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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八怪传奇(上卷)-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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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年狱卒一样一样地将菜篮里的盘盘碟碟放到一张小炕桌上,嘴里不停地说着:“先生你就别多问了,门房那边我都打点好了,外面来看你和卢大人的都排成长队,凌大人说了,一个不给进,我呢,就负责把大伙送来的东西安排妥当,每日每日给你们送进来。哎,不知道还能送几天……”老人说不下去了,眼角里滚出了伤感的浊泪。

  原来是这么回事,板桥长叹一口气,悬在嗓子眼的口水咽了下去。

  老人摆好了饭菜,把小男孩拖到板桥面前说:“这是我的小孙子,喜欢画画,先生给画个一张可以不?”

  板桥乐了:“没问题,没问题。以后我出去了,你就让他跟着我学画画吧!”

  老人凄苦地笑了一下说:“我听说后天就要送先生和我们家大人到京城去了。”

  板桥惊异地:“哦?”

  老人知道自己失口了,慌忙把他的小孙子拉到板桥的面前:“盼儿,快给先生磕个头。”

  叫盼儿的小男孩懂事地给板桥下跪磕头,老人又把他拽到卢雅玉面前磕了个头,自己也跪下了,嗓子哽咽地说:

  “老爷,您吃苦了……”

  这天夜里,梆子声越过了子夜的幕帏,在江边轻轻细语的涛声里幽灵般地颤响着。麻三贵的大老婆“扫帚星”没让麻三贵知晓,领着人偷偷把那方灾星似的巨砚运到了扬州郊外的江堤上,花重金在这里摆下了隆重的道场,藉以逐魔驱邪。

  脚脖子上挂着彩色铜铃的女巫手执佛手,身着乱布条一般的彩色道场服在巨砚边手舞足蹈,口中念念有词,唱道:“天灵地灵,下来大神,赶鬼驱魔,解我圄囹……”

  江堤那头,麻三贵失了魂似的奔了过来。他是听三姨太搬嘴说大太太运走了巨砚,这才失了魂一般找来的。你想想,没有了这玩意儿,钦差大人突然想起来要它了,没有东西跟他怎么交差,到时就是哭也哭不回来了。他望见了做法的道场,心情越发地着急,满头大汗地停停跑跑,嘴大张着想喊点什么也发不声来。

  女巫从江中汲了水,将它喷在巨砚上,现出的却是惊人的一串串火舌。随后她又变魔法一样掏出一块写着蝌蚪文一般的镇邪符贴在了巨砚上,尔后将跪在那儿手举香火、目瞠口呆的麻三贵大老婆引到巨砚边磕了三个响头。

  麻三贵眼看着就到了法场边了,他一面抹着额头的汗水,一面气喘吁吁地哑着嗓子憋出了声:“我,我的砚石……”

  女巫哪管得许多,专注地挥舞着一把长剑,口中念念有词:“啊弥啊弥,天灵地灵,请来神仙;啊弥啊弥,上天入地,鬼怪不见;啊弥啊弥,我就是大神,我就是大仙。神仙显灵,妖魔伏法,啊弥啊弥……”随着她的念词节奏,低而急的语调突然上升到一个高亢的调门,语止剑落,斩断了绑缚巨砚的缆绳,架着巨砚的木车由堤上直冲而下,往江中奔去……

  赶到跟前说不出话来的麻三贵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木楞楞地站在那里傻子一样。

  巨砚滚到江中,轰然激起巨浪……

  麻三贵的脑袋出现一片空白,多半天回过了神,凶神一般地抓起了“扫帚星”的膀子:“你,你这个扫帚星……”

  “扫帚星”害怕地:“你要干什么?啊,你要干什么!”

