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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明-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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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原不由自主地喝彩一声,“好马,这么高大的河曲马,平时不容易见到,就这么死了倒也可惜。”

听高原这么一说,知县甘霖忙道:“你也懂相马术?”

高原笑道,“我军中军马万余,什么样的马没见过,你这马我自然识得。”说着话,他便用手指着马的身子,“你看这马,躯干平直,胸廓深广,体形粗壮,同一般蒙古种大不一样。再看这里。”他又用手点了点马鼻子,“这马的鼻梁比一般马要高上许多,还有点前突,是不是像一个兔头?正是典型的河曲马。此马负重能力极强,可载两百斤,日行三百里。”

甘霖,大喜:“果然是好马?你这么说他的鼻子还真像兔头。”

高原道:“如果你这匹马是红色的就好了。”

甘霖忙问这又是为什么?

高原回答道:“如果是红色的,那不就变成赤兔马了,吕布的坐骑自然是好马了。”

甘霖大觉惊喜,摸了摸胡须,细长的眼睛弯成下弦月:“这你又不知道了,马自然以白色为贵,天子御马都要用白色。你也是读书人,却连这么个道理也不懂吗?曹植 《白马篇》 有云: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

高原大笑,“我只听说过,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还有,我是反贼,自然不懂得天子要坐什么样的马。”

高原这么说,甘霖只当他是负气之言,且语带挖苦,也不以为意。反贼嘛,思想偏激也是可以理解的。

二人指指点点,像一对多年未见的老朋友,谈的投契,倒让一边的众衙役看得发呆。不过,读书人之间的事情谁有能弄明白呢,尤其是这种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更是令人敬畏。

有衙役终于忍不住提醒知县,“大人,若这反贼会治马,快叫他动手吧,迟了就来不及了。”

“住口,本大人以文会友,哪里有你插话的余地。尔等卑下之人,浊气逼人,还不退下。”呵退衙役,甘霖忙问高原:“这马能治否?”毕竟花了这么多银子,不得不小心。

“我看看再说,不过,等下动起手来,你们要配合我。”

“那是当然。”

高原蹲在马前,伸手摸了摸马的棕毛,又从它嘴角的白沫中刮了点分泌物嗅了嗅,心中吃惊。这东西的味道很是古怪,很酸,酸中还带着麻味。

立即扭头对那个出去遛马的衙役喝道:“先前这马是不是吃了一种叶子做五角形,高一尺的野草。”

“好象是。”那衙役回答。

“别好象了,根本就是。”高原冷笑。

甘霖忙问:“那是什么?”

“草乌。”

所有人都呆住了,这可是毒药,俗称:乌头,一般都用来做毒箭,见血封喉,歹毒之极。

“我的马!”甘霖知道其中的厉害,终于忍不住叫出声来,“高原,你有没有有办法治疗,治好了,我有重谢。”

“也不是没有办法。”为了保住自己性命,说不得要试上一试了。高原还有些奇怪,按说,马的嗅觉极其灵敏,不可能闻不出草乌的味道。可现在的情形,这马不但没嗅出草乌来,还将这大毒之物给吃了,却是十分奇怪。也许只有一种解释:这里是河南,而草乌大多生长于山西和蒙古,这马是河南土生马,不认识这东西,西里糊涂就吃进了肚子。

他忙站起来,“快快,去找些碱来。迟了就来不及了。”

“快去买。”甘霖大喝,命令众人。

众衙役面面相觑。

“怎么了?”

