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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梦-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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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在众人簇拥下移步出来,正眼也未看过辛。

辛明白,这是绍宁王给他的一个下马威。辛也不急,喝完一杯茶,歇一会儿,等口干了,在喝一杯,比耐心,谁都不是他的对手。

辛在绍宁王出来时依旧平平淡淡的闲适模样,茶盖刮过茶杯,啜口香茗,再啧啧舌。

先忍不住的还是年轻的绍宁王,“晋王殿下拜访完太子和康安王,这就来看本王了吗?倒也真是迅速。”

辛听得这冷嘲热讽,再加之之前的漫长等待,心中一股火就燃了起来,“呵呵,本王此番前来并非拜会,只愿得绍宁王一言,是要生还是要死?”辛不屑地瞟一眼万花丛中的绍宁王。

绍宁王脸色丕变,推开攀附在身上的一干娇媚,喝道,“都给本王滚出去。”周遭的人迅速地四下疏散开去,只一小会儿,连脚步声也听不到了。

“九皇叔,您是要帮小侄了?”绍宁王急急开口,他这几日心中甚是焦虑,眼见着太子与康安王接连受罚,下一个可能就是自己,他能安静地保持沉默,毫无举动到现在已是十分不易了。

“四殿下,圣上知道这事儿的原委,这事儿的里面长短圣上也都弄了个一清二楚,本王得罪了太子和康安王,如今本王帮四殿下一次,望今后本王有难时,四殿下也能搭一把手。”辛把话挑得很明白,目的也很明确。

绍宁王听辛的口气就知道辛无意多费口舌,点了头,“九皇叔,您打算怎么帮本王?”

“四殿下,太子殿下和二殿下的事还不能使你信任本王吗?”辛不答反问,怡然自适地睨着绍宁王。

“呵,九皇叔,您可真是……呵呵。只是本王要的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您给的,是什么呢?”绍宁王笑罢,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狭长凤目里满是凌厉。

“一尘不染。”辛浓眉高挑,嘴角微扬,一字字地答言。

“九皇叔,本王从不逼人做不可为之事,可若是事儿办得不称本王的意,之前承诺过的都不算数。”绍宁王沉声闷道。

第十六章

是警告还是条件?辛的眼形一变,“本王历来只跟能互相信任的人合作。”

绍宁王半阖了眼,看着辛,缄口不言。辛对于绍宁王的表现并未表达出自己的不满,揭开了茶盖,搁在桌上,收回手,眼平视前方,平静地等待对方的动作。

整个中堂内寂静得可怕,两人的呼吸声均听不出来,沉默像一只无声的猛兽在堂内翻腾踢扑,又像弥漫了许久的火药,等待着一个火星。

绍宁王隐在袖中的左手握成拳状,牙根咬得生疼,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半响,突然提起茶壶,默默地往辛的杯中注着水,晶亮的水柱弯曲着折射阳光,杯中暗绿的茶叶上下翻滚。

辛抿唇一笑,对那满满一杯的热茶视而不见,甚至未再与绍宁王相视,直接起身离去。

道临看见辛沉闷地从屋内走出,心中忐忑不安,不知究竟是成了未成,刚把脑袋凑上去,就接到了辛警告般的眼神,似乎还捎了几分怒意。道临跟了主子那么多年,立刻乖乖地缩了回去。

中堂内的绍宁王面色亦是不善,鼻孔撑得老大,一直喘着粗气,待到那被他亲手续满的茶凉了个透,才稍稍缓了过来。只此一次,本王需要你,本王欠你的自然也会还清。只是之后再见,便是敌人,本王绝不会手下留情。绍宁王盯着镂空的门扃,户外耀眼的煚华让他感到一阵阵的烦闷。

“爷,”门外匆匆赶进一人来,趴在绍宁王的耳边喃喃道,“晋王去三皇子那儿了。”

“嘭!”一声响,辛方才用的茶杯摔得粉碎。

路上,道临边走边注意着辛的脸色,才出了绍宁王的驿馆,辛就阴转多云了。道临七上八下的心如巨石入海,沉了下来。

“爷,您打算怎么对付接下来这位?”道临一直担心的就是嘉定王。一个庶出的皇子能够在勾心斗角的宫里生存了十八年,还能尘埃不染,此人的城府有多深,可想而知。道临每每念及此事,总莫名地想要打颤。这不是畏惧胆怯,而是出于本能的自卫自醒。

