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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穗-第1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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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想想觉得不太妥当,却再没合适的机会提了。

金穗一路上心情颇好,东泗县是个繁华的城市。治安很好。民风比较开放,人们对外来事物的接受能力也比较强,是个开分店的好地方。

不过,这两天她一直惦记着那位素昧平生的天瑶姑娘。私下和锦屏多番旁敲侧击地打听。

锦屏本不想告诉金穗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人,又怕金穗误会姚长雍把那姑娘金屋藏娇,且金穗不是真正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这些话也说得,索性直言道:“昨天夜里,公子已经派人买下那位姑娘,连夜把她送往扬州去了,免得夜长梦多。”

金穗呆了呆,姚长雍的手段真是干脆利落。说送走就送走了。她还以为会再见天瑶姑娘一面。那姑娘长得真是美,尤其是第一眼的震撼,是从来没有过的,恐怕连姚长雍都比不上,她私以为“梁州第一美人”的称号应该颁给那位姑娘。而不是姚长雍这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可惜没有看第二眼的机会了。

锦屏看她呆呆的,觉得好笑。

行至半路,天雨忽降,他们停在一片平原上,官道被大雨冲毁,不得不停下马车,姚长雍让侍卫寻了一处地势较高的地方,在荒郊野外安营扎寨。马车里备了足够的帐篷和黑炭,起屋生火都不成问题。

锦屏从画仕女掐金青玉盒里取出火柴引燃炭火。

金穗穿上厚厚的小夹袄,身子仍是发冷,帐篷搭建好后,从马车上转移到帐篷里偎着炭盆子。

姚长雍吩咐锦屏熬煮姜汤,他搬来一只书匣子让金穗随便挑书看,以转移她的注意力。金穗领了他的好意,翻检一遍书匣子,大多是些枯燥的游记之类,她不耐看长篇大论的文言文,在最底层居然翻到一本志怪小说,顿时来了兴趣。

姚长雍瞟了一眼,失笑道:“你居然对这个感兴趣。”

“我没看过嘛。”金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因为感觉自己要生病了,声音也比平时软了许多,又问,“姚公子怎么会有这样的书?”

她边问,边揶揄地看了他一眼,姚长雍把它压在书匣子的最底层,恐怕是不想让人知道他看这种书。

“年轻时候好奇罢了。”姚长雍随口答道,滴滴答答的雨点打在帐篷顶上,他第一次觉得格外悦耳动听,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他无心看书,反而认真倾听上天传达的一种类似宿命的声音。

金穗暗暗翻个白眼,十分无语,姚长雍才十六七岁年纪,居然说“年轻时候好奇罢了”,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

时间静静流逝,金穗看了两章后,锦屏呈上一碗浓浓的姜汤给金穗,金穗喝完后觉得小腹处暖暖的,好受了很多。

她身体好受了,也有空关心下别人,问道:“锦屏姐姐给姚公子和其他人也熬一碗姜汤吧,天气突然冷下来,莫着凉了才好。”

姚长雍回头看她一眼,眸中含笑。

锦屏笑道:“我的小姑奶奶,这些事奴婢做惯了的,还能不晓得?姑娘是女孩子,身子娇贵,当然是紧着姑娘的。横竖这个天儿什么都做不了,要奴婢熬一天的汤也是个打发时间的法子。”

金穗笑:“我白客气一句,竟惹来你一篇话儿。”

锦屏努了努嘴,佯怒闭上嘴去熬汤了。

金穗轻笑一声,继续低头就着磨砂玻璃灯看小说,姜汤刺鼻的味道掺着暖暖的温度。看了半篇,她眼前渐渐朦胧,脑袋压在双臂上睡着了。

锦屏轻手轻脚地为她盖上披风,过了会儿,姚长雍抬眸,见金穗眼底青黑,悄声对锦屏说:“这么着不病也得病了,索性我那床铺是干净的,你扶她去躺躺,稍后再换就是了。”

锦屏看看外面的大雨,着实没法把金穗弄回她自己的帐篷去,便点了点头,扶着睁不开眼的金穗躺到床上去。出门在外,娇贵如姚长雍也没法弄个奢华的拔步床来,他的床是用木板架起来的,拆装都方便。

锦屏为金穗盖好被子,忽然想到,先前姚长雍中毒时用的是金穗的铺盖,这回金穗生病用了他的铺盖,暗笑真是扯不断、理不清的缘。不知金穗醒来后看见自己睡了姚长雍的床会如何反应?

