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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宋王朝:烽戎底定(第二部)-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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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尧叟故作惊愕地望着丁谓,问道:“本使一向谦退,怎么,丁大人居然认为老夫还能有摁住王钦若的力气?”
  “陈枢密德高望重,怎么谦逊到如此地步?”丁谓给陈尧叟打气道。“就算陈枢密自感势单力薄,下官岂能不助一臂之力?像王钦若这等小人,万不可让他轻易得志!”
  陈尧叟故作为难地摇摇头,叹道:“丁大人其志可嘉,可惜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王钦若苦心经营数载,如今羽翼丰满,又有皇上和皇后撑着,岂是你我之辈可以摁得住的?”
  丁谓并不否认陈尧叟的话,但又绝不能容忍王钦若爬到枢密使的高位,思忖片刻,说道:
  “就算下官没有这么大力气,可下官愿借陈枢密虎威,把他摁住!”
  陈尧叟心下十分得意,表面上仍旧故作老成,问道:
  “枢密使的高位空在那里,迟早不还是要交到王钦若手里?”
  “不对,陈枢密此时万万不可轻易告老退位,下官等一定要先把你推到枢密使的位置上,这样王钦若就只能做副使。”
  陈尧叟见丁谓把底儿交了出来,若有所思地“嗯”了两声,向丁谓发出回报的信号:
  “不论王钦若离不离开中书省,如今参政也缺人手。老夫素来以为丁大人是国之栋梁,做个参政绰绰有余,何止停在三司使这个位置上?”
  “啊?不敢不敢!”丁谓故作推让地说道。“下官在陈枢密面前还是晚辈,岂敢觊觎大参之位?”
  “丁大人无须逊让,像丁大人这样甘于职守而无怨言的君子如今太少了,你不觊觎大参之位,自有人会觊觎,丁大人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丁谓要的正是这句话,如今终于碰到了理解他心思的人!二人把声音压低,继续谈了许久,并相约事不宜迟,说做就做。
  你道那王钦若就是吃素的?就这么任凭丁谓捉弄?他早就感觉出丁谓对他不忿,所以处处都留着心眼儿。上朝时丁谓奏的每一件事,他都竖着耳朵听,不关自己便罢了,若是对自己小有不利,他一定会反唇相讥。还好,在公开场合,丁谓没敢轻易动他。遇有大臣偏殿议事,王钦若也每场必到,防备丁谓在他背后下刀子。丁谓见王钦若防范如此之严,决定破釜沉舟。这一天正好赶上赵恒召集大臣凉阁议事,什么在各路重新设置提点刑狱官啦,什么拨发粮米赈济淮南饥民啦,什么明年暂停贡举啦,一大堆常规事务都说完了,赵恒正打算回大庆殿,丁谓奏道:
  “陛下,臣还有件事要奏!”
  “是玉清昭应宫的事?”赵恒问了一句。
  “玉清昭应宫的修建绝不会有半点儿差错,请陛下放心。臣今天要说的是枢密院人事之事。臣以为枢密乃掌兵重地,几年来一直只有陈大人独当一面,臣以为不妥。如今虽说契丹和好,然而西北的李德明一直虎视眈眈,见我朝每岁给契丹那么多银绢,心有不服,扬言要与契丹同等待遇,此乃战事之隐患。万一有一天契丹背盟或西夏反目,发兵来袭,没有德高望重之臣坐镇指挥,岂不乱了营阵?所以臣以为,陈尧叟大人凭资历早该升为枢密使,其副使张耆丁忧,亦当酌补一二。”丁谓说到这里停下来,窥测赵恒有什么反应。
  赵恒很坦然地反问丁谓:“你认为当今朝野,谁可任为枢密副使?”
