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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人的咒-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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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足等待了将近两个月,包瀛才腾出了跟赵思会晤的时间。那天下午,在富丽堂皇的金色大厅里,赵思差不多等候了两个小时。面带招牌式微笑的年轻秘书,才款步走了过来,将他领进了包瀛的办公室。当时,包瀛正静静地站在办公桌前,弯腰俯首地欣赏一幅装裱工整的书法琴条。一看见赵思走进来,包瀛的脸上就洋溢出久违的笑容,像老朋友一样热情地招呼说:
“你是有品味的人!过来帮我看一下嘛,像不像大师的手法……”
赵思并没有假装客气地推委,就凑过去认真地观赏那一幅细窄的琴条。宣和装裱的用料和用色都极其讲究,画心用米色绫隔水,天地头以湖色绫装饰,配以古铜色绢圈。清新凝练的蝇头小楷,书写着八行对称排比的新潮句子,题为《大商荣耻帖》:
赚钱为荣,赔钱为耻
自立为荣,欠债为耻
纳税为容,偷税为耻
引资为荣,洗钱为耻
捐款为荣,行贿为耻
低调为荣,淫逸为耻
守信为荣,造假为耻
慈善为荣,养黑为耻
赵思一时也揣摩不出字联的用处来,反觉得字帖对商人的描写倒也精辟恰当。他假装耐心地细细观赏那一幅琴条,只等着包瀛主动开口介绍。
见赵思无话可说,包瀛便颇有兴致地说道:
“我打算将它挂起来,挂在董事局会议室的墙上……提醒大家!”
虽然觉得颇为荒诞可笑,赵思依然毫不犹豫地屈意迎合:
“您是大商人!果然就是大人物的眼界,与时俱进……我看到了,也是我的福气。果真是醍醐灌顶!醍醐灌顶!”
包瀛就淡淡地笑了笑说道:
“你看一看笔力手法……我付了高价钱!他自诩是书法大家,能模仿所有的古代大师……你来说一说,倒是像哪一位大师的手法?”
赵思故意凑近了观摩一番,极为认真地揣摩了片刻,便若有所思地说道:
“应该是米芾的字!仿的是米芾吧……?”
包瀛的脸上慢慢地舒展出满足的神色,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当然不是米芾!米芾善于行体,这分明是蝇头小楷……米芾疯疯癫癫拜石头为师,也就是不开化。米芾又皈依佛门看破一切,也就是逃避现世……商人自然不会喜欢他!”
“还要请您指教了……”
“是李公麟!李龙眠……你认真地看了,反而看走眼了!”
“也不是走眼!我果然是孤陋寡闻了!与您谈论品味的事情,我早晚是要丢丑的……以前,生意的事务要向您讨教。往后,品味的事情也要向您讨教了!”
“李公麟是有品味的!一千年前他就喜欢马了!你知道,我也喜欢马……以后再买了好马,也要起新的名字:凤头骢、锦脯骢、好头赤、照夜白、满白花……他既然是大师,总要比我们上品味的!皇宫御苑里有西域进贡的宝马,他没日没夜地去画,反而把那匹马都画死了。他的画太逼真,勾走了马的魂魄……以后他又画老虎,从来不敢画尾巴,怕是变成活物伤了人……这才是品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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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化(3)
赵思显得心服口服,适可而止地表示了钦佩,又恰倒好处地恭维包瀛一番。事实上,这一番对话无非是逢场作戏的面子秀罢了。一看到那幅字帖,赵思就辨别出了笔法是模仿李公麟。可是,他也立刻揣摩出了包瀛的小小伎俩——久违以后,包瀛只是借故考验赵思能不能不讲条件地给他面子,能不能默契地以他而马首是瞻,以及能不能甘愿牺牲主见而维护他的权威。
一个在细枝末节上寸步不让的伙伴,一个为了微薄情面而分毫必争的伙伴,都肯定不是一个安全的生意伙伴,也肯定不是一个值得信赖的配角。在大大小小的事情上,配角都必须懂得妥协,懂得放弃原则。这样的话,他才可以获得根本利益。
赵思也是从包瀛身上领悟出来这个道理,也颇有一些指鹿为马的技巧。宦官赵高牵了一头大鹿献给胡亥,反而说是一匹马,便让同僚们说出个人看法。假意说是马的同僚保全了官位和性命,直白地说是鹿的同僚纷纷丢命弃官。
赵思明明知道字帖上的小楷模仿了李公麟,反而说模仿了米芾,其用意便不言自明了——甘愿不讲条件地给包瀛面子,甘愿不顾个人情面地谦让包瀛,甘愿为主角满意而放弃真理——而且,这一切都必须默契自然,而不是生硬做作。换句话说吧,在与包瀛的生意合作中,赵思甘愿做一个默契的配角。
既然如此,他们的生意谈判也就可以开诚布公了。
“你说到了马,我倒忽然想起来了……我上了月去了迪拜,无意中遇见一位生性活跃的商人,见他马厩里养了一匹土耳其良种马。许多中国商人都争着要买,价格也炒得高高的……我来不及向您打听了,就赶紧买了过来……改日我专门差人送过来吧?”
