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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的冬,热的雪-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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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新田铺一家作为司令部的堂间里,像平日一样紧张而严肃。电话耳机一直离不开赵参谋处长的手。忽然,他惊喜地叫了一声,并且立刻叫陈司令说:
  “快来,你的好消息,你兄弟叫六纵队找去当向导了。”
  陈司令员把眼睛离开了地图一下,没有当成一回事情地笑了笑,又和阎副政委把注意力集中在部署的研究上去了。
  赵参谋处长听完了来话,把耳机放下,跑过去拉着陈司令员又说:
  “嗯,不是给你开玩笑,老太太今天就来看你了。”
  这时,司令部人们的注意力,才开始集中在这个突然得到的,令人惊喜的消息上。赵参谋处长把在电话上听到的情形,讲给大家听:六纵队昨夜行军,找到一个青年人做向导,这个青年人在带了几站路后,要求回去,因为家里只有一个六十三岁的老母亲,哥哥当红军走了20年。战士们就向他询问哥哥的姓名,当青年人一说出陈锡联的时候,很快就被带到司令部……
  当天上午,一辆手推车停在司令部的门前了。警卫员把一位穿着蓝色新衣衫,看起来还很健康的老太太迎进屋里……
  原来,陈锡联的母亲在他走后,到处讨着要饭找了陈锡联好几年,老人得不到他的音信,许多人都说陈锡联已经牺牲了,但她不信。前些年,听人说,光山、潢川来了红军,她又要着饭去找,差点病死在路上。
  陈锡联流着泪听着母亲讲着往事,安慰着母亲。但母子两人也只是在一起呆了一天,三纵要行军了,只能把老太太再留下来。陈锡联把自己的毛毯、被子送给了老人,强忍心中悲痛,带着部队走了。部队一直到转出大别山,他再也没能见到母亲一面。
  也有人说,六纵转出了大别山,在攻打襄阳时又见到了陈锡联的母亲。当时部队包围了襄阳,在城西北角见到了一个讨饭的老人,到处在打听“陈锡联”。战士们赶紧把这一情况汇报给了纵队司令员王近山。原来老人在刘邓大军转出大别山后,“小保队”疯狂迫害红军、解放军家属,老人只得又被迫出门讨饭,一路上找着儿子,听到哪里打仗了,别人跑还来不及,她偏偏还要往那里赶,等到她赶到了,部队已经走了。追了几个月,终于又在襄阳遇到了六纵,六纵实际上也没什么办法,安慰了一下老人,留下了一些粮食和银元就又走了。这件事1950年在战士们学文化时读到曾克的《挺进大别山》一文时,广泛流传着。
  三纵副司令员郑国仲也回了趟老家。他的老家在麻城白果镇西北方的郑家塘,郑国仲参加红军离开家乡已经20年了,到了郑家塘时,已经是黄昏了,村庄变化很大,他几乎认不出来了。这20年里,他跟随部队南征北战,再也没有听到老家的任何音信,他不敢肯定自己走了这么多年,家里还有没有人,所以他按印象先找到了自己婶娘的家。屋门外站着一个头发全白、穿着破烂不堪的老太太,郑国仲看了一眼,没有认出来她是谁。他印象中这是婶娘的家,万万没有想到这其实是他自己的家,站在屋外的老太太就是他母亲。他母亲也没有认出他,村庄里住上了解放军,老太太和村里其他人一样,对这支陌生的大军充满了疑惑,解放军到了家里,她就赶紧走到了屋外。她看了一眼郑国仲,忙又慌慌地把目光投向了一边。郑国仲走进屋里,这里已经住下了别的部队,他七十多岁的父亲正坐在屋角里,两腿中间夹着一个火炉,低着头烤着火。他和其他乡亲一样,对陌生的解放军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态度既客气又透着冷淡,轻易不会主动过来搭话。郑国仲仔细地看了看他,没有认出来这是自己的父亲。20年的变化太大了。他主动过去问他:“老板,这是哪个的家啊?”