  “臣不敢言,惟陛下之命是从!”丁谓也学起了王旦。
  “此事朕何尝没想过?你刚才说陈尧叟理当升任正使,朕也无异议。不过枢密使一职,以往都是百战将军充任,自从曹彬去世以后,朕所以一直没敢妄任正使,就是因为后来任枢密的都是文臣,与其职任不相吻合。现在各州的长官不叫刺史而叫知州了,连都水监、太常礼院都改叫知监、知院了。朕意以陈尧叟、王钦若二人一同知枢密院事为妥。”
  丁谓听罢,吃了一惊。陈尧叟心里也是有苦有甜,甜的是自己总算熬到了正使,虽然改叫知枢密院事,那也是正使啊!苦的是原打算把王钦若压在自己脚下,如今还是与自己平起平坐,而且从气势上,反倒压了自己一头!不过不论是丁谓还是陈尧叟,都听出了这里面的道道儿:若不是丁谓及时提出让陈尧叟当正使,说不定王钦若当了正使,陈尧叟还在原地踏步呢!用王钦若知枢密院无疑是刘采苹的主意,而陈尧叟的任命,肯定是赵恒凭着对陈尧叟的信任和丁谓的举荐,即兴补上的!
  王钦若颇为自得地看了看陈尧叟,又看了看丁谓,似乎在说:想找我的事,门儿也没有!
  不管怎么说,丁谓许诺陈尧叟的话兑现了,下一步该看陈尧叟表现了。陈尧叟奏道:
  “陛下,中书副相大事,本不该臣等妄议,不过王钦若大人既然到枢密院主掌军务,这参知政事……”说到这里,朝王旦看过去。
  还没等王旦“惟陛下之命是从”,赵恒先揭开谜底:
  “朕既命王钦若主掌军务,参政的事当然会有考虑,朕打算让咸平五年那个状元王曾给王丞相当副手,不知王丞相满意不满意?”
  “惟陛下之命是从!”
  “哈哈!”赵恒满意地笑着说道。“王曾好生了得,知审刑院时,洗雪冤滥数百起,知审官院时,罢黜庸吏数十个。这样干练的大臣,给王丞相做副手,一定会减轻你不少劳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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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回 选参政丁谓失利(5)
丁谓听罢,心里重重地忽悠了一下,他没有想到,自己窥伺许久的参知政事,会神不知鬼不觉地落到自己的后辈王曾手里!陈尧叟一听也有些焦灼,赵恒刚说完,他便急不可待地问:
  “陛下,太祖太宗旧制,参知政事须有两人为之呀!”
  “的确如此!朕本想让丁谓和王曾同政。”赵恒说出这句话,丁谓的心都快蹦出来了。不过接下来听到的,又让他感到这个世界的离奇和古怪。“可丁谓这个三司使干得太出色了,朕实在舍不得让他离开三司!”
  丁谓希望陈尧叟能再为他加一把火,可惜当他的目光与陈尧叟相碰时,陈尧叟向他递过一个无能为力的眼神,好像在说:这可不是我不帮你,谁叫你干得这么好!按说陈尧叟并没有错,可此时的丁谓神经极为敏感,他觉得陈尧叟用完自己就自保富贵去了,所以怒火中烧,牢牢地记下了这个眼神!
  沉默片刻,王钦若又开口道:“陛下,臣昨天禀奏亳州知州祁睿率父老三千多人来京之事,听说他们快到陈桥驿了。陛下是否还要在明德楼接见他们?”
  “亳州父老又来干什么?”王旦毫不知情,问了一句。
  赵恒见状,问王钦若道:“这么大的事,你为何没有和王丞相说?”
  王钦若连忙解释:“臣昨日给陛下奏过之后,本想今天一早便向王丞相说知,还没来得及,就被雷允恭宣到这里了,望陛下勿怪!”
  “这就是了。”赵恒把话题岔开,看着王旦说道:“亳州是太上老君老子的降诞之地,有座规模宏大的太清宫供奉着老子神像。亳州父老听说朕封了泰山,祭了后土,也想一沐清光,让朕去祭奠老子。朕想天也封了,地也祭了,四方五岳之神也都加封了帝号,这太上老君委实不该冷落,打算去祭奠一番。”
  王旦皱了皱眉头,不敢直说,拐弯抹角地劝道:
  “陛下近年东封西祀,可要保重龙体呀!”