包瀛就客气地取出了一支高西霸雪茄烟,走过去递给赵思,而后坐下来说话。
“你看上的马错不了!我还是相信你……不过,你以前急着去中东闯荡,却回来得早一些。不然,你可能就是石油富豪了……那个年轻富豪刚过而立之年,一下子傍上了沙特王子,吞下了几百亿元的石油生意。政府、商业银行、政策银行、股票市场都抢着给他塞钱,也是看好了石油生意……”
“我倒不觉得遗憾!您稍微点拨一下,我早晚都不缺生意做……如今,您手里握着天大的生意,我反而也觉得不急了!”
包瀛从皮椅上站了起来,走到小窗户旁拉开了窗帘,转过身来说道:
“不急了好!做大生意的人物都不急……那个新派富豪年轻时入了监狱,生生地在里面熬了七年,却并不着急。出狱以后,他只花了三年时间就做了有脸面的富豪……那个南派商人做小吃店,一做就是五年,也不着急。后来,他缠上了政界的大人物,也是花了两年就做了体面的富豪。如今,他虽然入了监狱,却在监狱里遥控生意……大人物都不着急的!急的都是小人物!”
赵思熟练地把玩着手里的雪茄烟,打算直接谈谈生意,于是慢条斯理地说道:
“道理上我们不需要急!不过,北城国际博览会越来越近了……那块黄金地皮搁在主会场旁边,政府也要紧催慢催的!”
包瀛会意地浅笑了一下,知道赵思铁了心也要拿下这个工程。事实上,包瀛并不打算找别的建筑商。作为曾经的生意伙伴,赵思安全可靠,而且能够被轻松驾御。当然了,出于长期合作的信任,赵思也肯定甘冒风险垫付巨额资金。不过,包瀛依然有必要强调一下垫付资金的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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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化(4)
“有些商人说生意场是零和游戏,有人赚大钱就有人赔大钱,游戏结局总是零。我不这么看,我希望伙伴们也要赢得收益……正是因为我是这样的商人,伙伴们都踏破了门槛,争着抢着要这笔工程,也争先恐后地攀比垫付资金……就像你买那一匹土耳其马一样,价钱也被炒高了……我是公平的商人,总要公平地照顾大家的情绪,所以也只能取高价钱了……”
赵思自然心领神会,也早就预料到包瀛是一个胃口贪婪的家伙。不过,赵思依然愿意夺得这笔生意。首先,这笔规模庞大的生意依然有巨大利益可以盘剥;其次,这笔声名远扬的生意会带来良好口碑;再次,包瀛并非是一个彻底耍赖的商人。
眼下,地产生意炙手可热,昂贵的房子都像白菜一样轻松地卖掉。势如破竹的温州商人,组建了阵营庞大的地下炒房团,四处拉高房屋价格。一旦赚取了滚滚利润,包瀛应该不会死皮赖脸地拖欠赵思的债务。既然志在必得,赵思也没有必要遮掩真实意图。
“我一直向您学习,所以也是一个公平的商人!我当然会公平地权衡价钱……”
包瀛大口地抽了一口雪茄烟,喷云吐雾地朗声说道:
“我就知道,你是干一个大事的商人……那个华东建筑大亨,也是从小商人起步,偏偏有天大的胆量。他给许多地方政府垫付资金,建设大型工程,毫不手软。政府就不断地给他新生意,还不起债务就把国有企业卖给他……如今,他已经吞下了几十家国有企业了,也是不得了的大富豪……你有这样的气魄!”