辛目不斜视,转眼便已到了嘉定王的驿馆前,“叙情。”

辛说的当真是实话,两人见面后政事一概不谈,只絮絮叨叨地诉说着对皇后娘娘的尊敬与缅怀。嘉定王将小时皇后照顾关爱他的事一一说与辛听,明明只是一些皇后该做的事,可嘉定王说着说着,便到了动情处,七尺男儿眼眶里居然满含泪水,喉头哽咽,数次断语。辛对他表演下的实质一清二楚,却也为他的泪感动不已。

辛十分认真地打量了嘉定王,这位王爷较他的兄弟们生得更为阴柔,可能是异母的缘故。太子、康安王与绍宁王都随了皇后的浓眉凤眼,眉眼狭长端正,嘉定王却生了一对柳眉、一双多情的杏眼;那三兄弟都是鹅蛋偏圆的脸型,皮肤与皇帝是一个颜色——隐约透黑的麦色黄,嘉定王则拥有尖尖的下巴,肤色也要稍白一些。

嘉定王的眼皮一撑一放,泪珠便掉落下来,他闷吼一声,反手揩去眼泪,煞有介事地嗯唔几句。辛已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如此的人怎么存活不下来呢?看似坦白的真情流露,避开了多少恶意的关注,又迷惑多少善良的心灵,大概只有当事人清楚了。这唯一的庶出皇子才真的是百里挑一的人才呢,辛在讽刺的同时,又不得不称赞。

两人四手相握,四目相对,啰啰嗦嗦地拉了半天家常,辛才推说天色不早,离驿回府,出得大门,熠熠日煚洒遍大地。

回到了城东的宅子里,道临向辛问出了压在心底多日的疑问。

“爷,当初您在皇上面前发了誓,可如今这事弄得人尽皆知、满城风雨,皇上那边如何交差啊?”

辛难得耐了性子,一点点说给道临,“本王问你,若是悄无声息地查,你能查出什么?”

道临连想也不想,直接摇了头。

“这点圣上不知吗?”辛慢慢引着一时转不过弯来的道临。

道临愈想愈不通,“肯定知道。”

“这不是了,圣上既然知道,又逼本王立下誓言,为了什么?”辛看着道临茫然的样子,轻叹口气,“不过是为了将所有的罪都推到本王身上罢了,本王若是安安静静,这事儿了了,本王又怎么能回嚓科尔过正常日子。相反,闹得大了,圣上碍了这么多人知晓,至少不会对本王做什么直接的惩处,他只能放本王回去。你只管看着,他肯定要来宣本王前去见驾,少不了一顿盖头臭骂,不过性命无忧。唉,算了。”一阵无力的感觉袭上辛心头。

道临听得很清楚,想的了终于明白了,“王爷,接下来怎么办?”

“那个分辨毒物的太医,还有皇后娘家的人,总该让他们见上一面。”辛的目光流转在道临身上,他培养的人也该有所作用了,“这事你去办,别搞砸了。”

“可是,用谁呢?这儿没咱们的人啊。”道临惊喜之余又开始发愁。

辛没有再去应他,只摆了摆手,让道临出去,自己一歪头倒在榻上,一天里连续应付两个难弄的皇子,辛感到很疲惫。连衣服也不愿意脱。

道临想了想,退了出去。

当晚,御用的陈太医和皇后的大哥从各自府中被人掳走。辛在三更时听到宅内有异常的响动,起身披了件长衫,启开床前木牖,见中堂内灯火通明,辛知道发生了什么,困意阑珊,浅笑着眯眯眼,又翻身上了床,脑中很兴奋,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入眠。

中堂内几人面面相觑,皇后的大哥於明已过花甲之年,身材发福,皮肤却很白,留着一把长髯,平日里总是笑呵呵的一副慈态,此刻一反常态,惊愕、震讶、心痛,像是五彩染坊端的个精彩纷呈。陈太医惊惶地站在一边,他把他所知的一切都说了出来,大半夜的正睡得香甜莫名其妙被人堵了嘴,蒙了脑袋,捆了手脚,打包成麻花就带了过来,再睁眼时,周围是亮堂堂的一片,被一圈人围在中间,一个身形颀长,风度翩然的男子客客气气地为他解了绑绳,又命人奉了茶上来,了了道了些压惊的话。不多时,不掌实权的尚书令於明也被如法炮制地“请”来了。

