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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校尉-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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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劲,快!”

百夫长们声嘶力竭地叫喊,皮鞭无情地抽打在士兵身上,装在木栅栏下的轱辘在草地上碾出深深的车辙。简易的木栅栏做工粗糙,将近丈长碗口粗的圆木,纵横交错用皮绳绑扎成木排,撞上工匠匆匆赶制的木轱辘后,竖起来就成了抵挡弩矢的木墙。

弩矢射来,强劲的撞击力,让推着栅栏的士兵脸色发苦,总有倒霉蛋成为地上的尸体,但栅栏也减弱了弩矢的穿透力,一枝弩矢再难将数人穿成葫芦串。前排的木栅栏,不堪承受弩矢多次撞击穿透,散掉倒下了,士兵来不及逃走便让机弩射杀,残肢飞出血肉四溅,百夫长与几名侥幸躲过的士兵,心中对神的感激还没说完,身后一传来千夫长的命令,让跑去补充旁边栅栏的兵力,百夫长回身似乎想争辩,话没说出口,一枝羽箭迎面飞来,捂着流血的咽喉去追赶死去的部下。

“临战退后,杀!”

前有守军弩矢,后有无情军法,奋勇向前还有一丝活路。上了战场发起攻击,下级军官和士兵其实便没有了选择,侥幸活下来的勇士,与其说技艺高超,还不如说上天眷顾,运气好而已。

“传令投石机,放过前面的栅栏,给老子狠狠砸后队!”

西城门是落日攻击的重点,胡立的喊声都变得沙哑,佣兵连续六天日夜不停地攻城,仗着兵力优势多次靠近护城河,无数的土包扔进去,护城河变得越来越窄,河水早染成了血红色。

“传令,将挡在栅栏前的尸首推进河去!”

投石机旁,坎塔尔厉声喝令,身旁的万夫长双手蒙住了脸,攻城六天。战死的佣兵尸体,在各个万人队换班时,泼上油一把火点燃,让亡魂脱离残酷的战场,如今死后还不得安宁,要为获得胜利去填平护城河。万夫长知道卡塔尔是下了最正确的命令,但仍旧难以接受现实,找借口离开了投石机,不愿亲眼看到残酷的场景。

“别理会连弩,只管朝墙头床弩处砸,要连续不停,让学兵来不及转移。”

佣兵的投石机按照坎塔尔的命令,无视机弩带给栅栏后士兵的伤亡,将一块块巨石投向土城墙头的床弩。远距离攻击,投石机的准确度很差,很难砸到城墙上的床弩,但学兵的嘲笑没维持几天,床弩一架接一架让石块砸坏,佣兵用数量弥补了精确度差的缺点。

床弩的威胁减弱,木栅栏推进得更快,护城河边好几处,佣兵将几排木栅栏紧靠在一起,一个个土包垒在栅栏两侧,坚固的木墙渐渐成型,机弩射出的弩矢,已无法轻易破掉防御。

“换火箭,给老子烧死他们!”

土城每面的城墙长约二三里,每隔三百步加宽,建造箭楼设置机弩,投石机只能架在内墙根,看不到外面的敌人,好在用不着瞄准,随意抛出的一包石块,都能砸翻一片敌人,在床弩相继损坏后,成为拦截佣兵木栅栏的主要器械。

长长弩矢前部包裹厚厚的皮料,浇灌上火油后点燃让机弩射了出去,扎在护城河边的木栅栏上燃烧,躲在墙后的佣兵忙解开土包,试图扑灭火焰,保住无数生命换来的木墙。

投石机抛飞的火包散落在栅栏后,没有石块那般沉重的份量,给推进的栅栏没带去多大危害,眼尖的佣兵发现火包上有根绳子冒着火花嘶嘶作响,刚指给带队的百夫长看,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接连响起,护城河边的草地上燃起熊熊火焰,木栅栏四分五裂,佣兵在火中痛呼着往回逃。

“火药!”坎塔尔恨得咬破了嘴唇,眼看今天便能将木墙连接起来,填平护城河指日可待,谁知学兵会贮存如此多的火药,让六天来战死在河边的上万佣兵劳而无功。为防止另外两面攻城部队蒙受不必要的损失,坎塔尔从嗓子里吼了出来:“传令,停止攻城。”

