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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烟散尽-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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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不负责任了......”他拿起阮庭光的党员证,泪水溅湿了鲜红的封皮,“......临走,你......你也没忘记......自己是个共产党员!......”丛文绍把证件贴在自己的脸上,肩头耸动着,哭声愈发愈嘶哑......

  
  轻烟薄雾夜雨风,孤木独柳月朦胧;莲堤水畔乌篷外,对饮相歌无语中。

第九十四章
手术室的红灯灭了,站在门外的人群一下子都紧张起来。赵静和江素云不约而同地闭上了眼睛。

  门被缓缓推开,两名护士推着轮车慢慢走出来。

  “大夫!我们排长他怎么样了?”金玄和拖着颤音问道。

  “手术是成功了,其它的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护士的一句话,暂时令这些精神高度紧张的人轻松了一口气,但是周小米随后的一句话却让众人刚刚平静下来的心,又重新悬在了嗓子眼。周小米问道:“你什么意思?你是说你们的责任是没有了,可是排长的死活还要看老天爷给不给面子喽?”

  护士白了他一眼,的确,周小米说话的语气不太中听。

  “借光!”护士喊道,“病人需要休息。”众人闪出了一条甬道。默默注视面色蜡黄兀自昏迷不醒的陈沂生。

  当车子推到赵、江二人的身边时,两个人禁不住同时睁开了眼睛,向车上的老陈偷眼瞧了瞧......

  赵静的心彻底碎了......

  丁宝国目不转睛地观察着赵静的脸色,又扭头看了看车上的陈沂生。他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堪。紧抓着赵静的手,轻轻地抖动了一下。

  赵静将陈沂生默默目送到了电梯,附在腮边的一滴眼泪,缓缓滴溅在丁宝国的手上......丁宝国的手背微微一颤,就此再也一动不动。

  众人知趣地悄悄离去。丁宝国先是笑了一笑,随后大度地掺起赵静说道:“走吧!我先送你回去休息休息。”不料赵静猛然挣脱了他的手掌,头也不回就向后院职工宿舍跑去......

  “赵静!”丁宝国叫了一声,两只手端在半空中,目光随着赵静远去的背影,渐渐灰暗起来,他努努嘴,无奈地摇摇头,习惯性地从衣兜里掏出一根香烟,夹在手指上却没有点燃,人已经陷入了沉思......

  赵静脚步匆匆,就连路上和她打招呼的同事姐妹,她也无心应酬。钻进自己原先居住过的宿舍,翻箱倒柜找起了东西。

  “你干嘛?”江素云站在门口有些生气。

  赵静没有理她,继续寻找。

  “你到底要找什么?”江素云喊道,“这里哪还有你的东西?你要什么就和我说。”

  “我走的时候剩下的半袋玄米呢?”

  “早就吃没啦!”江素云走到手足无措的赵静身边,不知为什么,心里对赵静的那股子怨气渐渐消散了一些。她平和了语气问道:“你找米干什么?”

  “我......我要煮点红枣甜粥......”

  “给他的?”

  “......”

  “你呀!”江素云苦笑道,“你也不看看他现在能不能吃饭......”江素云心里充满了苦涩,她望着面前这位连自己的衣服都洗不干净的大小姐,很想哭,“你什么时候给别人做过饭呢?也许只有他才能让你亲自端起碗盆......”想到这里,江素云已经是心乱如麻。

  “我......”赵静坐立不宁,干涸的嘴唇起满了白泡。“是呀!他还没醒,他不能吃东西,我该怎么办呢?”在屋里来回走动着,她越走越心急,“我怎么就帮不上他呢?”一着急,这眼泪又掉了下来了......

  “你别哭,这样吧!你先在我的床上休息一会儿,我去打早点。你想吃点什么?”江素云心软了,抚着赵静那干枯生涩的头发轻声安慰。

  赵静怅然呆坐在床上,神情越来越麻木。江素云很理解她现在的心情,知道再劝也是徒劳。叹口气,抓起桌上的水壶,正欲离去。突然一位身穿军装的中年妇女出现在敞开的房门前,用手轻轻敲了敲门板......

