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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苍生-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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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顶用。这话真不假。”另一位故作惊奇地问:“你也相信命?”先前的那位说:“不信不行呀!不说别的就说前边走的那个人吧!他是周庄的周世凯,本来有两个儿子一个闺女,都成了家立了业,按说命够好的了吧?谁知就在这个月,闺女让汽车撞死了,大儿子害头疼到医院一查是脑瘤,也活不了多久了。小儿子最近又害病,病得不轻三天汤水没下了。”
  大凡眼睛不济的人耳朵都特别尖记性都特别好,王半仙得了这话,第二天串乡串到周庄去,问准周世凯的住处进门便喊:“周世凯在家吗?今天有你的卦!”周世凯刚巧在家,见王半仙来了自然热情相待。先搬板凳让他坐下,又倒茶水放在他面前,然后问:“王先生,今天既有我的卦你就算吧,算准了卦钱尽你留!”王半仙照例问了他生辰八字,然后迭起指头掐算起来,良久之后先顾自倒抽了一口冷气自语道:“没这么坏吧?”接着又子丑寅卯掐算了一遍,便捞起身边的竹竿起身便走。周世凯见他仔细算了两遍起身要走,心中又疑又怕急忙伸手拉住王半仙问:“我这卦里咋说?”王半仙见他留得真切便问:“你是让我说实话还是让我说瞎话?”周世凯着急地说:“当然是说实话,卦里有啥急难还得请王先生破解。”说过又恭敬地把王半仙引领到原来的座位上,双手捧上茶去。王半仙接过茶水小小地啜了一口,这才慢悠悠把昨天听来的话说了一遍。准确地说是说了半遍,因为王半仙正说到中间,老大巴掌已落到嘴上了。王半仙觉得他说的话是确定无疑了的,还继续说,那巴掌还继续往嘴上落。原来周世凯确有两儿一女,但都活得欢蹦活跳,听王瞎子胡吣了一堆污秽之语,气就不打一处来,不由自主巴掌便扇过去了。庄稼人干惯了重活儿手上功夫扎实,只几巴掌下去王半仙的脸就不是脸了,青一块紫一块像一只没熟透的北瓜。周世凯也是个老实的庄稼人,打了王半仙十分后悔。按照中原大地上的风俗瞎子是打不得的,打瞎子、撵瘸子是与挖绝户坟、敲寡妇门相并列的行为,是严重违反社会公德的。因为瞎子只有挨打的份儿,没有还手的能力。周世凯为掩盖自己一时气愤而酿成的错误,以防损害自己的名誉,赶紧从邻家把正在打扑克的儿子喊来,爷儿俩把王半仙抬上自家的胶轮板车,让儿子把王半仙送回家去。王半仙的妻儿问:“脸上是谁打的?”周世凯的儿子说:“谁也没打王先生,是他自己一头栽进沟里摔的,我看见了才把王先生用车子送来。”王半仙的妻儿十分感激,要留周的儿子吃饭,周的儿子说一句“家里正忙”拉起车子回家去了。王半仙的妻儿问他怎么就栽进沟里去了?王半仙知道是上了昨天那两个小青年的当,但他不便吐露真情只好说:“我也不知道,看着是条道儿,怎么却是条沟,糊里糊涂便栽进去了。”王半仙思前想后决心金盆洗手不再干算卦这个行当,可他在床上刚躺了四五天就又遇到今天这事儿。他被人架着身不由己往庄外走,心里想着你们造反派再厉害能拿我一个瞎子怎么着?叫我去是盘问盘问,盘问完了还得放我回来。想到这儿他大叫道:“我的竹竿,我的竹竿!”两位小头目说:“还要什么竹竿!到了城里有专人给你端吃送喝,门也不让你走出一步,还要那竹竿弄啥?”王半仙一听以为要坐牢,几乎吓得瘫了,索索发抖起来,上吉普车几乎就是两个人抬进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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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苍生 第十七章(6)