“大气魄也是靠大生意修来的……我还要修炼的!”
“大生意都是熬出来的!大人物都是不急的……可不要急呀?”
“到了眼前了!就不急了……”
在狭窄的会晤室里,两个曾经的生意伙伴谈笑风生,十分默契地愉悦交融了。暖色的夕阳,透过窄窄的小窗户,影影绰绰地洒了进来。
应化(1)
“地大物博的盛世中国,滚滚向前的原始积累,浪费一些国土算得了什么呢……?”
梅皓明当然知道了新一轮清剿运动,而且不由地联想起沿海汽车工业园,同样也是违规悄悄上马的大型工业项目。只要商人们握着炙手可热的生意,哪怕是炙手可热的洗钱幌子,急功近利的地方政府也甘愿冒险。以至于心怀侥幸的中原地方政府,竟然先斩后奏,赫然圈占十六平方公里良田,违规建造声名显赫的大学城。大学城轰然夭折以后,留下了杂草丛生的荒地和茫然无助的乡民。
商人们前仆后继地上演好戏,令梅皓明这种不安分的商人长了见识。这就是活生生的现实商业世界——资源稀缺的时候,中国商人不肯遵守规则,而是不择手段地争夺。资源丰富的时候,中国商人照样不愿遵守规则,而是不择手段地浪费。
北城的仲秋并不萧瑟,天空明净清朗,阳光也亲切适中。
送走了一小批东欧客人以后,梅皓明难得清闲下来。他给自己沏了一杯清淡的竹叶青茶,身心放松地靠在了深黑色皮椅上,信手翻阅着新近的八卦小报。跌跌撞撞地闯进了生意场以后,他恢复了阅读无聊小报的老习惯,从那些亦真亦假的故事里汲取灵感。
他跟胡佑合作的新生意小有斩获,在沿海汽车工厂悄悄地生产廉价掺假汽车,源源不断地贩卖给中小城镇贪图便宜的人们。这只是沿海汽车工业园的起步,未来将不断地扩张规模,并且从股市和银行吸纳更多资金。
报上说,在股票市场纵横驰骋的大商人被政府羁押,而庞大的家族生意被数家国有集团瓜分干净。大商人不服气也不服输,就在法庭上有气无力地哭闹,又在关押所里拒绝进食。一些自以为是的上层官员,私下里替大商人讲了几句隐晦的公道话,也被八卦小报传得满城风雨。大商人终究难逃厄运,妄图借用政府基金吞并美国大生意的野心,也瞬间化为泡影。
梅皓明神色凝重地盯着报纸显赫位置处的彩色人头照片。他要仔细地分辨一下,大商人哭闹法庭的表情是真是假。这时候,桌面上的纯黑色移动电话,音律低沉地震动起来。深蓝色荧光屏上显示了胡佑的私人号码,梅皓明稍微迟疑了片刻,便不紧不慢地接听了电话。电话那一端的语气有些焦灼不安,几乎以命令的方式吩咐梅皓明急速赶往厦门。胡佑似乎有些不愉快,并没有说明事由,便急匆匆地挂断了电话。
梅皓明也没有多嘴去问,稍微琢磨了一下,便吩咐私人助理预定了晚上的机票。自从跟许多有头有脸的大商人合作以来,梅皓明早就学会了多听少说。既然人有两只耳朵一张嘴巴,就是要人们遇事多听少说。
次日上午,胡佑派来的黑色奔驰轿车准时抵达酒店迎接梅皓明。天空布满阴云,奔驰轿车沿着平坦的海边弯道,迅速驶向胡佑的生意中枢——帝国大厦——耸入云天的暗红色摩天大厦。奔驰轿车从大厦侧面驶入地下车场入口时,梅皓明忽然叫司机停下了车子。他缓缓地按下覆盖了深色遮光膜的车窗,吃惊地眺望着远处大门外喧闹的人群。
“好多天了……他们一直在闹!”