  这话与其是在劝赵恒,不如说是在诉他自己的委屈:只要一有封祭之事,他王旦就得捧着那副沉甸甸的天书石匣东奔西走。沉甸甸倒也罢了,最让他下不来台的是:众人心中都明知天书是哄人玩儿的假货,可他还得做出庄严肃穆一丝不苟之状,又是下跪又是磕头,心里感到十分羞辱!没想到王钦若之流竟如此不知节制,没完没了地撺掇皇上耍这些无谓的把戏!他王旦也几次想劝赵恒不要再信这些东西,可惜赵恒被王钦若、丁谓蛊惑已深,只要自己敢说一个“不”字,消息马上就会传到他们耳朵里,那下场只能比张齐贤、张咏更加悲惨!思前想后,他觉得头上这顶宰相帽子比起做个直臣的名声,还是更重要些,所以只能隐而不发。
  丁谓的感受与王旦不同,他听罢赵恒之言的第一反应是:娘的,这一次王钦若又走到自己前头了!这个鬼头鬼脑的家伙,怎么能想到亳州有个老子宫?看来这一回合自己必须收兵,而且必须要在王钦若面前表示出认输的姿态,免得他老盯住自己。这一输使丁谓认识到: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还需要韬光养晦,没有必胜的把握,不能显露出一点点的狰狞。还好,虽然没成什么事,但也还没有坏事,于是禀奏道:
  “陛下勇于事神,此乃天下必康之正道。臣有两个建议,一是朝谒亳州太清宫之前,应该为老子加封帝号。陛下试想,倘若老子无帝号,陛下何以以一朝圣君的身分去朝谒他呢?二是封禅大事,仅在京城修造玉清昭应宫远远不够,当使天下州县乃至遐荒之民皆有朝拜之所,故臣意当传旨天下各州县都建一座天庆观,那才真叫普天同庆呀!”
  “嗯。”赵恒一寻思,说道:“这两个建议甚好!建天庆观的事,几位爱卿再详议一番,呈给朕看。丁爱卿所说封老君帝号的事,朕看今天就议定了吧。”
  众人彼此看看,没人敢说话。赵恒想了想,说道:
  “朕看加封老子为太上老君混元上德皇帝,怎么样?”
  皇上亲自定号,谁还敢说不字?已长到三岁多的皇子受益十分乖顺可爱,也很懂事,对刘采苹和杨莺莺都十分亲热。这孩子好像天生就与众不同,他在杨莺莺面前可以肆意地耍赖,玩小把戏,甚至还有点孩子式的恶作剧。比如故意往杨莺莺身上撩些水,或是把杨莺莺常用的物件藏起来之类。而对刘采苹,则显得像个小大人儿一样,十分顺从,似乎在他幼小的心灵里,就知道刘采苹和杨莺莺是不同的“娘娘”。这一天,受益和蓝继宗在杨莺莺宫前玩耍,忽然一双花喜鹊停在宫前的树枝上。受益从没见过喜鹊,十分好奇,非让蓝继宗上树给他捉下来。蓝继宗哪敢违拗?捋胳膊挽袖子准备爬树,那喜鹊早翘了翘尾巴,一前一后朝南飞去了。这下子受益耍起赖来,坐在地上搓着两腿不依不饶。蓝继宗好不容易把他拽起来,哄道:
  “皇子爷,那是长翅膀的东西,想捉就能捉住?”
  “你不中用!”受益抡起小胳膊往蓝继宗身上打了两下。“你带我去追喜鹊!带我去追喜鹊!”
  杨莺莺闻得受益叫喊,走出门来问道:“公公怎么惹受益了?”
  “回懿妃娘娘,有两只喜鹊从宫前飞过去,皇子非要微臣给捉下来。微臣没有这么大本事,喜鹊飞走了!”
  小受益还揪着蓝继宗的衣襟不撒手:“带我去追嘛!带我去追喜鹊,我要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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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回 选参政丁谓失利(6)
杨莺莺走到受益跟前哄道:“乖皇儿,下一回再让蓝公公给你捉!”
  不想受益小脾气挺犟,争辩说:“喜鹊往南飞了,还会落下的!”
  杨莺莺怎么也哄不住,只得迁就受益:
  “那好,二娘娘跟你一块儿去捉喜鹊!”
  “二娘娘好!二娘娘好!”受益连蹦带跳,兴高采烈地跟着杨莺莺往南走,几个婢女紧跟其后。蓝继宗本想跟着去,杨莺莺止住他说:
  “你先留在这儿,本宫一会儿就回来!”