火药的发明,说起来无异于笑话。

追求长生不老的修真者中,从来不缺吃不了苦耐不住寂寞的人,总想投机取巧走捷径,指望炼出仙丹白日飞升。无数的岁月里,有没有仙丹问世,传说已经演化成奇迹。长生的诱惑永存,乐此不疲的炼丹者,炼不出仙丹便听不到天上接引的仙曲,却给凡人摸索出治病的良药,延长了无数人的生命,远古神医的光环后面都藏着修真者的无奈和苦笑。

不知何时不知何地,一个让无数次失败气得发晕的炼丹者,眼看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雄黄、硝石与奇花异草,又要在丹炉中变作废物,飞起一脚将炉前的木炭踢了进去,气哼哼盘坐在旁念念有词,不知是在祈求还是咒骂九霄云外的万千神魔,谁知千万年清醒一回的祖师爷恰恰此时睡醒,于是炼丹炉砰地一声炸裂开来,将炼丹者烧得面目全非,好在祖师爷打个哈欠又睡了过去,总算是捡回来一条命。

无数年无数人无数次炼丹失败,或许有人早就发现配方,命不好让当场炸死,或许有人没心情记录一个失败的配方,或许还有无数的解释,但结果却是火药从此出现在世人面前,出世很久,留给人们的印象都是节日纷飞的烟花,会让男女老少贫富贵贱全笑出声来。

落凤大陆后世的史书,每一本都记录着草原战事:清辉郡主独孤英,在征服草原的战争中,第一次大规模使用火药,带给敌人难以想象的恐惧,从而赢得了最后的胜利。只有在清辉皇室秘藏的典籍中,才能看到一个不起眼的名字:耶律奇,使火药在战场得以实用的人。至于真正的导演者高垣的名字,落凤大陆的史书全有意选择了忽略,是功还是过,后世人没资格也不敢去评说。

第166章 驿站血案

守城六日,梅英衣不解带,南门城楼变作了郡主帐。

“坎塔尔不愧是良将,见机不妙溜得比兔子还快。”宇文洁不知是夸还是贬,佣兵撤退时她想带骑兵出城追击,幸亏让梅英一把拉住:“架起木桥,人家掉头赶来,该迎敌还是拆桥,你去送死还是想通敌。”

“郡主,一味死守也不是良策啊,坎塔尔很快会反应过来,我们没有足够的火药对付栅栏,护城河一失优势会小少半,让佣兵发挥出骑射长处,学兵伤亡必会加大。”

胡立坐在窗前,望着远处隐约可见的佣兵连营,坎塔尔的前锋已推进到离护城河不足三里地,六日攻城从未出动,分明就是在等,等填平护城河后与学兵对射,掩护步兵挖掘城墙。

“城墙损害情形怎样?”梅英一直担忧土城耐不住投石机破坏,每天都要去四面巡视,但毕竟没经过实战,看不出真正的损伤,胡立安慰她:“城墙不用太担心,照这样的攻击,扛得住,就算有几处崩塌,重步兵也能堵住缺口,预备队来得及修补。”

“一道护城河,两万人半个月的汗水,清儿概算过,佣兵死伤近三万,到了让坎塔尔填平的时候了。请军团长传令下去,佣兵过河后,各营不要担心弩箭供不上,若非情况紧急,尽量避免短兵交战。”

胡立一愣随之大喜:“殿下莫非要提前动用杀招?”梅英点头刚要说话,看到燕宁走进来又忍住了,掉转话头问起宇文洁护卫营伤亡情况,胡立何等狡猾,略一思索便明白两人意见难一致,借口调整部署乐呵呵地溜走了。

“什么杀招?”梅英想避过,谁知宇文洁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又将话头抖出来,还一脸渴望和兴奋的神色,大概又是想亲自去领队执行,燕宁低笑道:“姐来告诉你。”咬着她耳朵说了半晌悄悄话,宇文洁知道后也想开溜,结果梅英早堵住门:“别走,你说要不要提前?要还是不要,不许废话。零九小網”

