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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苍生-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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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搁在过去黑豆早不顾死活把巧巧压在身子底下,可是今天不知怎么搞的,一颗心平静如水,一点这方面的欲望也没有。巧巧也着急起来,不管她怎么抚弄他过去的那个宝贝,它却始终松松软软的没一点反应。两人折腾半天,都是白搭工夫。事后两人相抱哭了,哭到鸡叫,哭到天明。小两口的哭泣,不知道是对那次火车事件举行的迟到的追悼,还是为自己此生性爱的死亡举行的葬礼?
  第二天下起濛濛细雨,魏天霖队长也没安排农活。范巧巧装作路过来到大队卫生室。她翻阅医书,从一本医书的专门叙述高位截瘫的章节里她明白了一切。她想哭又隐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她也不知道她怎么到了柳叶儿家里,平日与柳叶儿形影不离的何樱桃也在。她们见泪流满面的巧巧来了正准备起身问她怎么了,范巧巧向她们快步走来,在离她们几步远的地方“哇”地哭出声来,同时扑进她们的怀里。柳叶儿、何樱桃慌了手脚。她们知道范巧巧是个刚强的女人,一般的事情绝不会让她伤心落泪。柳叶儿和何樱桃把范巧巧扶到床沿上坐下来,急急问:“出了啥事?到底出了啥事?”范巧巧哽咽着说:“黑豆不中了!”“不中了”三个字把柳叶儿和何樱桃吓得魂飞天外,她们同时发出“啊啊”的声音,一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二是说不出话来,停了一会儿她们才一齐说:“正好好的,怎么就不中了!”(中原人忌说“死”,把“死了”说成“不中了”)范巧巧摇摇头,哽咽如初,说:“他抬不起头来了!”柳叶儿说:“黑豆兄弟上半截身子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会突然抬不起头来?添了新症?”范巧巧依然摇头。何樱桃精细些似乎悟出了什么,悄悄对柳叶儿说:“不是上边那个头是下边那个头。”
  柳叶儿听了哧地笑出声来,扭身走出门去打了一盆清水端回屋来,把水盆里的毛巾拧了一把,揽过巧巧的头像伺候小孩子似的给她擦脸,边擦边笑说:“你这个小骚货,黑豆兄弟抬不起头来还不是你们日捣得太勤了!”又对着她的耳朵悄悄说:“傻妹子,男人没有不贪这一样的。要记着,对男人,要像马似的,要勒着点!”范巧巧停止了啼哭和抽泣;听了柳叶儿的话说:“打他出院回到家里,俺怕损了他的身子,从没招惹过他,昨晚是头一回。不论怎么摆弄他就是不中。”又把刚才医书上说的高位截瘫病人永久性地失去性功能的话讲了一遍,柳叶儿和何樱桃一听医书上这么说,这才觉察到问题的严重性,柳叶儿说:“天爷!这咋办?男女这事虽不当渴不当饿可也是个大事!”何樱桃说:“都年轻轻的一辈子长着咧,往后的日子不是守活寡?到啥时才是个头儿?”
