俱复好此,大约流寓长安之西域人不忘本习,而汉人则而效之。唐代行此,据《唐书·张说传》,始于则天末年,《张说传》云:         

◇欢◇迎◇访◇问◇BOOK。◇  

第23节:五 西域传来之画派与乐舞(7)         

  自则天末年季冬为泼寒胡戏,中宗尝御楼以观之。至是因蕃夷入朝,又作此戏。   

  其入中国当在北周宣帝时。《周书·宣帝纪》、《通鉴·陈纪》俱谓始北周天元大象二年(公元五八○年);故玄宗敕谓因循已久也。苏莫遮一辞又见般若三藏译《大乘理趣六波罗蜜多经》卷一。薄伽梵告慈氏菩萨,论老苦有云:   

  又如苏莫遮帽,覆人面首,令诸有情,见即戏弄。老苏莫遮,亦复如是。从一城邑至一城邑,一切众生,被衰老帽,见皆戏弄。   

  慧琳释苏莫遮帽云:①   

  苏莫遮,西戎胡语也。正云飒麿遮。此戏本出西龟兹(一作慈)国,至今犹有此曲,此国浑脱、大面、拨头之类也。或作兽面,或象鬼神,假作种种面具形状。或以泥水沾洒行人,或持索,搭钩捉人为戏。每年七月初公行此戏,七日乃停。土俗相传云常以此法攘厌驱趁罗刹恶鬼食啖人民之灾也。   

  慧琳所云,未及浑脱骏马;又用索搭钩捉人,戴面具,吕元泰疏及《康国传》都未之及。张说有《苏摩遮》诗,苏摩遮即苏莫遮,说曾上疏谏止乞寒胡戏,其《苏摩遮》诗所纪,自属得之目识亲览。以说诗与慧琳音义、吕元泰疏参互比观,唐代乞寒胡戏,当不难得其梗概。说诗题下注云,〃泼寒胡戏所歌。其和声云亿岁乐〃,是苏莫遮乃为乞寒戏时歌词之调名也。说诗五首,今录前四首如次:②   

  摩遮本出海西胡,琉璃宝眼紫髯须。闻道皇恩遍宇宙,来将歌舞助欢娱。(《亿岁乐》)   

  绣装帕额宝花冠,夷歌妓(龙池草堂本妓作骑)舞借人看。自能激水成阴气,不虑今年寒不寒。(《亿岁乐》)   

  腊月凝阴积帝台,豪歌急鼓送寒来。油囊取得天河水,将添上寿万年杯。(《亿岁乐》)   

  寒气宜人最可怜,故将寒水散庭前。惟愿圣君无限寿,长取新年续旧年。(《亿岁乐》)   

  是所谓苏莫遮之乞寒胡戏,原本出于伊兰,传至印度以及龟兹;中国之乞寒戏当又由龟兹传来也。为此者多属胡人,碧眼紫髯,指其为伊兰族而言耳。〃绣装帕额宝花冠〃,即吕元泰疏中所云之胡服。《康国传》谓鼓舞乞寒,是以张说诗有〃夷歌妓舞〃、〃豪歌急鼓〃之语;妓字应从明刊本作骑为胜,即吕疏所云之骏马胡服也。戏时大约以油囊盛水交泼,故说诗云云。《文献通考》纪此戏乐器云:①   

  乞寒本西国外蕃康国之乐。其乐器有大鼓、小鼓、琵琶、五弦、箜篌、笛。其乐大抵以十一月,裸露形体,浇灌衢路,鼓舞跳跃而索寒也。   

  大致俱西域康、安诸国乐部所常用者也。   

  《苏莫遮》曲传于日本,名《苏莫者》,为盘涉调中曲。序二帖各六拍;破四帖各十二拍;急失传。舞者别有一种服饰,戴假面,执桴;今犹有图可见。有答舞,名《苏志摩利》;答舞者左方先奏而右方从之之谓也。《苏志摩利》为双调曲,别名《庭巡舞》、《长久乐》、《回庭乐》,即新罗曲。舞者常服假面,戴帽着蓑笠。为此戏时,疑舞者步行,胡服骑马者则持盛水油囊作势交泼,舞者舞踏应节,以象闪避之状。答舞者着蓑笠,犹足以窥泼水之故典。②大阪天王寺乐人秦家尚传此曲,一乐人登台吹笛,舞者随笛声而舞。③此与唐人所传已异,大约删繁就简,无复骏马浑脱之概矣。(关于苏莫遮舞图,参看本篇所附第九图。)   

  有唐一代,从波斯传来之波罗球,最为流行,而以长安为特盛;其详别见于本篇《长安打球小考》一节中,兹不赘。波罗球为一种马上球戏,亦有步打者。打球时并须奏乐,《羯鼓录》诸宫曲太簇商有《打球乐》,大约即为此戏时之所奏也。宋代队舞中之女弟子队,其十为打球乐队,《宋史·乐志》纪之云:   