司机安静地陪着梅皓明,嗡声嗡气地向他解释了一句。
坚如磐石的帝国大厦门外,黑压压地聚集了上百名民众,以及十几辆新旧参差的廉价轿车。人群中乱七八糟地打出了白色条幅,隐约可以分辨出奋笔疾书的血红色大字——为富不仁?无商不奸?惟利是图……也有头缠黑色布带的静坐者,此起彼伏地叫嚷着###的口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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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化(2)
十几名黑衣警员和几十名绿衣保安,严阵以待地控制着局面。人群中忽然跳窜出几个壮汉来,恶狠狠地向一辆廉价汽车上泼了一瓶汽油,又不顾劝阻地扔了两根点燃的火柴。熊熊大火就轰的一声爆破开来,冒出了冲天灭地的滚滚浓烟。
梅皓明不由地愣住了,呆坐在车上,久久地回不过神来。
“先生还在等您呢……!”
西装革履的中年司机,神色平静地提醒了梅皓明。
梅皓明迟疑了一下,便稍微恢复了冷静,吩咐司机赶紧启动车子。车子游蛇一般地拐进了蜿蜒曲折的地下车场隧道,梅皓明在脑海里飞快地盘算着假车风波的来龙去脉。
事实上,自从跟胡佑达成了默契的新生意以来,梅皓明控制的沿海汽车工厂悄悄地生产了数不清的掺假汽车。当然了,沿海汽车工厂不过是胡佑其中一个汽车基地。要知道,那些二手汽车零配件可是从欧洲远道而来,打着胡佑吞并的小型汽车公司的旗号。那些购买廉价汽车的家伙,往往都是软弱可欺的不识货的平民,极少惹出什么事端来。即便偶尔冒出来一个爱钻牛角尖的愣头青,也必然能够轻松地打发掉。
可是,不久以前的小风波稍微有些棘手。两个异地城市的警员,在没落小城的街道上撞了车。开日本越野车的警官,就公然挖苦了开廉价国产轿车的警员,于是便发生了争执。开廉价国产车的警员立即纠集了地方喽罗,将挖苦他的异地警官活活打死在街头。殊不知,那打死了异地警官的地方警员,偏开了一辆沿海汽车工厂生产的廉价搀假车。
事情闹大以后,当地警员雇佣了律师打官司,那个该死的律师偏在法庭上说廉价车的转向轴出了故障,所以闹出了交通意外又遭遇了歧视。一些无聊记者将矛头对准了有故障的廉价轿车,而后就对准了胡佑,说成批廉价汽车安装了二手零件……一批看到了新闻的平民,也纷纷谴责说自己购买的廉价轿车也出现了故障。
事发以后,胡佑迅速地指使梅皓明抹平麻烦。梅皓明便指示元嘉办理,私下里打点了自以为是的多嘴律师,以及无中生有的八卦记者。当时,不过是消耗一些小钱罢了,而且小小交易丝毫不留痕迹。
“多嘴的律师和记者,早就已经闭上了嘴巴……那些购买了廉价汽车的平民,大多都是不敢出头的冤头鬼。胡佑指定的汽车维修工厂,也都私下替他们维修了汽车……如今,为什么捅出了天大的漏洞哪?”