  范巧巧又哭起来,柳叶儿又拧了个毛巾把儿给范巧巧擦泪。范巧巧说:“他不中用俺也守着他,世上寡妇多着哩!”顿了顿,下了决心似的说:“可俺肚里的孩子咋处置?”柳叶儿和何樱桃又高兴起来,急急问:“巧巧,你怀孕了?”范巧巧点点头。柳叶儿眉里眼里都是笑,说:“有了这个孩子在中间掺和着,你们的日子就生动和睦多了。”范巧巧说:“这孩子不是黑豆的。”柳叶儿、何樱桃听了这话,又惊愕万分,她们谁也没有想到巧巧还有相好的,并且还在巧巧的身子里下了种子。柳叶儿问:“那是谁?”巧巧说:“李作侠。”柳叶儿、何樱桃一听“李作侠”三个字,双方气得跺起脚来,一齐说:“又是这个龟孙!”马上又问:“你跟他既然有了这层关系,那天夜里你还半道跑啥?”范巧巧就把她第一次下夜弄麦穗被李作侠抓住强奸的事说了一遍,最后说:“俺一看见他心里就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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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苍生 第十六章(9)
柳叶儿、何樱桃恨恨地骂道:“这个龟孙到底作了多少孽!”又问:“你打算咋弄?”巧巧说:“才两个月,黑豆还没看出来,等月份大了黑豆看出来了,他知道这孩子没沾他的气儿还不得气死?我想把他治下来,啥法子都用了就是治不掉他!”柳叶儿说:“咱们这儿没外人,也顾不得羞不羞的了。要沾黑豆的气儿还不容易?晚上你爬到他身上去把他那东西塞到你身子里去像男人那样弄几下子不就沾他的气儿了?就硬说是他的种他还有啥话说?”范巧巧低着头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昨晚上一试,不管啥法子都进不了门儿。”柳叶儿和何樱桃无可奈何了,大家一齐沉默起来。过了一会儿柳叶儿说:“那也不能把这孩子弄掉!弄掉了这孩子黑豆又不中用了,你后半辈子指靠啥?”巧巧说:“那黑豆还不得气死?”柳叶儿说:“开始肯定得生气。可他也得想想:他自己不中了再弄掉了这孩子日后还有啥指望?”范巧巧说:“这法子大概不行。你们不知道,黑豆脾气暴气性大俺俩的感情又好,他恐怕过不了这一关。”柳叶儿说:“车到山前无难路,到时候再说吧。当紧听俺的话,保住孩子!”
  

天下苍生 第十七章(1)
割倒麦打完场,庄稼人正在忙于侍弄刚出土的秋苗,司马井中学的学生排着队伍下乡了。每人胸前都佩带着领袖像章或者语录牌,胳膊上缠着写着“红卫兵”三个字的红袖章。一张张稚气没脱的脸上表情严肃而又庄重,仿佛在从事一场前所未有的伟大革命运动。他们一个村庄一个村庄,一户人家一户人家地破“四旧”。他们进了三户庄之后先命令魏天霖队长去打钟,把全庄知事人口全部集中到队场上,一位学生站在石磙上念一张印着《五?一六通知》的报纸,念罢之后几个学生轮番站上石磙上发表演讲,大讲“破四旧立四新”的伟大意义。土头土脑的庄稼人对他们的“通知”和“演讲”懵里懵懂一头雾水。接下来就是文艺表演。唱罢语录歌就跳忠字舞,其间也表演几个双簧类的节目。有一个节目是演“走资派”的,那个“走资派”外号叫大头,官衔是县长,内容是他只抓生产不讲政治,反对红卫兵造反。三户庄人一看就明白这是影射徐大头徐县长。可是看红卫兵一个个如狼似虎的架式,大伙也敢怒不敢言。表演很快就结束了,学生的下一步行动庄稼人就再明白不过了。他们三个人一组进入农户,但凡发现锅门口贴的灶王爷便都撕得粉碎,见谁家的水缸上画着龙的形象,便一脚把水缸踹倒使缸里的水淌掉,然后三人合伙把龙缸抬到村街上,各捡一块砖头向龙缸砸去。龙缸遭到砖头的袭击发出清脆的响声,变成一堆碎片。他们发现谁家的被单上印着或织着龙凤呈祥的图案,便一把扯了也拿上村街用预先准备好的火柴点燃,丝质的棉质的化纤的各种被单被面,发出红色的蓝色的甚至绿色的光焰。被砸了水缸、烧了被单的庄户人家看那气势汹汹的架势,没有一个敢吭声放屁的,他们知道没有上头的支持,这些乡村农家院走出的中学生借给他们两个胆子也不敢做这事的。一旦有了上头的支持谁多说一句话就当场要你的好看。世世代代处在社会最底层的庄稼人都懂得“光棍不吃眼前亏”的道理,谁也不会充傻卖愣拿着溜光的头皮往南墙上碰。中原人崇尚节俭,过日子讲究的是简朴实用,学生们砸了一些龙缸烧了一些被单之后,再也找不到属于“四旧”的这类细货,心中很不过瘾,便呼啸一声向村东的关帝庙拥去。