吉普车进了平原县城进了招待所,二位头目说:“王先生,到地方了下车吧!”喊了几声没人应,又喊了几声还是没人应,二位头目害怕了,他是鞠司令的恩人,万一有个一差二错、三长四短,吃不了就兜着走吧!他们立即打开车门认真一看,王半仙真的吓昏了过去,两位头目魂飞天外,犹如窟里拔蛇合力从车里往外拽王半仙。拽出之后让他平躺在地上,其中一位头目死着劲地狠掐他的人中,另一头目骑在王半仙身上进行人工呼吸。二位头目累得满头大汗,捆猪般收拾了一个多钟头,王半仙这才悠悠乎乎醒转过来。他睁开那盛开着棠棣之花的双眼,往周围溜瞅了一遍然后问:“你们这里头不揍人吧?”二位头目见他返了阳各各舒了一口长气,听他问这话一个说:“不揍人。”另一个说:“从来就没揍过好人。”
  正在这时鞠贯一司令来了,见他的恩人躺在地上,吹胡子瞪眼地问:“这是怎么回事?”小头目就是小头目,脑子转得风车般快,说:“王先生没坐惯汽车,晕车晕得厉害,他想躺地上清醒清醒,现在完全清醒了。”接着二头目又点头哈腰说:“鞠司令,俺俩把神给你请来了,下边你看着该咋敬你就敬吧。”鞠贯一说:“你们把王先生扶到二楼8号房间去就没你们两个的事了。”二头目把王瞎子搀扶到二楼8号安顿到一把椅子上,随后鞠贯一也跟了来。王半仙一听脚步声猜想还是刚才那人,立即一把鼻涕泪两行号啕大哭起来,边哭边诉道:“鞠司令,你得给我做主哇!我一个瞎子借算命弄口饭吃,他们把我弄到这监狱里来坐牢……”鞠贯一吃惊道:“这话从哪里说起!这里不是监狱是县招待所,你也不是犯人是我请来的客人。这里头肯定有误会,不是你老先生没听清楚就是他们两个没说清楚。”
  说到这儿中饭就送来了,四凉四热一瓶酒外带雪白的大馒头。王半仙一听是“客人”,哭丧的脸立刻有了笑颜色。鞠司令把王半仙引领到桌前便开瓶斟酒。王半仙眼睛不济,但鼻子跟耳朵和记性一样也不差,闻到了菜香和酒香,心中不由欣欣然怡怡然,知道鞠司令如此待他肯定事出有因,但当鞠司令端起杯子给他敬酒的时候,他却故意不肯接酒说:“本人是个瞎子,靠算卦谋一口饭吃,在茫茫人海中苟延性命。司令面前以往没尽过良言,近日没立过寸功,司令如此厚待于俺,俺一个草民百姓实在不敢领受。”鞠司令真诚地说:“王先生,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我所以有今天你老人家的贡献最大。打小你就给我算卦说我是个‘大官才’,我大我娘就让我上学,朝‘官’上培养,我自己也朝‘官’上努力,果不其然有了今天,当上了司令。也不是吹,我现在说一句话都像半天空里打一个响雷。”
  王半仙算卦极其“灵验”,若是为父母问病,他一边掐算着子丑寅卯,一切用耳朵探寻着雇主心情的急缓,心中捉摸得差不多了,便说:“老人家要过一个黑虎关,若是过不去,这是天数,非药石可为;若过去这个黑虎关,老人的病也就慢慢好了。”要问离这黑虎关还有几天?老人如果七老八十,雇主又心情焦躁急迫,便说还有七天。他的潜台词是:老人病不重不会给他算卦,病重就过不去七天,过不去七天便是天数,是所谓生死由命;熬过七天去说明老人并无大病,无大病便会慢慢好起来。无论老人存亡都可以说明他王半仙算卦十分灵验。其他年龄段的各色人等王半仙也各有说辞,为孩子们问前程特别是男孩子,王半仙大都说将来是个人才、是个官才。嘴上许着无头愿心里却想:日后你成不了人才、官才难道还要找我算账不成?数十年来算账的确实没有找上门来,没成想报恩的却找上门来了。