既不愿违背梅英的意思,又不想让燕宁吃个暗亏,宇文洁左右为难,憋了半晌吐出两个字:“好处?”趁梅英和燕宁发愣,直接从窗口跳了出去,眨眼就看不见人影,城楼内两人尴尬地笑笑,燕宁眨眨眼问道:“没理由吗?”梅英的回答更简略:“大姐。”燕宁一拍手站起来:“那就提前吧,记住,以后得补偿我的损失。”

一声大姐,两个人几句话达成了协议,却不知华岳此时正发愁。

按华自飞的计划,留在荒漠的六巡人,要先找好落脚点藏起来,等兵站放松警惕后再动手,避免提前引起落日注意。各巡间没有联络,华岳不知具体情形,她当天晚上就带队绕向落日边境后,悄无声息地从城镇和部落间溜了过去,第六天晚上动了手,目标选择了落日境内的驿站。

草原战事一起,往来商旅绝迹,驿站接待的几乎全是军人,除了传递军令的信使和官府的公差,就属运输队长们住宿最频繁,将护卫队和杂役们安排在野地中住帐篷,带着亲信头目跑到驿站逍遥快活。

临津驿,相距落日边境五百余里,西面紧靠南北走向的山脉,门前不远处便是进出山的要道,东面数里外是溪流汇成的河流,河面不宽但水流湍急,一座三孔石桥成为南北百余里唯一的通道,常年有一名百夫长带队驻守在东岸,过往的行人和商队少不得打点,是名副其实的肥差。与轻松发财的百夫长相比,驿站虽是军队编制,掌柜也挂着百夫长的官衔,干得却是伺候人的活路,挨骂受气是家常便饭。

穷则思变,不知是哪一任的掌柜,灵机一动想出了发财的妙计。临津驿西边进出的山路近百里长,东面最近的城镇也在百里外,来往商队大多会休息一晚再上路,那么生意就来了,商队长途爬涉,有钱难得有机会花,本着与人方便与己方便的原则,临津驿掌柜自掏腰包买来女奴,从此历任掌柜再无人花钱走门路想调走。按期收到好处的长官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来有人索性公事公办,给临津驿批下来管理营妓的公文将买卖合法化。

营妓起源于何时很难查证,但在落凤大陆五国都长期存在,特别是爆发持久战争时,甚至会引起高层重视,将其做为维持军队战斗力,遏制精力旺盛的年轻士兵违纪的有效措施。近数十年三国无大战,营妓很少再有人提起,但却从没消失过,在清辉帝**政部,便有一个部门专管此事,对外称作战时情绪疏导处。

临津驿的驿卒不过四五十人,加上各种杂役也就百来号,华岳趁夜领人围起来后,亲自带兵摸进去,一刀一个没费多大曲折。将尸体扔进河水中喂鱼,打扫干净地上的血迹,安排精明而会说落日话的学兵换上驿卒服装,其他人扮作杂役,临津驿站天明时换了主人。

袭击驿站的学兵,不知营妓该不该杀,只好关起来等候标长发落,华岳的亲兵队全是女兵,看到几十个穿得花枝招展,哭成梨花带雨的营妓,得知大多是罪臣的家眷,厌恶中又夹杂有同情,杀与不杀莫衷一是,让华岳也没了主意。留下来一不小心就会暴露学兵身份,更担心引诱坏年轻的男兵,杀了又觉得有伤天和,她们毕竟是被迫走上这条耻辱的路。

“长官,把守石桥的兵,每隔几天就会有人来,杀了我们,到时你怎么应付得过去?”

在风尘中打滚,见惯了各色人等,揣摩人心的本领是营妓的特长,见学兵换上了驿站的服装,一个年龄稍大的女子壮着胆子求情。

“威胁我?咯咯咯,本来不想杀,看来留不得。”华岳是唯一还穿着学兵衣甲的人,绝美的容颜在军装衬托下又添英武气概,看得营妓自感形秽,闻声忙哭着叫喊:“我说的是实话,你们年龄都不大,扮作狱卒很容易惹人怀疑,要是再没有我们应付,身份很快就会败露。”

“你要是悄悄告诉人,我们暴露得更快!”一名亲兵拔出刀,抓住营妓的头发就要往外拖,其她营妓吓得全跪着发抖,有亲兵想替她们说几句好话,又怕惹怒了华岳,扭过头不想看到屠杀的场景。