  初秋的季节,气候十分宜人,再加上杨莺莺很长时间没离宫了,小受益拉着她的手使劲儿往前拽,莺莺也想借机透透气,不觉来到后花园。受益从没有到过这里,见园子里长着那么多的树木花草、荆蔓藤萝,还有很大很大一个水池,倒把寻喜鹊的事忘在了脑后。他一歪一扭地在石子甬道上兴奋地跑着,又不时拐到路边草丛里摘一朵野菊,拔一根小草,格格地笑个不停,这一切对他来说太新奇了。不大工夫,他已跑到池塘旁边,见池中一片片硕大的荷叶,扭头对杨莺莺喊:
  “二娘娘,我要那些绿伞!”
  杨莺莺快步跑过来,一把将受益拽住,斥道:“谁让你跑到这里来的?那不是伞!”见受益委屈得要哭,又连忙哄道:“皇儿乖,你不是来找喜鹊的吗?”
  孩子的思想就是这么单纯,受益仰着小脸儿四下里寻起喜鹊来。
  “哎!那边还有个人耶!”受益伸出手朝西南角儿一指,往前跑了几步,像发现了重要情报一样扭头对杨莺莺说:“也是二娘娘一样的人!”他的意思是又发现了个女人,一时说不明白。也不等杨莺莺说话,深一脚浅一脚地朝那女人跑过去。这段路虽不太远,但对于三四岁的受益来说,也不算短,他一口气跑到那个女人面前时,累得直喘气。
  “你是谁?我怎么不认得你?”
  且说那女人早就发现杨莺莺等人进了园子,杨莺莺的声音她也十分熟悉。她本来在园子西南角打扫落叶,听见有人进园说笑,便停下来,一直朝这边看。后来她看到受益朝她跑过来,下意识地将扫帚扔在一边,刚走了两步又立即刹住,痴痴地看着受益跑到自己面前。
  “你不认得我,可我认得你。你叫受益,对吗?”尽管女人努力克制着激动的情绪,眼里还是像在喷火。
  受益忽闪着两只大眼睛,惊奇地问:
  “你怎么认得我?”
  女人嘴巴张了几下,没说出话来。受益也不再问,扭身朝杨莺莺这边跑来。杨莺莺也正朝这边走,一把拉住受益嗔道:
  “怎么总是乱跑乱撞?”
  “二娘娘,二娘娘,那边有个怪人!”受益扑在杨莺莺身上说。“我不认得她,她认得我,还叫我受益。二娘娘,她为什么认得我啊?”
  杨莺莺朝女人看过去,只见那女人依旧死死地盯着受益,发现杨莺莺注视她时,突然显得惊惶失措,没头没脑地在地上寻找那把扫帚,又慌不迭地俯身把扫帚拾起来,两手抱住扫帚把,那模样倒像是怀里抱着婴儿。见到这副样子,杨莺莺不觉有些怜悯。当受益再次回到那女人面前时,她没有阻拦。
  “你说,你怎么认得我?”受益仰着小脸继续问。
  女人想蹲又不敢蹲,畏葸地望着杨莺莺,又贪婪地瞅着受益,颤颤抖抖地说道:
  “我,我早就认得你!”
  受益一扭身,杨莺莺已经来到了女人面前。“二娘娘。”受益呵呵地笑着。“她真是个怪人!”
  “李才人!”杨莺莺对女人轻声说道。“受益处处都好,你也亲眼见了……”话没说完,见蓝继宗跟着刘采苹正朝这边走过来,连忙拽着受益离开了李静婵。受益也看见了刘采苹,问杨莺莺:
  “大娘娘怎么会知道我在这儿?”
  刘采苹走到杨莺莺和受益跟前,说了声:“还不快回去!”一双眼睛逼视着李静婵,直看得李静婵不由自主向后退却。
  “皇后娘娘!”
  “你对受益说了什么?”
  “奴婢什么也没说,只说认得他。”
  “连这一句也不该说!”刘采苹气急败坏地嚷道。“如今受益只知道大娘娘和二娘娘,他根本不认得你,你还有什么脸面说认得他!”
  “皇后娘娘!”李静婵奓起胆子又叫了一声。“奴婢求娘娘一件事。”
  “什么事?莫非想出宫去当尼姑?”