“大人,这东西买不着,上次闯贼进城,把药铺子都烧了。”

“这……”知县甘霖开始冒汗,正要大骂,高原一挥手,“笨蛋,去厕所墙上刮尿碱。”

“快去。”甘霖指着一个衙役命令,“去弄点来,越多越好。”

那衙役端着个盆苦着脸道:“厕所里哪有这东西?”高原这才想起,古时候的厕所可没有尿槽,自然也没有人对着墙壁喷发,弄出一层黄垢。

甘霖终于爆发:“笨蛋,老爷我的马桶壁上不就厚厚一层。”

那衙役自去弄尿碱,高原也不闲着,命令众人将马扶起站好。又用马厩的木栅栏将马围住,定在那里。等下治马的过程很长,如果不将马箍紧,只怕这大家伙发起狂来要踢伤人。

其实要治中毒很简单,只需要灌肠,让马将肚子的毒物吐出,再调理一段时间就可以了。

等尿碱弄回来时,高原已经令众人将马箍好,又弄来一个大竹筒,将马嘴撬开,让人将尿碱化在水里,对着竹筒就开始灌。

好在这马已经半死不活,也没反抗。转眼,两大桶水灌了进去,马肚子也高高突起。现在的关键是如何让马将肚子里的东西吐出来。高原手抓竹筒一转,那马长嘶一声,将一股腥臭的液体吐出,淋了众人一头一脸。

高原大笑,“吐了就好,继续。”

如此再三。

那匹马也被众人折腾得彻底倒下。不但是马,所有人都是浑身大汗,累得半死。

“好了,我看也差不多了。”高原一拍手,手脚镣铐响成一片,“去弄些热米汤来喂马。汤里放些甘草,别告诉我你们没这东西。”

有人回答说,有,当然有,还有几颗甘草片,知县老爷用来吃着玩的。

甘霖很是担心,“能活吗,我看这马更加不成了。”

“放心,一定能活,只需三天。”高原一脸骄傲,“若不成,你砍我的头好了。”好,即便这马活不了,自己也赚了三天。算算,今天好象就是自己行刑的日子。嘿嘿。

“去吧,去吧。”甘霖挥手:“送高原回监狱。”

高原又在监狱里不知呆了几天,一个衙役跑过来,“高原,大老爷提你过去问话。”

高原忙问,“马活了吗,这都第几天了。”

衙役回答说这是第三天,“马活了,吃了乌头毒也能被你救活,你这反贼倒挺有本事的。”衙役一脸佩服。

高原松了一口气,他以前也是听一个兽医讲过如何治草乌毒,现在学着死马当成活马医,没想到居然成功了。运气还真是不错啊。

希望这样的好运气还能够持续下去。

第二十五章 甘知县的小算盘

“此乃我老家的云雾毛尖,色做碧绿,一枪一旗倒悬于汤中。初品味苦,然回口时棉长清爽,香甜悠久。如我等寒窗学子,十年辛苦,终一朝金榜题目,其中滋味自不待多言。”知县甘霖感慨良久,指着几上绿茶,“高原你不妨品尝品尝。”

高原站在那里,摇了摇木枷和镣铐,“我本粗人,倒喜欢花茶中那股香味。”[WWW。WΓsHU。COM]

这里是县衙三堂的一间小花厅,虽然有些残破,但布置得还算清雅。屋子里除了甘霖,再没其他人。

高原有些奇怪,这贪官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大了。虽然身着镣铐,高原还是有信心在很短时间将这个胖子打翻,弄死。

“花茶有甚好处?北方本不产茶,多用老茶叶,甚至茶沫子,自然没有茶叶嫩尖上的那种高妙韵致。为掩饰其中苦涩滋味,又搀进茉莉花,香则香矣,却少了回味。贩夫走卒,坦胸牛饮,品位上就差了许多。”

“粗人,若你是粗人,这世界上就找不到读书人了。”甘霖又笑笑,指了指几上高原签字的诉状,“这一笔好字,没有十年功夫,不大量临摹名家法帖练不出来的。听你口音,应该是陕西人吧。”

“陕西米脂。”

“那就难怪了,闯贼老乡,受他蛊惑,甚至胁迫也是有可能的。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如此佳句,岂是粗人能做出的。”

高原有些沉不住气,这甘霖今天叫自己过来究竟做什么,还真弄不明白,说半天不着边际的话,简直让人郁闷。

“可惜了呀,你就实说吧,你是不是读书人,有功名没有?”

