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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选的八年抗战-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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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20多个省受到细菌战攻击,100万人死于细菌战,这无论如何都是一个让人动容的数字。但是相对于中国受难的情况来说,细菌战受难者诉说的声音还是太微弱,可以诉说的渠道还是太少。
  世界抗日战争史实维护联合会是个国际性的民间组织,由世界各地五十个草根基层团体联合组成,成立于1994年,宗旨是保存第二次世界大战亚洲太平洋战争的历史真相。
  当王选知道了史维会时,就找到了史维会的电话号码,将电话打到了美国:“我是王选,是中国细菌战受害者,我们在和日本打细菌战的官司。我们掌握大量日本细菌战的证据,你们史维会开会,怎么不叫上我们?”
  就这样,王选和史维会取得联系,为中国受害者在世界上发出声音打开了一条通道。
  1998年10月12日至18日,史维会在多伦多召开第三届大会,王选作为日军细菌战受害诉讼的中国原告代表参加大会,并就中国细菌战受害和细菌战诉讼作了报告。
  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闻黎明应邀参加了这次会议,这是他第一次认识王选。闻黎明说:
  王选在这个会上并不是中心人物。当时对日民间索赔问题在北美的呼声很高,但影响最大的是慰安妇。参加这次会议的有来自中国内地、台湾和韩国的几个慰安妇。另外一个亮点就是张纯如和她写的书《南京大屠杀》。
  王选的个子很小,双肩背着一个大包,见了人就说细菌战,不管别人爱不爱听,说完了就从她的大包里拿出材料分发,也不管别人要不要。有的材料是油印的,很简陋。她用英语、日语、中文在众多的陌生人里自己介绍自己。
  每见一个人她都毫不吝惜地重新说一遍,每一次讲都很激动,充满激情。她的语言能力使她无论什么人都能说上话。
  来参加史维会会议的有中国内地和台湾两岸政府人士,有来自美国、日本的和平人士,有战争的受害者,来自中国、韩国的慰安妇、劳工,还有受德国法西斯迫害的犹太人。会议涉及了两岸三地,在有些问题上大家还有分歧,但对待历史的大问题上大家都是一致的,都是从国家和民族的利益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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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需要向世界诉说(2)
1998年被看成是中日关系转折的一个关键时期,这时中日关系从友善到出现了恶化的苗头。
  闻黎明说:“我们觉得这是一场没有希望的诉讼。王选和中国的原告们在走一条没有底的路,细菌战诉讼开始已一年多,基本上是处于无依无靠孤军奋战的状态。但他们自己不觉得。”
  1998年,史维会邀请以土屋公献为团长的“日本暴行见证报告团”前往多伦多、温哥华、纽约、华盛顿、旧金山举行报告会,王选带着筱塚良雄等侵华老兵前往作证。
