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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展记-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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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匆匆忙忙路过的人们听见花厅里传出的笑声,沾染上那份喜气,不禁也都微笑起来。凤府今年最大的一桩喜事,就在这一片笑声中缓缓拉开了帷幕。

“快点快点,虽然还有一个多时辰,但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赶紧弄好。”绿云一边忙着手里的事情,一边回头嘱咐着正在为茉莉梳妆打扮的容燕和清雅。容燕是她得力助手,清雅则是凤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两人和楚韵在镜前细细的为茉莉妆扮。此时窗外天光未明,仍旧是黑沉沉的一片,但茉莉的小屋里挤进这几个人,一片忙乱。

楚韵是添香院的花魁,打扮的技巧自然比他人要高许多,她细细在茉莉颊上拍了淡粉红胭,轻扫娥眉,顿时镜前的新娘子便光彩照人,端秀纯美中透出几分妩媚,眼波流盼,满室光华。

容燕和清雅为茉莉梳头,楚韵忙完了自己的事情,站到一边饶有兴致的看着她们忙活,却发现她们梳的发式与众不同,自己擅于妆扮,却从未见过。两人巧手梳髻,将茉莉长发一缕缕梳顺,或编成辫子,或转拧盘起,或以发夹固定,四只玉手穿梭往来,一会儿将新娘子满头乌发梳成一个特别的发式——头上大大小小的髻团错落有致,两鬓微蓬,黑如鸦色。

“这是什么发式?我从未见过。”楚韵有些好奇,开口问道。

“这可是很少见的发髻,放眼皇朝上下,按礼制能梳这个的极少,楚韵姑娘且看着,等会儿我们给姑娘戴首饰的时候,您就明白了。”容燕笑着,和清雅一起捧过来点心茶水:“姑娘快先吃些东西吧,方才请楚姑娘别给您点唇,就是想着这个。今儿只怕有您受的,咱们来的时候,大公子可特别交代了,别让姑娘饿着。”

茉莉脸红了红,拿过点心吃起来。绿云亲自捧着两个箱子走过来,容燕清雅迎上去,三人打开箱子,顿时满屋一阵珠光宝气。楚韵走近一看,低声惊呼出来,四人一起抖开箱中衣物,茉莉顿时被耀花了眼睛。

“姑娘穿起这套衣裳来真是好看。”绿云退后一步,看着镜前美丽的身影,满意地说。

“是,又贵气,又秀雅,怪不得大公子……”清雅掩唇一笑,也称赞着。

“楚姑娘,方才我们为姑娘梳的髻,称为‘山松髻’,两鬓微蓬,是‘双博鬓’,朝廷礼制,一品外命妇冠花钗九树,双博鬓用九钿,间饰以珠翠云霞,只有梳这样的发式,方才能戴一品外命妇的冠钿。”容燕上前为茉莉整一整头上冠饰,问道:“姑娘感觉如何?”

“好重。”茉莉实话实说,终于明白为何她们说“今天有您受的”了。

四人笑出声,楚韵上前为她点上绛唇:“你就忍一忍,今儿可是你的大日子。”

“楚韵姐姐,我有些怕。”茉莉神色坦然,抬眸望着她。

“是,我知道你的心思。”楚韵面色柔和,手上不停,在她樱唇上小心的点染:“我想,身上的冠带越重,将来的责任就越重。不过,想一想凤大公子,还会不会怕了?”

茉莉垂了垂眼帘,再抬起来时,坚定的摇摇头。

“这不就好了吗?”楚韵放下手中的胭脂,后退两步,满意的点点头。一品外命妇服用翟衣,绣翟九重,还好现在是秋季,不至于那么热。素纱中单,黼领,硃縠逯襈裾。蔽膝随裳色,以緅为领缘,加文绣重翟,为章二等,腰间束玉带。因是婚典,所以翟衣为深红色。

“全好了吗?可漏了什么?”绿云问道。

“还有这个。”清雅从箱子中捧出最后的装饰:“凤冠霞帔,凤冠戴上了,霞帔还没戴好呢。”绿云接过上前,绕茉莉肩颈,顿时金绣的云霞翟文霞帔便如一道彩云绕着新娘子,看上去更加贵气雍容。