金穗睡了个不太踏实的觉,毕竟雨点打在帐篷上,噼里啪啦的,她潜意识认为自己生病,心情会无缘无故地烦躁,就做了个自己漂浮在海上的梦,海水一波一波打在她身上,一会儿凉一会儿热的。

锦屏唤她起床吃晚饭时,她揉揉惺忪的睡眼,一时之间不知身在何处,怔怔地由着锦屏服侍简单地漱口,洗脸。

姚长雍好笑地摇摇头,目光轻扫,忽然发现床上有滩红渍,蓦然吃惊:“黄姑娘,你受伤了?”他的床单是天蓝色的,那片红很刺眼。

锦屏吓一跳,受伤从何说起?

姚长雍看看床单,紧张地拉过金穗上下打量,就看见她身后一片红,脸色顿时红了一片,无奈地以手拍额,暗暗咒骂一句,这都是什么事啊?二话不说,头也没回地冲进雨里。

金穗仍在发呆,怔怔地望着甩帘而去的姚长雍,似乎怒气冲冲的,谁得罪他了?

锦屏一看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也无语了,同时松口气,来潮总比受伤好,她迅速地掩上被子,偷偷笑了一回,轻声问道:“黄姑娘的小日子是什么时候啊?”

“小日子?”金穗一怔,脸颊微红,“我没来过小日子。”

方说完,她不由自主又看了眼帐篷上晃动的帘子,突然明白了什么,怪不得她觉得今天身子发寒,小腹处时时有凉意,原来如此。脸上腾地潮红,整个身子如在蒸汽里浮着,轻飘飘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锦屏了然道:“没事……”给金穗稍微讲解了下小日子,这种尴尬的事她也是头一回遇见,金穗脸有多红,她的脸也就有多红,然后撑了把伞回自己帐篷为金穗取小日子用的东西。

金穗欲哭无泪,又不敢在姚长雍的帐篷里换衣裳,披上披风,撑伞回到自己的帐篷,坚持让锦屏把睡过的那张床单烧掉,她还担心姚长雍嫌弃晦气,更不敢见他。

锦屏一再保证不会跟别人提起,又道:“本来就是打算重新换床铺的。”

金穗越发无语,这个不是重点好吧?

反倒忘了睡在姚长雍床铺上的尴尬。

从大雨停歇,一直到回到锦官城,金穗都没再见过姚长雍,偶尔下马车解决生理需要,也是避开他。姚长雍明了金穗受的刺激不小,并不出现在她面前。

同行的侍卫感觉气氛乖乖的,但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锦屏和姚老太太汇报时,隐去这段尴尬,只说:“……黄姑娘来潮了。”

姚老太太大喜,笑呵呵地对琳琅道:“这是大喜事,琳琅,备厚礼送到黄家贺喜。”

金穗曾经落过水,姚老太太尽管相信顾曦钧的医术,可没有金穗来潮来得让人放心,这下心中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下了。

琳琅常常跟在姚老太太身边看出几分眉目,但没人说破,她也不好贸贸然跟金穗提起,脆声应诺,挑了上品的补品亲自送到黄家去。

【ps:这个标题真是戳瞎眼哪!】

第387章 涟漪

金穗听琳琅说是因为这个送礼,犹如被雷轰过一样,不过琳琅脸上只有喜色,她稍微放心,看来锦屏没说她的“坏话”。

她为姚府的长辈们带了些礼品,托琳琅带回去,琳琅推拒,反而笑问道:“这是黄姑娘的心意,往常都是黄姑娘自己送去的,莫非这回是有什么不便之处?”