  报告团从芝加哥进入美国时,王选带着的日本老兵筱塚良雄、东史郞等被美国海关以不欢迎战争罪犯为由拒绝入境。虽然一再申诉他们来美国是揭露战争犯罪的证人,但还是不能入境。
  王选在这次报告会上是一名演讲者,也是一名组织者联络者,还是一名翻译。
    创造奇迹
  在王选的努力下,史维会带着“被遗忘的浩劫”图片展来到中国,在义乌、丽水、宁波、衢州、江山、常德之间传递展出。中国的受害地又将自己有的图片加进去。
  日本律师一濑敬一郞说:这是一场持久战,从目前情况来说我们是弱者,我们就是要一边打官司一边扩大影响,让对峙的双方力量能够变化,你动员了更多的人产生了更大的影响,日本政府才会害怕,才会重视。
  王选说:
  一开始我被允许去大学演讲时,谁也不知道细菌战,我就使劲讲啊讲,讲到大家稍微有点感觉为止。……2000年4月,我到南京,去了荣1644部队细菌战基地。现在(中国人民解放军)在原址上建了一座大型的现代化医院,里头还保留着几栋过去的旧建筑。我和几位一起去的同伴想到医院里面去看看,被门卫拦住不让进。于是,像喜剧里发生的情节那样,我的同伴和我走过几个街区,绕到这座医院的后面,见没有人看门,我们就进去了,认出了当时的一些建筑,进入当年的“副楼”,一层一层寻旧,那里已经改为资料储存室,没有发现任何南京1644部队及它过去的痕迹。
  南京大屠杀以美丽的仪式被纪念,还有一座纪念馆,收藏着震撼人心的大屠杀的实物。但是南京没有细菌战受害者的纪念仪式和纪念物。一天晚上,我在南京市区外的南京师范大学新校园给300多名学生演讲。学生们第一次听说荣1644部队和它在南京犯下的暴行,非常震惊。不知多少学生和我说,他们以前从来没有接触到过相关的知识。
  可是今天就有这么多人知道南京的细菌战了。我们创造了奇迹。
  中国在细菌战受害半个世纪后终于有了自己的纪念日。
  宁波是10月27日,这是宁波被鼠疫菌攻击的日子;
  江山是8月18日,日军的霍乱投放到江山的日子;
  常德是11月4日,鼠疫撒播日。
  王选的家乡崇山村是11月18日,这是日军烧毁村庄的日子。
  1998年12月21日,日本东京地方法庭细菌战诉讼第六次开庭时,王选将中国崇山村纪念大会的情景,作为法庭陈述,带给了日本的法官和民众们。
  11月18日,义乌的四十六个乡镇的人们集中在崇山村。来自美国、日本、中国浙江、湖南的受害者、受害者联络会、调查会和和平人士寻着当年日军撒播鼠疫、放火焚村的路线,走进日军进行鼠疫患者活体解剖的林山寺祭奠亡灵。随着亲历者的讲述,人们仿佛听到了当年被剖腹解剖的冤魂的悲惨哀告。沉淀了56年的血泪记忆一下子复活了。
  这是五十六年来崇山村死难者的灵魂第一次得到祭奠,第一次被更多的人关注。这也是义乌四十六个乡镇1070名死难者第一次被人们集体回忆,他们生前是极普通的农民、市民,是生活得安安静静、无声无息、平安自足的生命,活着的时候他们的名字也不为更多的人知道。他们的死五十六年来没有被提及,没有人想到他们应该拥有的生命的尊严。现在他们的名字被用大大的黑体字书写,镌刻在石碑上,他们以另外一种形式在五十六年后得到重生。
  “田野小道上,抬着花圈追悼者的队伍望不到头,组成这个队伍的是跨越国家、民族、年代的人们的身影。写着受害村镇名字的花圈挽联在风中飘抖颤动,这个景象是永驻我心中的记忆。”王选在法庭上的描述理性而又动情,把发生在中国一个小村子的民众对往昔受害的追忆,对死亡者的祭奠,对自己寻找自己权利和尊严的强烈愿望带到日本的法庭。王选的发言有了一种象征,王选的形象有了某种抽象而形而上的意义,这个发言已经不是发自一个人的身体和灵魂,而是众多灵魂在言说。