再说了,哪个造假制劣的商人会惧怕单打独斗的个体平民呢?那些买了假货的平民冤头鬼,妄图伸冤叫苦,或者索要赔偿,无非都是遭遇了商人们惯用的五项原则——其一,束之高阁;其二,含糊其辞;其三,软磨硬泡;其四,媚上欺下;其五,息事宁人。
眼下的突发局势,却让梅皓明不由地感觉到胆寒心惊。帝国大厦门外冒出来的愣头青,不再是单打独斗的软弱平民,而是成群结队的软弱平民。患有内斗癖的中国人素来不喜欢拧成一股绳,眼下反而因为共同受损的利益一致对抗制假商人。这难免让梅皓###情烦闷,甚至有些慌张错乱。
“不能试图跟整个社会对抗,从而激怒了人民,这应该是理智商人的基本共识……”
奔驰轿车稳稳地停了下来,正对着附近的私人电梯通道。梅皓明来不及细想,便急速跳下车子,快步走进了高速电梯。蒂森克虏伯私人静音电梯,快速直达帝国大厦顶层的隐蔽角落。胡佑的半弧形办公室敞开着大门,里面清晰地传出了愤怒的咆哮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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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化(3)
“不可能退货!不可能赔偿!不可能召回……软磨硬泡你不会吗?你要知道常识——顾客永远不是上帝!你也是一个商人——必须学会对付顾客!”
梅皓明慢慢地走到了大门口,看到了面朝弧形大窗的胡佑,正焦躁不安地抽着雪茄烟。旁边站着一名唯唯诺诺的中年幕僚,说话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人越来越多……怕是要游行的!”
“游行?中国三千年王朝历史,一共有过几次游行?你说说,有过几次游行……?中国人根本就没有游行的命……你也不会用脑子了吗?”
胡佑怒不可遏地转过身来,恰巧也看到了门外站着的梅皓明。他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口气,不耐烦地朝中年幕僚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去。而后,胡佑稍微镇定了一下情绪,恢复了对待生意伙伴的那种习惯性的表情。
胡佑面色平静地朝梅皓明招了招手,让他走到弧形大窗前面,看看楼下的示威场面。梅皓明故作镇定地走了过去,仔细观望了两百米以下的空旷地面,示威的人群已经模糊得形如蚁群了。胡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向了会客区,坐在了宽大的沙发上。
“好像都是发动机的小故障……这批货怎么回事嘛……?”
“这批货也是从欧洲过来的……估计也是小毛病!一般人看不出来是二手货……”
“你怎么看呢?”
见胡佑一本正经地征询了意见,梅皓明也缓缓地走到了会客区,在胡佑对面坐了下来,小心谨慎地回答道:
“不能激怒人民……倘若收拾不了僵局,恐怕政府也要为难了……还是要花一些钱吧?”
胡佑没有直接回答梅皓明,反而岔开了话题说道:
“全世界的汽车资本家都干净吗?每一年,成千上万辆新车都被召回,想来也是藏了丑闻的……可是,我们不是暴利的资本家,哪有实力召回呢……?我们的汽车的确有一些小毛病,可是价钱便宜嘛!”
听胡佑这么说,梅皓明反而稍微放宽了心思,觉得胡佑似乎并不担忧示威风波。换句话说,胡佑应该有足够的信心和手段抹平麻烦。既然如此,梅皓明也只好顺着胡佑的心意谈了谈看法。
“您曾经说过,要像亨利?福特那样有伟大抱负:让每一个中国人都买得起汽车……所以,我们只有生产廉价汽车,用一些便宜的二手零件也是正常嘛……其它商人生产的汽车也好不到哪儿去,兴冲冲地拉到了欧洲汽车博览会,一做碰撞测试就出尽了洋相!”