  十曰打球乐队,衣四色窄绣罗襦,系银带,裹顺风脚,簇花幞头,执球杖。   

  此种衣饰,似乎俱是一种胡服。田边尚雄引《乐家录》云:①   

  《笛说》曰:胡国马上曲打球游之时,于马上奏此曲。   

  日本传来唐乐有此,中曲,为道调二十四曲之一。曲分七帖,各十一拍。舞者四人,特有一种装束,细缨冠着,执球杖对舞。至五月节会,则舞者至四十人,服骑马装,执杖弄球而舞。有答舞。②长安既盛行打球戏,则此种波斯风舞曲之曾相随而兴,又可知也。(关于打球乐图,参看本篇所附第十图。)         

◇欢◇迎访◇问◇BOOK。◇  

第24节:六 长安打球小考(1)         

  六 长安打球小考   

  波罗球(Polo)为一种马上打球之戏。发源于波斯,其后西行传至君士坦丁堡,东来传至土耳其斯坦。由土耳其斯坦以传入中国西藏、印度诸地。日本、高丽亦有此戏,则又得自中国者也。或谓波罗球传至东方,仍保持其原音,③此说余尚未发见何种文献足以为中国方面之证明。若《弹棋经序》所云之波罗,则本作波罗塞,俗本讹误,盖双陆之别名,与戏于马上之波罗球不可混而为一也。以余所知波罗二字与此种球戏连类并及者唯杜环《经行记》一书,《经行记》谓拔汗那国:④   

  土有波罗林,林下有球场。   

  拔汗那即Ferghana,为汉代之大宛。其所谓球场,必为波罗球场无疑也。顾波罗球传入中国,波罗二字之音虽不可见,而波斯此戏原名之音,则似尚有残痕。按波罗球波斯名为gui,唐代名波罗球戏为打球,一名击鞠。球字之唐音为〃渠幽切〃,疑〃球〃字乃用以译波斯gui字之音。打球既一名击鞠,于是说者往往以为即汉魏以来所有之蹴鞠戏。实则蹴鞠戏以步打足踢为主,而波罗球须骑马以杖击之,故云打球或击鞠也。   

  波罗球传至东方后,中国与日本、高丽所行者俱微有异同。①中国所行之波罗球,其规则约略见于孟元老《东京梦华录》、《宋史·礼志》、《金史·礼志》及《析津志》诸书。《宋史》所陈过繁,今录《金史·礼志》之说如次,以见波罗球之梗概:   

  已而击球。各乘所常习马,持鞠杖。杖长数尺,其端如偃月。分其众为两队,共争击一球。先于球场南立双桓,置板,下开一孔为门,而加网为囊;能夺得鞠,击入网囊者为胜。或曰两端对立二门,互相排击,各以出门为胜。球状小如拳,以轻韧木枵其中而朱之。皆所以习跷捷也。   

  唐代之波罗球,其规制大致当与此不殊。阎宽《温汤御球赋》云:②   

  珠球忽掷,月杖争击。   

  蔡孚《打球篇》亦谓:③   

  金锤玉鉴千金重,宝杖雕文七宝球。……奔星乱下花场里,初月飞来画杖头。……   

  皆指球与打球杖二者之形状而言也。打球以先入网者胜,名曰头筹;得筹则唱好。据《宋史·乐志》,大明殿会鞠,教坊例设龟兹部鼓乐,唐代亦然。王建《宫词》有云:①   

  对御难争第一筹,殿前不打背身球。内人唱好龟兹急,天子鞘回过玉楼。   

  可见其与宋制不殊也。波罗球传入中国,历唐、宋、元、明而不衰。明永乐时,北京羽林禁军尚为此戏,其时球场在东苑。②此戏之衰当在明之季叶,至清而寂然绝响,不唯民间不知打球,即朝廷亦无此典。不知何故也。   

  波罗球传入中国当始于唐太宗时。唐以前书只有蹴鞠,不及打球,至唐太宗,始令人习此。封演云:③   

  太宗常御安福门,谓侍臣曰:〃闻西蕃人好为打球,比亦令习,会一度观之。昨升仙楼有群蕃街里打球,欲令朕见。此蕃疑朕爱此,骋为之。以此思量,帝王举动岂宜容易,朕已焚此球以自诫。〃   

  此是唐初波罗球已行于长安之证。《文献通考》名打球为蹴球,亦谓始兴于唐。④唐代之波罗球大约直接从西域传来,是以犹存波斯旧音。有唐一代长安盛行打球,而皇室特嗜此戏,推究源始,俱由于太宗之倡开风气也。   

  唐代诸帝率善此戏。唐初则有玄宗为诸王时便已善此,球马之精,虽吐蕃名手亦所不逮。封演纪此云:①   

  景云中,吐蕃遣使迎金城公主,中宗于梨园亭子赐观打球。吐蕃赞咄奏言臣部曲有善球者,请与汉敌。上令仗令试之,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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