  王半仙听了鞠贯一司令的一番话,心中自然比吃蜜还甜,接过鞠司令端上来的酒杯一口喝了,嘴里却谦逊地说:“不是我算得准,是你命里确实有。若命里无,那是怎么算也算不出来的,常说的‘命里只有三合米,走遍天下不满升’就是这个道理。”鞠司令边给王半仙斟酒边说:“话是这么说,要不是你说出‘大官才’三个字,我大怎么肯破死命地供我上学?若不上学成个睁眼瞎如今怎么当官?将来怎么当……说一百圈子还在一圈子里头,没有当初你那一卦,就没有我鞠贯一的今天。”
  

天下苍生 第十七章(7)
刚才鞠司令没把“将来怎么当更大的官”这句话说完,但一贯听头知尾的人王半仙早已心知肚明!他接上说:“请司令把生辰八字再给我说一遍,我再给你算一算官运如何。”鞠贯一就把从父母那里听来的自己的生辰八字说了一遍,王半仙放下夹菜的筷子,迭起两个指头聚精会神掐算了一阵,自己先笑了起来。鞠贯一见王先生笑了知道卦不错,问道:“卦里怎么说?”王半仙收起笑容说:“只有一句话,好大一个官才。看样子鞠司令的官运越来越旺,官要越做越大了!”王半仙的话正中鞠贯一下怀,心中暗想这个王瞎子真正是活神仙了!夺权行将开始,把徐大头的权、那个大老粗的权一并夺了,县长、县委书记的交椅谁坐?当然是我鞠贯一坐。一手捏两项职务那是高粱棵里撵瘸子,没个跑了!于是兴奋地端起酒杯说:“王先生,借你的吉言,但愿如此!咱爷儿俩把这杯酒干了!”
  鞠贯一司令县长、县委书记两顶乌纱帽还没戴到头上,就先自己给自己降了一辈儿。王半仙端起酒杯却没有喝,他乌龟吃高粱顺秆儿爬却又表情严肃地说:“鞠司令你说错了,不是俺的吉言是你的命!俗话说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你命中有它就得有,不然就不叫命了!”鞠司令更加高兴了,说:“好,命中有!”说罢两人同时一举杯一仰脸把酒倒进嘴里咕咚咽了。酒过三巡鞠司令放下杯子,又给王半仙斟上,却让自己的杯子空着,然后歉意地说:“公务实在太忙我就失陪了,请王先生谅解。”
  鞠司令告别王半仙之后,当然是去找那些副司令、参谋长等大头目继续商量夺权的事。三天之后终于决定召开万人大会,批判县里最大的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邹永泰和徐尔吉(徐大头徐县长罕为人知的大号)。只一夜工夫,平原县城大街小巷就贴满了各种质料各种颜色的大标语,据内部人士透露光熬糨糊就用了一千多斤面粉,写标语的几位秀才手脖子都累肿了,第二天吃饭拿筷子都拿不住,纷纷跑到医院买了伤湿解痛膏贴上。标语的内容基本上都是:“火烧我县最大的走资派邹永泰、徐尔吉!”“油炸我县最大的走资派邹永泰、徐大头!”“砸烂邹永泰、徐尔吉的狗头!”“把邹永泰、徐尔吉打翻在地再踩上一万只脚!”如果认为铺天盖地的大标语全部是以上内容,那也过分低估了鞠司令手下的秀才们的才情,在千千万万张大标语中也有这样的内容:“徐大头的头像皮球,里头没有敌我友,装的全是粮棉油!”可惜这类表现书写者才情的东西寥若晨星,但却读者如云,每张这样的大标语前都挤着一疙瘩人,个个伸着脖子以先睹为快。“文革”期间的大字报和大标语大约是全世界生命最为短暂的阅读物,刚贴上人头攒动争相阅读,过不了多大会儿便都进了拾荒者的蛇皮袋子,又过不多大会儿就又上了废品收购站的字纸大垛。改革开放若干年后一位因开布匹成衣铺面而成百万富翁的老板就坦诚地满脸得意地说:“谁说大字报不好我首先反对,我的第一桶金一万余元就是靠撕大字报卖钱挣来的。”
  第三天打六七点钟开始,平原县城停了工的工厂工人、待业青年、无业游民,边看大标语边向位于城东南角的广场集中。