金穗无言以对,琳琅的话也有道理,撑起笑脸道:“倒没不便之处,只是我多久不在家里,月婵刚生产,院子里乱糟糟的,蜀味楼那边我不放心,又想早些送上礼物炫耀,才会托琳琅妹妹罢了。不过,琳琅妹妹说得对,还是自己去送礼更显诚意,少不得托琳琅妹妹带个话,等我理顺府上的事儿,再去拜见老太太。”

琳琅的目光在金穗脸上逡巡,只见金穗似有心事又强装无事,她暗暗猜测路上发生了什么事,嘴上却笑道:“黄姑娘有吩咐,奴婢定把话带到。老太太想来能体谅黄姑娘的难处,这也没什么,老太太常跟我们夸赞黄姑娘的能干。”

金穗谦虚几句,送走琳琅,她便开始忙碌起来,先叫来薛大算家的问了月婵坐月子的情况,月婵为薛家添了个儿子,薛大算家的笑得合不拢嘴,跟个弥勒佛似的,她发了二两银子的赏钱,送了把小金锁过去。薛大算家的忙蹲身谢赏。

接着,金穗把黄府整顿一番,她这次出门,月婵恰好待产不常进府走动,底下的人晓烟弹压不住,有两三桩事闹到黄老爹跟前,黄老爹不耐烦计较,凡是心思歪的,直接撵出去了事,这才消停了。晓烟经过这段时间独掌内院的经历,深刻反省自己。她平日一味躲在月婵的羽翼下,大事小情都有金穗和月婵出面,这回终于明白大丫鬟的职责所在,面上憔悴很多,心智却也成长不少。做事虽不如月婵稳重。至少不是那么没心没肺了。

晓烟的改变让金穗很欣慰,她把内院交给晓烟,本就存着让晓烟成长和树立威信的意思。

蜀味楼那边金穗不须多操心。于掌柜打理得井井有条,总店和分店两把一起抓,她只查下账目便可。

然后是木兰婚期将至,她在薰衣草农庄住半年,起伏的心态逐渐平和,偶尔会和珍眉一起打理花草。没等薛大算家的为她挑个可心的夫婿,她自己在花田附近散步时,一场邂逅让她与薰衣草农庄周围一处村落的庄稼汉定了亲,未来夫婿家中殷实。准备在城里开铺子的,不须媳妇将来在田间地里劳作。到底木兰是大丫鬟,金穗不好寒了下面丫鬟们的心,亲自到薰衣草农庄上看望木兰,直到她出嫁的前一天才回府。木兰千恩万谢,洒着泪花登上花轿。

这些事忙碌完。金穗突然闲暇下来,也就有了胡思乱想的余地,如果说这次出行还看不出什么眉目来,那她就白活几十年了,夜里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觉。

信期来时弄脏了姚长雍的床让她尴尬,可这件事本身就有问题,姚长雍那样的人,极重规矩,连她当时女扮男装从锦官城跑到阳陵县去,他便把她臭骂一顿,怒气冲冲地点着她的教养说事,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僭越地趁她熟睡就让她睡到他的床上去呢?

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干这种事。

况且,当时在帐篷里的还有锦屏。

不管如何,这种事说出去,她的名声肯定全毁了,姚长雍的名声也好不到哪里去,当然,姚长雍在这方面的名声本来就不好。

姚长雍只差口头表白了。

真不知道这世界到底怎么了。说实话,金穗的心里还是起了一点波澜的,无论从方面看,姚长雍都是个出类拔萃的人,芝兰玉树,惊才绝艳,要相貌有相貌,要手腕有手腕,对家人尤其贴心维护。

但是,金穗深知自己的身份是配不上姚长雍姚府家主地位的,不说姚老太太是慕容王爷的堂妹,姚大太太的亲爹在西南大军中担任重要职位,就是姚府身份最差的源三奶奶甄氏,其父也领着正六品的官,而黄家不过是依附着姚府而生罢了,别说她做姚府的主母了,便是做个贵妾估计还轮不到她。

细细想来,姚老太太隐约透露过那么点意思,尤其是去年在庆祝姚长雍的家宴上,一桌子全是姚府最亲的亲戚,只有她一个是外人。倒不像是聘她为妾的,但姚老太太打什么主意还真不好说。

她抱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晓烟听到动静,提了盏茜红绛纱灯,打个呵欠问道:“姑娘还没睡么?可是要茶?”