高原很无奈,摇头:“都说了,我就一粗人。对了,你今天叫我来所为何事。你是官,我是闯军将士,说不到一起。要杀要剐你给个痛快的。”

“也没什么了,既然你是李自成部将又是老乡,想来在他军中地位不低。平时能见上他的面吗?”

高原大言不惭,“当然,你究竟想说什么,快说吧。”对李自成这个陕西老乡,高原是无比景仰的。

“那就好。”甘霖出了一口气,“我刚才说了,十年寒窗不易,好不容易得这个功名,却被放到这兵荒马乱的地方做官,我心中确实不甘呀!通许虽小,可城中也有数万百姓。眼看朱仙镇大战在即,一旦被波及,就是一个城破身死的局面。本官虽不畏死,可城中这么多百姓怎么办。”

高原听甘霖侃侃而谈,心中不禁狂跳,一种预感从心中升起:能活,我能活了。

甘霖道:“一朝一代,兴亡更替,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为官一任,不能守土护民,我心不忍。一旦城破,也有负浩荡皇恩。”

看到甘知县冠冕堂皇的虚伪做态,高原只觉得恶心,忍不住道:“你是担心你的性命和官位吧,别扯上百姓。”

甘霖有些尴尬,想拍案而起,手高高举起,却轻轻落下,叹息一声:“坦之,你也是读书人,也知道大明律法,地方官若丢城失地就是死罪。不管将来如何,只要城一破,我就死定了。十年寒窗呀,讨来这么一个结局,你说,我甘心么?”

高原瞠目结舌,没想到这家伙连自己的字都知道,还喊得这么亲切。这明朝的官吏也太……为了自己的官位性命,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

鄙视归鄙视,保住性命要紧,高原忙做理解状:“雨声兄,有话就明说好了。你我相识,也算有缘分。这里只有你我,说出的话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好,要的就是你这句话。”甘霖一拍掌,从案宗下掏出一封信来,“我有一封信想请你转交李自成,有机密大事禀告,还请他不要进攻我通许,留全城百姓一条活路,也给本官一条活路。若坦之你答应,今天夜里我就放你走。”

高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不是开玩笑?”

“君子无戏言。你先看信。”

接过信件,高原看了看,很快明白是怎么回事。

原来,近日闯王大军正于左良玉在朱仙镇对峙。通许作为大后方和陆运交通要道,正是左良玉的粮道。为打击朝廷大军的士气,李自成的骑兵四出,数次全歼明军辎重队。李自成去年打下洛阳,弄了一大批军马,刚组建出一支精锐的轻骑兵,用来袭扰敌后方十分顺手。

因为这队骑兵实在太讨厌,左良玉早就想拔掉这根扎在他喉咙上的刺。无奈,李自成骑兵来去如风,等左良玉接到消息赶过去,只能看到烧成灰烬的粮车和满地的官兵尸体。

为此,他特意调动了军中精锐骑兵,准备来个以骑制骑。他军中的精锐骑兵本是关宁铁骑的老底子,随他征战多年,用起来非常顺手。要对付李自成新建不久的轻骑还不简单?

为引李自成再次上钩,左良玉特意弄了一个庞大的辎重车队,放出消息说车上除了有大量粮食,还有火枪和大炮。

朱仙镇大战眼看就要打响,李自成以前在明军火器上吃过大亏。如果放任这批火器送进左良玉大营,将来肯定会有大麻烦。

如此,就由不得闯军骑兵不上钩。

到时候,左良玉的关宁铁骑从埋伏地点来一个突袭,闯军的这支骑兵就完了。

而高原正月十五杀的那十个骑兵就是左良玉驻扎在高家集的一个小队。

“原来是这样。”高原看的头上冒汗。如果闯王的骑兵真得被人家一举全歼,不但在将来的大战中要吃大亏,最麻烦的是,这时代骑兵还有一个重要作用侦察。没有骑兵,整只部队都要变成瞎子。

“很好,甘知县,我马上去通知闯王,你就放心吧,我担保闯军以后不进通许,你就安心做你的知县吧。”不管了,首先保住自己性命,须尽快把这个消息带给闯王。甘霖的要求不妨先答应,想来这么大一件功劳,李自成一定会答应不进攻通许的。