  “齐阿姨!您......您早......”江素云回身看了看神情呆滞的赵静,一时反应不出该怎么应付这对母女。

  “小江你也早啊!呦!看你这眼圈黑的,是不是又一宿没睡啊?”齐瑞芳挎着皮包,斜插着手笑吟吟地打量着江素云。

  “是啊!”江素云笑了笑,“我早就习惯了。”

  “可不是嘛!还是百姓的孩子早当家呀!”齐瑞芳叹口气,“我们家静静给你添麻烦了!她要是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齐阿姨您太客气了......嗯!我还有点事儿,你们先聊着......”说罢,江素云提着暖瓶,向齐瑞芳歉意地一笑,侧身从她的身边挪将出去。

  
  赵静仍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齐瑞芳伸手关上了门,用手中的皮包在小方桌的桌面上刮了刮,随手将皮包丢在桌上。

  “静静!妈妈来了你也不理么?”齐瑞芳在女儿的身边坐下,一脸严肃地瞧着自己的宝贝闺女。

  赵静抽动一下鼻子,没说话。

  “你见过小丁没有?那孩子早晨给我来了电话,说你平安叫我不要着急。嗨!这孩子就是懂事啊!”

  赵静把目光投向了自己的脚面。

  “你大了!自己的事儿自己拿主意吧!妈妈不可能照顾你一辈子,将来的路该怎么走,全在你自己的一念之间。不管你选择哪一条路,妈妈都希望你能得到幸福!谁叫妈妈就你这么一个女儿呢?”齐瑞芳抚着女儿的头发,眼角渐渐湿润了......

  “妈妈!”赵静“哇”地一声哭将出来,将头贴在妈妈的肩头上,许久许久不肯拿开......

  
  “护士!我们排长到底怎么样了?是死是活你给个准话行不行?我求求你了!”杨雪龙抓住小护士的手臂,就差没把人家举到头顶上,“手术也做了,血也输了。咱们闹腾了半天,也总该有个结果吧?”

  “你放手!快放手!痛啊!”小护士扯开嗓子尖叫起来。这一嗓子居然把全楼层的医护病患全吓了一跳。探出头来一瞧,马上又缩了回去,如同触了电门似的。

  “啊!对不起!”杨雪龙赶紧将小护士从半空中轻轻放下,还很有礼貌地替人家揉揉手臂。

  “放手!”小护士在他的手背上一拍,嗔道,“你们简直就是一群野人!哎呦!”说着,她捂住痛处,又惨叫一声。疼就是疼,这种事情是根本不能装假的。

  “对不起!”杨雪龙向她敬个礼,“下次注意,一定注意!”

  “别下次了!你下次再来,麻烦你最好赶在我不在班的时候!”

  “是是......嗯?”

  “免得我被你弄断骨头!”

  “啊!对不起!对不起!呵呵!”杨雪龙也觉得自己很孟浪。

  “你们排长还没醒过来,不过请你放心,我们这里有专人看护,有情况我们会及时处理的。”

  “那......那我们排长什么时候能醒?”

  “这就要看他自己。度过危险期之后,也许一天,也许三天,还有可能是一个星期。总之,他终究会醒过来的。”

  “那......那什么时候能度过危险期?”

  “明天吧!明天就能知道结果了!”

  “天哪!还要等到明天?”

  “怎么啦?你着急啦?我还没见过像你们这样的兵!”

  “是的,我们都很着急!”杨雪龙默默说道,“如果换了是我们,排长他也一定会着急......”说罢,他将脸贴在房门上,他不想让一个女兵看到自己流泪,尽管这个女兵——也许他这辈子也不会再遇到。

  护士低下了头,轻轻摇晃的身体,紧咬着嘴唇......

  
  “老高!你到底通知陈沂生的家人没有?”吴晨东气急败坏地问道。

  “你着什么急啊?”高树青摘下眼镜,“已经给他的家人拍了电报,估计再有个一天两天,准会有信。”

  “我可等不及了!你知不知道上面是一会儿一个电话,催我递交陈沂生家里的通讯地址。都快把我烦死了。好在这陈沂生的英雄事迹没通报地方,否则那地方的记者还不在屋里把我给挤死?”

  “嗨!我是理解你啦!谁叫你是这一团之长呢?辛苦点就当锻炼身体吧!”

  “你少给我说这风凉话!你这政委是吃干饭的?要说思想政治工作,那可是你政委的工作范畴。可你到好,在军长面前说我对陈沂生的情况比较了解,硬把我推到了最前线。你到底按的什么心?”

  “按得当然是好心!”高树青笑道,“这件事情必须要你来解决。”

  “什么?我难道就该活活累死?你姓高的还有没有战友情份了?”