小屋外突然传来了人声、脚步声,茉莉陡然紧张起来,知道“亲迎”礼要开始了。

犹是黑沉沉的天色,凤氏宗庙前却灯火通明。曦展穿戴整齐,着一品国公的大礼服,于宗庙前北面而立。

凤老爷一身祭服,肃容对曦展说:“躬迎嘉偶,釐尔内治。”

曦展趋前三步,亦肃容道:“敢不承命。”凤老爷退至一旁,曦展在宗祠前行了大礼,祭告宗庙自己即将迎娶嫡妻。

此时天光已从东方透出,大片大片的云蒸霞蔚,朝阳隔云洒下万点金光。

“吉时到,请大公子往前厅去。”一旁有仆人上前禀告。

曦展拜辞宗庙,大步向前厅走去。

从凤府到沈家的一路上,早挤满了人。凤氏上一次办这样的大喜事,是几十年前凤老爷迎娶凤夫人时。亲眼目睹过那场婚礼的人,至今仍然津津乐道;当初也有许多人疑惑,凤老爷不是还有一个妹妹吗?怎么凤家小姐出阁,没有这样大的盛礼呢?不过今日,当时的遗憾都已化作满腔的兴奋。

因是一等国公娶亲,京畿卫以军士开路并维持秩序,帝都乃天子脚下,民众皆知礼守法,自觉让开中央大道,只挤在两边。

此时,东城门一队人马缓缓而入,二十几个高壮的汉子护着中间一位披海蓝斗篷的年轻公子骑马而行。

“今儿帝都怎么这般热闹?”年轻公子挑挑眉,该不会是有人知道自个儿提前回京了吧?若真如此,他就该对身边的人及骁骑军来次大清洗了。

“回主子,今儿是凤府凤大公子成亲的日子,满城百姓都看热闹去了。”一旁的心腹上前禀报。

“什么?”年轻公子眉眼一亮:“好个凤曦展,上回来的时候,他还是孤家寡人一个,怎么这么快就把事儿给办了?怎么没人将这个消息报上来?真是,在边疆几年,消息都不灵通了。快去打听打听。”

“是。”一旁忠心的属下只好无奈的去满足主子八卦的欲望。

“另外,”年轻公子手抚着下颚因连日赶路而生出的胡茬子邪邪地笑:“备份儿重礼,咱们吃喜酒去。” 外面鼓乐声渐渐逼近,在门口停驻。茉莉心怦怦跳,一手揪紧了胸前的金绣翟文霞帔。

“姑娘别紧张。”绿云轻轻拉下她的手,将一串硕大浑圆、泛着柔晕的珍珠给她挂上:“这是朝珠,姑娘千万戴好。”

门口传来导引媒者林大学士的声音:“婿请下马。

同一时刻,楚韵将手中绣了吉祥字样、缠丝连理花团的盖头为茉莉盖上,盖头上的流苏不是平常人家用的穗子,而是珍珠串成,和新娘胸前的霞帔朝珠交相辉映。容燕清雅扶起茉莉,南向坐。

楚韵充当茉莉的家人,至门前福身,迎入主婚者和新郎。媒人林大学士依礼立于门口,主婚者涂山兰入门而右,曦展入门而左,执雁者小四直直走到寝屋前,北向立。

涂山兰站在屋东,面向西。曦展拜下,奠雁,而后退出。

茉莉蒙着盖头,什么也看不见,但她知道曦展进来了又出去了,心跳得像要从嘴里蹦出来。

容燕清雅扶起她,面朝南站定,茉莉知道眼前是父母的牌位,泪盈于睫。她着大礼朝服,恭谨地拜了四拜。

楚韵在她父母牌位旁边,柔声说道:“往之汝家,以顺为正,无忘肃恭。必恭必戒,毋违舅姑之命。尔忱听于训言,毋作父母羞。”

茉莉低声:“敢不承命。”

容燕清雅扶起她,出门去了。

这一日万人空巷,帝都百姓们虽然看不见坐在鸾轿里的新娘,但骑在玉色骏马上的凤大公子,足以大饱众人的眼福。曦展着七梁冠,大红锦罗衣,白素纱中单,大红锦罗裳及蔽膝,玉朝带,丹矾红花锦,云鹤花锦紫绶朝珠,双仙和合玉佩,白绢袜,皁皮云头履鞋。众人赞叹着果然如今上称赞的“如金如锡,如圭如璧”,一边热切议论着这场婚事。