道临向两位大人道了歉,安了心,才断断续续地说出了目的,皇后暴死的可疑以及晋王留京的原因。於明初时还不相信,他的三个好甥儿会做出这等丑事,听罢陈太医的描述,又见他跽跪于地,二指向天,踧踖地信誓旦旦,整个人瘫坐在椅中。

道临忙完一切,在一旁恝然闲伫,让人将陈太医带了下去,挥手屏退了立在门口的四个御林精卫,在於明坐稳了,稍斟半盅酒递给於明。

於明十指颤抖,接过去,仰头灌下,暖胃安神。隔半响,开口说道,“没想到是这样,没想到啊。”

道临注视着他,以一种绵沉的嗓音劝道,“大人,事已至此,太子与二皇子也都如此,若是此事再闹下去,只怕嫡出的三位皇子可都要……三皇子此次做得机灵,没让人抓着把柄。王爷也是为了娘娘着想,若是娘娘地下有知,怕也不想她的三个孩子都没挺过这关吧。大人,王爷体谅於家痛失爱女的心情,可也希望大人三思,真到那时……”道临收口收得极是恰当,观察着於明的脸色,满意地看到他的脸由赤红变成青白。

“请道管家向王爷传达於家的谢意,老夫在此多谢王爷大恩。”於明说完便挣扎着起来,踉踉跄跄地往门处,出门时又是一个趔趄。

道临长出一口气,移步走入偏厅,里面陈太医战战兢兢地被摁在高凳上,道临邪邪地笑开,凑到陈太医耳畔,低声说了些,不过一小会,便挪开了唇,弯着腰,很恭敬地把陈太医给送走了。

待到宅内又沉浸在悠宁的夜色下时,道临出现在辛的房门口,轻轻叩了一下,低声禀道,“爷,一切都好了。”

房内没有回应声,只听得鼾声此起彼伏。

道临在门外无声地暗讽,这位爷睡觉可是从来不打鼾的,转身悄无声息地走开了。

於明回到府中时,府内的老少正到处找他,急得团团转。前院后院连角落里也放了火把明灯,整处宅子里,人声嘈杂。於明的二弟於伋着了深蓝色束身劲装,腰佩了一把长刀,头发又紧又高地束起,身后跟着下辈人中的老大老二,均是斜挎长剑,手提朴刀,浑身戾气,正要赶出门去。於明一看这架势,无明业火噌地腾了起来,冲着满院的人呵斥,肥胖的身子一抖一抖的,“做什么呢?一个个的,深更半夜,想让人都知道啊,都给我滚回去,从哪爬出来的就给我滚回哪儿去。”於伋见大哥安然无恙地回来了,且精力充沛地还能发火,慌忙解下身上的武器,交给了身后的侄子,使个眼色。登时,院里的人四下跑着离开了,看似混杂,却没有任何地乱象,刹那的功夫,一院人撤得干干净净,只留了於明、於伋兄弟俩。

第十七章

於汲陪着於明进到厅内坐下,丫鬟呈上凉好的白水,於明只挥挥手,头也偏向相反的方向。於汲这才发现大哥的面色不太好,苍白的嘴唇,铁青的双颊,“大哥,怎么回事啊?是谁绑走了你?”