    一个中国农民一生当中的十分钟
  王晋华,崇山村的一个普通农民,今年七十岁了,十一年前王晋华参加诉讼的时候才六十岁。记者见到他的时候,他赤着脚刚刚从地里割麦子回来。他的头发已经花白了,很瘦,脸被太阳晒得黑红透亮。生活的艰难从他的衣着和家里的摆设上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妻子几年前中风瘫痪,丧失了劳动能力。王晋华在种完地之后,要回家给妻子做饭,晚上给义乌的乡镇企业糊纸盒补贴家用,或者将蔬菜挑到镇上去卖。就是这样的一个从没出过门的中国普通农民,穿上了鞋子——一双下田从不舍得穿的黄色解放鞋,1997年8月11日向日本法庭递交诉状的时候,站在了日本的法庭上,讲述自己家族在细菌战中的悲惨遭遇。
   。。

中国人需要向世界诉说(3)
王晋华家的遭遇在崇山村具有典型意义。
  日本军队细菌战攻击义乌的时候,王晋华只有七岁。当时他的四十岁的伯伯在义乌火车站做搬运工,感染鼠疫发着烧回到了崇山村的家。伯伯是家里第一个死的,接着伯母感染而死,死时只有三十八岁。九岁的堂兄也死了。伯伯一家人在五天之内全部死光。1942年11月,王晋华的叔叔王樟高也染了病,无奈之下去塔下洲找到在那里做酿酒生意的爷爷,希望找医生医治。但崇山村流行怪病的消息早为塔下洲所知,人们拒绝叔叔进入村子。爷爷无奈只好背着叔叔到一个破庙里住,当晚叔叔就死在破庙里。鼠疫没有放过塔下洲,叔叔带去的疫病引起了塔下洲鼠疫流行,结果一个村死了103人。
  王晋华因为寄养在姑姑家,逃过了一劫。而同样寄养在亲戚家里的王晋荣却死了,起因竟是为了一口吃的。当时奶奶去寄养的亲戚家里看他,亲戚拿给奶奶一点点心吃,而没有给在跟前的王晋荣,晋荣就认为亲戚对他不好,一定要缠着奶奶带他回去。结果回来后三天就受感染而死。
  当时崇山村人都希望逃到附近的亲戚家里去,但逃得晚了就去不了了。邻村的人都拒绝崇山村的人进入。王晋华父亲家族兄弟三支,最后只剩下父亲这一支。
  王选在崇山村插队的时候,王晋华做大队长。王晋华只是在农业学大寨的时候,去过一次上海,除此之外,再也没有离开过义乌。这一次他被选为到日本出庭的代表,要办出国护照。“费了好大的力气的。”他说。他还特地去照了一次像。这对他来说,都是很大的动静。
  临出去的前几天,他突然不想去了,家里种的小稻要灌水了,再不灌水就要晒干了,再加上想到要坐飞机,要在那么多人面前讲话,他害怕了。一连几个晚上睡不着觉。他找到原告团秘书长王培根,说:“我不去了,换个人吧。”王培根说:“换人怎么能来得及?田里的小稻是你一家的生计,但诉讼是全村人的大事,哪个轻哪个重还想不清?”
  王晋华出不起路费,钱是筹来的。就这样他们从义乌转到上海,从上海到东京,跟在王选身后,就像一群惊惶失措的小鸡跟着母鸡。
  “平生第一次到法庭啊,紧张得就听见自己的心怦怦跳!”在向法庭递交完诉状后,又到日本总理府内阁亚洲司外事审议室去请愿。“当时我们要求出来接见的日本官儿向他们的首相桥本龙太郞表达我们的意见。我被允许讲两分钟。在这两分钟里,我要把我们村里的整个受害情况说出来。王选在我身边用眼神鼓励我,有王选在我就不怕了,我知道就是我讲错了,她也不会翻译出来。”
  接着王选带着他们到日本一些城市去演讲,每到一处都是王选将他们崇山村的话翻译成日语。
  在日本六个城市的巡回作证揭露中,王晋华感受到了日本两种力量的对抗和角力。一部分人是承认历史并愿意作出承担的。另一部分人是坚决不承认历史的。在金泽,一个出了很多731部队老兵的城市,王晋华在向日本市民揭露细菌战暴行,有一些人就开着车放着高音喇叭来捣乱,喇叭的声音压倒了演讲的声音。