凤府上早已宾客盈门,喜宴齐备,人人欢声笑语,喜气重重。所以,谁也没有发现,在这个大喜的日子里,混进了几条趁着混水摸鱼的鱼,啊,不对,是龙。的

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子,还未进宫觐见陛下就先来这儿,不大妥,咱还是先回去……”忠心的属下在一旁一边小声说着,一边半捂着脸,不忍看自家主子毫无仪态的吃相。这幸亏是坐在喜宴的最角落里,毫不引人注目,要不然被认出来就丢死人了。

“行了,闭嘴。”赢太玄一个白眼飞过去,岳松雷乖乖闭口。“回来就碰上这样的好事儿,不凑个热闹太对不住自个儿,贺礼呢?送去了吗?”

“叫他们赶回府里拿的,雕金缠丝珐琅大团花的彩香炉,幸好府中长吏还未将贺礼送来,没撞在一块儿。”岳松雷忙说道。

“嗯,不过你说的也是,刚回京,理应先去见陛下的,回头请罪。”赢太玄继续埋头大吃,岳松雷暗地里翻翻白眼,主子明知道陛下不会拿他怎么样,才在这里先吃饱了,憋着劲儿等着灌新郎官的酒。不就是一桩老掉牙旧事儿吗?用得着这样小鸡肚肠?况人家凤大公子根本不知道有这件事情。

这时,一个人影从边儿上溜过来,在赢太玄身边坐下,大出了一口气,拿起筷子就要开动,一边还嘟囔着“饿死我了”,赢太玄一抬头,两人的目光撞到一处,彼此都愣住了,一旁岳松雷抬头一看,差点没有惊叫出来,忙捂住嘴。

赢太玄一把拉起那人,悄悄溜出宴客厅,厅外是凤府的前花园,他扯着那人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额角直冒青筋:“皇姑,您好大的胆子。”

“切,你少在那里五十步笑百步。”偷溜出来的山阴大长公主一身男装,白了他一眼:“你提早回京,不先进宫去见官家,倒偷溜来这里大吃大喝,成何体统?”

“皇姑有话教训侄儿,我原该好好领着,不过,”他上下打量山阴大长公主:“皇姑这个样子,怕是没什么立场来跟侄儿说体统二字吧?”

山阴公主慢条斯理抚抚袖子:“你还记恨着那事儿?”

“当然,奇耻大辱,怎么能忘掉?”赢太玄扬扬眉毛说道。太素嗤笑,几年前赢太玄在京中时,是花名满天下的风流王爷,一日他听说帝都自江南来了一位名妓,便心生好奇,命人去请。当时曦展因要谈生意,也邀她作陪,名妓竟推却了王爷的邀约,而赴曦展之约。赢太玄于此事耿耿于怀,说好听点是不甘心,其实根本是闲着无聊寻开心罢了。

“皇姑怎么出来的?”他接着问道。

“哦,今儿贵太妃娘家的媳妇进宫请安,我威胁其中一个带我出来的。”

“威胁?”赢太玄挑高了眉头。

“喏,这个。”太素往袖子里一掏,一把霜雪明锐的匕首亮出来:“申贵太妃再怎么不济事儿,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主,谁知道她娘家的媳妇胆子那么小,在车上吓的都晕过去,最后还要我把她弄醒,麻烦。

赢太玄无语。

“既然咱们都来了,总不能什么都没做,就这样回去。我闷在宫里这么长时间,都没什么新鲜事,好不容易大家都在说凤大公子成亲了,就想出来瞧瞧。”太素拍拍他肩膀:“你不是要趁着今儿给凤大公子好看吗?那我们继续去吃好了,折腾了半天,饿都饿死了。”

“谨尊懿旨,皇姑。”赢太玄苦笑,摊上这位姑奶奶,谁也没有法子。

山阴大长公主率先往宴客厅走去,赢太玄跟在后面想着今天怎么把这位金尊玉贵的公主给平安带回宫,上天保佑她别再弄出什么事儿,他可不想为这位可怕的皇姑收拾烂摊子。眼看到了宴客厅的偏门,他心不在焉,前方的山阴公主突然停了下来,他连忙稳住,差点没撞上去。

“怎么了?”他欲探头去看,太素回身一把抓住他往回推。

“怎么了?”两人回到原来说话的偏僻地方,赢太玄诧异问道。

山阴公主喘息着,惊魂未定:“那个……刚刚进来的那个……”