“先留着,关起来严加看管,任何男兵不许接近!”华岳实在没办法,让她孤身去袭击上百人的石桥守军都不会皱眉,下令屠杀无辜的营妓,怎么也狠不下心来。

营妓磕头千恩万谢,让亲兵带去了后院,华岳愁得真想找人揍一顿,营妓的话提醒了她,骗过过往的人已不容易,而石桥的守军与驿卒都是熟面孔,突然变得一个人都不认识,任谁都会起疑心。身处敌境,稍有疏忽便可能遭到敌人包围,她或许能杀出去,但属下的学兵活不下来几个,何况还有亲卫队的女兵,更不能落在落日手中。

“标长,进来一个我们杀一个,何愁有人泄露消息。”

亲卫队长是华家的女死士,提起杀人就像捏死一只蚂蚁,杀机与年龄绝不相称,华岳正在发愁,气得一巴掌轮过去,亲卫队长不敢躲,华岳的手却在空中转了弯,在她鼻子上狠狠刮下去。

“杀了桥上的守军,谁去假扮?!落日很快就会察觉异常。不杀又能认出人,愁死我了,不许再出馊主意。”

死士自从来到华岳身边,拳脚挨了不少,但那是在训练中,除此从未受过惩罚,小姐处处护着她,今天在气怒之下都能及时收住手,让亲卫队长心中更觉暖和,边揉着鼻子边小声嘀咕:“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一会我找回来。”

“等等!”华岳跑过去抱住她,脸上全是笑:“要不你刮我一下,不许去欺负别人。”亲卫队长哪敢放肆,华岳抓着她的手,在自己鼻子上刮了一下,然后才解释:“你去告诉一队长,石桥上的守军来时,说有上司住在驿站中,对,就说是王城来了武宗,其他人都装出神秘的样子,给他来个一问三摇头。”

“人家要问起为何全换了人,怎么说?”亲卫队长话没说完,华岳就扬起了拳头:“我要能全想出来,要你们这些队长干什么!去,告诉其他人,办法自己想,想好后互相通个气,把谎话编圆了。谁露了底细,小心我揍他。”

“小姐,啊,标长,你扮作何人啊?依我看,扮谁都准暴露。”

华岳得意地扬起了头:“不光我,亲卫队都一样,落日哪来这么漂亮的仙女,咯咯咯,我们就扮作哪些营妓。”亲卫队长吓得花容失色,虽说是战时假扮,传到京都去照样满城轰动,华公府脸面何存,小姐的想法太离经叛道了。

“怕什么!风尘多奇侠,我们何妨装一回。咯咯咯,谁敢硬要见人,照你方才所说,来一个杀一个,就说是惹怒了武宗大人。”华岳越想越高兴,乐得快在房中跳起来了:“武宗,当然由我来顺便装扮,你们动手太慢,咯咯咯,落日帝国要传出营妓中藏有武宗的消息,不知会乱成什么样。”

亲兵队长很想问问自家标长小姐,你是来杀人还是闹着玩,闯到落日腹地假扮驿卒拦截敌人,已算是胆大包天了,再要闹出营妓出武宗的笑话,回去后没人会教训你,亲兵非全让老太太抽筋扒皮。暗自打定了主意,真要有人不识相,亲兵队提前动手,绝不让华岳穿着营妓的衣服露面,对外只说标长扮成了落日武宗。

华岳在兴头上没多想,不料亲兵队长出去后就带人将营妓全杀掉,任何可能危及小姐安全玷污小姐名声的事,做为贴身保护的华府死士,发现苗头都要将其消灭。等华岳得知,一切都不可挽回,轻骂几句也就不再提,战争中有太多的不愿意却又需要学会接受,此时绝不是追究责任的好时机。未完待续。