  这座关帝庙虽是砖瓦结构但却只有一间,里面捋须端坐的关帝是石头雕凿的。据老辈人说这位关羽关云长关老爷是黄河决口漂来的,三户庄人见他半露半埋在泥土里十分可怜,就每家兑钱出粮为他盖了这一间小庙。当派牛车拉他的时候,一向淳朴老实的庄稼人撒了谎,说为他新盖的庙宇如何富丽堂皇,这位关老爷大约信以为真,三五个人便把他抬上了车。到了三户庄新修的庙前,庄稼人想把他老人家安放到座位上去却怎么也抬不下来了,全庄的年轻人都努得满头大汗就是抬不下车。三户庄人只好派出代表向这位关老爷磕头道歉,说:“俺庄人少地薄怕请不来你老人家,就向你撒了谎,请你老人家多多原谅。今后你老人家保佑咱庄稼人平平安安种地,日子过好了,咱再给你重修庙宇再绘金身。”几句话竟把这位爷说得回心转意,又只用了三五个人就把他抬了下来并安放在神龛上。由此可见神仙可以骗老百姓,老百姓也是可以骗神仙的。
  多少年过去了,庄稼人的日子从来就没有富裕过。所幸的是,这位卖过耙子的关中汉子关云长,也是位苦出身,因此他也没有追究三户庄庄稼人许诺不践的事,随遇而安以至如今。可是今天这位往日叱咤风云的蜀汉大将再也安不下去了。百十号初高中生团团围住他的小庙,有的上房揭瓦有的登墙拆砖,一顿饭的工夫就把小庙夷为平地。学生娃们并不到此为止,他们决心让他粉身碎骨,纷纷向农家借来了抓钩镢头,双手一齐高高举起向他用力刨去,只听“当”的一声响,又听学生娃们“娘哎”一声喊叫,响过喊过之后男女学生们这才猛然发现自己坐在地上,个个屁股蹾得生疼;还有比屁股更疼的地方,那就是双手大拇指与食指之间老百姓叫做虎口的地方,震得裂开了几道口子渗出滴滴鲜血。关公关云长不愧为刮骨疗毒连眉头也不皱一下的硬汉子,学生娃们上前一看他身上自己刨过的地方只有几个白色的点子,这才知道这位关二爷虽不是钢筋铁骨浑身却是石头做的。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还是肚皮催促他们赶快去食堂?又是一声呼啸列队回校去也。这时任王氏拄着棍子出来了,她看了满地狼藉的龙缸碎片,看了蝴蝶般随风起舞的被面被单烧成的飞灰,看了寂寞地坐在毒花花太阳底下的关老爷,自言自语道:“咱国家又要几年不得安生了。”
  

天下苍生 第十七章(2)
那些学生娃们折腾一番,仿佛大获全胜兴高采烈地回去了,还没有从惊悸中醒来的庄稼人们三三两两围在一起窃窃私语。有的说看样子又要搞大运动了,这只是个开头,往后还不知闹腾多大哩!有的说看样子是有来头的。还有的说不管这运动那运动,咱当社员的还得两腿插地墒沟里种庄稼吃饭。说来说去,就是没人敢说一句埋怨那些学生娃砸自家水缸烧自家被子的话。中国农民千百年来养成了逆来顺受的性子,只要没逼得他们家破人亡,他们一般不会去抗争。何况这群学生娃娃也不是针一对家一户,而是遍地开花或者叫做拉网或“扫荡”。不过,这些学生娃一通折腾以后,庄稼人的心的的确确有点麻木了,又赴上七月流火的天气,谁也不愿在蒸笼似的田垄里侍弄庄稼。不到十点钟,不等魏天霖队长打钟,一个个便都回了家拖出芦席到树阴凉下去睡午觉,满庄里此起彼伏地响起鼾声。这些庄稼人不愿在火辣辣的太阳底下锄地拔草,究其原因是记工制度又变了回去,小段包工改成了大寨式评工。大寨是山西昔阳的一个小山村,过去像三户庄一样默默无名。全中国几万几十万个这样的村子呢!后来不知怎么着一下子就出了名,全国都在学。三户庄的老百姓只知道了大寨,但不知大寨到底干了些什么要他们学习。魏天霖也就知道大寨艰苦奋斗,自力更生精神。现在哪个农村不是自力更生?小段包工是半月或二十天根据你所承包的庄稼长势孬好评记工分,社员们争相在田里下工夫,力争庄稼长得旺盛些,以便到时多记些工分。上级觉得这种记工方法有培养庄稼人私心的弊病,庄稼是长得好了,粮食打得也比大呼隆时期打得多了,可是庄稼人的私心却加重了,不利于共产主义思想的培养与形成,两相比较小段包工弊多利少,因此推广了大寨式评工制度。