“别忙,我总不可能就这么放你大摇大摆出县衙吧。”甘霖笑着拉住高原,“我自有主张,你且听我说。”

甘霖的计划很简单,等下将镣铐的钥匙交给高原,让他先在监狱里呆着。等到半夜再撤掉所有狱吏,让高原越狱。如此一来,也好向上面交代。

“成,就这样吧。”高原接过信件放进坏里,一拱手:“雨声兄高义,高原铭记在心,他日必有厚报。”

第二十六章 脱困

等回到监狱,看押高原的那个狱吏趁人不注意,将高原的木枷取了,将一串钥匙塞进高原怀里,低声道:“你这反贼也算运气,大老爷说了,今晚三更就放你走。到时候我会带着兄弟们回避,只要一到时辰你自己走吧。衙门各门都没上锁。”

高原还待询问,那狱吏已不耐烦地走了,将高原一个人扔在黑暗的大牢里。

现在的关键是养好力气,摸了摸怀中的钥匙,高原松了一口气,总算找到一条活路,不用被人砍头。说起来自己还得真感谢那个叫甘霖的知县。这家伙还真是胆大,这种通敌卖国的事情都做得出来,想来同他一样的朝廷官吏还有不少。这大明朝看来是要完蛋了。

监狱里也不知道时间,为养好力气,只能躺在地上睡觉。

监狱的伙食自然糟糕,先前安从容送来的酒食经过这一番折腾早消化干净,肚子又饿了。胡乱地吃了点连狗食都不如的牢饭,又喝了点水,高原眯了半天,却怎么也睡着不。他突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这监狱密封效果很好,外面打更的声音一点都听不见,怎么知道是三更。到时候配合不好可就糟糕。

这么一想,更是睡不着,拍在牢房栅栏喊了半天也没人答应。想来上面也听不到。错过的时间可就大大地麻烦。

无聊地在牢房里坐了许久,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高原有些不耐烦,手脚上的镣铐也铐得他难受,正掏钥匙打开身上镣铐,正要出去,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好多人在跑动,间或呼呼的古怪声音。那声音听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燃烧。

正自疑惑,有浓烟从上面灌下来,将一个牢房弄得朦胧混沌。

难道是通许县城再一次被起义军攻陷了?

不可能呀,听知县甘霖先前所说,通许是左良玉大军的后方,李自成若要攻击通许,想不引起朝廷大军的注意只能依靠骑兵。而用骑兵攻城简直就是找死。

被烟雾熏得不住咳嗽,高原想了想,管他呢,反正牢门钥匙在上,先出去再说,否则等下大火烧进来,就要变成烤人肉了。就算不被烧,熏也要熏死了。

正在这是,那边只听得铿锵一声,一群人劈开牢门从上面冲了下来,有声在喊,“蛮子,蛮子,你在不在里面。我是王滔。”

高原一惊,他没想到王滔为了自己居然杀官造反,直接带人跑来劫狱。立即扑到栅栏前大叫:“是我,我在这里,王滔,你怎么来了。”

“找到了,找到了。”也不知道究竟来了多少人,只听得一声轰叫,一大群黑影冲了过来,都手持各色兵器,有锄有耙,有菜刀,有木棍。领头的是一个瘦长汉子,满面都是胡须,也看不出多大年纪。身材固然瘦小,但手上偏偏提着一把一米多长的眉尖刀。虽然监狱里暗光线暗淡,但那刀依旧寒光夺目,看起来锋利无比。

王滔身材并不高大,但同这个小个子络腮胡比起来,却也要壮实许多。

“嘿,这把从守城小卒手中抢来的刀还真是锋利!”那汉子吓了一跳,冲到栅栏前用倒指了指高原,“叔,这人是不是你说的那个蛮子大叔?”

“你是他侄子,怎么看起来老成这样,怎么你也叫我大叔?”高原瞠目结舌,这古人都爱留胡子,乍看过去还真看不出年龄来。这家伙居然是王涛的侄子。王涛才十八岁,这人才多大点年纪,这荷尔蒙的威力也忒大了点!