  在另一个城市名古屋,一个六十多岁的人向王晋华跪下了,他举着父亲的穿着日军军装的照片,向王晋华道歉。他的父亲曾经在中国杀过人。两种力量的较量让王晋华明白了:中国人责任重大,这段历史必须进行清算。
  东京地方法院审理的第一阶段是听取原告代表对受害情况的陈述,这些战争的亲历者和遗属们都六七十岁了,没有文化,平时不但没有上过法庭,有的人连远门都没有出过。让他们在法庭上大胆地发出声音,并且用准确的语言在规定时间内表达清楚,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有大量的陈述书需要写,有大量的帮助、培养、训练要做。王选希望中国农民在日本法庭上的形象是有理有据,条理清晰,沉稳而有智慧的。
  2001年12月26日,法庭第27次开庭,也是一审最后一次开庭,王晋华又来到日本。这一次他被安排了十分钟的法庭陈述。讲稿是事先写好的,他也反复练了很多遍。
  “法庭里很静,很严肃,真的是掉下一根针都能听见,我的对面就是被告日本政府的代表。我要从座位上走下去,站到证人席上,做十分钟的法庭陈述。”王晋华说,“我开始讲话。我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我看到听众席上的人都很认真地听我说。我的眼前出现了崇山村死气沉沉连鸡叫声都绝了的情景,我想起小时候听到鬼子这两个字就心惊肉跳,听到鬼子来了就躲到地里的生活。我记起那时候所有的人都不敢穿白的红的衣服,怕太显眼招鬼子。想到我一个个死于鼠疫的亲人。这是我们的国家,我们的家乡,谁请你们来了?真是欺人太甚!我感到了愤怒。我突然明白我是带着愤怒来日本的,今天我要把这个愤怒吐出去,我就不怕他们了。”
  记者在崇山村采访,一个满脸皱纹的黑瘦的老人走上来,递过来一张名片:
  侵华日军细菌战受害诉讼原告团崇山代表 
  王 锦 悌 
  住址 浙江省义乌市江湾乡上崇山村
  邮编:322000
  电话:(0571)5791×××
  记者发现,崇山村有名片的农民不在少数。他们见到记者或者关心细菌战诉讼的人就会主动走上前,递上一张名片,然后端着一张充满笑意和谦卑的脸,眼睛望着你,等着你发问。
  

中国人需要向世界诉说(4)
王选称他们为“世界名人”,他们长着一张世界人都认识的脸。王锦悌就是这样的一个“世界名人”,他多次到日本出庭、演讲。
  在他的家乡上崇山村,他是最积极的调查分子。今年七十一岁的他,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是一名重炮炮击距离测量员。现在他的炮兵才能用在细菌战的调查和细菌战纪念馆的修建上。
  在上崇山村村头的山墙上,立着一块红色琉璃瓦的牌坊,上面是崇山村细菌战受害图。被日军焚毁的房屋,黑色字体书写的死难者名单。图旁有一副对联,上联是:青山绿水犹记悲剧;下联是:立志图强不忘国耻。
  在村庄最显眼的位置上,村子最高处房屋的青黑色为基调的飞檐下,刷着一块鲜红的标语,上面写着九个黑色的大字:没有正义,就没有和平。
  这些,都是这个七十一岁老人的杰作,是他写给崇山村、写给中国和世界的名片。
  没有正义就没有和平。说出这句话的王锦悌很谦卑,笑起来黑洞洞没有牙的嘴让他看起来更苍老。他生活得很贫困,大儿子智残,每天呆坐在门口,家徒四壁。但是从他空荡荡的堂屋里一眼望出去,就是那块鲜红鲜红的标语。细菌战诉讼让这个贫寒而普通的老人身上有了别样的气质:硬骨、尊严!