  这个时候最有声色的是鞠司令属下的队伍,他们排着队一人肩上扛一根白腊棍子喊着响亮的口号向广场迈进,这些似兵非兵似民非民的年轻人,一个个气色很好,这要归功于每顿都可以可着肚皮装的免费伙食;他们情绪也很高涨,几乎可以用斗志昂扬来形容。这呢,自然要归功于各种报刊杂志登载的“防修反修”、“保持人民江山万年红”、“不受二茬苦不遭二茬罪”等等读来令人热血沸腾的文章。最后到场的是郊区农民甚至远在乡下的农民。三户庄因为徐大头挨斗去的人较多。鞠贯一说徐大头搞资本主义的试验田,要求三户庄派代表参加批斗大会。魏天霖当然不愿出面,他压根儿就不满意斗徐大头。李作侠为了完成鞠贯一下达的任务,跑到三户庄去“执行造反司令部的命令”,可怎么也找不到魏天霖。他找会计吴黄豆,吴黄豆称病不起。无奈之下,他找到柳叶儿,因为柳叶儿是妇女队长,好歹也算个“队官”。柳叶儿不知去县城开什么会,只想着多少年没去过县城,现在有车坐有人管吃管住,何不借机去逛一逛,于是就跟着李作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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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苍生 第十七章(8)
这个小县的广场并不小,广场叫“人民广场”。那年月把人民提得很响,商场叫人民商场,医院叫人民医院,电影院叫人民电影院,就连浴池理发店也都冠以人民二字。这个人民广场功能很多,开大会是会场,开运动会是体育场,放露天电影是电影场。广场整个有一两百亩面积,盛一两万人绰绰有余。它被斑驳的一人多高的砖墙围着,只留着南门和西门。在紧靠北墙的正中有一座高高的但却不伦不类的建筑物,它三面有墙一面敞着,顶部一漫坡向北倾斜过去,而敞着的那一面正好面对整个广场。人们不知道该叫它什么,主席台、指挥台、司令台似乎都不恰当。广场的南门和北门紧紧锁着,只有法院开宣判会和中小学举行运动会才偶尔开一回,热闹半天或一天。鞠司令和他的高级智囊班子的几个人,今天一大早便上了这个高高的台子,当他看到各色人等蚂蚁赶会群蜂回巢般涌来,想想自己就是蜂王,得意之情无以言表。无以言表鞠司令还是言表了,他嘴里咕咕噜噜骂道:“娘的个X,当初老子造反的时候把老子的劲松兵团喊成松劲兵团,看今天这场面松劲吗?劲大得很哩!”
  大约###点钟的光景广场上便挤满了人,人头攒动,嗡嗡嘤嘤。鞠贯一司令觉得人到得差不多了,就对手下人说:“开会吧。”于是这座无名建筑物两边檐角上的两只大喇叭同时响起:“请肃静!大会马上就要开始了,请肃静!”反复喊了十几遍整个广场还是闹哄哄的,鞠司令有点恼火,骂道:“娘的个X,胆子不小,不听招呼了!”夺过话筒喊道:“马上开会,都不要讲话!都不要讲话!”他原想司令亲自发话广场会立马鸦雀无声,谁知他喊了几遍广场哄闹依然,鞠司令正准备大发其火,一位黑脸高参走过来对着他的耳朵说:“大家说话是两眼空着,把两个走资派押上台来,大家两眼有的看了嘴就闲着了。”鞠司令一想有道理,马上同意了黑脸高参的建议,把话筒交给了他。这位黑脸高参对着话筒喊道:“现在,我宣布,批判走资派万人大会,开始!把平原县最大的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邹永泰、徐尔吉押上来!”
  喊声没落音,县委书记邹永泰、县长徐尔吉分别被两位造反战士架着胳膊押了上来。这一招果然灵验,整个广场立刻沉寂无声,参加批判大会的人们目光几乎一致地投向台上。柳叶儿先是吃惊。她不明白徐大头和那个官儿犯了什么罪。李作侠不容她问话,给她胳膊上带上了一个写着“红卫兵”的红袖章。柳叶儿和会场所有人一样,两眼直直地看着台上。县委书记邹永泰是个粗大汉子,胸前挂着马粪纸做的牌子,满脸黑胡碴里充满沮丧和无奈,与百姓们想象的白面书生的形象几乎有天壤之别。县长徐尔吉却跟他们想象的样子差不多。他的头确实大也确实像个皮球,身子粗短胸背宽阔,胸前当然也挂着牌子,但神态平和自然,一副随遇而安的样子。那位黑脸高参趁全场寂静之机立即对着话筒大声宣布:“现在,由炮打资产阶级司令部联合总部司令鞠贯一首先讲话!”