第167章 釜底抽薪

临津驿,驿卒杂役全换作新面孔,营妓面都见不着。

牢骚很快让美酒浇散,纯正的落日烧酒,没兑水,掌柜太年轻,心还没完全变黑,为何能谋到这份肥差,是人家的本领和私事。大抵不过少一夜快活,没必要刨根问底去得罪新掌柜。

运输队和官差信使不在意,驻守石桥的百夫长要摸清底。他倒没去想是学兵假扮,吃饱了撑的慌跑来开驿站?还不如干掉石桥守军收买路钱爽快。

夜幕低垂,跑了一天路方歇下脚,驿站房间就传出喝酒划拳怒骂怪笑声,扮作驿卒的学兵跑个不停,耳朵全都竖起来了,借上菜添酒偷听消息,顺便收几个赏钱玩。

“装的像自然赏钱多,咯咯咯,有钱的记功没钱的挨揍!”华岳的赏罚办法简单而有效:赏钱多说明伺候得好没暴露,能听到更多的消息,有没有用就看各人的运气了。

“掌柜,守桥的弟兄喝酒来了。”一名潜伏在驿站外的斥候跑进来,走近后低声报告:“百夫长带着二十人。”掌柜装作不乐意地大声骂道:“想吃白食?当老子好欺负!去,随便找个地方安顿,概不赊账,要少收一个子,从你饷银中扣。”

听到掌柜的话,大厅喝酒划拳的军人心底羡慕,人家肯定大有来头,怪不得年纪轻轻就混了个百夫长头衔,仅有的疑惑烟消云散,看来又是哪家权贵的家奴或远房亲戚。

店大欺客客大欺店,千古不易的道理,狱卒将百夫长带进不打眼的房间,冷脸递上菜单,爱理不理的模样让守军反不敢随便撒野。

百夫长皮衣外套了铁甲,当成商人、当成官员、甚至是市井无赖全合适,唯独与军人沾不上边,一口袋高两口袋粗,到战场上,当作石块让投石机抛出去砸人,才能派上用场物有所值。

“兄弟,来了怎不打声招呼,好让弟兄们过来帮忙安顿,这鬼地方前不着村后不靠店,远亲不如近邻啊。”

人不可貌相,百夫长一开口驿卒就提起了神,一反方才的冷落,从袖口摸出新菜单,热情地打招呼:“您老官不小,哪能点上不得台面的菜,换这本,尝尝王城厨子手艺。”

王城厨子跑驿站来做菜,给谁吃呢?百夫长暗吃一惊,不想失了威势,用肥手翻开菜单,瞄了一眼脸上的肉耷拉下来,菜名没听说过,标价没有百两下,山间驿站有了世家厨房?点菜,一年饷银和捞的油水充其量能吃上三两顿。

百夫长犹疑半晌没点菜,狱卒变脸比翻书还快,将旧菜单扔到桌上,冷着脸看向门外,给惊神未定的客人又紧了紧弦:“您老说得对,穷地方有钱没处花,小姐——”

“闭嘴!”

掌柜适时走进来,拱手弯腰行个罗圈揖:“怠慢了各位,快请坐,今个我请客。”说完瞪眼驿卒变了口气:“我咋教你的?再敢胡言乱语,不定哪天丢山里喂狼去。”

在桥头值守,跪在远处看不清经过的显贵大官,但跟班护卫的没少见,媚上欺下两幅嘴脸,杀个人跟闹着玩一样,百夫长情知碰上了惹不起的人。小姐?达官贵族家的小姐,比男人更难伺候。

“把破菜单收起来,穷山僻野哪来食材。平日收门包上瘾了,出门让人笑话。”掌柜训斥两句驿卒,又堆起笑朝众人作揖:“随便坐,今天谁都不许走,以后少不得劳烦弟兄们。”

菜一盘接一盘端上来,香味馋的守军直流口水,等驿卒抱来两坛美酒,掌柜一拍泥封打开来,亲自给百夫长满上,等所有的酒碗全倒满,举起碗笑道:“兄弟年轻,在此混点功劳,以后还靠弟兄们帮忙,来,连干三碗。”

喝尽三碗酒,掌故从怀中掏出一叠落日的银票,看也不看递给百夫长,有点不好意思地开了口:“这个,呵呵,主人喜欢清静,冷落了弟兄们,把这点钱分了,往后去城里找乐子。”百夫长眼角余光扫过银票,三百两,一叠估计数千两,赏赐够大方,摸不清底细还想推辞,掌柜已拱手告辞:“今个随便吃喝,呵呵,我先告退。”