  “这和战友没关系!”高树青合上手中的报纸,淡淡说道,“这件事儿要是叫我来办,以我在首长们面前的性格,没准就会越办越复杂。”

  “什么意思?不就是找陈沂生的家人么?有这么复杂么?”

  “有!”高树青站起身来,从烟盒里掏出一根香烟说道,“你以为这仅仅是找一户人家这么简单么?我告诉你,这关系到以后在咱们军谁才是主力团的问题。是老八团还是咱们团!”

  “你越说越玄,麻烦你有话直说别绕弯子!”

  “好吧!”高树青点上烟吸了一口说道,“你想想是谁没事催你尽快递交陈沂生的家庭住址?是副军长对不对?”

  “对!”

  “你用脑子好好想一想,一项不冷不热的罗副军长为什么会突然对陈沂生的家人这么感兴趣?”

  “我......我不知道!”

  “其实很简单,他是想把陈沂生弄到老八团去。”

  “什么?这怎么会呢?关心他的家人难道就是为了挖我们墙角?”

  “还不只这么简单!”高树青冷笑道,“我查了一下,陈沂生家里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娘。据说这个陈沂生是个大孝子,世上没有孝子不听娘的话。按我们军的惯例,接待立功负伤人员家属的时候,一定会问家属有什么困难和要求是不是?”

  “是啊!”

  “这就对了。如果陈沂生的母亲提出希望自己的儿子去拥有光辉历史的老八团锻炼锻炼,你想上面会怎么决定?”

  “那还用问......哎!不对呀!陈沂生的娘—— 一个农村家庭妇女她知道什么啊?你是不是杞人忧天了?”

  “我不是说了吗?这件事情没这么简单。所以,副军长才催你递交陈沂生家里的通讯方式。这很明显,副军长是想派专人去接这位农村老太太。你好好想一想:农村人比较心实。好吃好喝好招待,临了再封官许愿给句好听话。她要是不把罗副军长当成有道明君,我就把脑袋给你。”

  “这......”

  “所以啊!这件事最好叫你出面。原因很简单:在咱们军,谁都知道你和老白以及副军长的关系。关键的时候你这个团长说话最有分量,而且也只有你能冲上去撅他的颜面。另外,我要是出面的话,那就是做老太太的思想工作了。”

  “这......这管用吗?”

  “管用!”高树青点点头,“老白这次颜面是丢尽了,以他的性格又怎么会善罢甘休?他这个团可是副军长一手主抓的团。咱们都是这个团出来的,你最清楚这个团在咱们军的份量。换句话说,老八团没了颜面,那就是摆明了罗副军长带兵无方。你让这位号称军政都过硬的军中司马颜面何存?自古以来,对人才的态度就是两种:为我所用和杀之而后快。咱们团有了陈沂生这个宝贝疙瘩之后,就把老八团压得翻不过身。你想想,为了解决这种被动局面,老白和副军长会琢磨出什么道道来?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真......真会是这样么?”吴晨东冒了冷汗,“老白他真要挖墙角么?”

  “以防万一吧!”高树青掐灭烟头,狠狠说道,“我把话挑明了,如果你不尽早派人去接这位老太太,恐怕你再见到她的时候,一定会是在老八团的团部里面!”

  “我,我这就派人去买车票......”吴晨东顾不得戴帽子,风风火火就向门外冲。

  透过玻璃窗,望着吴晨东远去的背影,高树青自言自语道:“只要有我在的一天,您们就别想从我这儿打陈沂生的鬼主意,他生是我们X团的人,死是咱们X团的鬼!”

  
  “团长!我......”史松涛惭愧地低下头。

  “你......你......你他妈把咱们老八团的脸全给丢尽了!你还好意思回来?你干脆撒泡尿沁死得了!”白团长点着史松涛的鼻子尖破口大骂,“你简直就是一头猪!猪他妈都比你聪明!”

  “团长!”史松涛哭丧着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说说!三十多个人居然打不过人家七八个,还让我这团长陪着你一块丢人。妈个X的,我怎么养了你们这群废物?”

  “团长!我们都拼了命了......”

  “你怎么不死?”白团长揪住史松涛的衣领,恨不得在他的脑门上啃上几口,“你他妈平时吃的馒头稀饭都跑到狗肚子里头去啦?”