  他父亲抬头看他一眼,充满了戒心说:“这是我的家啊。”
  

回家(5)
郑国仲看看他,这个老人自己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他又看看四周,这里既熟悉又陌生,应该是自己的婶娘家啊。于是,他说:“这不是你的家。”
  老人的戒心变成了惊惧,他瞪大了眼睛问他:“这怎么不是我的家了?”
  郑国仲很肯定地说:“这不是你的家,你认识不认识我?”
  老人看了看他,郑国仲取下了军帽,满怀期待地看着他,他最后却摇了摇头。
  郑国仲又看了看四周,有点疑惑地说:“这应该是长庆的家啊。”长庆是他的伯父。
  老人愣了一下,抬头看着郑国仲,惊惧变成了好奇,态度也和缓了:“是的,这是长庆的家。你是谁?”
  郑国仲的乳名叫“祖福”,他忙说:“我是祖福。”
  老人看了看他,目光又冷了下来。他不相信是自己的儿子回家了,儿子当了红军走了以后,一直没消息,刚开始那几年,他还盼着儿子能突然回到家里,5年过去了,10年过去了,20年过去了,老人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现在郑国仲站在了他面前,但穿的衣服不是当年红军穿的衣服,老人认为这不是红军的队伍,别人给他解释,解放军就是原来的红军,但村里大多数人都不相信,他还以为是坏人在打他主意,试探他的,就重重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然后不吭声了。
  郑国仲知道这是老人不相信自己,但他肯定了一点,这个老人即使不是自己的亲人,也是村里的乡亲,并且也应该认识他。他就在老人对面坐了下来,详细地讲了自己当年参加红军离开家乡时的情景、自己家里的情况。听着听着,老人呼地站了起来,抓住了他的肩膀,一下子哭了:“祖福,你真的是祖福,你可回来了……”
  屋外的母亲也听清楚了,急忙跑进来,喊着自己儿子的名字哭起来了。郑国仲扑通地给父母跪了下来,两行热泪流了出来……
  伯父和许多邻居听到哭声也惊慌地跑了过来,询问着。整个村子也立刻轰动了,乡亲们奔走相告:“祖福回来了,祖福回来了!”许多老年人跑来打听着与郑国仲一同参加红军的儿子,许多童年的伙伴来探问自己久离家乡的弟兄的消息……
  大别山是人民军队的“老家”,在千里跃进大别山的途中,在部队宣布了跃进任务后,许多当年从大别山出来的老红军,说起大别山时,都是眉飞色舞:“到了大别山就等于到了家,这里是老根据地,到了那里群众就会欢迎我们。”家乡在北方的战士们一听也很高兴,觉得大别山有群众基础,到了那里就像鱼儿到了水里一样,打起仗来也顺手。
  他们并没有想到,经过多年的战乱,大别山人民的革命热情已经不像当初那样激情澎湃了,他们更现实,也更实际了,他们只想守住土地安静地生活。这也不能怪大别山人民,任何一个连续经历了20余年战火的地方,人们再有激情,也会对战争或多或少地感到厌烦,不管这种战争是正义还是非正义的。
  刘邓大军如今已经胜利进入大别山,但他们期待的百姓箪食壶浆,以迎义师的场面并没有出现,相反,更多的是疑惑、惶恐、不安的目光。等待刘邓大军的将是一场艰苦卓绝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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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马威(1)