  大寨式评工主要是看庄稼人的政治思想,也就是强调政治挂帅。只要是出身好,即使活干得少一点,劳动中不说怪话不发牢骚听从队长调遣指挥,可以记满分。你如果出身不好,或看到不顺眼的地方提意见发牢骚,田里的庄稼即便棵棵结出了金豆子也不能给你评满分。评你满分就是丢掉了政治挂帅,就是见物不见人见人不见思想。如此,你这个队长就犯了否定农业集体化的优越性,走上了资本主义自发势力的道路,你这个队长的头衔也就当到头了。邻省的皖省有一个生产队长,打工吆喝社员下地干活,一个平时调皮捣蛋的二半吊子磨磨蹭蹭晚去了大半天,队长扣了他两个工分。二半吊子说是工作队让他去熬糨糊贴标语了。队长说:“那你就跟工作队去吃去喝好了”。二半吊子把这话告诉了工作队。那个队长立马被撤了职,光撤了职还不算完,工作队还说他“以生产压革命”,“反对政治是统帅”,“破坏大好形势”,让他在社员大会上挨斗,很长时间过不了关。跟着队长倒霉的是记工员。工作队查出记工员姑父家是地主,这就与阶级斗争牵扯上了,说这是“阶级斗争在农村反映”,是“阶级斗争新动向”。那个记工员也挨了斗不说,还把他姑姑、姑父拉来一起陪斗。一时间,很多生产队长人心惶惶,不敢工作。三伏天里正是杂草疯长的季节,正午毒花花的太阳底下锄草正是铲除杂草最有利的时刻,可是田地里没人了。贫下中农们和五类分子们一齐进入了梦乡。贫下中农们睡得理直气壮甜甜蜜蜜,记工制度一变他们的腰杆子仿佛立刻变成了钢筋水泥铸的:老子是堂堂正正的贫下中农,思想当然好,地里管差点怎么样?谅他们不敢不给老子记满分!五类分子们也睡得心安理得踏踏实实:咱爷们成分不好,让人家觉得咱思想当然不好,你就是累死在地里他们也不会给个满分,不满分就不满分吧,反正工分也不值钱,老子在树阴凉里先睡个好觉做个好梦再说!魏天霖看着杂草丛生的田野,一颗心像在开水里煮着,心里不住地暗暗叫骂:日他娘,这是过的啥日子!工人以不做工为荣,学生以不上课为快。他又看看自己属下的社员一片片倒在树阴凉里打呼噜,肚里着火口里冒烟。睡吧睡吧千万甭醒,一口气睡到冬天叫你们吃狗屎都赶不上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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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苍生 第十七章(3)
为铲除滋生资本主义的土壤,上级指示社员们的自留地重新归公。民兵营长李作侠带着几个民兵,挨家挨户的收地。柳叶儿骂他:“你净做些绝户头(农村中称没儿没女的为绝户头,有时用来骂人,是诅咒的意思)的事就不怕不得好死”。李作侠也不生气,嬉皮笑脸地说:“人不都有一死,只要活着的时候浑身上下该享用的地方不吃亏就好”。解除了自留地与集体争粪水的后顾之忧,魏天霖立刻也解除了任勿思和秦萍为各家各户打扫厕所为生产队收集粪水的任务,他们又重新回到大田与社员一起劳动。魏队长在社员大会上宣布:各家的粪水由他们自己挑到队场过秤换工分。这天上午秦萍和任勿思一块下地干活儿,他们肩并肩走向田野,秦萍嘻嘻笑了,任勿思说:“你笑啥?”秦萍说:“你还让俺考高中吗?”任勿思说:“你考个屁,各中学都停课串联去了。”秦萍说:“你想教了俺半道甩了俺,连中央都不同意,这才发动文化大革命,闹腾得全国中学以上的学校停了课,真是天助我也!”任勿思说:“全国大难临头了还高兴!”秦萍奇怪地问:“啥大难临头?”任勿思说:“其他说不清,光中学大学停课就是一大灾难。没有文化的军队是愚蠢的军队,愚蠢的军队是不能战胜敌人的。一个国家一个民族还不跟一个军队一样?”秦萍两只眼睛睁得又大又圆说:“你说咱还得加劲学习?”任勿思说:“如果说从前不好好学习该打屁股,今后不好好学习就该使巴掌抽脸了。”秦萍听了任勿思的话劲头大增,她说:“老师哥,你放心,三年的高中课程我保证两年拿下来!”