  麻三贵语塞,泪水下来了:“你把我的砚石毁了,你要了我的命哪……”

  “扫帚星”睁大着眼,理直气壮地说。“那是妖物,我要不扔,家里要遭灾的。”

  麻三贵放开了她,撒腿往江边跌爬而去。

  女巫朝“扫帚星”伸出手:“太太,做道场的银两给了我,我好走了。”

  麻三贵跑到江边,怔怔地望着江水,突然放声号啕大哭了起来:“砚,砚石,我的大砚石,我的金子银子啊……”哭着哭着扑到水中去了。

  “扫帚星”见状,惊喊着“三贵”扑向江边。

  2

  麻三贵折腾得一宿没合眼,刚刚眯顿着。一个家奴就惊鸡似地飞奔进屋:“老爷,老爷……”。

  麻三贵一个激灵惊醒了,拉着脸呵斥道:“喊,喊魂啊,什么事?!”

  “凌,凌大人他们来了!您是见,还是不见?”家奴无所适从地说。

  “是他大还是我大?蠢驴!”骂走了家奴,麻三贵一个轱辘翻起身,喜滋滋地自语道:“来了好来了好,这时候他老人家还想起我麻三贵,好,好啊!”

  凌枢、李禅、曹仁一行从门外走了过来。麻三贵憋着一脬尿没放夹着裤裆迎着他们,“凌大人,李大人,曹大人,你们这么辛苦,有什么事招呼一声不就行了,还要你们亲自登门……”

  曹仁烦烦恼地挥了手说:“好了好了,快带我们去验收那方古砚。”

  麻三贵一听说要看古砚,顿时眼睛直了,汗也下来了。

  凌枢识路,径直往置放砚石的地方走过去。麻三贵提紧了屁股眼尾随在后面。到了置放砚石的地方,什么也没有,凌枢以为自己跑错了地方,回头问道:

  “怎么,不是这个地方?”

  麻三贵抹了一把汗,结舌地说道:“是,是这儿。”

  凌枢奇怪地:“砚石,古砚呢?”

  麻三贵搪塞地胡说八道:“它,它飞了!”

  “胡说!”凌枢气愤地,“那么大个东西,飞,往哪飞!”

  麻三贵一紧张,就要打喷嚏了,他拼命地忍住了,打了自己两个大巴掌:“大,大人不是说不要了吗?”

  李禅夹里火上浇上一勺油:“混帐!凌大人不要,那是他廉政!不等于说皇上他不要啊!”

  凌枢眼睛瞪大了,忿愤地说:“你,你老实给我说,你把他弄飞到哪儿去了?!”

  麻三贵嗫嚅地说:“大人还记得哪天金农怎么说的吗?”

  “什么金农银农?是这个人买走了!”凌枢说着反应了过来。

  “不不不,他那个穷光蛋能买得吗?”马三贵说着说着开始有了些条理,“他说是三灾砚,哪三灾,郑板桥作了解释,你,你说这样的灾物能呈给皇上吗?”

  凌枢给他说愣了:“我不管什么灾不灾的,我要你把砚石从哪卖走的,还从哪买回来!”

  麻三贵急得没了章法,扑通跪了下去,不停地扇着自己的耳光:“我,我该死,我该死!……砚石没了,不见了,找不到了……”

  曹仁急了,跑过去一把拽起了麻三贵,凶狠地:“说,想清楚,你把砚石藏哪儿了!”

  麻三贵脸色灰白,颤着声说:“沉,沉到江里了!”

  凌枢厉声地说:“限你一天,明天打捞不上来,拿你的脑袋来送皇上!”

  凌枢本想拂袖而去,想想此事耽搁不得,进贡的奏折已经送走,皇上迟迟见不到东西,岂不犯了欺君之罪?想到便做,当下提着丢魂失魄的麻三贵赶到郊外江堤,亲自督阵打捞被沉的巨砚。

  江面上,十几艘大船在游弋着,船上站立着等候下水的兵卒们。麻三贵与他的“扫帚星”一对落难人似地搀着手扶着腰沿滩寻找巨砚下水的地方。麻三贵看见了深深的车辙,快活地大喊了起来:“找到了,在这儿!”