胡佑低着头琢磨了片刻,忽然用教导的口吻说:
“你既然要做大商人,就得习惯去应付变化……我们的麻烦不在于闹事的平民,那都是很容易化解的小纠纷!我们遇到了更大的麻烦……”
胡佑停顿下来,镇定地瞟了梅皓明几眼,平和的目光却深不可测。梅皓明并没有开口去问,也一时猜不出究竟是什么样的大麻烦,只好耐心地等待胡佑去说。
“上层政府讨厌了地方政府重复建设、盲目投资、横征暴敛地扩张GDP……政府忽然下令清剿不守规矩的重复建设……那个长江沿岸的钢铁工业园被勒令停工了,惹得各地政府草木皆兵,心惊胆颤……”
不久以前,出手阔绰的华东商人盯上了长江沿岸的地方城市。捉襟见肘的地方政府,迫切地渴望赶超周边区域,兴建税收滚滚的工业城。心急如焚的地方政府,与野心勃勃的华东商人一拍即合,打算悄悄兴建规模惊人的钢铁工业城,一举超越自以为是的上海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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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化(4)
在一个大炼钢铁的新时代,几乎没有什么生意比钢铁更上台面:吞天并地的中国商人,每年生产两亿吨粗质钢铁。与此同时,胃口惊人的中国商人,每年进口全球最多的钢铁。最大的钢铁生产国和最大的钢铁进口国,几乎消耗了全球所有的铁矿石贸易额,飞速拉升钢铁和铁矿石的价格。
华东商人与地方政府,悄悄将庞大的生意细细地分割,以便迅速获得审批。然而,恐龙般的庞大生意遭遇了对手嫉妒。对手并没有立即向上层告密,反而待到钢铁城风风火火地建设过半时,忽然大规模地检举揭发。气吞山河的钢铁城轰然夭折,犹如万斤重锤狠狠地砸在地方官僚和华东商人的胸口。
“这样搞下去有什么好处呢?大商人给活活地掐死了,中央和地方政府也两败俱伤……上万亩良田变成了断壁残垣的工业荒地;数亿元政府财政拨款化为泡影;数十亿元银行贷款变成了无法追讨的烂账;数千名失去土地的乡民难以养家糊口……”
钢铁城夭折以后,胡佑也纠集了几家神秘莫测的美国基金,不厌其烦地与地方政府洽谈。他本来打算乘人之危,将垂死的钢铁城低价盘活,然后改造成汽车工业园。然而,已是惊弓之鸟的地方政府,显然不敢轻举妄动。
“地大物博的盛世中国,滚滚向前的原始积累,浪费一些国土算得了什么呢……?”
梅皓明当然知道了新一轮清剿运动,而且不由地联想起沿海汽车工业园,同样也是违规悄悄上马的大型工业项目。只要商人们握着炙手可热的生意,哪怕是炙手可热的洗钱幌子,急功近利的地方政府也甘愿冒险。以至于心怀侥幸的中原地方政府,竟然先斩后奏,赫然圈占十六平方公里良田,违规建造声名显赫的大学城。大学城轰然夭折以后,留下了杂草丛生的荒地和茫然无助的乡民。
商人们前仆后继地上演好戏,令梅皓明这种不安分的商人长了见识。这就是活生生的现实商业世界——资源稀缺的时候,中国商人不肯遵守规则,而是不择手段地争夺。资源丰富的时候,中国商人照样不愿遵守规则,而是不择手段地浪费。
这些瞒天过海的生意和生意人,都已经灰飞湮灭了,也丝毫不干梅皓明的事。让梅皓明立刻绷紧神经的是——渐入佳境的沿海汽车工业园,难道也要露出破绽而遭遇清剿吗?梅皓明尽量克制了紧张不安的情绪,直来直去地问道:
“我们的汽车工业园……也要遭殃吗?”
胡佑没有立即回答,反而悠然地点燃一根雪茄烟,抽了几口以后直言不讳地说:
“不会遭殃……也算我们倒霉!那个新上任的地方官胆小怕事,遇到了大风大浪,死活也不敢顶着上……我们的汽车闹出了一点儿风波,而且工业园也是违规上马的项目……他胆小怕事嘛!”
“他总不会……落井下石吧?”
“我们根本不会掉到井里,即便是别人推也推不到井里,而且他手里的小石头也伤不了我们的皮毛……他希望大家都妥协一步,说汽车工业园必须停下来,以免给地方政府捅出窟窿。他说手里只有一张纸,却包不住那么大一团火!不敢顶着上层政府的政令……”
“这么说……我们不能造汽车了?”