  他们下晌之后各各冲了个凉,冲走了浑身臭汗,正准备拖张席子到树下乘会儿凉,就见黄豆胳肢窝里夹着一大卷大大的厚厚的白纸走了过来,见了他们抽出了一张说:“这是遵照公社指示,我跑了一上午到县新华书店花一块八一张‘请’来的,一家一张贴到堂屋正当央,现在就贴,不准拖延。”说罢又到别家去了。任勿思、秦萍展开一看是一幅巨幅彩色伟人画像,惟妙惟肖、神采奕奕。秦萍高兴地说:“咱们现在就去贴吧?”任勿思说:“贴吧。”秦萍抓了一把小麦面用开水打成糨糊端了来,任勿思说:“要爬老高,怕摔了你我来吧!”秦萍笑着说:“这爬高上低的活儿只有学生干哪有让老师干的?俺上去贴你在下边指挥。”说着“噌”的一声跳上了堂屋正中靠北墙放着的八仙桌子,又让任勿思拿了一只小板凳垫在脚下,接过任勿思递上来的伟人像在墙上比划起来,不住问:“这样正吗?”任勿思往上一看吓了一跳,他看见的是秦萍白白的肚子,那肚子的皮肤像洁白的丝织绸缎,随着呼吸一翕一张的飘动,飘动的绸缎上还趴着一只俊秀的蜗牛。再往上看他看到了此生所看到的最为神秘奇丽的东西。秦萍胸前坚挺着两只小小的乳房,像两只用飞罗麦面蒸就的两只小馒头,晶莹雪白,两只乳房的顶尖上各长着一只乳头,像两只将熟未熟的粉红色桑葚。两只小巧玲珑的乳房也是随着均匀的呼吸一高一低地涌动。“聋子!这样正不正?”任勿思从专注中惊醒过来,连忙说:“正!正!”秦萍听任勿思说“正”之后,自己又仔细审视了一番,稍微挪动了一点位置问:“我看这样才正,你看呢?”
  她喊了几声没听下边搭腔,秦萍的脸“腾”地红了,机敏的秦萍知道她这位平时办事精细认真的老师哥在看什么了。她很后悔冲澡后没穿紧身汗衫,以致让他一览无遗地看了去。她想让他的老师哥上来贴伟人像她下去指挥。可是这个念头儿在她脑子里只是一闪而过,忽而又想:想看就看吧,反正这辈子也是长给他看的。又想:这个“柳下惠”也学会偷看人了,这对他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秦萍正想着怎样才能让她心爱的老师再进一步,却发现任勿思的情绪比过去有所跌落,一连几天都在想事情,有几次吃饭时把夹菜的筷子递到了嘴巴下的脖子里。秦萍看了心里着急,又不好直截了当问任勿思,就拐着弯抹着角问奶奶。任王氏长长地叹了口气说:“你这个哥哥我这个孙子到现在还没心净。”秦萍奇怪地睁大了眼睛,问奶奶道:“怎么个心净?”任王氏这才说:“他还惦记着国家的事儿呢。”秦萍听明白了奶奶话中的意思,就故意在任勿思面前说一些流行的政治语言。三省庄最高的一棵树上,挂着一只大喇叭,大喇叭里每天都播送政治新闻。她之所以故意在他面前提,就是想探探他的心。有一天,任勿思忍不住对她说:“我估摸着急风暴雨要来了!”秦萍听明白他说的“急风暴雨”所指,心里想“急风暴雨千万别把他进步的脚步给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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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苍生 第十七章(4)