  凌枢身边的一个校尉挥舞着一面彩旗指挥着,江里的大船在指定的位置围成了一个圈。大船上的兵卒纷纷下水。

  麻三贵的大老婆跪在江边默默祈祷,麻三贵见了她就来气,一脚将她踢到江中去了……  

  打捞进展缓慢,急得凌枢在堤上团团转。曹仁一边劝道:“大人,你还是先回去歇息吧,这儿有我就行……”

  凌枢打断了他的话茬:“有你有你,这些天你天天跟在我身边,事情还不是一个接一个的出?你说说,砚石捞不出来,送什么给皇上?你我的脑袋有几个?”

  “是是。谁不说只有一个呢。”曹仁说着背过身去狠狠拧了下自己的脸颊,咕哝道:“叫你不会做人!”

  江面上下游的一个地方,一个兵卒从水中凫出来,大喊道:“大人,找到了!”

  全场一片欢腾。凌枢喊过了麻三贵交代道:“打捞现场就交给你了。”

  “大人,你放心回吧,交给我没错!”见曹仁与凌枢要走的样子,慌慌地说,“曹大人,您回驿馆吗?”

  “有事?”

  麻三贵当着凌枢的面,不好说得更多:“明天李大人要走,我,我想请他给我的书房留份墨宝,您能帮我……”

  曹仁笑了:“你还看书?”

  麻三贵嘻嘻地笑了:“嘿嘿,就是不看书,也要做做样子……”

  曹仁哭笑不得地:“好好好,你去做正经事吧。”

  麻三贵见曹仁答应了,乐颠颠地走了。

  凌枢对曹仁道:“曹大人,回吧。明天我们都可以离开这该死的扬州城了。”

  曹仁:“怎么,大人也回京城?”

  凌枢:“你也犯糊涂了?兵分两路,我往苏杭,李大人带人回京。李大人,李大人,我怎么没见李大人?……”

  曹仁道:“他去玲珑山馆,说是皇上交待的事他急着要去办。办什么事,他说你知道。”

  凌枢想起了答应过蒋南沙交待的事:“没错没错,我知道。你要是不说,我把这档子事儿都忘了。”

  曹仁不解地:“什么事?”

  凌枢眯缝着眼盯视着曹仁说:“你什么都想知道?”

  曹仁慌慌地:“不是,不是那意思。大人交办的事,我就听着,听得准准的。”

  玲珑山馆书画室。马氏兄弟将准备打点的字画呈给李禅过目。李禅见了那么多的精品字画,明白马家兄弟的厚意,这是在给他李禅做脸啊!他歉意万分地说:“所带银票不足,恐怕亏了两位了。”

  马曰涫大度地笑说道:“李大人,你也是为朝廷的事,又不是作买卖。我们都已经是朋友了,拿亏与不亏来计较,那就是太见外了。”

  “此事我一定如实禀奏皇上。”李禅说,“上次为编撰《康熙字典》捐书,两位就出了大力了,皇上说到扬州就时不时提起此事。”

  马曰璐不无自豪地说:“我们有皇上御赐的金匾,扬州城没有比这更风光的了。”

  马曰涫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李大人,板桥他人给抓了,那他的画子……”

  “带啊,照样呈送皇上御览。”李禅坦直地说,“怎么,人犯上,画子也跟着犯了上?笑话。以人论画是绝没有道理的。好了,你们就别有什么顾虑了,有事我李某担着。”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声声“李兄”亲切的喊声,李禅和马氏兄弟往外看去,金农、汪士慎、黄慎三人来了。

  “听说你明天就走。”金农说道,“我们老哥们几个一听就急了,怎么说走就要走了呢?”

  “皇命在身,没法子啊。”李禅望着这几个患难之交的新友,独独少了一个板桥,心中惆怅不已:“凌枢突然决定让我和押解卢大人和板桥老弟的队伍回京城,我一下就急了,匆匆来张罗你们的字画,不然回京怎么给皇上交差!”