赢太玄从她神色反应中看出了什么,眼睛渐渐睁大。

“浑水摸鱼的——不止我们两个。”太素的脸色垮下来。

“那个——皇姑,”赢太玄眨眨眼,觉得还是说出来比较好:“岳松雷还在里面。”

“什么?”太素压低了声音尖叫。

“您……还是做好准备吧。”赢太玄同情地看着她,他至多被训斥几句,皇姑可就惨了。

“完了完了……”太素看着从宴客厅偏门出现的一抹晴空蓝的衣角,喃喃念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赢太玄俯身下拜。

“渤海郡王提早回京,不先入见,倒跑到这里来凑热闹。”雍德帝似笑非笑看他一眼,太素早在一旁深深福下,却不见雍德帝叫起,陈堰在边上一声也不敢吭。

“陛下恕罪,臣与凤曦展昔年有小过节,在边关几年,一回来便听说他要娶亲,不禁想来扯扯他后腿,出个小气。”赢太玄面上轻松,心中却提起来。

“平身。”雍德帝伸手示意,向旁边一瞥:“陈堰,着人送公主回宫,朕口谕,山阴大长公主偶染风寒,养病涵章宫,无旨不得扰。”

“遵旨。”陈堰躬身,带了太素出去,命人护送回宫。太素知这次今上震怒,也是一声也不敢出。

赢太玄侍立一旁,他是皇帝伯父之子,袭父亲爵封渤海郡王,自小与皇帝亲厚,但此刻亦静不出声。

宴客厅内一阵大骚动,原来宣旨的人到了。凤曦展以一品国公礼娶新妇,“亲迎礼”完成后,新妇入门、坐床,着朝服受一品诰命夫人之册封,然后才换喜服,行合卺礼。今日册一品诰命,由礼部按例遣官吏册封。雍德帝向宴客厅偏门走去,却并不进去,只站在窗边向里看。

赢太玄跟在后面,雍德帝一笑,示意他也来瞧。只见宴客厅内,众人皆伏地,宣旨官南面而立,朗声读了诰旨。

新妇大妆朝冠,两人自窗边望去,看不清楚脸容,但身姿袅娜,缓缓行大礼接旨,从容婉丽,雍容秀雅。

“朕欲先行,你回头进宫来。”雍德帝向他摆摆手,示意他留步。

“遵旨。”渤海郡王低头,待皇帝走远了,才抬起头来,大松了一口气。

“官家。”刚出府门,陈堰便跟上来。

“已办妥了,申夫人欲再进宫向贵太妃说此事,锦衣卫在半途上拦下,命人施以催眠之术,万无一失

皇帝微微点头:“传旨命龙骑尉明日送山阴大长公主去太庙,着神策军护卫。”

“遵旨。”

皇帝不再言语,向前行去。

渤海郡王送走了皇帝,嘘了一口气,挥挥袖摒退了岳松雷和暗处的护卫,径直走回宴客厅里,等着待会儿扯新郎官的后腿。

宴客厅是男女分开的,隔了一道雕花镂空的精致板壁,再垂下一道帷帘,那边便是女眷们宴饮的场所。渤海郡王走进厅中,四处看了看,在板壁前的角落坐下。杏红的纱帘从雕花镂空处不断浮过来,那边传来曼声笑语,他一笑,随手拿起乌木三镶银的筷子,捡桌上精致小巧的点心菜肴吃了两口,酒却丝毫未动。

这边热火朝天的景象并未让渤海郡王融入其中,隔帘一个娇脆声音摄去了他心神:“祖母,母亲,新房内现在只有嫂嫂一个人,我想去瞧瞧,陪陪嫂子。”

还未有人答话,就有一个声音接着说:“二小姐对新嫂子还真不错,听说,新妇以前常常出入贵府,和二小姐一定非常亲厚了。”

渤海郡王挑挑眉,这句话暗指新妇行为不检,虽然帝国民风逐渐开放,但对女子的束缚还是有许多。厅内凤老夫人神色未动,凤夫人脸色沉了下去,她正要开口,曦宁却朗朗笑语:“是,您说的不错。嫂嫂曾被祖母聘为女西席,教我女红。她心灵手巧,性格坚毅,哥哥心生爱慕,便三媒六聘娶为嫡妻。两人都不是瓜田李下之辈,发乎情止乎礼,光风霁月,婚前认识又有何妨?便是整个帝都都知道了,也只会羡慕称赞,会在背后说三道四、散播谣言的,也只能是些猥琐小人和见不得人家夫妻和美的三姑六婆;更甚者,还有些是吃不到葡萄偏说葡萄酸的,其用心也不言而喻了。武小姐,我说的是吗?”