王滔满面欢喜,“是,是,正是我那蛮子大哥,快救人。”心中大为感动,危难时刻见真情,这王滔平时虽然话少,却是一个热血男儿。

“好的,来了。”那瘦小汉子手中刀一挥,将栅栏外的铁锁砍断,只听得“呛!”一声,拇指粗细的铁链一刀两断。

众人一涌而入,“快快,狗官的援兵就要来了。”便架着高原往外冲。

“喂喂,王淘,你怎么来救我了,又从哪里找来这么多人?”高原挣扎着问,冲进来的加上王滔一共五人,除了这个瘦小的胡子男,还有三个小家伙,看年龄同王淘仿佛,都很瘦弱,像是饿了许久的饥民,估计年龄小,还没发育完全。

“这是我的侄子黄镇。我们边走边说。”王滔拉着高原,一边跑一边飞快地介绍着同伴。除了黄镇,还另外三人分别叫黄大牛,黄二牛和应宝。

监狱的路不长,王滔刚介绍完众人的名字,高原等人已冲到外面的院子之中。却见,火光冲天,热浪逼人,将半个通许都照亮了。说来也奇怪,居然没有人出来救火。

估计那甘霖也在纳闷,说好偷偷放高原走的,本来也要制造一个越狱的假象,现在怎么搞这么大了。

心中疑惑,加上杀声震天,以为是李闯劫狱队伍杀了进来,便和手下衙役狂奔而出,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去了。他也吃不准究竟出了什么状况,不过,这样也好,本来悄悄放了高原也不是不可以,但对上面却要找套说辞来搪塞,现在好了,外面动静这么大,日后上面问起,解释都不用。

于是,这火也就越烧越大,眼看就要蔓延开去。

看到火势这么大,“不用搞这么大动静吧?”高原很是吃惊。

“嘿嘿,要想救叔你出来,不放把火怎么成?”胡子男黄镇呵呵一笑,“蛮子叔,我们杀出去。今天也是运气好,门都是开的,居然没一个衙役。否则老子就可大开杀戒了。”

“不要乱跑,也跑不快。”让一个大胡子喊自己叔叔的感觉非常不妙,高原低声道:“我们先去马厩,知县养了不少马,我们去将那些马都骑了。另外,不要叫我蛮子叔。”

黄镇很严肃地说,“你是我滔叔的大哥,自然就是我的叔了。”

“这……”高原哑然无声,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虽然甘霖答应放自己走,可现在火这么大,将全城人都惊醒了。王滔这群人再在城里呆下去,就大扎眼了。他王家在通许也算有些名气,被人发现,只怕要连累家人。王有才虽然可恶,但这两兄妹对自己可是恩重如山。便不再废话,一个劲催促大家快走。

一行人在县衙里如入无人之境,一个人也没碰到,就这么跑到马厩。

一看到马厩里的六匹好马所有人都欢呼起来,也来不及装马鞍,就这么跳上马背,“驾!”一声朝已经敞开的大门冲去。高原本打算骑甘霖那匹白马的,可惜这马刚中了毒,若骑它出去,跑不上几里路,估计就会倒地不起。想了想,就换了匹军马。

转眼就冲到外面的大街,直奔北门。大街上到处都是人,乱成一团。

城里已经好几个地方起了火,王涛他们也是够狠,不但将县衙点着了,连民居也不放过。全城人都被惊动了,锣声一片,火光中全是救火的人。高原心中有些恼怒,这王涛救人就救人,怎么连老百姓的房子也烧,等下要好好同他说说。老百姓是无辜的。唉,将来若再回通许,手中若有金银,得赔人家。

“这几个人同你是什么关系,妞妞现在怎么样了,你不是被关了吗,怎么跑出来了?”高原问。

“是我妈放我出来的。”王滔一边骑马一边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一一同高原说了。

原来,那天王涛回家之后便被王有才捆了起来,丢在地窖里,又将妞妞也关了起来。妞妞的事情暂且不表,王涛被关了好几天,水米不进。他母亲见了心中不忍,心疼儿子,悄悄将他放了出来。