  “板桥和卢大人会不会有事?”黄慎婉转地问道,“李兄在朝廷内宫为官,知道皇上的脾胃,能说个大概,也好让我们哥几个心里有个数。”

  “但愿什么事也没有。”李禅掂量了一下,苦笑道:“皇上是懂诗的,他经常到我们南书房谈诗说文,按理说,板桥的词意他不会有什么异议的,只有一句……”

  “哪一句?”金农急急地问道。

  “就是最后一句,‘任是铜墙铁壁,终引箫簧’,这一句在皇上那儿闯过去了,也就化险为夷了。”

  “这一句怎么啦?没有前面的引据,也就没有这最后的感慨警世了。”

  李禅苦苦笑了:“谁不说是呢?”

  黄慎与汪士慎都急了,指责金农道:“李兄的意思关键在皇上,没有其它的呀!你跟他较真有什么用?”

  李禅笑道:“两位解意,冬心兄也是急了,才闭着眼把我也揽进去的。”

  马曰璐:“李大人,你们到花厅去歇息好吗?我和我哥打点好了再请你过来验审。”

  来到山馆花厅,金农哥三向李禅商提出了同去京城的事,看来他们是有备而言的,但如此这般,是万万行不得的啊。

  李禅假嗔道:“我押送板桥你们不放心?”

  黄慎解释道:“李兄不要误解。我们三个人不能让板桥和卢大人在路途上遭罪,所以凑了一些盘缠,一同进京也好有个照应。”

  “你们发什么疯?”李禅一听就急了,“有我在,你们瞎操什么心?”

  “我们不光是护送板桥和卢大人。”汪士慎说,“到时候,我们还可以在京城的衙门击鼓鸣怨,帮衬板桥他们一把。”

  李禅乐了,苦苦地一笑:“你们太天真了。这是皇上亲自插手的案子,哪个衙门敢接?明话告诉你们,板桥是冲着凌枢他们的胡作非为来的,唯一能救板桥的只有弹劾凌枢,这样,那首所谓‘反词’就有了依附,除此而外,别无它途。”他激动地站了起来,露了自己的底:“我已经写好了弹劾奏折,到京之后,我不进家门,也要先去觐见皇上。”

  “李兄。”金农惊道,“这样,不就把你也给卷进去了?”

  汪士慎和黄慎也急着说:“是啊,这样合适吗?”

  “我所经历的要比你们多多了,沿途南行,凌枢的所作所为我亲眼目睹。他是一只中山狼,一朝得志更猖狂。”李禅激忿不已地说,“丢掉宫廷画师我不要,丢掉南书房行走我不要,我也要冒死上奏,不光是为了板桥和卢大人,更为了江山社稷……听我的没错,你们去了,弄不好会弄巧成拙,朝廷中歹人多着呢,只要有一个人出来借机说你们是一帮一伙的,事情就复杂了。”

  3

  前往北京述职的福建按察使李玉宏的官轿队伍刚到扬州南城门城门边,就被守城门的兵卒一阵大呼小叫拦住了,护送李玉宏的守备官与城门官交涉道:“请教,扬州城为何这般苛严?”

  城门官无奈地说:“我哪想这么严,一天要多塞几大碗米饭,何苦来哉。要不是皇上钦点的钦差在城里,我要省掉多少心思!”

  守备官商量道:“后面是福建按察使李玉宏大人的官轿,也要下轿检查吗?”

  城门官瞄了对方一眼,公事公办的口气里有了些软调:“老哥,实在对不起。除了皇上,概不例外。”

  一个身着白缎袍的清秀书生骑着马从队伍后面走了过来。他叫李方膺,是李玉宏的四公子,宽大的额头,浓浓的剑眉下一双和善的大眼格外夺人,偶一聚光,犀利透人。

  守备官上前恭礼道:“四公子,钦差大人在城里,来往官民皆要接受检查。能否禀报李大人,请他下轿……”

  没等李访膺说话,传来李玉宏的声音:“不用请了,我下来了……”

  说话间,李玉宏掀开轿帘下了轿,他来到守备官跟前说:“你在磨什么牙,城门官要检查自有他的道理。”说着转向城门官,“请吧。”

  城门官手一挥:“检查”转而对李玉宏作揖道,“大人原谅。”李玉宏笑道:“这是你的职责,理所当然,理所当然。嗳,我问你一个人……”

  “谁?这城里没有我不知道的。”

  “卢雅玉,扬州府的知府。”

  城门官吓得看了周围一眼,把李玉宏拉到一边,轻声问道:“卢大人是你什么人?”