金穗躺好,轻声道:“我这儿没事,你赶紧去睡吧。不要茶,我想事儿呢。”

按着晓烟原来的性子肯定是要听话地转身回外间榻上去了,她刚紧了紧身上的外褂子,理智回笼,大丫鬟就是给主子分忧的,那些端茶倒水的活计自有小丫鬟们去做,于是,走上前来,提灯一照,金穗果然睁着眼,眼底青黑,表情烦闷。

她将茜红绛纱灯放在床头柜上,将金穗随手蹂躏乱丢的软枕收拾好放在一侧,问道:“姑娘有烦心事?”

弄得金穗反而奇怪地看了她两眼,不知说什么好,她索性坐起身,晓烟赶紧为她披上衣裳,金穗道:“倒没什么事,天气燥热,我有些烦躁罢了。”这种没影子的事她怎么好意思对晓烟讲。

晓烟见金穗不肯说,也没了言语,静静地从温桶里为金穗倒盏茶,心中却微微懊恼,若是月婵在这里,金穗说不得会跟月婵说一说,月婵也会开解一二。

金穗继而问道:“我瞧着往先山岚和薛会算偶尔进来回话会提起老太爷找孙女婿的事儿,前几天怎不见他们提起?你这儿可曾听说过什么?”

金穗问得心不在焉,晓烟为她红脸,寻思半晌,回道:“自从上回张家老太爷介绍了个麻脸的族孙,老太爷那边便没动静了,不曾听老太爷跟前伺候的人提起寻姑爷的事。不晓得是不是老太爷让他们封口了。”

金穗略微分出几分心思听晓烟回话,心思不定起来,默默地饮了一口茶水,把杯子递给她,吩咐她去睡觉。

晓烟犹豫道:“姑娘,明天我去问问?”

金穗摇摇头,瞥见她担心的表情,顿时无语,难道晓烟是以为她是因着未来夫婿的事情而睡不着?这丫头外面瞧着稳重了,里面的芯子还没换,想法还如以往般不靠谱。

打发走晓烟,金穗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上回听闻张家孙子的事,那应该是在姚长雍中毒病好之后,当时她正在整治木兰和八宝,后来各种宴席一连串,黄老爹忙着送礼,没空闲为她再择婿。招上门女婿的事应该是黄老爹如今心上的头等大事,怎么突然就没下文了呢?

金穗不得不疑惑,因为姚长雍之事没谱,她实在不好意思问黄老爹,这件心事暗暗压在心上,偏偏没办法拿出来说。

黄老爹日日与金穗一起吃饭,敏锐地发觉金穗这两天胃口不好,脸色也有些憔悴,金穗一直是个想得开的人,故而他忍不住问道:“穗娘儿,近来是不是有烦心事啊?”

金穗看看黄老爹关心的表情,欲言又止,最终仍是摇头说没事:“……不用上学堂,蜀味楼也不用我打理,太清闲了,反而不习惯。”

黄老爹一笑:“你这回来十来天了,早先还说给姚府长辈们带了礼物,怎不见你去姚府上拜访?”

金穗微微愣怔,扒着碗里的白米饭,心里琢磨开了,难道是姚老太太跟黄老爹说过什么话?略甩头,猛地心跳,暗自嘲笑自己,其实在平常时候,黄老爹这话问得再正常不过了,她常常去姚府,姚长雍帮她这么大的忙,她亲自去姚府看望姚老太太表达谢意是应该的,不禁自嘲自从发生那件尴尬的事之后,她变得疑神疑鬼的。

“爷爷,这不是府里闹出乱子来,我抽不开手么?正打算明天去呢。”金穗正了正表情,神色如常地回答道。

黄老爹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垂头夹菜吃饭。

旁边伺候布菜的晓烟心虚地垂下目光。

饭后,黄老爹把金穗叫进书房,带着一丝忧心地问道:“穗娘儿,你与姚府的公子在路上发生过啥事么?咋回来后心事重重的。”

金穗心口一跳,黄老爹这话问得与平时不同,按照正常的问法,他应该问“你在路上发生过啥事么?”而不应该把“姚府公子”带上。

这样一琢磨,金穗反而确定心中猜想,她跟黄老爹无话不谈,既然黄老爹已有所察觉,她索性不再隐瞒,在黄老爹对面的椅子上正襟危坐,略微讲述了下那段尴尬的经历,着重强调姚长雍的不妥,只隐晦地提到信期之事:“……爷爷,我是怕被姚府的人算计了去,因此心里不安定。”