从地窖出来,王滔听说高原被判了个斩首,心中大震,立即抢了王有才一车麦子,联络上母亲老家的黄镇和黄大牛、黄二牛兄弟,请他们帮忙劫狱。

当时王有才一听说王涛在装麦子,强拖着病体跑过来阻止,却被王涛一把抱起,锁进了柴房。

王滔杀气腾腾地对围过来试图动手的用人们怒吼,“谁他妈敢拦我,来一个杀一个。”

王滔母亲娘家姓黄,已经完全破败。加上前一段时间李自成破通许之后,将这一片扫荡空,一粒子粮食也没给他们留下。现在,诺大的一个家族全都在野地里挖野菜剥树皮。

王滔母亲本也有意接济娘家,无奈王有才实在太抠门,对黄家从来就是一毛不拔。因此,王家富得流油,而黄家则快要饿死人了。

黄家人正发愁想个办法弄点粮食熬过这个春季时,王滔赶着一车麦子过来了。

王家小少爷也不废话,直接将口袋打开,黄澄澄的麦子将黄家人的眼睛都晃花了:“家里男人都操家伙跟我走,随我去通许杀人。若跟我走,一人一百斤小麦。”

黄镇今年三十八岁,年纪固然不小,但算起辈分来却是王滔的侄子,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这天正在家饿得眼睛发花,一听到有杀人放火吃米的机会,心中便是发痒,怒吼一声,提了根棍子就跟了过来,“叔,我去,娘的,反正我光棍一条,出去被人砍死也比在家饿死强。”

同时去的还有黄大牛、黄二牛兄弟,这两兄弟,一看到王滔倒出的麦子,立即经受不起这个诱惑,上前一人扛了一袋,“我们先将麦子送到家中老娘手里就过来。”这两兄弟的父亲年前才饿死了,现在家里只剩一个老娘,躺在床上只剩一口气。不要说两百斤麦子,只要一把米,让他们做什么都可以。

这二人辈分更低,严格算起来,他们爷爷是王滔的表哥,也是王滔母亲的侄子。因此,二人都叫王滔表老爷。也很自然地喊高原高老爷。

这称呼一喊出口,高原寒毛都竖起来了。封建社会的宗族关系真是复杂,弄得人都糊涂了。自己一不小心做了这么多人的长辈,真是哭笑不得。

至于那个应宝,是一个流浪儿,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流浪到黄家的,就这么呆在那里,一呆就是四年。见王滔要去通许,立即跳起来说,麦子也不要了,反正家里没其他人。给口饭吃就成。

王滔也干脆,“走,进通许吃肉去,管饱。”

这胆大包天的五人于傍晚时混进县城,在馆子里大吃了顿,过足了瘾,等到天黑,冲到北门,将几个守城老卒捆了,直接朝县衙冲来。

本来,五人预计可能会遇到一场大战,没想到整个县衙都房门大开,一个衙役都没有。很顺利就将高原救了出来。

“这通许怎么了,衙门里居然一个人都没有?”黄大牛两兄弟大觉奇怪,抓着头一脸疑惑。

听完王涛的话,高原哈哈大笑,“谢谢众位兄弟!”

几个人忙道:

“蛮子叔,可承受不起。”

“高老爷,侄孙不敢。”

“蛮子老爷,我应宝可当不起你老人家的谢字。”

“……”高原无比郁闷。

一行人马做的卢飞快,片刻就冲到北门城门口,路上有不少百姓都提着水桶出来救火,一见凶神恶煞的诸人和闪亮的兵器,手中水捅一扔,大喊一声:“闯贼来了!”

“救命啊!”

“逃命啊!”

眼前都是狼狈逃蹿的百姓。

高原大汗,这百姓居然把自己当成李自成的队伍了。可闯军不是义师吗,却又为何吓成这样?