  李静婵摇摇头:“不不,那会给皇上丢脸的。受益毕竟是奴婢所生,看在我母子的情分上,求娘娘隔段时间带着受益来后花园耍一会儿。奴婢什么也不会说,只看一眼就满足了!”李静婵边说边张望着渐渐走远的受益,她真盼望受益再跑回来,可惜受益已经出了月洞门,不见了!
  “第一句话还算识大体,后面都是胡说了!”刘采苹语调冷如冰霜,停了半天,才又吐出几个字:“收拾园子去吧!”
  李静婵望着转身而去的刘采苹,泪水霎时模糊了双眼,透过泪水,她觉得刘采苹根本不是个女人,甚至根本不是个人,是个穿着鲜衣丽服的妖魔!她哽咽起来,身体渐渐不支,软软地瘫倒在地上,双手捂着脸,越哭越伤心,不一会儿就上气不接下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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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回 皇后渐干外朝政(1)
大中祥符七年元旦过罢,赵恒率文武百官到亳州朝谒太清宫,直到二月底才回来。
  按说天也封了,地也祭了,连老子祠都拜过了,天下应该更太平,朝廷应该更无事才对。可自从赵恒回到京城以后,接二连三地接到大臣们死丧的噩耗。先是从开封知府贬到西北的那个潘美外孙李浚死了。赵恒念与其姨潘蕾儿夫妻一场,为李浚辍朝三日。李浚的事儿刚完,曾平定过王均之乱的大将雷有终、杨业的儿子三关都部署杨延昭、河北大将孙全照相继而亡。还没入冬,贬回洛阳的张齐贤和江宁知府张咏前后脚儿过世,这使赵恒感到十分郁闷,一连数日谁也不想见,总是独自躲在暖阁里发呆。
  这一天又是如此,从早膳后进了暖阁,他只命周怀政把接待契丹使节的圣命传给翰林院,让新从知制诰提拔为翰林学士的钱惟演好好写份诏旨,其他什么也没做。赵恒是个有依赖性格的人,原来那些前朝老臣散在全国各处,但都活着,他心里就踏实,如今老将越剩越少,有名的只剩下曹彬的两个儿子曹灿和曹玮了,心里感到十分凄凉。掐着指头算,和王旦伯仲的旧臣,也只有寇准了。唉,郁闷也没有用,一代英豪总有散尽的时候,自今往后,就得依靠王钦若、丁谓、杨崇勋、曹利用、王曾这些后起之秀,甚而至于像吕夷简、杨亿等更后进的士子了!
  周怀政手里拿着一封书信,悄悄走到赵恒身边,奏道:
  “陛下!”
  “什么事?”赵恒烦躁地问了一句,也没抬头。按平常的习惯,周怀政马上就接口回答,可这一回他迟迟没言语,直到赵恒扭过脸来看他,他才哭丧着脸说道:
  “大内都总管阎承翰阎公公下世了!”
  “什么?阎承翰也死了?”赵恒惊叫起来,劈手夺过周怀政手里的信,还不相信。“这,这是真的?”
  “这是阎公公写给陛下的绝笔,陛下看看吧。”
  信很厚。赵恒把一沓子纸打开,的的确确是阎承翰的笔迹:躬惟皇帝陛下:臣自周世宗时入于宫内,历事五君。虽然才能驽
  下,然勤勤恪恪,惟恐小失。承蒙历朝皇帝护佑,绵长七十有余,天
  年已高,无复遗憾。臣事太祖太宗,心可照天。事于陛下,一如既往。
  然臣临终之时,尚有一事,萦于心头,不昭于世,双目难瞑,今特请
  罪,以净胸臆。咸平五年之科考,河阴人常德方告任懿舞弊一案,陛
  下曾命寇准与臣同鞫疑犯王钦若与洪湛。因无实据,陛下催科又严,
  臣窥圣意,不欲陷王钦若于有罪,故暗谕寇准不可过推,脱王钦若之
  罪,放洪湛于遐荒。寇准初不肯就,臣再三谕之,方才就范。此事之
  后,臣内心久受折磨,至今想起,汗出浃背。王钦若罪虽不实,然以
  臣度之,泄题之事并非洪湛所为,屈死一人,心何能安?其后数年,
  臣观王钦若非真君子,其智太过,望陛下谨留意之。此案至今无法大
  白,只有臣以死谢之。寇公本是直臣,万望陛下勿究其责,择日选在
  政府,可助我朝之兴也。陛下见此书之时,臣必已亡。有过之身,不
  敢厚葬。臣谨此谢罪。愿陛下洪福齐天,万寿永年。臣阎承翰,百拜
  叩首!