“你……”那位小姐噎住,赢太玄隔板壁听着,不禁低笑出声,好利的一张口!只是这么一说,气氛必然僵住,未免得罪人。

他正想着,隔壁又传来笑语声:“我年纪小原不知事,说的也只是心中所想,若是有什么地方说错了,或有不是的地方得罪了人,还请诸位夫人小姐原谅,感激不尽。”曦宁说着,自席上站起来,向在座众人深深行了个万福礼,她生得好看,又是凤家嫡出的小姐,此时语气诚恳礼数周全,众人急忙谦让,诰命夫人们纷纷称赞凤家不愧是世代簪缨之族,女孩儿也这样知礼。

曦宁又转向主座:“祖母,母亲,我还惦记着要先去准备准备,晚上去闹洞房呢!就放我走罢!”

“闹洞房?历来只有新郎官的好友才能闹洞房的,你去凑什么热闹!”凤老夫人摇头笑道:“才说你有些长进,怎么又准备淘气?”

“我才不去和那些人凑热闹呢!我可是单独想了一个好主意,先去威胁威胁哥哥,他要是愿意花钱消灾,我就不去了;他要是不愿意,那咱们就走着瞧。”曦宁一扬小脸蛋,得意洋洋。

众女眷们听了,哄堂大笑,一旁一位诰命夫人说道:“原来二小姐是惦记着大公子的钱袋儿呢!”

曦宁笑道:“夫人不知道,我们家本就是从商赚钱的,大哥哥太精明,除了节庆,要从他那里占回便宜是千难万难。这次好不容易有了机会,我总要先捞上一笔再说。

众人又是一阵笑,曦宁色若春花,这俗气的话从她口中说出来,却显得天真无邪。先不说那些诰命夫人,就连在座的千金小姐,此时也觉得她伶俐可爱。

“去吧去吧,可别淘气得太狠了。”凤老夫人笑着挥手:“丹朱,看好姑娘,别叫她太顽皮。”

“是。”丹朱应一声。

“我告退了。”曦宁先向祖母和母亲微微屈膝,再转向各位女眷,双手微微握拳置于腰前,行了个完美无瑕的常礼,带着丹朱出了宴客厅。

“母亲,宁儿以前不善应酬,如今倒是长进了。”凤夫人低声说了一句,神情有些惆怅,似悲似喜,不知是为女儿成熟了感到高兴,还是希望她永不要长大。

“你不用担心,”凤老夫人看出媳妇的思绪,也低声笑道:“她深居闺中,又不喜欢那些千金小姐,茉莉对她来讲亦师亦友,如今又是长嫂,咱们家宁儿也是个护短的,听见有人说她朋友的不是,自然不高兴。她平时懒散,其实聪明得很,今日这些话,并不是她学会了虚与委蛇,而是给茉莉出气辟谣的同时,又顾及到家族,不愿意得罪人,才又说笑。真是难为她。”凤老夫人语气中有着欣慰,颇有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

板壁这边,早不见了渤海郡王,只余一双乌木三镶银的筷子在桌上。

曦宁从宴客厅出来,直奔自己房里去,她一手提着裙子,一手扯着丹朱飞跑,丹朱嘴里直说让她慢些,也只当没有听到。

刚进院门,就大声嚷:“舅老爷把鹦鹉送来了没有?