黄镇提着那把长长的眉尖刀哈哈大笑,“过瘾,真他妈过瘾,大丈夫当如是也!”完全没有一个革命者的觉悟,倒像是民国时的反动军阀。

喧哗中,五人从北门冲了出去,消失在深沉夜色之中。

第二十七章 闯王大营

“呜!”响亮的牛角号在正月劲风中响起。

从南方吹来的风并不带一丝湿气,反显得刚猛灼热,如跳出熔炉的钢水,在落日中荡漾,万物皆被这一片血红笼罩。让人怀疑已置身于炎热的夏季。

平坦的大野无草无树,只一朵朵帐篷无边无际,将整个大地占满。千万股细长的炊烟密密麻麻地将天和地连接在一起。帐篷前的地上坐着无数衣甲鲜明的士兵,都在大声喧哗着将一碗碗烈酒倒进沙哑的喉咙。篝火上正烤着死马和牛羊肉,有性急的士兵不待肉熟就一刀切下去,血水落进火堆,灰烟泛起,惊得正立在帐篷顶上的乌鸦“噶!”一声飞起,又瞬间被火红夕阳吞没。

刚过年没几天,气候异常干燥,连日艳阳不断,积雪融化,阳春提前到来。崇祯十五年刚一开始,天气就显得十分反常。

大地正中,一座巨大的帐篷宛若一颗骄傲的头颅居于正中,控九宫而制五行,握八卦而挟斗罡,雄视整个苍莽暮色。

仿佛被夜鸟的翅膀惊醒,刚才还缓慢游荡的季风突然惊醒,如刀般划过。“呼!”一声,大帐前高耸的旗杆上,一面“闯”字大旗迎风展开。

“呜!”号角依然高亢,最后竟至凄厉,连这红色的夕阳中也仿佛带着号手肺中的血丝。

一个个小黑点从地上跳起,纵身跃上战马,“驾!”一声,朝大帐篷奔去。蹄声如雷,灰尘腾起,夹杂着汗臭味、血腥味和刀剑的铿锵,被大风吹遍整个原野。肃杀之气镇得夕阳也是一颤,猛地消失在地平线之下。

刚才还红火如血的天空换上深重的夜色。刚才的温热突然消失,寒气袭来。

黑暗如洪水般涌起,却又如撞上一块巨大的磐石,在大营的灯火照耀下节节后退。

须臾,整个世界都被星星点点的光明占领,篝火将夜色都照透了。

“权将军刘宗敏到!”

“制将军李过前来报到!”

“制将军刘芳亮前来应卯!”

大帐门口,一个传令兵大叫。

大帐门口布帘被人用两根银头长叉架起,从外面看进去,里边一片热闹景象,可容百人的帐篷中立着一群浑身铠甲的将军。没有人说话,只身上的甲叶子轻轻响动。

众将军正中,一个高大的男子正背对着大门,左手背在腰后,右手高高举起,屈指计时。

随着他右手最后一根手指弯下,凄厉的号声戛然而止,整个世界猛地静下来。只风声在外“呼呼”乱响,一点火星从大案边的蜡烛上跳下,“啪嗒!”一声。

“都到齐了吗?”一声威武洪亮的声音从男子胸膛里响起,震得烛火一颤。

传令兵高声报告:“回闯王,我老营都尉以上军官都到了。”

“各位听着”

“哗!”众将都紧了紧身体。这里正是闯王李自成的老营中军大帐,现在也不是帐议事的时辰,这么晚被叫过来,想来也有大事商议。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惟恐漏掉一句话,再不复往日的飞扬跋扈。也只有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才能让所有人心悦诚服。

明末最大一支农民起义军的灵魂,闯王李自成缓缓转过身来,将脸藏在烛下阴影处,厉声道:“消息已经传回来了,我们面前是十八万朝廷大军。分为东、北两路,北面那一路由丁启睿率领。东面是我们的老朋友左良玉。”

没有人说话,大概是被十八万这个巨大的数字惊呆了,一时间,大帐中响起了一片粗重的呼吸声。

现在是崇祯十五年,自去年从陕西率部出河南,一路所向披靡,从去年二月到今年二月,整整一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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