  “团长!你处分我吧!”史松涛实在是承受不住这种心理压力了,放开嗓门痛哭起来。

  “妈个X的,处分你有什么用?处分你就能挽回咱们团的颜面了吗?奶奶的,你他妈给老子把猫尿憋回去!老八团不收只会尿炕的兵!”

  “是!”史松涛擦擦眼泪。

  白团长绕着他转了三圈,越想越觉得窝心,“妈的!人家的兵是怎么练的?一出手什么都有!我的兵......妈的,只会躲到裤裆底下撒尿和泥!还他妈主力团?我呸!从今往后,我他奶奶的还有什么脸自称是主力团!”喊罢,他一咬牙,自言自语道,“妈的,这口气我是真咽不下去,能不能翻身就拜托老首长您了......”。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九十五章
江素云守了陈沂生一天一宿,其间只是趴在病床的床头小憩了一会儿。李雪梅几次劝她回去休息,可是都被她婉言谢绝了。江素云已经暗下决心,一定要亲眼看到陈沂生活过来。

  总院这几天特别忙,收入的病患全是由前线送下来的重伤员。还在陈沂生昏迷不醒的时候,我军收复主峰的战斗打响了。由于越南军队失去了有效炮火的掩护,401及主峰高地相继被我军夺回。中国的五星红旗被重新插回了法门山主峰。

  此役,我军的损失也是非常惨重。主要是因为我军处于仰攻状态,从山腰至主峰山顶,隐蔽物基本上都被越军破坏殆尽。不但如此,越军还在一些狭窄之处,埋设了大量的地雷以阻挡我军前进。这几日,随着战事的发展,不但总院的病房人满为患,而且地方医院的住院处,也收住了大量受伤的士兵。

  不幸的是,霍保生被送进了医院。他在部队前进受阻的时候,毅然用自己的七尺之躯滚向了雷场......送入医院的时候,他的眼球拖挂在两鬓,浑身上下,已经找不到完整的好肉,白花花的骨碴和断裂坏死的肠管,全部暴露体外。四肢没有一只是完整的。工兵排30多名战士,只有他一人是喘着气被送进野战医院的。其他的同志,全部血洒南疆,与南疆的红土,青翠巍峨的法门山主峰融为了一体。永远为祖国守护着这庄严的南大门!

  霍保生和陈沂生又重新聚在了一起。这一次,他们并没有相见时的那种欢畅和愉悦。相反,都默默地躺在病床上,彼此近在咫尺,却如同陌人。霍保生的手术进行了18个小时,全身的缝合高达264针,除了切除40厘米的肠管之外,右肺和双眼眼球也被摘除。肋骨缺如三根,四肢高位截肢。在他的心包膜上,居然取下3块弹片。

  人的生命力是无法衡量的,至少以目前的状况,霍保生还在顽强地呼吸着。

  李雪梅自从陈沂生入院之后,就未曾离开过医院半步。这几日熬得她人瘦了,乌黑的眼圈,一向白净的瓜子脸上,布满了细细的皱纹。全体医护人员已经竭尽了全力,但是陈沂生依然昏睡不醒。

  赵静从那一夜之后,就再也没有显露过身影。她好似在人间蒸发了一般,就连姐妹们也不知道她的近况。江素云还是那个勤劳的江素云,她咬牙支撑着自己虚弱的身体,每天亲自给陈沂生换药,端屎端尿,就连从陈沂生身上脱下的内衣内裤,也完全由她经手。

  当一个女人彻底爱上一个男人的时候,她会为了这个男人奉献出自己的一切,包括她的生命。这种道理江素云并不是十分明白,她的内心只想着能让陈沂生活过来,哪怕陈沂生醒来之后,第一句话是叫她马上离开,她也觉得那是一种幸福。

  姐妹们看不下去了,纷纷向李雪梅提出替换江素云。为此,江素云并不理解姐妹们的好意,她甚至和那些姐妹们发了脾气,先是愤怒而又坚决地驳斥了关于她身体快要支撑不住的“谬论”,随后是一边说一边掉眼泪,越说越伤心,越说越难过,最后猝然昏倒在地......

  于是乎,医院的医生又增加了一项新任务——全力抢救江素云同志。好在从农村出来的女孩子身体素质比较坚实,仅用了半个小时,江素云同志从病床上爬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摆脱了众多姐妹的“纠缠”,在李雪梅严厉的批评和制止无效之下,她毅然返回了自己的工作岗位......