果不其然,没出几天,司马井公社成立了“劲松战斗兵团”,兵团司令是公社管委会主任鞠贯一。公社书记马高潮在运动刚刚兴起时,看到满街都是骂他和徐大头的大字报。大字上说他反对“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三面红旗。他又惊又吓,一连几天吃不下饭,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在老黄河投河自尽。他死后,鞠贯一还没放过他,在他儿子来拉尸体时,逼着他儿子批判他“罪大恶极”、“死有余辜”。鞠贯一把公社所属生产大队的民兵营长一律任命为团长。李作侠从营长一跃变成团长,觉得自己飞黄腾达了。当初和自己一起当兵现在还在部队服役的,最大的官也就是连长排长。鞠司令一声令下,这些团长们各带着自己的民兵到公社大院集合。鞠司令进行过战斗动员之后,浩浩荡荡向平原县城开进,去参加“向资产阶级当权派夺权”的战斗。一到县城他们便占领了县委招待所,准备长期驻扎下来,进行保卫无产阶级红色司令部的战斗。紧接着鞠贯一在县政府大院贴出了洋洋万言的大字报,题目是《徐大头的大头里装的到底是什么货色》,由于题目新奇,吸引了许多人观看。大家一看内容更为吃惊,鞠司令给徐大头列举了十大罪状,其中最著者为:反对三面红旗,反对农业“八字宪法”。具体材料是大跃进期间他下令扣发密植小麦种子并发动社员拔掉密植小麦;反对无产阶级专政,重用地富反坏右分子。列举的材料是让五类分子当生产队饲养员,在幼畜繁殖上奖金挂帅;反对无产阶级思想占领农村阵地,在农村中培养资本主义自发势力,材料当然是魏天霖带头又被徐大头推广的小段包工。
  鞠贯一的大字报有论点有论据,材料详实,极尽讽刺挖苦之能事,文风颇为生动活泼。因此造反小报争相刊登,一时之间鞠贯一在平原县城名声大震,造反派争得几乎打破头,要他当自己的司令。但鞠贯一看哪一派都觉得他们势单力薄,自己当他们的司令都觉得屈才,在他的说服动员恐吓利诱之下,各造反派终于联合起来,命名曰:炮打资产阶级司令部联合总部,简称“炮联”,他自己堂堂正正当了司令。大凡人一当官特别是当了大官,点头哈腰溜须拍马的人就多了,左一声“鞠司令”右一声“鞠司令”喊得鞠贯一头晕眼花,使他第一次尝到了当大官的美妙滋味,喝醉了酒每每说:“知道皇上是什么样子吗?老子就是平原县的皇上!”他腚后跟着身穿黄军衣,袖子上戴着“红卫兵”袖章的八个保镖走在大街上,昂首阔步挺胸摆臂,恨不得腰里绑根扁担横着走。他说:“我站在平原县十字街口跺一脚,平原县城四个角都得乱颤颤!”