  在中国漫长的历史当中,战争受害者的个人权利从来没有得到过关注和伸张。个人权利和战争的苦难感受长期处于被漠视状态。细菌战诉讼让他们发现自己有权力去表达自己的感受,个人从来没有那么重要过。
  义乌原告的觉悟之高,出乎记者的想象。在他们的语言表达里,你总能听到尊严、和平、人类这样的远非一个普通农民经常会讲的话。
  这是一种觉悟,这种觉悟是从“我”出发的,而不是外在强加的,它是一种油然的喷发和表达,它出自于自我意识的觉醒,这种觉醒是一种力量,是中国民间稀少的珍贵的力量。
  原告团秘书何必会把这种力量称为中国乡间的人权革命。他说,这场诉讼是场跨世纪的大诉讼,是20世纪末21世纪初发生在中国的大政治事件,诉讼带来的最有价值的东西是一场发生在中国乡间、普通百姓当中的人权革命。涉及的内容是民主、法制,个人的权力和尊严。这是中国社会发展必须跨越的一个过程。它对中国社会的影响是长久的。
  王选作为一个知识分子,带着中国的农民自己去争取权利,让细菌战受害者为自己的权利去抗争,她引导中国的老百姓走向国际,这样的工作在中国少有人做,而王选做了。她走到农民的家里,向农民们动员;她站在田野里,大声地宣讲和鼓动;她带着农民进城,到日本,到美国,到世界上更多的地方,让他们在世界面前发出自己的声音。这就是王选超越当代中国知识分子的地方。
  王选带给中国知识界的冲击是长久而深远的。中国的知识分子和民众的距离太远,做具体琐碎事的人不多,投身这样的事业的人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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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能总用日本人的钱(1)
这是一个无法逃脱的悖论,王选常常被人问:到日本和日本人打官司,官司能不能打赢?打不赢为什么还要打?国家都放弃赔偿了,为什么还要打?
  中国农村的老太太见了日本人就浑身发抖,她们的怀疑是根本的,发自内心的。她们一下子就回到了那个黑暗的日子。王选看到了,心里很难过。为了日本人的傲慢,王选和日本人争吵。王选也在做百姓的抚慰工作,那些她插队时常去家里玩的亲戚、老乡,见到了王选就安定下情绪来,他们不相信日本人,但相信王选,王选的话让他们放心。
  “打了那么久,又不赔,就不要打了嘛!”好多人有这样的想法。
  “对细菌战诉讼意义的认识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是打官司磨出来的,不去打这个官司,不把中国人的苦难拿到世界拿到人类历史上去进行比较,怎么会知道它意味着什么?”王选说。
  在多次回答这样的问题之后,王选会变得不耐烦:“你问这样的话就是无知!谁是输赢的最终评判者?仅仅是日本法官吗?因为注定要输,我们就可以不打吗?!”
  但是打下去谈何容易?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诉讼。8年,40多次开庭,每一个原告到日本出庭一次的费用大约是1万元人民币。义乌的细菌战诉讼全部都是民间自发行为,这就意味着每一个原告出庭要自己掏费用或者到社会上去找赞助。
  王选和王培根在义乌动员了他们所能动员的全部资源,学生、朋友、部下,年年都要去做筹资的工作。“年年如此,大家都受不了了,一开始大家给钱痛快,后来也就难了。”
  这笔数字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就连王选的母亲都受不了了,一开始王选回国经常住在母亲家里,后来母亲对王选说:“你不要住我这里了,你住一个月,电话费就要3000多块,我怎么能受得了?”