  鞠司令闻声而起,从衣袋里掏出一叠讲稿对着话筒开始批判发言,他喊了一声“同志们,造反派战友们!”深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照本宣科,意外的事情发生了:站在前排的听众不知是谁响亮地放了一个屁。这屁响得有点出格,邻近的不少人都听见了,立马引起一片欢笑。鞠司令高高在上没有听到屁声,可一大片人的哄笑他却听得清清楚楚。先前制止喧闹没有取得任何效果,深深损伤了他自打当了司令大大膨胀了的自尊心,原本就窝了一肚皮怒火无处发泄,现在自己刚要讲话又有人出来起哄,因此极其生气,对身边那位黑脸高参说:“到下边查一查看谁在捣乱!”
  这位高参一会儿就回来了,对鞠司令说:“有一个家伙放了一个大屁引起一片人欢笑。”鞠司令正在气头上不加思索地说:“把那个放屁的家伙抓上台来陪斗!”没等那位高参作出反应,几个造反派战士就把放屁者抓了上来,原来是位高大的庄稼汉子。他为了省钱中午不在城里买饭吃,清早吃了好几个熟地瓜,肚里老是咕咕噜噜胀气,咕噜了两个多时辰说也凑巧,正当鞠司令正式批判时这些气体破门而出,发出极大的声响,那汉子顿时感到腹内舒坦了许多,谁知这舒坦却要付出给走资派陪斗的巨大代价。也是鞠司令一时疏忽,在他发布“把那个放屁的家伙抓上台来陪斗”的命令时,没有注意自己的嘴巴还正对着面前的话筒。这话筒确是现代科学的产物,更糟糕的是那时还没多少假冒伪劣产品,因此这话筒忠诚地准确无误地把鞠贯一司令的命令通过扬声器给扬了出去。
  

天下苍生 第十七章(9)
广场上参加批斗走资派的人们突然听到大喇叭里冒出这么一句话来,首先是吃了一惊,继而看到台子上的批斗对象由两人增加到三人,新增加的这个人无论怎么看都不像个走资派,就知道他就是用屁制造混乱的人了。大家对放屁者十分同情,全广场骚动起来,议论蜂起:“咋着,放个屁就犯法了?哪条法律规定不叫老百姓放屁?”“老百姓放屁放了也就算了,你们放屁还用纸笔记录下来贴到墙上!”当然最生气的还是与那高大结实的庄稼汉子同来的一群乡村青年,他们高声喊叫:“你们管天管地不能管屙屎放屁!”柳叶儿看到这儿实在看不下去,转身就向会场外走。李作侠赶忙去拉她,她扯下胳膊上的红袖章狠狠砸在李作侠脸上,骂了一句:“造反造反,造你浪娘个X!”她这一走,很多人也跟着朝会场外走,会场一时乱哄哄的。台上的人们包括鞠司令本人都着急起来,又不能放了那放屁汉子。刚抓来立马放了实在有失脸面有损威信。那位黑脸高参又出高招道:“鞠司令,你就甭管下边听不听了,照稿子念吧!”于是鞠贯一也不理会他们如何吵闹只管对着话筒念讲稿。讲稿的最后一句刚刚落音,那位高参便接过话筒大吼一声:“散会!”与会者一哄而散,准备作批判发言,以示对造反派效忠的几位局长县委县政府工作人员也作鸟兽散。
  

天下苍生 第十八章(1)
任勿思和秦萍还是干着他们的老行当,从各家各户的厕所里为生产队收集粪水。自打破“四旧”之后社员的自留地便取消了,按理说社员们没了自留地就该把自家的粪水拿到生产队去换工分吧?实际上满不是那回事!秦萍扛起农具参加大田劳动去了,任勿思拿着一杆木秤蹲在生产队饲养场附近的大水泥粪池边等待社员们来交粪水,以便过称入账再由黄豆给他们折合成工分。开始的几天还可以,下晌之后交粪水的社员络绎不绝,常常把任勿思忙得满头大汗。可是几天之后就几乎没人来了,任勿思被晾了起来。任勿思是个诚实人,觉得自己不应该“乌龟吃大麦白糟蹋粮食”(生产队的工分),就把这种情况给魏天霖队长说了,同时请求让自己也上大田劳动算了。精明的魏天霖没有吭声,心里说:“你们反正不能把自己屙的屎重新吃了它!”便暗暗观察起来。三天之后他发现了秘密:社员们没了自留地,但他们还有宅基地,宅基地上栽满了各种树木。中原大地上自古以来没有给这些树木施肥的习惯,都是熬年岁,熬出年岁也就熬成材了,熬成材卖了就是钱。由于工分值太低,猴精的善于算细账过日子的社员们,算来算去把粪水交队不如给自家的树木施肥。于是一个学着一个就都不向队里交粪水了,任勿思也就失业了。魏天霖无奈只好把秦萍从大田里叫回,与任勿思一起重操旧业。