  李玉宏一见对方的神态神秘兮兮的,忙说:“他与本官同年进士。出了什么事?”

  城门官大气不敢出:“他惹了大事,刚刚被钦差大人关进牢里。”

  “啊!”玉宏大惊失色,急急问道:“事出何因?能说个一、二吗?”

  “我是个大老粗,说不好。就听说他杀错了人,是个写反词的,结果他杀的不是那个写反词的。这一下,就捅了大漏子了……”

  城门官的话没说完,李方膺走过来说:“父亲,检查好了,我们走吧。”发现李玉宏的气色不对,便问道,“父亲,你怎么了?”

  李玉宏沉痛地说:“方膺,卢老伯那儿去不成了……”

  李方膺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李玉宏皱了一下眉:“你就不要多问了。”转身对城门官礼道:“谢了!”

  “大人保重!”城门官回了一个礼,接着大声地吆喝道:“放行!——”

  这天晚上,凌枢与曹仁吃了吴子坤召聚的盛况空前的送别宴,回到驿馆,见*园中灯火通明,凌枢问领路的女侍说:“是何人住到馆中来了?”

  *园,这是驿馆中独立的一个园子,李玉宏就下榻在这里。

  提着灯笼的女侍回道:“回禀大人,住下的是福建按察使李大人。听说是到北京述职的。”

  “哦。”凌枢是个体面的小人,听说是福建按察使,他没再多言语,他知道,这种身份的人,都是当年先帝在位时安插在沿海地带的密使人物,官衔不是很大,但他肩负的重任非一般重臣可以过问的。

  曹仁不知轻重地说:“谁让你们让他住进来的?还不撵他走!”

  凌枢乜了他一眼:“曹大人,朝官这么多年,你连什么身份级别的都闹不明白?没事给我找事!”朝廷内里的事他这个昏聩的地方官哪知道许多呢?你看,这又是不会做人了不是,曹仁发誓不再多说:“凌大人,明日一早就要启程,早点歇息吧。我到李大人那儿去一下。”说完就要往李禅的庭院去。

  凌枢突然喊住了他:“曹大人,留步。”

  “凌大人有何吩咐?”

  凌枢作了个礼让的姿势:“能进屋一说吗?”回头对领路的女侍说,“你去吧。”

  李禅正在清理行装,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李禅走到门边问道:“谁?”

  “我,李大人。”曹仁在外应道。

  李禅开了门:“曹大人,这么晚了,有事吗?”

  “小事一桩。”曹仁进了房门说,“这些天我们在扬州没少麻烦扬州的地方官员,尤其通判麻三贵。慕大人的声名,他想求你给他的书房留下一份墨宝,不知能应不能应?”

  李禅很快就答应了:“稍候,我的行装已经打点了。”说着进房去了。

  曹仁见堂屋放着一只大红木箱,随手就去打开了,“嗬嗬,李大人造扬州收了不少的字画啊?”

  李禅拿着笔墨跑出来,急急地说:“曹大人,那些字画你不要动!”

  “为什么?”

  李禅没回答,关上了箱子:“你快说,写什么?”

  曹仁说:“麻大人他只说给书房写,没说写什么。你就看着写吧。一个大草包,随便就是了。”

  李禅笑了一下:“听你的,我就给他写块匾吧。”说完展开了纸张。

  李禅在写,曹仁走向门口朝外一挥手,过来四个女侍守候在李禅的房门口,她们的手上分别提着菜盒、酒壶。

  李禅稍事沉吟,挥笔写下“巨苞斋”三个大字。“曹大人,你看看,这样行吗?”