  素云同志的这种忘我工作精神,感动了身边除李雪梅以外的所有同志。没过多久,军区的宣传部门在得知了江素云同志的事迹后,派出了宣传干事对其进行跟踪采访。宣传部门的同志很细心负责,除了对江素云本人应有的笔录调查之外,还对和江素云同志一起工作和学习的战友们进行了侧面采访。最后,他不辞辛苦,对江素云进行了暗中调查。熬过两天两宿难耐的疲劳和困倦之后,宣传干事打着哈欠,总算弄清和相信了这个世界上的确存在着一类叫做“工作狂”的人群,江素云同志的确是一位为了工作以及党的事业而舍生忘死的好同志。

  没过多久,地方上的新闻报刊记者那灵敏的鼻子也嗅到了发生在总院的一丝味道。纷纷进驻总院,不吝笔墨,不惜代价地对江素云同志进行追踪采访。但是,江素云同志此时的心情却格外沮丧,她甚至闭上房门不肯接见任何人。这原因并不是她累了或者是需要休息,而是陈沂生醒了......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昏睡中的老陈突然抽动了一下手指。正当江素云欣喜若狂,马上要把这个好消息转告给李雪梅的时候。老陈的眼皮跳了跳,随后,那八天不曾动过的嘴唇突然冒出了两个字:“赵静......”

  江素云端着脸盆的手,一下子就失去了知觉......“咣当”一声,当搪瓷水盆砸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溅起的水花将她全身打湿的时候,在闻声冲进来的其他工作人员的注视下,江素云含着眼泪,紧咬下唇,一声不吭地拖着疲惫的身躯梦游一般走出了病房。

  陈沂生醒了,在他睁开眼睛的同时,却看到身边的护士叹着气,用一块白布将身旁那位浑身包缠绷带的同志缓缓盖上......

  一个人获得了生命,而另一个人却永远地告别了人世。

  醒来之后的陈沂生一声不吭。就连见到闻讯赶来的战友和首长,他也只是笑一笑。大家拉住他的手,欢快逾越的心情全都写在了脸上。可是老陈就似脑部受过重击一般,除了傻笑还是傻笑。

  众人的心又沉了下去......李雪梅将这些情绪有些不正常的士兵全都撵出了病房,借口很简单:“病人还没有完全康复,请勿打搅。”

  接下来的几天里,陈沂生一直是在沉默中度过的。他的身体恢复得越来越快,已经能够穿鞋下地自己去小便了。可是这情绪,仍然没有太大的改观。哪怕是见到了李雪梅,也只是点点头,笑一笑而已。几天之内,他只说过三句话。第一句是“娘......”;第二句是“赵静......”;第三句还是“赵静......”

  赵静没有出现。老陈明白:她再也不会出现了。今后的某一天,也许他会在街上的某一处角落看见她匆匆行进的背影,也许会在公园的林荫道上看见她挽着别人的手幸福而甜蜜的感受着生活。但是她绝不会回到自己的身边了,哪怕是自己想着她,念着她,永远不会忘记她......

  
  江素云真的病了。在拿到三等功和医院的模范奖励之后,她彻底病倒在床。这种病和头疼脑热感冒发烧不同,那是一种对未来失去信心,对生活感觉到厌倦的精神疾病。她不想见到任何人,包括前来探病的领导以及每天络绎不绝的记者。直到有一天,当她听说陈沂生的母亲已经赶到医院的时候,她就再也躺不住了。翻身下床,认真地疏起了那头黑发,拿出自己珍藏的雪花膏仔细地打扮了自己之后,穿上那一身经过洗熨,合体而又笔挺的军装。她又重新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陈沂生是在一个刚刚吃过午饭的中午见到了自己的母亲。当时他正躺在床上发愣,直到白发苍苍的母亲在团领导的陪同下,被一位身穿细花蓝布脸颊绯红的农村姑娘掺扶着走进病房的时候。他先是一愣,随后在床上直起了身子,用力揉了揉眼睛,最后就在鼻涕眼泪之中,跌跌撞撞地跳下床。

  “娘!”老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抱着母亲咧开大嘴就开始了嚎啕痛哭。

  “崽子啊!......”老太太摸着儿子的头发,老泪纵横,“四年啦!你就知道寄钱,也不回家看看......咝!咝!”老太太撸撸鼻涕,抬起满是灰尘的袖子,擦了擦流到下颌的涕泪。随手又在衣襟上抹了抹。