“是晋王。”於明虚弱地喘着气,拉了二弟坐下。

於汲语气一凉,冷笑着说道,“不是昨日才去与马赟那厮勾搭过吗?今日倒好,还敢绑了你。”

“诶,”於明皱了眉,止住二弟,“小心你的措辞。”

於汲不满地翻了个白眼,嘴角滑过一句骂人的话,饶是於明耳朵不好,也隐约地听到了。

“二弟,自当下起,三妹的事你莫再管了。”於明一路上忖着道临的话,也知道自己人在这件事中的分量,自己要是不放手,这事没完没了,到时要真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才真是欲哭无泪了。

於汲听闻此言,跳了起来,“大哥,这是什么意思?三妹冤死,怎能不管!”暴躁中迁怒于辛,吼声如雷震,“是不是晋王说了什么?大哥,你还怕他吗?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

“於汲!”於明的声音也提高了,“我会不知轻重吗?!那事只有放过才好,咱们好,三妹也好。”说到最后,於明的情绪一点点低落下去,他想起才四十几的三妹明和,曾那么乖巧,那么美丽,穿着鹅黄小裙跟在自己身后咿咿呀呀叫着“大哥”,心底疼得快要昏厥,可是为了她,为了她的孩子,为了整个於氏家族,他这个大哥却要放弃为她报仇,甚至连她的死因也不可以公之于众。

於汲愈发不解,大哥以全名相称时,必定是严肃至极,不容争辩的事,看着大哥善感的形态,那无力垂下的双臂,放柔口气,“大哥,三妹死得不明不白,作哥哥的,怎么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啊,我就是不坐这位子,也要给三妹讨个明白。”

於明终于怒了,用力拍击着桃木桌面,口中大呼,“褦襶,无知,糊涂啊!你是要毁了整个家是不是?我的话怎么就听不进去呢!”桌上的白瓷杯被震动波及,晃出了一滩水来。

於汲心中不服,可看着大哥发脾气,也不敢吭声,呜呜哼哼地嘟囔着。

“你坐下,我说与你听。”於明一手撑额,一手指指旁边。

当於汲耐着性子听大哥将事儿从头到尾细细说清,心下震惊不亚于於明初闻时,“竟是这样,这……”

於明点着头,长叹一声,“你说,你若再去闹,皇帝怎么做?这可是丑闻啊,子弑母,皇帝那儿就缺个出气口,去了就等着皇帝发火吧,你那兵部侍郎也当到头了。你害了三妹的三个孩儿,看将来见她时她怎么对你。”於明说罢,又是一声长叹,摊上这么个事,谁的心情好得起来。

於汲闷闷地坐着,想想三妹,又想想大哥;念念皇帝妹夫,再念念三个外甥;忖忖自己的官路,复忖忖两百多口的家族,平静下来,“大哥,这事就这么了了吧。咱家的人一个都不许再提。”

“你去办妥了,别再出什么事了,三妹,唉……”於明仰躺在椅背上,双目不忍地闭上,内心痛苦又无奈。

半夜里,於家大厅内,烛泪滴落,昏光曚昽,哀伤缭绕。

辛预测的果真是准的很。早晨辛刚启了眼皮子,传旨的太监就来了,辛做足了心里准备,摆出赴死的态势,随大太监福保进了宫,连道临都没带。

辛一路上只闭目遐冥,靠在车厢内,一言不发,到了御书房,还未等皇帝开口,便仆跪在地,叩头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身也不转,冷冷的语调飘进辛的耳底,“晋王心里还有朕这个皇帝啊。”满口的讽刺,满口的愤怒。

辛故作不知,磕头求饶,“微臣惶恐。”大袖罩了脑袋,像鸵鸟一样把头埋了起来。

皇帝对辛的表现很不满意,一记寒睇射过去,“晋王可记得在朕面前发过的誓?哼,看来是忘了。”

“臣不敢,臣记得一清二楚。臣也一直严格地遵守着。”辛回答得义正言辞,若非抓得漏洞知晓有可乘之误,他怎敢如此放肆。

皇帝笑得愈发阴寒,那笑声也让辛毛骨悚然,“遵守?你若遵守,哪里的这满城风雨,人尽皆知!”他虽然长期居住在宫内,可在宫外本就有了暗线,乱七八糟的事儿多少也知道些。

“冤枉啊!”辛抬起头来,以头抢地,哀声恸哭。

皇帝转过身来,没有丝毫犹豫地抬腿狠狠一脚踹在辛的肩头。辛顿时倒吸一口气,肩膀的骨头像要裂开般得剧痛,咬紧了嘴唇,愣是没叫出声来。纵是任何一人,被一个四十来岁正值壮年的男人用尽全力踹上一脚,也得疼得蒙一下。辛暗暗吸着一丝丝的寒气,肩胛骨上一阵阵钻痛,辛袖下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陛下明察。臣从未对他人透露过陛下的疑虑。臣对陛下说过的话自始至终守口如瓶。臣确实与相关的人交流过娘娘逝世的诡异,但绝所有的谈话绝没有涉及过陛下。陛下,明察啊。”