  秦萍喜笑颜开巴不得如此。这样她就能与她的“老师哥”出双入对了。在大田干活的这段日子里,她觉得白天是那样漫长,太阳像八十岁的小脚老太行走得那样缓慢,简直熬得叫人心如火燎。她想与任勿思在一起,哪怕能看他一眼也好。但这一眼并不容易看,因为她下晌回家的那段时间,正是任勿思在大水泥粪池边忙碌的时候,即便不忙碌他也得守候在那里,以免让社员抓住交粪水没人收的把柄。只有到了晚上他们才能真正地呆在一起,这是一天中秦萍最为欢乐的时刻,她的那位办事呆板认真的“老师哥”也不让她表达自己对他的奔放的感情,他要按照他的教学计划给她讲授各门功课,布置各式各样的作业和思考题,简直压得秦萍喘不过气来。
  在大中院校停课闹革命的时候,任勿思和秦萍大概是全国唯一认真教与学的教师和学生。社会上层出不穷的怪事多得很,学生扔了课本搞大串联,工人丢下机器不再做工,走上大街专做游行示威举起手臂喊口号的工作;农民丢下生产粮食的土地奔向城市,原来扛锄头的肩膀如今扛起了棍子,专门从事一种叫做“武斗”的工作;还有那些过去叫做“教授”、“作家”、“学者”的人,他们背着行李卷儿走进各地的农场农村种地养猪,接受再教育。至于那些被全国人民称作“开国元勋”的人,没有开水只好用瓷缸接屋檐上滴下的雨水解渴,患了糖尿病的,医生却给他进行葡萄糖水点滴……宣传机器把这宣称为“史无前例”。甭管外面怎么颠倒,任勿思和秦萍都认认真真地干活儿,扎扎实实地教、学,在短短两年的时间里,他们完成了高中三年的课程,可惜全县找不到高中毕业试卷,他们无法举行考试,不过任勿思极有信心的认定:如果考试秦萍的各门功课(当然要除去音乐和体育)都会在九十分以上。
  自打那次贴领袖像秦萍觉察到他的老师哥偷看了她之后,就更加大胆地接近任勿思。她断定她的这位老师哥喜欢她,男人怎么会偷看一个他讨厌的女人?不过聪明的秦萍也同时断定,她的老实巴交的老师哥有思想障碍:第一,他把自己当作他的亲妹妹了,哪有与自己的妹妹谈婚论嫁的道理?第二,觉得自己是个右派分子。右派分子是罪名,右派家属也是罪名。破“四旧”以后,运动一个接一个,阶级斗争的火药味愈加浓烈,地富反坏右这些人日子更不好过。任勿思和那些“黑五类”人一样,胳膊上戴上了白袖章,还要每天早起和晚饭后到指定的地方去作“思想汇报”。他怕自己牵连了她。秦萍的判断是准确的。自打偷看了秦萍,那让人心旌摇动的情景时时刻刻在他脑海里呈现,男性的情感如烈火烧烤他的心灵。看一眼秦萍他都感到无限的舒心,他的身心从早到晚都处在亢奋之中,可是同时又有无边的痛苦折磨着他。自打看了秦萍那除了她未来的丈夫才能看到的部位之后,一种深深的负罪感铁石般压在他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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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苍生 第十八章(2)