  书信看完,赵恒已是泪流满面!他和阎承翰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从太祖开宝年间自己还是两三岁的小宝儿时,就总是缠着阎公公逗他。此人侍奉太祖、太宗那么多年,从未出过一点儿差错,就是侍奉自己,也难寻出他的什么不是。他信上说的那件事自己根本不清楚,寇准也从未提起过,如果他此时不说,谁也不可能了解真相,真是个笃实忠信的人哪,临终之前,还把他一生中惟一一点儿昧心的事告诉给朕!唉!如果满朝文武都能像他这样,那该多省心呀!细细品咂,他其实是在告诫自己:王钦若“非真君子”,让自己“谨留意之”;寇准“本是直臣”,让朕把他重新“选在政府”!赵恒反反复复地琢磨着这几句话的分量,感觉有千斤之重。不过这毕竟不是眼下所能顾及的事,尚须细细斟酌。眼下他最感到痛心的,是这个他曾经十分喜欢、十分依赖、十分信任的老太监已经永远离开了他!
  他又把信从头到尾读了一遍,心里憋闷得难受,起身在阁内来回踱步。周怀政见状劝道:
  “陛下不可过于摧伤,发散发散才好!要不微臣去叫几个大臣来陪陛下饮宴?”
  “不!”赵恒止住脚步,命周怀政道:“朕不要大臣到宫里饮宴,朕要出去走一走,找个大臣去饮宴!”
  “那好哇!”周怀政紧接着道。“陛下想找谁说话?”
  “你去告诉丁谓,朕要到他府上去,让他把酒准备好!”
  “遵旨!”周怀政风也似地跑出宫,唤过一个小太监交代数语,又回到赵恒身边。“陛下,阎公公是不是说寇准寇大人是可信任的大忠臣啊?”
  “你偷看了?”赵恒立起眼睛斥问周怀政。
  “臣连一个字都不认得,想偷看也看不懂啊!陛下刚才自言自语地读了好几遍,臣听见了。”周怀政解释道。“阎公公是个心里有数的人,他这片肺腑之言,陛下可要三思啊!”
  赵恒心里活动了一下,没有回答,他现在只想找个人发泄发泄胸中的悲伤和郁闷,于是命周怀政替他穿裘氅,穿罢,又等了半天,小太监还没有回来,赵恒又急又气,嘟囔道:
  

第五十五回 皇后渐干外朝政(2)
“没用的东西,不会走路了?”
  “陛下息怒!”周怀政安慰道。“兴许丁大人不在府上呢!”
  “你去备车!”
  周怀政很快将銮驾带到暖阁前,寻丁谓的小太监也刚好回来。赵恒也不等周怀政来扶,登上车,直奔丁谓府第而来。丁谓刚从衙内回到府里,听得赵恒驾到,恭恭敬敬地将赵恒扶下车,把他让进暖厅。
  此时赵恒的心情平静了些,在暖厅里走了走,说道:
  “丁爱卿这个府第,是朕见过的府第中最精美的一个。”
  “臣祖上乃吴中旧族,所以不论在哪里过活,都讲究些雅意。”丁谓回答得十分得体。赵恒也不多说什么,在案旁坐下,问道:
  “玉清昭应宫建得怎么样了?”
  丁谓从怀里掏出一封奏折,禀道:“臣刚刚写好章表要去进奏呢,陛下问得真准,玉清昭应宫新近算是彻底竣工,臣也松口气了!不知陛下有何圣训?”
  “朕今天不是找你说这个的!”赵恒把奏折还给丁谓。“明天常朝陛奏时再细说吧。朕今天就想找你饮酒!”
  丁谓摸不清赵恒此来究竟要说什么,不过既然皇上驾临,理应不是坏事。
  “遵陛下圣意,臣已经把乌程美酒备足了!”