第388章 苦恼

之所以提到信期的事是因为当年大夫对她的诊断,她知道顾曦钧的治疗无法让黄老爹释怀当年的震恸。

黄老爹老脸微红,眼中却有喜色,自从金穗幼时被大夫诊出体寒、受孕难,他心里一直揣着这事,不敢跟金穗说实话。后来顾曦钧说金穗痊愈,没有后遗症,他表面上相信,心中还是有疑虑的。

如今金穗信期至,这对黄老爹来说是天大的喜事,他脑中被巨大的喜悦冲击得晕晕乎乎的,反倒把金穗与姚长雍之间的尴尬排在第二位了。他殚精竭虑地为金穗招赘婿,除了楚王府的逼迫,金穗的自主意见,以及担心金穗会受人欺负,也是怕金穗将来没有子嗣。媳妇没有子嗣,放在哪个婆家都会不满的。金穗的腰杆会一辈子挺不直。

当初费尽周折从兖州来到梁州,为的不就是金穗的健康么?

金穗刚刚才到说亲的年纪,嫁人都没影儿,别说想到生孩子那么远了,她只当黄老爹呆怔是因为姚长雍,而不是因为她本身。

她轻轻叫了一声“爷爷”,黄老爹轻咳一声回神,他明白金穗的担忧和心思,没有责怪她,反而说出放在心里琢磨了许久的话,道:“穗娘儿啊,前年咱们去楚王府贺喜,姚老太太曾找过我,说要把你许给楚王府的公子做贵妾,当时我一口回绝,姚老太太代为婉拒。这个事儿,我讲得很清楚,我们家的姑娘无论咋样。便是不出嫁,招个差些的上门赘婿,都不会给人做妾的。姚老太太明白我的心思,断然不会生出这种念头的。”

这说明,姚老太太不是想聘她为妾了。

黄老爹因为为金穗挑选孙女婿的事屡屡受挫,故而,现在更为尊重金穗的意见。有什么话说什么话。

金穗面上没什么波澜,更没有吃惊:“爷爷,这件事我非常感激姚老太太呢。”

黄老爹奇道:“难道你已经晓得了?”

金穗不自在地咳了声,未出嫁的姑娘筹谋亲事,还是筹谋推掉亲事。实在有些惊世骇俗,她点了点头,一五一十地道:“爷爷,莫忘了月婵和晓烟她们从前是楚王府的丫鬟,月婵跟楚王妃身边的大丫鬟有些姐妹情谊,那大丫鬟做了几年通房丫鬟。没份位没子嗣,就把这事悄悄告知月婵。我就利用那个通房丫鬟让楚六公子瞧清楚妾室的地位,后来他便不敢念叨。”

“你可真狠心啊!”黄老爹失笑。半天憋出这句话。如此看来,楚六公子是真心喜欢金穗的。

金穗却明白黄老爹眼中的“真心喜欢”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她叹口气,起身转到黄老爹身后。为黄老爹捏了捏肩膀,反正她是黄老爹亲孙女,就算她是个心肠歹毒的坏孩子,黄老爹也得认了。她赖皮地这么想着,唇角翘起,细细地说了番自己对捞出紫菱的布置:“……爷爷,你孙女可不是任人算计、不懂得还手的傻瓜。”

黄老爹拍拍她的手。欣慰道:“你这计策有些风险,好在楚王妃那忙,约摸是懒得与个不放在眼里的小丫鬟计较,你方才侥幸弄出那小丫鬟。那这回,你打算咋还手呢?”

说着,黄老爹揶揄地朝后瞥了她一眼。

金穗嘟起嘴:“爷爷,我不是捡来的吧?哪儿有这样打趣自家孙女的。”

黄老爹呵呵直笑,继而止不住心酸与忧心,叹气道:“唉,姚公子是良配,平时对我礼遇有加,从来是当做长辈相待的。可是,穗娘儿,你们差得远,即便是姚老太太有求娶的心思,恐怕姚府内的其他人会有异心。”

说实话,有楚王府求娶二房的威胁压着,金穗除了招赘,便是嫁入与之相当的人家,最好是身份能盖过楚回涂的,姚长雍无疑是最好的人选,不仅楚小六不敢与之呛声,而且姚长雍知根知底,与金穗又有同游之谊,再者,上面有席氏的恩情压着,姚府不会错待金穗。