皇帝一愣,他当初要辛发的誓言中只要求辛不能向他人透露自己所说的话,而他与辛的谈话中确实只提及自己的怀疑,与整个调查没有关系,皇后的逝世原因也没有涉及到,而他也确实无法准确地得知辛到底有没有与他人讲过自己说的话,毕竟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地议论皇帝,三声冷笑就溢出了皇帝的喉部,“晋王,你很好啊,朕当真是选对了人,呵呵,你可真是……”笑声渐渐地低了下去,倏而,几不可察。

辛双肘不离地,挣扎着爬到皇帝的脚边,毫不含糊地叩了三个响头,又紧紧抱住皇帝的腿,苦声请求,“陛下,请听臣说。几位皇子都是一时年轻气盛,但都没有害娘娘的心,他们均是陛下的骨血,血浓于水的亲情啊,陛下三思。娘娘生前对几位皇子十分疼爱,若娘娘地下有知,定然希望陛下与几位皇子能和睦相处的。陛下,请停止吧,不要再查了,再下去,只会损伤父子情谊。陛下,请三思啊!”

辛感到一阵头昏,额头像被砂纸打磨后浇了热水一般,一股粘稠的液体淌进了他的眼睛,眼睛便体会到了针扎的疼,鼻尖被一种浓烈的血腥味刺激得酸软不已,辛知道那是叩首太过,把额头给磕破了,血流出来了,却根本不敢伸手去拭。辛的手开始抖动,一为身体上受伤的疼痛,二为皇帝态度的飘忽,内心上下不安。

皇帝正眼也不瞧他,只听了他的话,回道,“你说得甚么话!皇后去得冤枉,朕不给她讨个明白,将来到了九泉下,朕有何面目见她!”口气中带了两分思痛,一分暗讽,忽扬声道,“领尚书令来。”

“是。”福保矮身退下,隐入偏室。其内等待多时的尚书令於明立刻疾步出行,几个大步迈到皇帝面前,粗胖身子伏倒跪拜,口中高呼,“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於明的嗓音很绵软,略带沙哑,却是弹性十足,抑扬顿挫。

辛是第一次听到於明的声音,稍稍侧脸,透过一片红光隐约看到一个肥硕的身影匍匐在自己身边。那黏腻平实的声音让辛本忐忑惴惴的心犹如巨石入海,沉了底。

“国舅,皇后是你的妹妹,方才晋王的话你也听了个清楚,朕也不打算再瞒你,皇后走得不明不白,你这做哥哥的,说说这事该怎么办?”皇帝的声音完全有别与对辛时的生冷,此刻就好似在与家里人商量一般。

“陛下,娘娘仙逝,於家与皇上同感受,事已至此,只有节哀顺变了。”冠冕堂皇,却又找不出问题来。

但显然皇帝对这回答并不满意,有追加了一句,“国舅,对于皇后逝世的内中缘由,你说朕该不该查清楚?”

於明想也不想,对答如流,“陛下,几位皇子若真与此有所牵连,想必初时也并无恶意。几位皇子是陛下看着长大的,个个心地都是善良的。娘娘的性子皇上最清楚,她若知道,皇上因她与几位皇子起了间隙,娘娘在阴间也不得安宁。皇上,请让娘娘安息吧。”於明避重就轻,只谈几位甥儿的品性,丝毫不提是否皇后逝世一事。

皇帝初听得於明开口语气,就知道事态已经不在自己掌控之中了,目光在辛与於明之间徘徊,蓦尔,轻叹一声,“国舅,你下去吧,不必候着了。”

於明虽然身形硕大,但动作却轻巧灵活,从地上爬起,无声无息,敏捷迅速,恰如一朵厚实云团轻轻悠悠地飘了出去。辛知道事情成了六成,皇帝还能说什么,要爱情不要亲情?不纳箴言一意孤行?