  “大娘......”村姑摇了摇老太太的手臂。

  “噢!噢!你瞧瞧我......”老太太也觉得不太好意思。

  高树青从护士的手里接过毛巾,递给了陈沂生。老陈伏在地上先给自己的娘规规矩矩磕了三个响头。随后站起身来,正欲给娘擦拭手掌。旁边的村姑说话了,“让俄来!”说着就从陈沂生的手中抢过了毛巾。

  老太太的手烟熏火燎了一辈子,外加地里锅台一起忙。这双手早已乌黑皲裂得不成样子。用高树青的心里话来说,那已经擦不出来了。

  没过多久,白毛巾完全变成了黑毛巾之后,老太太的手仍然还是本色。

  “这个,我看咱们是不是先找一个地方坐下慢慢谈?”高树青提醒陈沂生。

  “啊!是是!”老陈左右看看,他的眼睛锁定了楼道。

  “跟我来吧!”李雪梅一笑,随后前面带路,将这一干人等领进了胸外科的会议室。

  高树青将这一家人送进房间后,守在门外识趣地带上房门。

  
  “娘!你还好么?”

  “好!好得很,今年不同往年,分了地,庄稼也生得好,来年开春是饿不上了。俺今年多种了点麦子,等你回来给你做馍吃。”

  “娘!您就自己留着吃吧!我在部队什么都能吃到。对了!我给你寄的钱你都收到了么?”

  “收到了!三百二十四块零五毛,俺是一分都没动,都留着给你娶媳妇!”说着,抬头看了看身边的村姑。村姑的脸突然间变得绯红,扭捏着身子,半天没敢抬头。

  “娘!这女子是......”老陈怎么瞧怎么觉得面生。

  “噢!你瞧瞧,忘给你说了,她叫月月,是咱们十八里铺老米家的闺女......”

  “老米家的闺女?”老陈忍不住看了几眼这个叫“月月儿”的村姑,心里暗道,“俺娘是不是又想给俺介绍什么对象?”

  月月的头垂得更低了,两条麻花辫子在手心玩来玩去。老陈发现,这女子就连后脖颈也全都红了。

  “亲娘哪!俺娘这是要干啥?”老陈觉得后背凉汗直冒。如果事情倒退五年,没准他会一口答应。可是今天的陈沂生,早已不是刚进部队时那个老实巴交只知道有馍吃的乡下孩子了。

  “崽子!这是咱村你六婶子的外甥女。说白了都不是外人,你......”老太太说到这里,便说不下去了。她发现自己的儿子坐立不安,满头是汗。“崽子!是不是好没好利索?”

  “这个......”陈沂生偷眼瞧了瞧羞臊得躲进自己亲娘怀里的月月。只觉得自己耳根子发热。

  老太太伸出手去摸了摸儿子的额头,又试了试自己的体温,“为啥还热呢?”

  “噢!是吗?是是......是的!”老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月月!这就是俺常跟你说的崽子。你抬起头,莫怕,你崽子哥性子善。”

  月月抬头瞥了陈沂生一眼,便飞快地扭过身去......

  “这孩子!见不得生人!”老太太笑道。

  老陈微微皱起了眉,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和娘解释。“这个......娘!你们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们买点吃的......”老陈起身欲逃之夭夭。没成想老太太一把拉住他说道:“崽子!俺们不饿,你莫胡乱花钱,把钱存起来,准备......”她后面说的话,老陈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怎么办!俺娘想孙子都快想疯了,看来我今天不答应她是过不了这一关了......这可怎么办?”

  “笃笃!”房门轻轻响了两下。

  “请进!”陈沂生赶紧高声喊道。

  门被轻轻推开,清秀端庄的江素云笑着走了进来。

  江素云是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才决定见一见陈沂生的家人。她在门外站了许久,嘴里和高树青说着要看看陈沂生的恢复情况,心却早已跃过门后,仔细谛听着屋子里的一切动静。当听到老太太要给陈沂生介绍对象的时候,她急得快要疯了。终于,万般无奈之下,顾不上矜持,她抬手敲起了房门......

  “你......你来啦?”江素云的到来对陈沂生来说,简直就是雪中送炭。“娘!我给你介绍一下:她就是把我救活的大夫!这个......”他瞧瞧江素云,看了看她的反应。还好,江素云表现得极其合作。

  “啊!这个......这俺可要好好谢谢大夫。”老太太随后就做出了一个让江素云意想不到的举动,她弯腰给江素云跪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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