母亲死得早没给他留下弟妹,秦萍进他家门的时候他已二十出头,他一直是把她当作妹妹看待的,他偷看了她之后,见到秦萍或者想起她心中都会产生一种羞愧的感觉。有时他想:秦萍真是我的亲妹妹就好了,或者让她长不大永远是那个可爱的小黄毛丫头就好了,这起码可以免除他的无限尴尬。现实生活中,每个人做起事来都不可能无所顾忌,或者说失去理智。理智是人性一道难以逾越的关隘。能够守住理智这道关的人,才能不失足。
  可是,他们并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她是被九死一生的饥饿追赶到自己家里来的一个小姑娘;又没有什么力量能够阻挡她的青春脚步,使这个丑陋的小姑娘变成一个光彩照人的大姑娘。任勿思想看到她又怕看到她。他的心钟摆似的摇动着,同时又被左右为难的情感撕裂着。他更大的心思或者说恐惧感是自己头顶的“右派”帽子。这顶帽子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尽管奶奶人缘好,乡里乡亲们没把他当另类待,可是政治上一有风吹草动,他也免不了跟着阶级斗争的风向摇晃。秦萍做了他这个“右派”的妹妹就已经背上了沉重的政治负担,如果……他不敢想如果后边的事情。
  秦萍却与任勿思相反,她是个大胆又心细的姑娘,自打她青春之火慢慢燃烧起来,最后形成熊熊烈焰之后,任勿思广博的知识、正直的人品、待人接物的真诚态度,就深深地打动了她。使她一天比一天坚定地认为:我未来的丈夫,没有别人,就是他了!在她跟他攻读高中课程中,她像祝英台那样无数次地向他暗示爱慕之情,可是这个现代的梁山伯不知是不懂还是装不懂,正像戏词里说的“千提万提提不醒”,后来秦萍恼了不再戏谑地喊他“老师哥”,而是捏腔拿调地学着戏台子上祝英台的样子直接喊他“梁兄!”真睡觉的人好喊,装睡觉的人难喊。他仍一如既往地木然地对待秦萍。他是不是对我没有好感?秦萍的心一天到晚悬在半空里。自打那次贴伟人像她发现他偷看自己,一颗悬着的心才落到地上。从此以后她就像一切痴心女子追求异性那样打起向任勿思的进攻战。
  这天中午夏季暴雨之前的狂风刮过之后,秦萍捂着眼睛跑到任勿思屋里说:“我的眼被啥迷了,你看看里面有什么?”任勿思为难了,但只瞬间工夫就说:“去找奶奶,奶奶治这些小毛小病最在行了。”秦萍任性地说:“奶奶眼色不济了,看不见的,我就叫你看!”任勿思一想秦萍说得有道理,只得给秦萍观察眼睛。他颤颤索索地用左手抱住秦萍的头,又抖抖索索地用右手掰开秦萍的眼睛,左看右看没发现草屑一类的东西,说:“啥也没有,好好的么!”秦萍双手抱住任勿思的腰执拗地说:“再仔细看看,里面准得有啥!”任勿思的脸以至全身都像火烧似的发烫,又仔仔细细看了一会儿松开了手,说:“什么也没有。”秦萍双手却抱得更紧了,命令他说:“再看!非叫你看出啥来不可!”她把两只美丽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任凭任勿思去看,并提醒他说:“看仔细点,两个瞳仁里!”任勿思整个身躯都燥热起来,胸中涌起不可遏止的热浪,他看着秦萍两个漆黑的瞳仁说:“里面除了有我什么也没有!”秦萍这才羞涩地笑了说:“我眼里当然除了你什么也没有!”说罢用灼热的唇向任勿思吻去。任勿思已无法控制自己,也用双手抱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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