  鞠贯一当了司令办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派车去接王半仙。王半仙是个算命瞎子。他这个瞎子不算太瞎,只是两只眼睛里长了两朵棠棣花。大约这两朵樘棣花开得太盛了些,遮盖了绝大部分的眼珠,两眼的余光在一根竹竿的帮助下略可通路。王半仙眼里的两朵棠棣之花是胎里带来的。正常人出门千条路,七十二行只要你愿意啥都可干。瞎子,在他那个时代只有三条路可走:第一是卖牌,麻将、骰子(宝)、牌九、印着梁山九位头领头像的麻雀牌,不知哪朝哪代规定还是约定俗成,这些赌具都归瞎子专营;第二是拉弦子或弹三弦,给乡间的草台班子演出伴奏,如果这位盲者生来嗓子好也可自拉自唱单独谋生;第三便是当算卦先生。
  王半仙的父母没给他选择卖牌的职业。长赌必输大赌必盗,倾家的牌九打锅的宝,多少嗜赌者家破人亡妻离子散,首先他们是自作自受,但这卖牌的也难脱干系。孩子天生残疾吃饭活命要紧,可也不能干这缺德带冒烟儿的行当。王半仙自小嗓子不错他的父母也没给他选择拉弦子弹三弦或自拉自唱的卖艺之路。虽说乡间有手艺不如口艺的说法,但他们顶不住自己头脑中对于戏子的偏见和歧视,认为那是下九流的勾当,戏子王八吹鼓手剃头匠儿跟着走嘛。售人声色,干这行当即便吃饱穿暖在亲朋乡党面前也不光鲜。因此他们为儿子选了算卦的职业。其理由有三:第一可以劝善,劝人多行善事本身也是善事。第二让人趋利避害,破解危难,此又是善事。王半仙的父母相信算命所以才有以上两个理由。更重要的是第三:体面。
  

天下苍生 第十七章(5)
世上被人称作先生的有三种人,第一是传道授业解惑的教书先生;第二是悬壶济世治病救人的看病先生;第三便是算卦先生了。儿子虽然残疾被人呼为先生,也是脸面生光的事。因此王半仙的父母把未来的王半仙送到一位老算命先生那里去当徒弟。王半仙确有半仙之才,头脑特别灵活,不出仨月天什么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地支的什么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还有分别拿天干地支序列中的奇数和奇数、偶数和偶数相配合组成的用来表示年月日时的六十个干支顺序特定词组,背得滚瓜烂熟,子鼠丑牛等十二属相更是不在话下,至于老瞎子的诸多心传,幼小的王半仙也都一一心领神会。
  老瞎子本事用尽小王半仙仍然孜孜以求,逼得老瞎子几乎要吃信喝卤投河上吊,三年不到老瞎子有一天终于发话了,他说:“我教不了你了,你可以出道了。”小王半仙趴地上给师傅磕了三个头,双手接过师傅递过的云锣,便真正地执行起为人算命之职,当时他只有十八岁。从此之后小王半仙家乡周围几十个村庄的庄稼人,耳边便响起当当的清脆的云锣之声,眼中便出现了一个身穿长衫、一手执着云锣、一手拿根竹竿探路的算命先生。当初庄稼人谁也没有想到这清脆的云锣之声和那身穿长衫的身影,沟沟坎坎风风雨雨,一眨眼工夫就伴随了他们几十年。在这数十年的时光里,王半仙给了他们数不清的安慰劝解,使他们的心灵对未来充满希冀。人们在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的时候,只有相信算卦先生的说道。这几十个村庄的朴实的庄稼人也没有亏待王半仙。作为卦资,王半仙吃了他们无数的各种质料的窝头,还收受了他们一只只鸡蛋、一枚枚制钱、铜元和一张张低面值的人民币。作为特殊礼品还口头为他颁布了“王半仙”的荣誉称号。
  鞠贯一司令派去接王半仙的两个手下小头目,是两只虽没上过花果山,却也在乡间庄稼稞子里练就了一肚皮坑蒙拐骗、一溜鬼吹灯的猴子。他们从鞠司令处得到王半仙的地址,便开着吉普上路了。到了王半仙居住的村庄打听清楚他的住处,却让车子停在庄头自己徒步上门去“请”,进门见王半仙在床上躺着,不问三七二十一架了就走。王半仙正睡得糊糊涂涂,见有两条大汉抓鸡般往外拖他,一向受人尊重的他哪里遭到过这等待遇,不由大声吼道:“你们这是干啥!”两位头目说:“还问干啥,纯粹装憨卖傻!你干的什么事你自己不知道?”王半仙说:“自古官不差病人,我正在养伤,你们连古人定下的规矩都不遵了?”
  王半仙确实是受了伤,并且伤得不轻。那是前几天的事。算卦在“四旧”之列,“文革”开始时,他也被红卫兵戴上高帽游斗过,此后就不公开算卦了。不公开算卦不等于不算卦。每逢家乡的集日,他不敢再敲云锣,但却依旧手拿探路竹竿招摇过市。好在赶集的都是家乡附近的人,都是他往日的主顾,心中有了疑难仍旧找个僻静之处请他算卦。这天他赶集归来,走在后面的两位小青年见前面走着用竹竿点着地皮的王半仙,有意跟他开个玩笑,便商量了几句,脚下紧走了几步赶上他,两人便自说自话起来。一位说:“人的命,如钉定,胡思乱想不顶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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