  曹仁的心思不在字上,说:“行,行。”说着朝门外挥手道:“进来。”

  随着他的话音,四个女侍鱼贯而入。把个李禅搞愣了:“曹大人,你这是……”

  四个女侍不由分说地在李禅的屋子里张罗了起来,搬桌子的搬桌子,挪椅子的挪椅子,忙得不亦乐乎。

  李禅傻了眼,拦都拦不住:“哎,哎,曹大人,你这是干什么?”

  曹仁挥了一下手,哪些摆好了菜肴的女侍退走了。曹仁爽快地:“李大人,请!请啊,你坐下,下官自有话要说。”

  李禅疑疑惑惑地坐了下来。

  曹仁给李禅送上一杯酒:“大人明日就要北行回京,我们就分手了。”说着说着竟动了感情,“这些天,没为大人做什么,心里很不是滋味。”

  李禅让他说糊涂了,只好将就地搪塞道:“曹大人,你身为巡抚,兢兢业业,是李某的楷模啊。”

  “不说了,喝!”曹仁说着仰头干掉了一杯。一见李禅未动杯,“大人你为何不沾口?”

  李禅不知他要搞什么鬼名堂,愣了一下神敷衍道:“啊,喝,喝!”

  “这杯子太小,换大的。”曹仁不管李禅什么态度,就给换上了茶杯。倒了半大杯,说:“大人是南书房行走,跟皇上不说天天见面,那也是隔三岔五地就跟皇上说上话了。下官能和大人结识,真是前世有缘了。来,不投缘的话,你就舔一舔;投缘呢,你就一口干了!”说着自己就先将那半大茶杯的酒一口喝下了。

  李禅替人担心地:“曹大人,你行不行?”

  “我不行?当了这多年的官,就是从酒场上昏杀过来的,你说我能喝还是不能喝?”曹仁哈哈笑了起来:“都说文人能喝酒,李大人想必不会在酒场上怯阵的吧?”

  李禅笑了一下稳稳地喝干了那半碗酒。见李禅喝干那半碗酒,曹仁兴奋地大声说:“好!李大人够意思。”

  曹仁如此恭维,与凌枢暗中交待有关,本是借酒灌倒李禅,偷梁换柱毁他收集的字画,殊不知李禅是个大酒桶,用酒害他算是你找错人了。

  这么多天来,没见这个官油子对自己有过亲热的举动,临走了,却冒出这多热气来,新鲜!李禅觉得纳闷,但不知对方何意,只好硬着头皮奉陪,静观事态发展。

  “干了!”李禅端起了碗,酒过多少巡已经没法计了,现在该轮到李禅灌曹仁的酒了。李禅思忖道:不把他灌醉,那是什么话也掏不出来的。他佯装态地划了一下手:“曹操当年与刘,刘备煮酒论英雄,今日曹仁与李禅灌酒叙友情。”

  “对对对,友情友情!”曹仁醉眼看了下碗中的酒,一口干了。舌头不灵地说道:“呃,李,我说李大人,我看你是不,不行了。”

  李禅荇了下鼻子:“就是不灵,也要喝到位。不然还叙,叙什么友情呢?”说着又去倒酒。

  “不,不倒了。”曹仁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想想又松开了:“嗯,倒,倒!我说李,李大人,这扬州的画师……宫廷里也认了?”

  李禅想,该是接触话题中心的时候了:“曹大人说这话是何意?”

  “郑板桥,楷书不是楷书,行书不是行书,一幅字看上去就象大街上铺着乱石子,叫什么六分半体……”曹仁的嗓子里涌出了酒,他又咽了下去,“金农,好好的毛笔把锋头剪了去,写出的字象个秃头鹰,叫什么‘漆书’……他们,还有黄慎、汪士慎、高翔,这次高翔你没见,他和秃头和尚石涛去泰山了,这些人有才,不走正道,跟那个倔和尚石涛一个样,要,要什么自成一家,自成一家……我就不明白,你来收他们的字画,有失体统,有失体统啊!他们的字画在街上卖卖,给老百姓凑个热闹可以,送到宫廷里御藏,你就不怕大画师们小看了你?啊?……”

  李禅坦然地嗬嗬笑道:“曹大人这话说得就不好听了,我李禅堂堂正正做人,干干净净作我的画子,我不怕人小看。来,曹大人,平生有缘,得此教诲,李某敬大人一碗!”