但是,黄老爹还有别的顾虑,姚府家大业大,姚家尚在世的儿子姚三老爷姚季白便是三妻四妾,与姚长雍同辈的孙辈里,二房庶出的姚长源更是风流名声在外。先不说姚府里的阻力,单是金穗将来会面对的糟心事就让他不忍心,他对金穗的能力和手段毫不怀疑,可终究舍不得孙女把一辈子的勾心斗角花在一群没意义的女人身上,他情愿金穗把这番心思花在产业上,对金穗来说来得更有成就感些。

当然,最重要的问题不是这些。

“穗娘儿,说了半天,你到底喜不喜欢姚府的小子啊?”黄老爹一句话打破凝滞在室内的沉默。

竟改了对姚长雍的称呼,显见黄老爹心里是满意且亲近姚长雍的。

金穗从沉思中抬起头,脸上难得的通红,手下力道重了些,嗔道:“爷爷,这话你也问得出口!我才不到十三岁呢。”

黄老爹捋捋续了几年的胡子,灿然笑道:“你啊,心智早熟,我晓得你瞧不上那些奶气的黄毛小子,瞧来瞧去,倒是姚府的四公子同样是个早熟的娃儿,又与咱们家有缘。”

金穗的脸一下子红到耳朵尖,她心底确实是这么想的,却不妨黄老爹说了出来,早前还当找丈夫当做养儿子的,是搭伙过日子的心态,从来没奢望过姚长雍这等世家子弟能看中自己,因此从未考虑过姚长雍。

她扭捏了下,悻悻道:“爷爷,我瞧着姚公子除了那日的尴尬事儿,素日待我与旁的人没有不同,出门在外,也是将我当做男孩子来看的。我们别瞎想了。”

黄老爹认真思索了下,旋即轻轻摇头,金穗心中怕是掀起了滔天巨浪,便没再羞她。

金穗说是这么说,脑海中却勾勒出姚长雍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以及对自己的维护,因此便有些心虚。姚长雍可是时刻记得她是姑娘,锦屏从不离她的身,平常尽量减少她与侍卫说话,即使是他亲自向侍卫们传话,也不会让她单独面对侍卫们。所以,姚长雍根本没把她当做男人看过。

除此之外,两次出门,姚长雍两次抽空陪她游玩,这番心思在锦官城内众目睽睽里恐怕没办法表达得那么明显了。

不过,谁知道是不是她会错意了,姚长雍不过是念着情分才会对她比较特别?

她低头看看黄老爹,黄老爹倒是丝毫没在意,悠游自在地喝茶。

金穗问道:“爷爷,你……?”开了口却不知道说什么。

黄老爹摇摇手,道:“穗娘儿,我瞧你的神色倒不像是对姚公子有啥心思,至少现在没有。唉,这种事总是先有心思的那一方比较吃亏,所以,姚府咋折腾是他们的事,横竖我们做啥都不对,索性啥都不做,只要做好我们自己便是了。”

言下之意便是按兵不动。

黄老爹看看瞪大眼的金穗,又摇摇头。他只有这一个孙女,拼着被人指着脊梁骨说自私,他也只会做对孙女最有利的选择。

思及此,黄老爹眉梢忽地一皱,压下深藏在眼底的一丝忧虑。

金穗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她想问的仿佛是这个问题,又仿佛不是,直到翌日去姚府的路上,她才蓦然记起当时盘旋在心头却没有说出口的问题。黄老爹明知姚府门第高到她高攀不上,明知这对她来说是条不亚于招赘的艰难的路,为什么从黄老爹的态度里,她看到的是乐见其成呢?