刘邓大军深入敌区千里,无后方作战,将会不可避免地遇到种种难以想象的困难。毛泽东对此也有清醒的认识,因此,他对跃进大别山的前途,曾作过三种估计:一是付了代价站不住脚,转回来;二是付了代价站不稳脚,在周围打游击;三是付了代价,站稳了脚。他要刘邓从最坏处着想,努力争取最好的前途。
  刘邓首长立即遵照中央军委的指示,决心乘敌追堵部队被甩在淮河以北,大别山区相对比较空虚的时机,便命令第三、第六两个纵队,分别向皖西、鄂东展开,发动群众,建立地方政权,发展地方武装,歼灭分散之敌正规军和地方团队;以第一、第二两个纵队,在大别山以北阻敌,就地坚持,掩护展开。
  但问题接着就来了,大别山给了刘邓大军一个下马威。
  许多战士都是北方人,到了大别山,地形、地貌、气候、人情、风俗都变了,刚开始都不习惯。当年六纵十八旅五十二团二营副教导员侯建军回忆起那段生活时说:
  刚到大别山,我们就感到不习惯,山上蚊子多,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小蠓虫,往那一坐,脸上、脖子里到处都是,叮得人浑身难受。我有个被套,休息时,用它盖着头,蚊子都能把它咬透。有些同志就开玩笑说:“三个蚊子能炒盘菜。”北方人没见过水牛,那么大的身子,眼睛也很大,有的还以为是啥怪物,看见水牛就躲得远远的,不敢接近它。我们营有个小鬼,到了一个村子,拐了一个墙角,一下子踩在水牛身上,水牛呼地站起来了,大眼睛盯着他,吓得小鬼扭头就跑,还哭了鼻子。晚上睡觉,就睡在稻草堆里,南方蛇多,稻草里也有,很让战士们头疼。还有啊,大别山的老乡是用木桶方便的,木桶做得很好,有的像个箱子。老乡的房子一明一暗,堂屋很亮,里面的房间就很暗,有些战士趁老乡不在,以为木桶里是腌鸡蛋或泡菜,偷偷伸进去,手一抓,就抓了一手大便,几乎每个旅都出了不少这类洋相。老乡在屋外搞了个瓷缸,埋在地上,就算是粪坑。屋里木桶里的大小便满了以后,就倒在外面的瓷缸里,有些瓷缸就搞在路边,往地里运着方便。夏天太阳一晒,里面发酵了,颜色灰暗,就和地面一样。他们本地人知道那里有个粪坑,我们可不知道,夜里行军,到了一个村子,要到村里找向导,部队原地休息,大家把被包一放就坐在上面,有的就一下子连背包带人坐到了粪坑里,浑身上下都是大小便。这事我们营有,其他营也有。以后就有了经验,每个人拿根棍子,坐下之前,先用棍子在地面捣捣,如果安全了,这才再坐上去。
  “大别山是一个最大的考验”
  冷的冬,热的雪——刘邓大军在1947年的那个寒冬
  这都是小事,虽然不习惯,但也能忍受,最受不了的就是吃饭。北方人是吃面食、小米、山药蛋的,几乎没人吃过什么大米。从前不知道,听说到大别山能吃大米,都还挺高兴。谁知道真吃上了大米,结果却是“盼大米,想大米,吃了大米光拉稀。”大米那东西呀,真不叫粮食,吃了4碗大米干饭,走不到半夜肚子就空了,身上出虚汗,浑身发软,走不动。几天下来,一个个膀大腰圆的北方大汉就蔫了,脸色蜡黄蜡黄的。这还是有吃的时候,后来没吃的了,就出去借粮,大米找不到,都是些稻谷,北方人也不懂,就是懂了也来不及,要赶着行军,来不及把稻壳去掉,一袋子稻谷倒在大锅里,怎么煮也煮不烂,做得半生不熟的,盛了就吃,稻壳刺得嗓子疼,有的食道都被划破了,可又不能饿着肚子行军,还得硬着头皮吃,一边吐着血一边吃着。这还不算,吃了还拉肚子,拉出来的大便也是红的,稻壳还在。生病的也很多,就是拉肚子。不是十天半月地拉,是整月地拉。我就拉了整整一个月。战士们掉队的很多,那队伍真是没法带了,稀稀拉拉的。有一天我们行军,纵队杜义德政委看到了,很生气,叫住我问:“你们是哪个部队的?”我忙说是五十二团二营的。他问我:“怎么这么多掉队的?”