酒足饭饱离开驿站,百夫长依旧不知来人是何方神圣。驿卒们伺候人说巴结话熟练无比,但神色姿态不经意间会露出高傲来,以前分明没做过苦差事。“营妓?冷风一吹,百夫长有点明白过来,贵族小姐躲在边境数百里外谋军功,怎会让营妓坏了名声。

“有银子不愁找不到乐子,以后少去驿站惹麻烦。闭紧嘴巴,老子看得出来,驿卒杀过人见过血,是在保护贵人。谁要嘴巴不牢,让人家丢山里喂狼了,只能怪自家命不好。”

几名队长召集起哨长们,关起门争吵半晚上,想出了贵族小姐贪功的损招。学兵不用装就与护卫七分像,华府死士中不乏见多识广的人,真真假假连吓带骗蒙过石桥守军,将临津驿经营得有模有样。华秦两家公府的掌上明珠,华岳没奈何扮起了厨娘,让过往的人大朵快颐,战后好久还有人暗地里吹嘘,尝过公府小姐掌勺的菜肴。

前方佣兵攻城伤亡惨重,经过临津驿的信使前脚跟着后脚,报军情催援兵邀功请赏,运输队歇个脚吃顿热饭连夜赶路,将各式情报汇总分析,对土城攻防战的情形,华岳在数千里外掌握得一清二楚。

夜半,信使房门让锋利的小刀拨开,装着公文的皮囊让闪进来的黑影悄然取走,天明前又溜进来原状放好,蹑手蹑脚关上门,打开窗户跳了出去,闭上窗扇后消失在驿站后院。留下来休息一晚的信使,传送的都是普通公文,学兵看过后任由其离去。

只吃饭换马不过夜的信使,背上皮囊装有紧急军情,饭菜中让加了迷药,军情便不再是秘密。有的信使醒过来,以为太累打了个盹,跳上驿卒备好旳马扬长而去。有的信使就没那么幸运,出门时身后多了尾巴,最远跟出三百里外,荒郊野外多了一个没有坟堆的墓地。十万火急的军情是三人一队护送,有时催着换马连饭都不吃,驿卒便趁换马时偷袭杀人,然后搜出公文上报。

取道临津驿前往王城,比其它路近了好几百里,军情越紧急信使越要走,而华岳的原则是敌人越觉得紧急,越不能让其顺利传送,值得冒些暴露的风险将其除去。不起眼的临津驿,在整个攻防战期间,几乎将佣兵前后方的联络完全切断。

运输队人多势众戒备森严,杀掉偷跑来喝酒的头目,驿站立时便会暴露,放过运送的物资,又无异于对伙伴见死不救。华岳好几次潜进运输队营地,望着车上的粮草军械咬紧了牙,学兵更窝着一肚子火,袭扰拦截运输队是军团长交付的任务,放过运输队难以承受失败的耻辱。

“标长,我带人绕到前面去,过两天一把火烧掉。”

队长们纷纷求战,华岳就要答应时又抿紧了嘴。护送的佣兵不是泥捏纸扎,一巡人全战死前能烧几批?华自飞临走再三交代,先保存自己再截杀敌人,宁愿放过不能冒险。标长反常地优柔寡断,几名队长互望几眼逐渐静下来。截杀意味暴露,学兵在敌境如何脱身,月牙泉的惨剧,郡主的严厉处罚,不能做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

“标长,我偷偷扎了个孔,口袋中装的不是粮食,是盐。”

亲卫队长以为小姐不愿去冒险,低声说出探查时的发现,队长们听后都泄了气,突然袭击放几把火,能引燃粮草奈何不得盐块,华岳如释重负长吁口气,就要让队长们散去。

“盐比粮食金贵!我们一巡人能烧掉多少粮食,可要是毁了这些盐,落日一时半刻筹集不起来。”亲卫队长担心大伙听不懂,又急忙解释道:“人长时间不吃盐,会变得全身无力,毁了盐,比杀几千人有用得多。”

凌波标营的学兵上过草药老头的课,一听便明白过来,送盐的运输队坚决不能放过去,哪怕全巡人战死都值得拦截,问题是用怎样的办法才能保证战死前毁掉十几车盐。

“火烧不成用水攻!过河时四队人拼死拦住护卫,一队人将盐车掀到河里去,盐见水就化掉了。”