  说话间菜肴陆续端上,丁谓命侍婢将酒斟满,问赵恒道:
  “不知陛下有什么喜庆之事,使臣在敝府得沾清光?”
  “什么喜庆之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今年连丧大臣,朕能喜庆得起来吗?今天河北又报阎承翰病死了!阎承翰对朕情真意笃,朕也拿他当个信臣,从没把他当奴才看。他这一死,朕心里难受,所以到你这儿来浇浇愁!”赵恒说罢,尽饮一盏。
  连丧大臣对丁谓来说无关痛痒,阎承翰的死与他更没有关系。不过赵恒心里既然不悦,当然要好言劝慰。丁谓心中暗想:尽管皇上此来只为浇愁,也要抓住这个机会,为自己仕途加一点彩。
  丁谓家的小菜既精致又好吃,赵恒边吃边饮,不觉五六盏尽了,话多起来:
  “朕向你打听一个人。”
  “陛下吩咐!”
  “王钦若这个人如何?”
  丁谓心中一怔,立即问自己:皇上这话究竟是想让说他好呢?还是想让说他不好?皇上宠信王钦若七八年,眷遇不衰,如今为什么突然抛出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他趁着再敬酒的工夫看了赵恒一眼,想从赵恒的眼神里捕捉到利于回答的信息,可惜什么也没获得。不过丁谓毕竟是丁谓,凭着直觉,他感到皇上大概开始对王钦若不感兴趣了,于是拿定主意,脱口说出:
  “陛下若想听实话,臣请先唤婢仆加宝剑于颈上!”
  赵恒淡然一笑道:“哪有那么严重,朕何时要过大臣的性命?”
  “臣是向陛下表示一番心意罢了,陛下的仁爱,臣何尝不知?陛下,在臣眼里,王钦若是个对陛下心怀歹意的人!”丁谓说到这里,偷瞥了一眼,见赵恒果然愣了一下。“陛下敬天畏神,臣一直深深理解。可王钦若一而再再而三地拥着陛下远走河东、亳州,这就很让臣纳闷了:敬神一定要驱赶着銮驾吗?为臣者就不能代天子而为之吗?所以臣以为王钦若安了一副不臣之心,他存心要把皇上的圣体拖垮累病,以便由他发号施令,左右朝廷!幸亏陛下圣体康强,风雨不侵,若陛下真受了寒热,朝廷还不知要发生什么事呢!”
  这句谗言真够狠,以至赵恒听罢,都感到后背直冒凉气。丁谓对王钦若的态度与阎承翰如出一辙,想必不无道理。
  此时丁谓也在不住地察言观色,见赵恒并无愠怒,情知自己这一回赌赢了,心中得意,却不露声色,静等着赵恒再说什么。没想到赵恒又说了句出乎他意料的话:
  “爱卿所言,足够加宝剑于颈上好几回了!”
  “所以臣请先加宝剑于颈!”丁谓不知哪儿来这么大勇气,应声答道。他深深明白:官场如赌场,无所谓对与错,大官对于小官永远是对的,皇帝对于大臣也永远是对的,问题就在于小官在大官心坎上还是屁眼儿上,大臣把话说到皇上高兴处还是说在烦恼处,而且事情做出来就改不了,话说出来就收不回!你若想改,大官就会认为你狡诈;你若想收,皇上就会认为你凶险。无论做事与说话,对了固然皆大欢喜,一旦不对,毋宁将错就错,顶不济还落个有气节!
  “不是朕要杀你,是王钦若听了要杀你啊!”赵恒把话头儿拐了回来,让丁谓一下子看到了柳暗花明!他明白:皇上的确是不喜欢王钦若了,但又不想立即拿掉他,究竟为什么,丁谓一时还不知道。
  赵恒像是没说够,又补充道:“王钦若要杀你的理由很充分,因为他是导朕敬天的。你要动王钦若,可没有站住脚的理由。你说他想把朕拖垮,那只是你的猜度,事实上神都敬了,朕并没有被拖垮,你不就输了?”
  丁谓越听心里越有数:皇上不想亲自拿掉他,而是想借自己的力量把王钦若赶走。赵恒现在说话行事比几年前老练多了,这番话明摆着在告诫他:王钦若不是个好斗的,没有十二分的理由,没有十二分的把握,想和他斗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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