“汽车生意要停下来,不过我们依然可以继续扩建工业园……只是我们要找到新的项目,找到新的生意……否则的话,我们就得让出工业园……你知道,撒手离开只意味着损失了利益,意味着做了一笔赔本生意!”
应化(5)
梅皓明沉默下来,站起身来走到了开放式衣柜旁,从宝斯风衣里摸出火柴盒与一支大卫杜夫雪茄烟。他就安静地站在衣柜旁边,慢悠悠地点燃了雪茄烟,又缓步走回到沙发前坐了下来。他的大脑需要一点儿时间缓冲,冷静地考虑一下眼下的局势,以及在利益格局中的个人得失。
显而易见,梅皓明不可能丢下汽车工业园,也不舍得前功尽弃。而且,梅皓明似乎预感到放手一搏的生意机会,隐约地闪现在了眼前。而且,他跟胡佑共同建造的沿海汽车工业园,犹如一个充满诱惑的人生隧道。梅皓明必须凭着冒险精神穿越漫长的隧道,见到天日——大商人的天日。想到这里,梅皓明也只好试探一下胡佑的打算。
“这是我们的生意,也是我们的事业……我只是后辈,至今也没有爬到过山顶,所以看不到更远的风景……您一直呆在山顶,应该看得更远了!”
胡佑的神色渐渐舒缓开来,信誓旦旦地说:
“既然是我们的事业,大家肯定一齐爬到山顶!这一次,我一定带你去山顶……要不是那些盲目跟风的商人,我们早就爬到山顶看风景了。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商人,争先恐后地要去造车,不也照样夭折了吗?造空调的、造手机的、造摩托车的、盖房子的、开妓院的……都去造汽车,政府怎么可能不急哪?我们也是受了他们的拖累……”
梅皓明也迎合了胡佑的话说:
“新的生意肯定要更上台面,要让那些眼光短浅的商人追不上,摸不着!”
“我们是有默契的,你果然猜透了我的心思……新的生意是要上台面,要把那些模仿抄袭的乡民富豪远远地甩在后面……这么说来,造汽车也显得无聊乏味了!”
“人生只有享不了的福,没有受不了的罪……这些小麻烦打搅了我们的兴致,打搅了我们享福的好光阴……Top?Marques!你知道吗?世界顶级的奢侈品博览沙龙,我都帮你预定了席位的……中国富豪那么多,只有十个名额!乘坐专机飞往尼斯,然后乘坐意大利游艇出海,换乘专用直升机抵达摩纳哥……跑车、游艇、良种马、钻石、宫殿、岛屿、波音787,还有缴了昂贵保险费的大屁股和大乳房……能不长见识吗?”
“大生意来了,好兴致也就来了……人生有享不完的福!”
“你想得很开……想开了好!”
两个遭遇波折的商人各怀心事,而且彼此都惴惴不安,却掩饰得天衣无缝。他们早就习惯了保持心平气和,面对任何惊涛骇浪,都要像一个大商人那样宠辱不惊,各自心底的苦衷和盘算也必须悄悄地藏起来。所以,商谈的气氛也渐渐融洽了,似乎冲淡了小小风波引起的尴尬不悦。
他们心情爽朗地离开了办公室,进入蒂森克虏伯私人电梯,直达地下车库。而后,他们钻进了黑色防弹车,疾速驶出了高耸入云的帝国大厦,直奔香山岛游艇码头。他们打算去游艇上共进法式午餐,细细地安排下一步的打算。天上飘起了细细的雨,帝国大厦广场上依然坐着零散的示威者。
四维(1)
“那个香港教授说得对,中国真正的经济学家超不过五个!我倒觉得,中国根本没有大学问家,也都是历代政治家造出来的罢了……孔子的儒学火了,因为政治家需要维护阶层等级和尊卑贵贱;老子的道学火了,因为政治家需要让黎民百姓变得愚昧消极和毫无作为;韩非子的法学火了,因为政治家需要巩固君主中心论的统治制度……墨子的墨学从来都没有火,因为他反对战争、专制、奢侈和压迫,这些恰恰就是政治家的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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