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运输队明早就会离开,华岳只好采纳一名队长的建议,下令回去暗中准备,放弃驿站殊死一战,毁掉食盐给佣兵来个釜底抽薪。

“下雨了。”

良将功成各有其因,运气占几分唯有天知道,华岳的运气好到让她都笑起来,大雨一来运输队走不成了,继续回房关起门想办法。

秋雨下了三天,运输队又多等两天,待路面稍干急忙启程,谁也没发现,车上的口袋让学兵掉了包,里面装的全是沙石。

落日察觉军情传递异常派人追查,从离失踪地点最近的驿站查起。信使经过,驿站有换马记录,临津驿与相邻驿站时间吻合,偶尔有刑差心存怀疑想留下来细查,石桥上的守军就成了最好的掩护,一顿酒肉几张银票,纵有疑点也不便上报。真正发现破绽的刑差,自不会相信驿站的人都是凶手,言语间方露出端倪,尖刀已在心口滴血。

伪装难掩盖事实,却足以拖延时间,等落日刑差将目标锁定在临津驿,华岳领人早跑回了草原。

“全砍了!”

若干天后,坎塔尔瘫倒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下令。

运输队的人头变不成必须的盐块,坎塔尔心中的愤怒让悲凉代替,围城月余十万佣兵死伤过半,守城的学兵也倒下了半数,城墙缺口每天都有短兵相接,眼看破城在望,难道佣兵却要败在运输队的失职上。坎塔尔不甘心就此认输,更不敢停止攻城,苦思半晚,在天明下了死命令。

“南面撤围,从三面强攻,不管谁,敢退后半步,人人可杀!”  

第168章 抵抗意志

城外,投石机抛飞块块巨石,砸在城墙,一块巨石一个坑,落在城头,一块石头一条命。

“左后三十五步!”城墙豁口旁,宇文洁挥动手中令旗,用旗语给城内指示方位。

城内,重步兵抬起石块放到长长的悬臂上,每一次试射都做了标记,落点离目标越来越近。号子声中重步兵拉起了绳索,还击的石块飞出去,宇文洁手中旗帜还是绿色,示意偏离目标六步,蒙一川怒吼一声抱起石块,悬臂又一次在重步兵的号子声中扬起来。

巨石在空中划出死亡弧线,砸在城外的投石机上,咔嚓声中木屑四飞,正中目标,宇文洁左手扬起了红旗。

“换火包!”

蒙一川紧盯着投石机上的圆盘,待悬臂抬到上一次标记上,一刀砍断绳索,悬臂上火包抛飞出去,城外轰响声中冒起火光。疲累的重步兵看不见战果,移动沉重的投石机时,不忘偷瞄宇文洁手中的令旗,待看到红绿令旗交叉挥动,欢呼声中脚步更快。

“散开!”重步兵好几次试射,毁掉目标时也暴露了位置,看到远处几台投石机转动方向,宇文洁叫声中手中令旗连挥不停,蒙一川看眼令旗望眼投石机,狠下心继续喊号子,不理会她发出的躲避警报。宇文洁骂一句混蛋忙跑去外墙观察。

石块砸在匆匆竖起来的重盾上,蒙一川嘴角冒出了血沫,却不曾退后半步,望着身旁完好无损的投石机笑了起来。一台有精准刻度的投石机,是对付攻城敌人的利器,坏掉后军匠好几天才能修复好,连续战斗一个多月,军匠的制造和修复速度远赶不上毁伤。一个重步兵巡百余人才能让一台投石机运转起来,岂能轻易毁了,重步兵宁愿死伤在巨石下,绝不会放弃保护守城利器。

床弩坏了修、修了坏,最终全部报废,机弩和投石机越来越少,学兵还击的力度逐日减弱,佣兵攻城的重武器也几乎损耗殆尽,短兵相接的战斗让士兵杀红了眼,每一处城墙都在战斗,学兵标长们冲出了箭楼,挥舞刀枪和士兵一起杀敌,城头上已不需要指挥和战术。

骑射手百人一队,冒着城头纷飞如雨的箭幕冲锋,中箭的人和马倒在路上,尸体让后队踩踏成肉泥,接近城墙后纷纷跳下马,躲在战马后不停拉动弓弦,与城头的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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