  “喝,谁不喝就是孬种!”曹仁一口干了。

  李禅喝干了酒:“曹大人,你说得好,接着说。”

  “你这个京官跟人家不一样,听得进人家的话。”曹仁打开了红箱子口涩地说道,“你听我说,你收了这么多的字画,想干什么,给皇上御览?显耀你李大人广揽人才?……”

  李禅走过去把曹仁按坐下:“你说你说,我听着呢!”

  曹仁口舌不灵地:“告诉你,不告诉你了,告诉你干什么?有人盯着你的这些画……”说着说着爬在桌上睡着了。

  李禅意识到收集的这些字画不保险,慌慌从木箱里掏出了字画……

  这天夜里,金农与汪士慎、黄慎、高翔携马氏两兄弟买通了衙役,偷偷来给板桥和卢雅玉送别。酒助胆魄,酒生浩气,友人泪盈眶,声哽喉,哪有不动情之理?郑板桥借酒性吟唱道:

  嘻笑怒骂,

  越过芸芸大千独成一章;

  谈笑风生,

  擅守爱恨情仇九天长啸。

  爱之雷裂恨之地崩,

  兴亡千年布衣情系,

  怪亦不怪;

  冷暖人世独一个情字可以了得,

  悲欢千年岂一个愁字可以消得,

  难得糊涂。

  兄弟们和声凄惋地唱了起来,他们心里明白,板桥和卢大人这一走,不准就是诀别了。越是心里有数,越是压抑,唱着唱着高翔忍不住哭了起来,所有人谁不是和着泪在唱,先是声音不高,渐渐大伙全走了调子。

  板桥抹了一把长泪,抱起笔墨,飞奔到山墙边,意气风发挥笔涂出《清竹不屈图》

  凌晨的晨曦穿过竹林,撒下一片眩目的光晕。一群鸟儿欢快地落在了竹林中,鸟鸣声传进了关押板桥他们的牢狱。

  “先生,御林军立马要来才……”来通话的那个老年衙役话没说完站在铁栏外看呆了:“郑先生,你的竹子神了,活了。”

  板桥惊回首:“老人家,是您啊。”

  老人说:“这牢子我看了一辈子了,没听见过鸟叫声。你画的这些竹子引来了它们,你听……”

  板桥和卢雅玉听外面的鸟鸣。

  “也许是巧合了。”板桥丢笔,拿起画好的一幅画子递给老人说道:“这是板桥最后一次画竹子了。哦,老人家,这是给你小孙子的画。”

  押解的御林军凶狠地进了牢房,一把推开了众人,开铁门押走板桥、卢雅玉。

  板桥、卢雅玉被押上了停放在扬州府驿馆门口的囚车。四周全是围观的百姓,金农他们撵了出来,李玉宏站在一边看见蓬头垢面的卢雅玉,不忍心地背过身去。

  李禅随着两个衙役抬着红木箱走出来,架上了马车。

  一边监督的凌枢见李禅走了过来,浅浅地笑了一下说:“李大人,昨夜歇息得好啊?”

  李禅回礼道:“好好。喝了两盅,睡得格外的踏实。”

  凌枢笑道:“踏实好,一路都踏实了。”

  “那是那是,我可以走了吗?”

  “稍候,等砚石一到就启程。”

  麻三贵泥猴一般地跑了过来:“凌大人,凌大人!”

  凌枢见状:“捞上来了!”

  麻三贵嘿嘿咧着白开心地笑着:“龙王爷保佑,捞上来了。你看……”

  看到已经架好的巨砚牛车立在远处。凌枢满意地笑了,转身对李禅道:“李大人,那就启程吧。京城回见!”

  李禅皮笑肉没笑:“京城回见!”

  一听说大部队要走,急了一个麻三贵:“哎,凌大人,我呢?”

  凌枢翻看了他一眼,不解地说:“你怎么啦?”

  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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