  2003年11月,王选应一家网络公司之邀到宁波商谈捐款,可结果是现场筹款不足2000元。本来按计划将与100位企业家具体商谈筹款事宜,并商讨成立一个日常性的机构来处理各方捐款的,谁知到现场的企业家寥寥无几。开设在《浙江日报》的捐款账户的进账虽然有1万多元,但其中的1000多元是宁海中学的数百名学生积攒的零花钱。
  一次王培根和王选在义乌筹钱,到了一家单位的三层楼前,王培根说:“我上不去了,实在不行了。”他的严重的哮喘犯了,三层楼都是畏途。王选架着他上了三楼,要了万元,给三个原告凑了路费。
  王培根记得,第一次筹款筹集到的是7万2千元,这是从200户(个人或工商企业)集来的。几个人分了工,一家家地跑,50块、100块。“凑一个人的飞机票是很难的。”王培根说。如果情况好,一次筹集10多万元,但这也就是一次去日本开庭的花费。
  尽管很艰难,王选还是给原告团讲,我们不能总用日本人的钱。日本提供的赞助也是市民团体的人到处化缘来的,诉讼是我们自己的事,不能总依赖别人。
  2005年7月19日,二审宣判,需要更多的原告和支援者去日本,王选在4月底就前往义乌筹钱。此次的目的是组织一个50人的声援团,前往日本。为了让义乌人能够痛快地前往日本声援,声援团被设计成声援之后变成日本经济考察团。组织者们用心良苦,如果只是声援,可能组织的难度就更大一些。
  一个人去日本的费用是1万元,剩余的部分赞助给原告们。原告们多数是农民,他们的费用必须靠社会捐助。
  《浙中新报》、科普协会等单位,请来了义乌各行业协会的会长、大企业家,金华市人大主任参加,义乌市的副市长特别强调自己不是以政府的身份出席的。义乌市府很支持,但不便于出面。
  “这场抗战现在到了最后时刻,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大家就看在我这么多年辛苦奔忙的分上,请大家帮帮忙。你们作为声援团去日本,是代表中国商界的态度的,你们去,我会觉得有支撑。”王选先作了一个动员。
  “看在我王选这么多年辛苦奔忙的分上……”这话让人感到某种酸楚。会场有了片刻的沉默。王选开始讲形势,先说这次可能还是败诉。会场一下子变得很静。
  王选接着说:“这次败诉,我们就到联合国去。因为细菌战是掩盖着的,绝大多数的人都不知道,我们拿到联合国就是要让联合国知道曾经有这样的事实。我们要自己整理出这段历史,我们自己不搞别人怎么能知道,怎么会同情?我们应该向日本人学习,他们广岛原子弹受害,整理得让全世界都知道。他们钱多文化高,更重要的是他们重视,搞得好。全世界都是他们的声音。……细菌战是历史的真实,是人类历史上很重要的事件,只有我们的声音传达出去,被听到了,第二步才能去讨回公道。我们要知道自己的使命,要拿出义乌人的形象。我们这件事就跟打仗一样,我们手里没有先进的武器,但我们在创造条件,在拼!仗不可能一下打赢,要一步步来,打官司也一样。……日本人赔款对我们来说非常非常不重要,我们是为了我们的尊严。……现在是大家出力出钱的时候了。”王选再一次重复这句话。
  《浙中新报》的总编当场表态:当百姓的媒体为百姓说话,义乌的诉讼我们义不容辞。参加声援出钱的企业,我们会用专门的版面来宣传企业的品牌和形象。
  

我们不能总用日本人的钱(2)
接着金华市人大主任发言,他说:“我不方便去,但我会让我的老婆去。对我来说细菌战是国耻家难,切肤之痛。”在细菌战当中,他的家里9天之内死了6口人。最后家里的死人都没有人埋葬。
  原告张曙发言说:“我们条件不高,带着方便面去就行了。为了中华民族的耻辱,我们不站出来对不起祖先,对不起民族。这一次我们一家6口人去。老婆、4个孙儿孙女,我要让子孙去受教育。”
  张曙退休了,没什么钱,已经到日本出过三次庭了,每次都是自己筹钱。花了有3万多元。他说:“没钱我们可以节约,吃饭可以带方便面,可以带义乌的土特产去吃。日本的盒饭我算了一下值人民币五六十元一个,为什么要花那个钱,在义乌我五六十元买什么不好?这次全家6口要一个房间就够了,可以睡在地下。节约我们自己节约,但民族的尊严不能节约。就是日本真的赔钱了,我也不要,我要把它捐出去建纪念馆、办学校,好让中国超过日本。”