院里的小丫头忙过来回说:“舅老爷适才派人送来了一个用黑布蒙着的笼子,说要姑娘亲自打开,我们放在房里桌子上了。

曦宁点点头,正要进去,又转身歪着头吩咐:“你去宴客厅,小四在外头守着呢,你叫他去跟哥哥说,要是不想被我搅了洞房花烛夜,就赶快来贿赂贿赂我。不然,咱们就走着瞧!”小丫头偷笑着去了,曦宁自带了丹朱进房去。

半晌,屋门一开,一只彩色鹦鹉先翩翩飞了出来,说是鹦鹉,体型却大了许多,头上有冠,眼珠黑亮,身上有五彩羽毛,美丽极了。鹦鹉绕着院子飞了一圈,落在院中的树上,亮开嗓音叫道:“美人快出来,快出来。”

房门处裙裾一闪,曦宁先现出来,后面跟着一脸无奈的丹朱。

隐身暗处的渤海郡王一震,只觉得天地亮堂了许多,中秋的阴凉霎时变成了初春之明媚。曦宁今日穿了大红刻丝绣云纹的外袍,那件袍子上绣的云纹是用和衣裳同色的绣线掺入极细的银丝线绣成,曦宁自廊下走到院中,自阴影处走到日照下,身上光影变幻,云纹流动,若隐若现。她从回廊上下来,走到鹦鹉停驻的树下,仰头一笑,渤海郡王方看清了她面容,一时不禁目眩神迷。

“宁姑娘,”小丫头回来传话:“大公子叫我来传话,说让一字不漏的说给宁姑娘听。”

“你说。”曦宁转头对小丫头笑,鹦鹉从高高的枝上飞下,落到她身边的小花树上。

小丫头想了想,学着曦展的口气:“忙,勿闹,听大人话,不然禁足、绣花请自选。”

曦宁的脸色由白变红,再由红变黑,丹朱挑挑眉,一副“看吧,就知道你成功不了”的神气。落在一旁的鹦鹉却发出了“嘎嘎”的声音,似在大笑。暗处的渤海郡王使劲憋着笑,这凤大公子可真是个妙人。

“好啊,哼,那可就别怪我让你好看了。”曦宁冷笑,转头对鹦鹉说道:“锦锦,今天可全靠你了,咱们一起让臭哥哥知道我的厉害!”鹦鹉嘎嘎叫了两声,似在表示赞同之意,飞到曦宁的肩上,一人一鸟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院去。

丹朱在院里翻个白眼,为天真的主子哀悼,希望大公子罚她的时候,不要牵连自己这个小小丫鬟。

画眉深浅入时无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金乌西移,夜幕慢慢落下,宾客们起身告辞,新郎官出门送客,凤府门前车水马龙。

新房内红烛高照,新娘子静静坐在床边,丫头和喜娘嬷嬷们低声笑着,说着吉祥如意的话。绿云和容燕清雅不时上前去,轻声问新娘子有没有什么需要,可渴了饿了,茉莉都只微微摇头,一声不吭。

门轻轻的开了一条缝,曦宁的小脸探进来。

“二姑娘。”门前的嬷嬷眼尖,看见她急忙行礼。

“你们忙,我来瞧瞧茉莉姐姐——啊,不对不对,该叫嫂嫂了。”曦宁笑眯眯的,蹑手蹑脚走到床前,往前一扑,就想掀茉莉的盖头。

“哎呀宁姑娘,这可使不得。”清雅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这盖头啊,是要新郎官来掀的,你可不能掀。”

“哦。”曦宁眨眨眼,乖乖的在茉莉身边坐下,调皮的探头从盖头下面往上看,只看到嫣红美丽的面颊和微微抿起却又有着弯月一样弧度的粉唇。

“哇,新娘子好漂亮哦。”曦宁直起身,称赞着。

“盖着盖头呢,宁姑娘怎么知道新娘子漂亮?”端着一盘果子的嬷嬷进来,正好听到她说的话,笑着问。

“我偷偷看见了。”曦宁朝她挤挤眼睛:“新娘子的脸是红色的,嘴唇粉润粉润,可好看了。”

房内众人轻轻笑出声,互相交换着眼色,新娘的裙裾微动,发出细细的声音,想必是新妇羞涩,又守礼不能说话罢。

“嬷嬷,你拿的是什么?”曦宁探头看。

“这是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给大公子和大少夫人吃的。哎——姑娘别淘气!”那位嬷嬷一让,躲开曦宁伸过来的小手。“这个呀,是‘早生贵子’,姑娘不能吃!”边说着,边带了暧昧的笑容去看新娘。

新妇不安的动了动身子,更窘迫了。

曦宁察觉到,眼珠一转,转了话题:“茉莉姐姐成了嫂嫂,我虽然很高兴,可是也很难过哦。”