琳琅在二门口接金穗,眉眼带笑地迎上来:“黄姑娘再不来,老太太要生闷气了。”

金穗拂拂面颊上的发丝,不好意思地道:“这才得闲,少不得跟老太太多陪几个不是。”

琳琅瞥眼金穗,体贴地为金穗分花拂柳,悄声道:“老太太正高兴呢,黄姑娘挑的好日子。”

金穗微愣,这一愣怔间,荣禄堂便到了。不知是不是因为心中存了不自在,她看见荣禄堂竟有打退堂鼓的念头,无奈地轻叹口气,硬着头皮进门。

姚老太太和姚真真在荣禄堂的亭子里赏花吃茶,正值五月,是大多数花卉开放的好时节,金穗忙上去见礼。姚真真回礼,看见金穗便笑盈盈的,眼中似别有深意,带着从未有过的打量与审视。

姚老太太暗暗朝姚真真翻个白眼,伸手朝金穗笑道:“快来让我瞧瞧,听琳琅说你忙得废寝忘食,连咱们府都顾不上来了。”

琳琅微微撇头,“废寝忘食”这种文雅词她可不会说。

金穗忙递了手过去,握住姚老太太,把上回的搪塞之词说了一遍,道:“……府里乌烟瘴气的,吵了爷爷清静,我这一回来,两丫头不见影子,好歹给捋顺了。”又送上在东泗县买的礼物,赔了许多好话,好歹把姚老太太哄回来了。

不管姚老太太存了什么心思,这些年来,姚老太太是真的对她很好。

姚老太太人老成精,一双眼睛明亮有神。金穗不似上回出行那般回到锦官城后立刻来看望她,再联系到锦屏的那句话,她立马意识到金穗和姚长雍之间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

第389章 姚黄

要么是金穗恼了,要么是金穗羞了,不管是哪个,总算有些进展。

因此,这些天来她心情很好。

再者,姚老太太心里跟明镜似的,金穗择婿得她自己满意,黄老爹的意见反而在次,这才会越过黄老爹,从金穗这里下手,不失为一条捷径。

因着姚长雍接手的事务越来越多,姚老太太也越来越清闲,金穗陪着说了半天的话,在荣禄堂吃过晌饭,她去歇晌,金穗得以脱身,恐怕再坐下去,她便要顶不住姚老太太灼灼的目光而坦白从宽了。毕竟对于这趟出行,她事后的表现有些反常,姚老太太会产生怀疑,对他们路上的经历会好奇是常理。

姚老太太甚至慈爱地拉着她的手,道:“要是长雍路上欺负你,你只管说,看我教训他!”

“没有,没有,”金穗就怕姚老太太提姚长雍,她一提,她就紧张,“姚公子路上对我很照顾呢。”

姚老太太嘴角含笑地合上双眼,金穗待她睡着了,掖了掖被角,和姚真真轻手轻脚地离开荣禄堂。金穗松了口气。

二人携手同行至聚榴园,聚榴园是姚真真的院子,姚莹莹未出嫁时,她们常常聚在汀兰水榭,姚莹莹出嫁后,二人常在荣禄堂陪着姚老太太,因而,金穗只来过数次姚真真的院落。姚真真的院子和她的性格极像,聚榴园内除了大片的石榴树外,种满了牡丹、芍药、马蹄莲、彩云球、芙蕖、兰草、丁香、杜鹃、栀子、峨眉蔷薇、春海棠等,端的是花团锦簇。姹紫嫣红。

此刻,二人坐在紫藤萝花架游廊里,金穗望着摇摇曳曳的栀子花,花香袭人,沁人心脾,她不禁赞叹:“二姑娘,你这儿真是满园春色啊!”

姚真真十分得意。吩咐秀枝道:“秀枝,你去摘几朵石榴花来。要那花石榴的。”

姚真真种了两种石榴树,一种是她口中的花石榴,即只开花不结果的,花期比较长。一种是果石榴,秋天会结出果实,花期相对的也会比较短。原先她只种了花石榴,姚老太太嫌弃不吉利,一声招呼没打,硬是吩咐花娘种了果石榴树。

姚真真当时没阻拦。不全是因为对姚老太太的恭顺孝敬,也是因为她的母亲津二奶奶孙氏跑来指桑骂槐,说是女儿诅咒她只开花不结果。生不出儿子,其实当时她已经有姚一帆了。那时姚真真才多大点,吓得一句话不敢说。这桩事是她心上永远好不了的疤,以至于后来把园子的名字由“凝春园”改为“聚榴园”。这里面未必没有与津二奶奶对着干的意思。

这么多年,津二奶奶除了姚一帆,肚子里再没有动静,气得津二奶奶怪在姚真真头上,越发不喜这个女儿。

这些陈年往事,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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