  张曙是原告里最仗义疏财的人。他的两个儿子经济条件尚可,每次去日本出庭,他就向儿子要。他从儿子处要来的钱,不仅仅用于到日本出庭,还为原告团办许多事,材料的复印打印,或赞助更困难的原告。湖南、江西的原告到义乌来都住在他的家里,吃饭大家一起凑钱。
  一次接待日本律师辩护团,送别的时候,张曙拿出3万多元买了礼物送给律师们,表达对他们的谢意。他说,这是给王选一个面子,也是给中国人一个面子。
  主持会议的人希望到场的行业协会会长表态,但表态的人很少。不知道是不习惯说话,还是不喜欢当场表达,还是不愿意捐款。只有一个企业家说愿意捐款,愿意去参加声援团。
  记者问王培根,这次估计能筹到多少,王想了想说:一定要趁热打铁,明天就让何必会去落实,要不然过了时候就凉了。
  诉讼8年,40多次开庭,就是这样一点一滴的积累,才有可能让中国有150人次的受害者到日本的法庭进行申诉、作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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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选式的孤独(1)
我24日一早6点动身从姬路家到东京,睡一濑事务所一楼桌子上。26日一早回家。31日再从姬路去东京,参加辩护团会议,查资料,访问议员,会见学者,帮助一濑审阅已经收到的中国证人的证词等。夜间的便宜长途汽车票回去时就没有座位了,所以我订了往返票。从神户出发,单程4300日元,加上姬路到神户的路费一共5000日圆多一些。坐一个晚上。这样来回旅费差不多11000日元。坐###来回要3万日元。3万日元相当于一个人一个月在家里的伙食费,我家一个月房租的一半。太贵了,我无力负担。
  这是王选写给朋友的一封电子邮件的内容。王选的家在日本的姬路市,每一次开庭就是在日本,她也要从姬路到东京。东京的住宿太贵,晚上就睡在一濑律师事务所一楼的办公桌上。一濑夫妇的卧室在楼上。回姬路的时候,通常是坐晚上的不直达的车,这样可以省很多钱。
  其实王选到底在10年的诉讼中投入多少钱,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成百次往来于日本中国,往来于姬路——东京,王选用的全部是自己的钱,没有用过原告团化缘来的钱,也没有用过日本人的钱。
  这几年王选丈夫的公司经营状况不好,公司从十多个员工缩到两个员工,从经常在外面吃饭到自己在家里做。在上海,他们还分期付款供着房和车。
  有人替她算过,10年来,仅来来往往的交通费用,大概有100多万元人民币之巨。王选是一个不喜欢提钱的人,但这几年王选丈夫的生意不好,可能手头感觉到了紧张。
  “五十多岁了,还睡别人的办公桌,我有时候想我为什么会混到这样?”有一次王选对记者说,“有人说,王选,你真的很傻。我说,我觉得我傻得很值。如果一个国家,连几个傻得想了解自己国家历史的人都没有,那我们活着跟无头苍蝇有什么区别?”
  五十多岁了还睡别人的桌子是王选的窘境,也是所有参加细菌战诉讼人的窘境,是中国民间力量的窘境。
  何必会,是原告团的秘书。所谓秘书,就是一个细菌战诉讼的义务写手。一次作为记者的他到崇山村采访,被一个病榻上的叫金祖池的老人拉住。
  金祖池是崇山村细菌战调查的一枝笔,原黄埔军校的学员。他从一开始就参加细菌战调查,细菌战崇山村原告的所有诉状都是他一手写成的。1999年他重病在身不行了,他在床上拿出一枝笔,拉住何必会的手说:“这枝笔,就送给你了。”“当时我没反应过来,后来才明白这是一种嘱托,是责任,接了这枝笔,就再也逃不掉了。”何必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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