“为什么?”容燕捧过来一杯茶递给她,笑问。

“唉,嫂嫂心灵手巧,又聪明又稳重,女红做的又好,奶奶肯定会让我跟着嫂嫂学做针线。啊——我惨了我惨了!一朵牡丹花就把我给弄得焦头烂额了,这以后还指不定要绣多少呢!我惨了!”曦宁想到这里,觉得世间最悲惨事莫过于此,一只手在空中扬着,连上翘的嘴角都往下撇了。

“哎呦我的姑娘,这是大喜的日子大喜的地方,不能说不吉利的字儿的!”一位嬷嬷急忙上来阻止。

“老夫人让你学针线女红,还不是为了你好!”绿云走过来斜眼看她:“你看看大户人家的小姐,哪一个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规规矩矩学针线学礼数的?哪像你,春天爬树夏天玩水,秋天你好不容易安分了一季,到了冬天又撺掇着丹朱打雪仗。我看,也真该找个靠得住的人管管你,要不然,这以后到了夫家,准会没过几天就被姑爷给退回来!”众人都笑,绿云又捧了小瓷杯到茉莉面前:“少夫人,您润润口。”

“哼,才不会呢!”曦宁气,有她说的那么差吗?

“啊,是不会。”绿云回身,状似认真的想了一想:“我还是说错了一句,真该找个靠得住的人管管你,要不然,这以后来提亲的人指不定有没有呢!”

“你,你……”曦宁气得嘟起了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茉莉轻轻拉一拉绿云的衣袖,绿云知晓她的意思,又笑着安慰:“行了行了,我跟你说笑呢,宁姑娘大人大量,可别计较。咱们宁姑娘花容月貌,将来一定能嫁得贵婿,找个才貌双全的好姑爷,琴瑟和谐,白头到老。”

曦宁又感到有些羞涩,回头:“我不跟你说了。你们好好服侍着,我先出去了啊。”说着急急走了出去。

出了暖洋洋的新房,一阵夜风扑面而来,凉凉的,顿时把她脸上的绯红燥热吹去不少。曦宁站在院里,想起绿云的话,不禁自己嘟囔着:“呜,我有这么差吗?将来真的嫁不出去怎么办?呜呜呜,会被人笑死的……”

暗处的渤海郡王挑挑眉,新房里小女儿的闺中之语被他听了个全,此刻再听到曦宁的自言自语,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锦锦,锦锦,你在哪里?”曦宁这才想起自己的目的,忙着找带来的鹦鹉。

“姑娘要找的可是它?”赢太玄从暗处走出,扬扬手,手里抓着一团五彩斑斓的东西,正是锦锦。

曦宁大惊:“你是谁?怎么在这里?锦锦——”

“请不要害怕。”渤海郡王文质彬彬的一揖:“我是今日的宾客,因这只鹦鹉不知从何处飞来,落在了我的冠上,所以带它来寻主人。

呜呜呜——他骗人!他骗人!锦锦在他手里无声的挣扎。

“哦,原来是这样。是我教鸟无方,请公子原谅。”曦宁瞪了锦锦一眼,款款屈膝行礼。

“不要紧,既然这样,在下物归原主。”赢太玄笑道,低眸瞥了锦锦一眼,松手让它飞回曦宁的肩上。

锦锦蹲在曦宁肩上瑟瑟发抖,把头埋进翅膀里——呜呜呜,那个人好可怕!

夜幕低垂,前厅的宾客们都散了,温柔的静夜如一泓泉水,在散发着香气的风中荡漾。身着吉服的新郎官从前面走过来,一大群年轻公子簇拥在他周围调笑。这些世家贵介公子平时被严苛的礼仪家规束缚着,今天好不容易有个可以尽情笑闹的机会,当然不会放过。人群笑闹着往新房里去,谁也没有注意到新房外的花树丛里藏了二人一鸟。

“哟,中书令的长子、尚书令的侄儿、上次开科的文状元、武林泰斗昆仑雪山的小弟子……你哥哥结交的人还真不少,哪一行的都有。诶,那不是今年刚被陛下赏了金鱼袋的翰林学士吗?”

“你不是刚从边关回来吗?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啊。”曦宁斜着眼睛看了渤海郡王一眼,黑白分明的眼睛波光荡漾,一斜一睨间繁花失色,嬴太玄不禁怔在那里,心荡神驰。“怎么不说话?”曦宁没听到回答,又问了一句,嬴太玄才回过神来,却笑而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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