我给他讲了,大家都在拉肚子,好汉架不住三泡稀,身子都淘空了。杜政委也知道这事,脸色缓和多了:“你们怎么不想想办法?”话是这么说的,可又有什么办法?部队缺医少药,医疗条件也不好。就是打仗负伤了,给伤员洗伤口,也只能用盐水,俗话说,在伤口上撒盐,疼痛可想而知。药品都是靠打仗缴获来补充,说没有就没有了。所以有时有的重伤员,没办法抢救,只能在他跟前放些干粮、银元,让他自己找条活路。拉肚子就更不是个什么大问题了,只能靠自己硬撑着,说来也怪,大部分战士都撑过来,后来有的同志都习惯了,再吃稻谷也没事了。在大别山时间长了,我们也有经验了,看看老百姓是怎样舂米的,学学人家,这才慢慢好些。但还是不行,断粮也是经常的,就只好搞些盐水汤喝,生活是很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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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马威(2)
六纵参谋长姚继鸣是个知识分子,看地图、打仗很厉害,字也写得好,会编顺口溜。他编的顺口溜不但在六纵广为流传,其他纵队也几乎人人所知,这说明他的顺口溜还是很能引起大家共鸣的。其中这几句流传最广:“吃大米,铺稻草,一不小心就摔倒”、“大路不能行车马,小路不到一尺半”、“大别山多小道,无数英雄光摔跤”,说的就是大别山的路。
  提起大别山的路,当年参加过千里跃进大别山的老人们都摇头。国民党军九江指挥部编写的《大别山区兵要简志》中也曾记载:大别山地区,“山脉重叠、绵亘,其在英山东西延线地区,南向斜面较缓,多属丛林,茨蔓杂生,故名阴蔽地,部队通讯与运动均困难”;“其在立煌东西延线,属山脉之山峰地区,北向斜面急峻,大都荒山僻地,通视较易,攀登困难”;“至潜山、霍山、立煌、英山间地区,均属崇岭深谷,人烟稀少,近似不毛之地”。
  刘邓大军千里跃进大别山之初,不少纵队首长看地图,发现大别山中也有公路,就把一些重炮也带上了。还没到大别山,就被迫在黄泛区和几条河流之间扔掉、炸掉了一部分,但还是有许多人舍不得,千方百计地保留了几门。到了大别山一看,都傻了眼,这里到处是高山峻岭、羊肠小道,好不容易才能见到一块平地,也都是稻田。所谓的道路,也就是稻田埂,别说是炮,就像一些马和骡子都走不了。
  原六纵十八旅副政委刘昌回忆说:
  现在想想,我们去大别山是太仓促了,准备得不充分,主要有两点,一是所有重武装、辎重部队应该留在解放区,但我们还是带走了,到大别山就成了包袱。纵队有个辎重营,打羊山时发个“小洋财”,搞了几百辆运送弹药的车,就是那种一匹骡子拉一辆的两轮车,跌跌撞撞地到了麻城腾家埠,那里河多桥多,桥都是用石板搭的,车子从上面过时,一下子就卡在石板中间了,一辆车都得花上半天工夫才能过去。部队要行军,时间耗不起,只好把辎重车烧掉、炸掉了,动员排以上干部、党员背炮弹,这也不行,天天行军,有时一夜要走上百里,吃的又没吃的,谁能受得了?只好把炮弹又埋掉了。迫击炮也很重,带不走,只好挖个坑,上面盖上土,处理掉了。辎重营也就没了,全编到纵队炮兵营了,炮营实际上也没多少炮了,几乎都成步兵了。十七旅在麻城严家河也把几百辆辎重车推下了水塘,重机枪也埋了不少。我们十八旅是在麻城和英山之间,把多余的武器砸掉,把枪拆开,枪栓埋个地方,枪筒埋个地方。枪都是好枪,埋了很可惜,可不埋了又没办法带上,许多人都流着泪把枪埋了。再一个就是该准备的没准备,主要就是马掌,北方的马到处都是,马掌哪里都有,所以大家也没在意。