皇帝久久不出声,辛跪得时间久了,膝盖疼,手肘疼,脊梁也疼,浑身麻木之际,闻得一声柔嗓低喃,“起来吧。”

第十八章

“是。”辛也不敢多说什么,手掌撑了地,缓缓地站直身子,悄悄地扭扭僵硬的手腕,又偷着敲打两条酸胀不已的腿,一双眼想要看个清楚,可惜眸前掺了血,望出去红汪汪一片,双眸也是刺痛阵阵,正难受地浓眉紧绞,突然兜头罩下一条锦帕。

“擦干净,成什么样子。”皇帝看见辛满额,并且流淌至鼻梁处的血,恼怒由脚底升了起来,背过身去,负着手,一副孑然挺立的派势。

辛抓起帕子,胡乱地在脸上挪移,本想将面皮上的血迹和尘垢揩去,不想反而弄得一塌糊涂,整张脸脏兮兮的满是艳妍鲜红的污垢。

皇帝一手放于厚厚的奏章之上,深吸进一口气,吐纳而出,道,“滚吧,滚回你的嚓科尔,今天就收拾东西给朕滚出京城。”

辛没有丝毫的犹豫,这该是他要的结果吗?不过总之并不坏,他毫无损失地退出了这场纷争。辛复又跪下,叩首行了大礼,拜别后似逃也般跨出了御书房的门槛。

“去宣太子来。”皇帝的声音笼罩于浓浓阴翳下,他怎么会不明白辛的打算,他绝对不能便宜了辛,用自己儿子的矛盾分裂来帮辛赢得更广的帮助,这是他从未做过的事,既然四个儿子不能同时受罚,那他不得不再次保住长子来维持直系皇室的稳定。另外那几个若是聪明,就该看懂这一招的用意,太子永远是储君,莫要觊觎不是自己的东西。

“是。”福保抬头应承,登时心猛地一颤,双腿发软,掀步疾行奔向东宫。他方才看到了什么?桌案上的朱笔被皇帝压在一封奏章上,妖艳凄厉的墨水掺着暴怒糁在枯黄的纸张上,而皇帝的眼神就像要撕碎猎物的海东青的眸华一般。

太子紧跟着福保,自从那日被软禁后,太子未曾出过东宫,今日父皇召见,他既感到了机遇来临,又觉察危机迫近。

“太子爷,皇上今日心情很不好,是娘娘的事,晋王刚被赶出去,您可千万别触了霉头。”福保稍稍侧了脸颊,足下生风,跨蹬不停,飞快地向御书房赶去。

这个奴才,喂了那么多,总算有点用。当太子进堂后即老老实实地跪下候命,只字不言。

皇帝看着最为器重的大儿只几日光景,面容憔悴,青髭冒出,双目充血,一股不忍怜惜之意涌上心头,上前小心搀起,对上儿子那双悔恨、忏过的晶晶眸子,几日前的不快责骂早已抛到脑后,哽咽唤道,“宏儿啊……”

太子的泪水来的正是大好时候,决堤似得落下,近八尺的长躯偎倚在父亲身上,“父皇,儿臣知错了,父皇……”

真真好一副父子情深图!

皇帝的眉峰又叠起,将已在睑边的湿意敛了个干净,“宏儿,你且坐下,朕有话对你说。”

周遭的奴才都十分是识趣地疾疾退出堂去,福保顺带把门也阖了个严实。

福保紧贴着立于门外,竖耳仔细着堂内的动静,便听得,

“宏儿,这次朕罚你,你可有不满?”

“儿臣不敢,儿臣做错了事,本就该罚。”

“唉,到底是你们的母亲,这事太过了。”

“父皇,儿臣都明白,儿臣是一时被气得昏了头,这才做下这等荒唐事。”

“你母后她本来就这样,你不必放在心上。朕答允的事不会变更。”

“是,父皇。”

“你是一国储君,总要想个法子脱了眼前的困。”

“父皇?”