到了大别山一看,人家用水牛,根本就没有马,你问人家有没有马掌,人家还不知道马掌是啥东西。马没掌不行,打一鞭跳两下,就是不走。营以上干部配有驮马,副营级是两个人用一匹,上边也来了命令,把驮马杀吃了,一来是没吃的,二来是行军不方便。越往里面走,路越难走,只好又把驮枪驮炮的也杀了。饲养员都是华北的,对马有感情,可不杀又不行,要杀马时,他也不拦,先给马磕个头,然后再洗一洗,看着就让人心酸。车马炮全扔了,可还解决不了行军的问题。大别山那地方,秋天雨下个不停,整天都是阴雨绵绵,田埂上像抹了油,一步三滑,三步一跤,走着走着,哧溜一下,一个人不见了,再一看,掉到稻田里,浑身都是泥水。没掉下去的,摔跤时是两腿劈开,骑在田埂上,大家说这叫“骑马跤”。一个晚上行军下来,没有人不摔跤的,许多人的屁股都墩肿了。有个晚上,我就整整摔了四跤。
  六纵在大别山行军
  路再难走,咬着牙都还能忍受下来,最让人头疼的就是没鞋穿。到了大别山,几乎所有的战士脚上穿的布鞋都磨透了,没有袜子,就赤着脚行军。大别山的老百姓又很穷,家里有双布鞋也舍不得穿,走亲戚了,路上就拎着,快到亲戚家了,才把鞋穿上。大别山的老百姓脚底下的功夫是从小练出来的。北方的战士就不习惯了,他们不是没有打过赤脚,那是在北方的平原,脚下都是黄
   。。

下马威(3)
战士们在打草鞋
  土地,也不觉得苦。大别山的石头又很多,一天下来,脚板底下都是鲜血淋漓,路上都是鲜血点点,看着触目惊心。
  六纵也面临着这个问题,政委杜义德看到眼里,急在心里,有天行军,他看着一个营从营长到战士,都清一色地赤着脚在行军。他跑过去,怒气冲冲地问那个营长:“你们怎么不穿鞋?”那个营长自己的双脚也是鲜血淋漓的,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你让我到哪里搞鞋去?谁不知道穿鞋走路快!”杜义德指着自己的脚冲着他说:“你看看这是什么?这不是鞋吗?”那个营长低头一看,杜义德脚上裹着一层稻草,隐隐约约地还能看到一些布条。杜义德说:“你懂吗?这叫草鞋!红军两万五千里长征就是这么走过来的!我们在大别山再苦,能比长征还苦吗?”那个营长有点为难:“战士们大都是北方人,不会打草鞋。”杜义德说:“你们营没有南方的战士吗?他们不会吗?不行,我教你!”那个营长忙讲:“有有有,我们自己打!”
  刘邓大军从上到下,都开始打起了草鞋。部队一宿营,除了做饭,就是打草鞋。北方的战士没穿过草鞋,手里攥着一把稻草,却不知道怎么打。好在每个部队都有少数南方的解放战士,手把手地教他们。打草鞋还要用绳子,有的就向老乡借,绳子粗细不一样,打好了,上下不平,新草鞋也不光滑,穿上后,脚的周围都被稻草茬子刺得鲜血淋淋,脚底磨出了一层层血泡,部队停下来休息,脱草鞋时,鲜血已经凝固了,把草鞋粘在了脚上,一撕就是一层皮。虽然是这样,但总比赤脚强。一到宿营地,除了做饭、吃饭,大家就是打草鞋,每个战士都打了10多双,用绳子穿起来,背在身上。大别山的气候湿润,经常下雨,道路泥泞,草鞋也不经穿,战士们都叫它是“10里鞋”,实际上有的走不到两三里路就穿坏了,身上背的10多双,到了晚上,就一双也不剩了。
  能有一双布鞋,成为了大家的一个梦想。
  当年还是六纵十七旅的见习参谋陈德品回忆说:
  当时,我到部队时间不长,也不会打草鞋,就找些破布,搞点麻,搓成绳子,包着脚走路。可没走几里,就散架了,只好又赤着脚。那天我们行军,走了20多里,我的脚被石头碰得都是血,大别山又是阴雨连绵,伤口碰到水,钻心地疼,可没办法,又不能掉队,咬着牙走吧。正走着,我看见路边有只胶鞋,就是国民党兵穿的那种,上面有个破洞,可能是人家觉得破了,不要了。我那个高兴啊,忙捡起来穿了起来,鞋子小,挤得脚难受,可是好多了。只有一只鞋,我就两只脚轮流着穿,走了40多里,也没破,当时我心里就想,这鞋真好啊,将来能买一双多好,起码能穿好几年。我还想,这个国民党兵扔了一只鞋,总不会也像我一样只穿一只鞋吧,那只鞋说不定也会扔掉。我就很注意路两边,东张西望地想再捡一只,可注意了两三天也没发现另一只,我这才泄了气。
  大别山天气不好,又是天天行军,这个脚还真不好受。有一次我们在一个山头上休息三四十分钟,山上有个老乡的茅棚,有两个战士跑去烤脚。区队长就把我喊过去说:“你们班有战士在老乡那里烤脚,你怎么不去管管?”我就过去喊他们:“你们怎么不守纪律,随随便便就到老乡这里来烤脚?”他们两个忙走了。我赶紧脱下鞋,也烤了一下。本来不用我去喊的,我让战士去喊就行了,我就是也想烤烤脚,这才亲自去喊。当时,我一边烤着脚,一边心里想:将来胜利了,能到一个茅草棚里,升上一堆火,烤烤脚,美美地睡上一觉,这日子该有多幸福啊。
  除了这些,疥疮又是对部队的一个严重威胁。六纵在1947年4月打过汤阴以后发过一次服装,后来一直没有发过。大别山区,气候潮湿,再加上日夜行军作战,泥里爬,水里滚,露宿荒野,身上没有干的时候,卫生条件也不好,一个月不到,身上都是臭烘烘的。几乎每个指战员身上都有了虱子,到处都有,皮虱、阴虱,最厉害的是头皮上的,头皮痒得发麻,就使劲去搔,搔出血了,血痂就和头发粘在了一起,就像叫花子一样。严重的时候头发都粘在了一起,一直到出大别山打襄樊时,许多战士还是这样。六纵十七旅四十九团团长苟在合身上的虱子也成堆了。有一天宿营时,他身上痒得不行,把衣服脱下,骑兵通信员屈海群接过去,升了一堆火,把背心一烤,虱子密密麻麻掉在火堆里,噼噼啪啪地响。在这种情况下,不少人得了可怕的疥疮。疥疮传染性很强,一个连队一个人得上了,不到几天,几乎一个连队的指战员都会染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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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马威(4)
六纵十六旅四十六团从团长到饲养员,几乎人人都没能逃过疥疮的折磨。原四十六团卫生员贺国强回忆说:
  疥疮这玩意可厉害啦,俗话说:“疥疮是条龙,先从手上行,腰上转三圈,大腿根上扎了营。”这东西主要就是痒,晚上睡不着觉,许多人把自己的皮肤都抓破了,特别是大腿根,最让人难受。白天行军时,一个个哈巴着腿,走一步挠一挠。这东西得用硫磺治,可到哪里去搞硫磺?就是搞来了也不够,不是一个营、一个团,全纵队,甚至整个刘邓大军都是这样。我曾经听说也不知道是哪个纵队哪个旅打了一个镇,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泡个温泉澡杀杀疥疮。我们没这福气,只能用土办法,把手榴弹搞开,里面的炸药里有硫磺,一颗手榴弹能搞一两。有了硫磺,还要用猪油,猪油就只能去买。部队南下时,带了不少银元。有些老乡穷,没见过银元,你要敲一敲吹一吹,他才知道这是银元。把猪油拿回来,先煮一煮,再放进从手榴弹里搞出来的硫磺里,然后把战士们集合起来,找间屋子,把窗户关上,烧上一堆稻草,战士们把衣服脱光,把疥疮挠破,出了血,烟火一熏,再往上抹猪油。我们搞时,营连的卫生员都要来看,然后回去再分头去搞。就这么搞了一两个月,基本上把疥疮灭掉了。但这也只能管一时半会儿,过不了多久,就又有人会染上,在大别山的日子里,疥疮从来没断过,那个苦啊,比后来抗美援朝还要苦。