“傻子,俸禄是一定要扣的,可你不能总待在东宫里,要出来才能帮朕做事啊。”

“可是,父皇……”

“於明的次子现在是户部郎中吧,收受贿赂,强占民女,这两条你只需提出便好,证据朕这儿早已齐全。打压了外戚,朕也才好给个名头减你的罚啊。”

福保听得一清二楚,在里面对话还未结束之际,拉过身旁一个小太监,贴耳低语如是这般,小太监频频点头,而后迅速离去。福保看着小太监仆尘而去的身影,眉目拧在一起,这可如何是好?太子出来了,那那边的事……

於明回到府上时,府内众人正在忙活,见大老爷回来,也是匆忙服侍一番。於明只觉奇怪,临近中堂,更听得里面欢声嬉笑响成一片。於明更是不解,前脚刚踏过门槛,一个橙黄影子就飘到面前,一声响亮清脆的“大伯伯”让於明精神一震。

定下睛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套着橙黄长裳巧笑盈盈站在於明面前。於明惊喜万分地看着那女子,有些不敢相信,试探地开口唤,“燕儿?”

“大伯伯,你还记得燕儿啊?嘻嘻!”燕儿将於明拉进来,绕着他转了一圈,连连咋舌,“大伯伯,你还是很丰腴呀,比一年前更加漂亮啦。”明明是句嘲讽的话,偏那语调柔美俏皮。於明听了不仅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整堂的人或咧嘴大笑,或掩口娇喜。

於明轻轻地揉着燕儿的头发,目光中流露出父辈人的关爱,“燕儿,你怎么来了?一年多没见,瘦了这许多。”慕容燕,南元公主,出生在燕京,所以单名“燕”字,从小孱弱,因而在燕京里长了些日子,与不少当朝的大臣有旧识故情。燕儿对於家的辈分历来混乱,唤明和作“姐姐”,又唤於明和於伋作“伯伯”,全因於家兄妹年岁差得大,而自己父亲又比悟长了一辈。好在大家都不计较,任由小丫头叫去吧。

“燕儿想大伯伯,想二伯伯了,所以就来瞧瞧啊,大伯伯不欢迎燕儿哦?”故作委屈地撅起小嘴,玉鼻轻提,一对淡眉皱得好不可怜。

於明宠溺地摸摸燕儿的后脑勺,“怎么会呢?大伯伯就是奇怪,燕儿怎么就记起了咱们呢?你这小丫头什么时候这么有良心啦?”

燕儿吐了吐舌头,一脸气馁,唉声叹气,“还是被你看穿了唉,其实燕儿是想吃大伯母做的桂花酥了。”

一旁於明的夫人李氏用手点了点燕儿的鼻尖,“你呀,这大冬天的哪儿来的桂花啊!”

燕儿立刻跳到李氏面前,摇着她的手,撒娇道,“燕儿想吃嘛,大伯母给燕儿做嘛!”

李氏好笑地搂过了燕儿,“就你嘴馋,咱家一年四季都备着呢。”冲自己的贴身丫头挥了挥手,一盘情致小巧的点心便呈了上来。

燕儿见了,立时从李氏的怀里挣出来,张牙舞爪地扑向那盘点心,囫囵吞枣地左右开弓,两手各抓了一块,小嘴里更是塞得满满的。

堂里的一帮人见她这幅馋相都笑开去,李氏见她要呛着,赶紧倒了水递上去,又打趣地说道,“瞧你这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哪儿来的难民呢,没吃过饱饭怎么着?”

燕儿也不停,看似不经意地一语,“自然是了,整日粗醪干糒的,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

一眼既出,一屋子的人心情都沉重起来。於伋的脸色最是不好,他平日里虽然待人粗鲁,说话随意,他膝下无子,对这个孩子最是疼爱。於伋哼了一声,“就知道,那人就不会好好待你,当初若不是皇上……”

“老二!”於明听他越说越不像话,厉声喝止,“越来越无状了。”於明心里也疼惜这个孩子,可他分得清,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燕儿依旧没心没肺地往嘴里塞着桂花酥,纯洁的眼眸中一丝阴暗一闪而过。

辛得了旨,今日就要搬出京城去。圣意难违,一直想着去和知洛道个别。一径赶到知洛的翠竹小院,竟从仆人那儿得知小姐出门去了,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都不清楚,只知道是去参与京里文人的赋诗会了。辛留了道别的口信,失望地离开了那幽深的小院,带着道临一路逛回城东。

道临今日干了几件事,先斩后奏,辛得知时已经无法挽回了。

道临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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