  除了疥疮,还有疟疾。原一纵二旅四团三连副指导员张福元回忆说:
  到达大别山后,远离大后方,条件异常艰苦,生活上出现了种种困难。我们穿的是打土豪收缴来的五颜六色的布衣服,很不整齐,炊事员穿的还是花布衣呢。吃的是糙米野菜,喝的是池塘里的脏水,当地人在池塘里又洗马桶又撒尿,水牛也放在里边,人还在饮里面的水。干部战士对这里的生活很不习惯,病号一天天增多起来。不久,疟疾病流行开来,我也染上了这种病,发烧发冷很厉害,眼看跟随部队前进很困难。我的心情也复杂起来,一是不愿离开自己这个老红军队伍,二是怕离队后落入敌“小保队”(土顽武装)手中。就在我是走是留不定,部队又整装待发的时候,教导员杨唯青让驭手老王把他的马牵到我们三连来了,老王说:“这是教导员让给你骑的,要你跟随部队行动。”我正担心离开部队呢,有了这匹马,心里非常高兴。当我骑在马上,望着教导员杨唯青挺着瘦弱的身体,迈开双脚,一步一步在山路上、田埂上行走时,一种难以言述的滋味涌上心头。在我们部队中,军人有泪不轻弹。我这次一病就是20多天,每天都是出发前老王从营里把马牵来,晚上到了宿营地把马再牵回去,使我带病行军未曾掉队。我的病稍好,就叫老王别再牵马来给我骑。可是,这匹马又转到了别的病员手里。马虽是配给教导员的,但在大别山,他实际上从没有好好骑过。
  原在一纵供给部工作的王树仁、赵端善回忆说:
  那时在大别山没有井水吃,我们只好饮山沟和鱼塘里的水,这样的生活很不习惯,加上部队长途跋涉,过分疲劳,而且天气炎热潮湿,大家又没有蚊帐,拉痢疾、患疟疾的人很多,我们虽然从解放区带来了一部分药品,但药源仍严重不足。为解除病痛,大家都找民间的土方、偏方,试着治病。那还是刚进大别山时,供给部有的人患疟疾,闹肠炎,拉痢疾,还要行军打仗,行动十分不便。当时因为没有药,大伙只好忍着病痛坚持行军。后来我们听当地老乡讲,山上的羊屎蛋能治打摆子。我们就上山到处找羊屎蛋。经过尝试还真管用,吃了几次病居然好了,这可把我们高兴坏了!那时我们的急救药品很少,进大别山后,我们自购和缴获敌人一批药品,但仍不能满足需要。有的同志就是没药品治疗而长眠在大别山上。
  由于对自然环境的不适应,部队减员很大。原野司政治部保卫科长张之轩一直都有写日记的习惯,在1947年10月6日这一天的日记中,他这样写道:
  

下马威(5)
这天,刘邓向中央军委作了《关于进入大别山后的情况和今后的行动》的报告。指出:
  (一)、我军南下在淮河以北减员不大。一过淮河生活习惯大变,开始吃不来大米饭,拉肚子,无鞋子穿,蔬菜、油盐吃得很少,蚊子多,山地走小路、炮辎笨重,又连日遇雨,体力均削弱,故9月份减员很大,病号普遍,占三分之一,多至一半,以痢疾最剧,感冒次之,加以平原部队怕山怕水,伤员救护困难,两次歼敌良机(商城五十八师及潢川八十五师)均未打,因部队情绪差,体力弱,亦有影响,经过不断注意,现已会吃大米,会打草鞋,装备减轻,开始学会打山地战。地方工作开始有了头绪。只要能解决棉衣和菜金,加上打两次歼灭战,一切均可克服。
  (二)、我主力南下后,已攻占经扶、黄安、宋埠、河口等镇,土顽均被歼,刻正攻麻城、黄陂、歧亭、新洲等重要城镇。估计棉衣问题可以得到解决,故决心就在黄、麻地区解决棉衣后再作其他行动。否则行动过多,更难解决,且病号一定加多。
  (三)、我们现以三纵全部在皖西作战,一、二、六纵各分散一个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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