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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流氓-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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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孔南生的面孔等候指示。这把如果再赢了,那就是一块大洋了 。

  第三把押白虎,开出来是“小”,又赢了。这下旁边的赌客们全都激动起来,拼命往前挤着,但都不再下注,全等着看孔南生押哪门,再跟风下注。这下两位庄家慌了神,知道碰上了高手,再赌下去要倾家荡产了。

  “这位少爷,我们弟兄也是混口饭吃,请少爷得饶人处且饶人。”宝官连忙将骰筒口朝天放下,双手抱拳对着孔南生晃了晃。

  孔南生想想也有道理,但少年人在旁边直撺掇“再来最后一把”,心里便盘算道,如果再赢一个大洋,正好跟少年人一人一块,自己的饭钱、烟钱都有了着落。于是嘴里道声“得罪,再玩最后一把”,把一块钱拿在手上颠动着,等着宝官摇宝。二位庄家的面色一沉,但众目睽睽之下,又没法拒绝,只得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抖擞精神,再次开始摇骰。

  “押青龙。”孔南生待骰筒落地,立即命令道。

  此话一出,旁边的农人们全都押了青龙,一个个瞪大眼睛,大气也不敢出,等着开宝赢钱。就这当口,只见宝官伸出一只手,看似漫不经心地在台面上似闪电掠过般轻轻一扫。

  农人们当然不懂其中蹊跷,但孔南生知道,坏事了。这一扫,目的肯定是通过震动让灌过铅或水银的骰子根据重心翻身,从而达到改变点数的目的——这种伎俩虽然低级,却又屡试不爽,特别是针对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农人来说,更是十拿九稳。

  “朋友,是不是这样?”孔南生陪着笑问道,“我这把不赌了,拿这一块钱的赌本立马走人,行不?”

  “开什么玩笑?”宝官面孔一变,口气也强硬起来。“拿我们弟兄寻开心是不是?”

  话还没说完,顺手就开了宝,果然,桌上的骰子被改了点数,庄家统吃。

  损失了钱财的农人不明就里,吩咐埋怨自己瞎了眼,甚至有人怀疑孔南生是不是跟庄家一伙的,搭好了档做局骗人。孔南生有口难辩,心里不免有点焦躁,再看看一脸失望的少年,一时间不知哪来的勇气,伸出手去,一把摁住了桌面上的骰子。

  “干什么?”宝官连忙伸手来抢。

  “朋友,大家都留条后路如何?”孔南生提议道。“这把不算,大家到此为止,各拿各的钱走人。”

  “放屁!”开配撕破面皮叫了起来。“我看你象是存心来捣乱的。”

  孔南生火气冒了上来,脑袋一热,夹起那粒骰子,使劲往桌子上一拍,只听“啪”一声钝响,骨骰裂成二半,露出了夹在里面的铅芯。这下整个赌摊炸了窝,所有输钱的人都不答应了,纷纷吵嚷着要庄家赔钱。

  开配恼羞成怒,二话不说,拔出拳头便往孔南生脸上打来。还好孔南生早有防备,往后一跳避了过去。可是,混乱中,宝官已经从后面包抄过来,手里偷偷拎着一根藏在台板底下的木棍,打算偷袭孔南生的后脑勺。

  孔南生光注意了前面,没顾到后面,眼看着就要遭到袭击,说时迟,那时快,一条强壮的胳膊突然从人群中伸了出来,毫不犹豫地抓住了那根高举在半空的木棍,借势划了个圆,轻松地抢夺过来一折为二,如同折断一根火柴棍一样。二位庄家还算聪明,怔了一怔,一把撸尽台面上的银钱,丢下赌档拔脚便逃。

  
  
  孔南生就这样结识了林子豪。

  事后很多年里,二人每次回想起今天的这一幕时,总不免要长吁短叹地唏嘘一番。如果说,人与人之间的相识和相知不需要什么缘分的话,那么,孔南生跟林子豪,还有小毛贼王福寿,如同前世注定般汇聚在小小的安丰镇,并在特定的时间里碰撞在一起,甚至相互影响到各自的生活轨迹,这样的巧合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人们平时常说的所谓因缘际会,难道不正是这么个意思?

  林子豪今年二十四岁,比孔南生大二岁,但无论阅历还是长相,都要丰富、成熟得多。他肤色黝黑、中等个头,但双臂和双腿显得特别修长,尤其是一张脸,五官如刀削般生硬,凸起的眉弓下,深陷着一对狭长的眼睛。这样的眼睛,通常与俊俏无缘,但也少有凶残气息。所以,林子豪给人的第一印象往往是:不象厉害脚色,却也不大好惹!林子豪衣着也比较随便,一身旧布衣,可见其境遇不佳,但浑身上下处处勃发着一股习武之人的英气——正儿八经的习武之人,对付一、二个街头痞子,还不是举手之劳的小事?所以今天出手救助孔南生,简直就如同本能反应一样,根本就是不假思索的一件事,而紧接着自告奋勇闯进“仁泰”客栈,向无赖店主讨要那被偷、赖的二百大洋,就称得上是急公好义的侠义风范了。

  孔南生带着林子豪和王福寿再次来到“仁泰”客栈的门口时,已经将近午饭时分。

  “哟,还找来二个叫花子做帮手?”老板上下打量着林子豪和王福寿,露出二颗金牙仰面嘲笑道。

  “猪头,死到临头了,还敢嘴硬。”王福寿人小胆子大,跳起身来叫骂道。

  “都给我滚出去,别等我动手。”胖老板看都不看干瘦的少年人,打量了一下并不魁梧的林子豪,迅速评估对方的实力。

  “你把我的包袱拿出来,我们立即走。”孔南生高声嚷道。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嚷嚷什么?”里屋的门突然洞开,跳出了二名壮实的汉子。

  看来,胖老板已经料定孔南生会再次前来讨要包袱,并有发生冲突的可能,事先请好了帮凶。那二个汉子,满脸横肉地敞着胸,露出身上的刺青来,肯定是安丰镇上的土流氓无疑。

  孔南生吓了一跳,暗想麻烦大了,林子豪一个人对付这三个恶棍,怎么可能应付得了?

  “我再说一遍,把东西拿出来!”林子豪往前踏上一步,声音并不很响。

  “小兔崽子,口气不小。”胖老板抢上一步,想来个先发制人。

  这厮张牙舞爪而来,本意是想先来个下马威,如果林子豪往后退避一下,就算起到了作用,可谁知一直冲到跟前,对方仍然站在那儿纹丝不动。胖老板楞了一下,没了退路,只得横下心来,举起拳头直捣林子豪的胸口。

  林子豪仍然没有后退,只是迅速侧转身体避开来拳,同时伸手搭住胖老板的右胳膊,借势划了个半圆,脚下再悄悄一勾——这一转、一搭、一划、一勾,四个动作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完成的,旁人还没看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胖老板已经象一袋土豆那样沉闷地摔倒在地,并用左手捂住右胳膊,蜷缩着身体,一脸的痛苦。

  “怎么了?怎么了?”原先一直躲在里屋的老板娘冲了出来,蹲在地上察看男人到底受了什么伤。

  “他娘的……断了……”胖老板扭曲着肥脸费力地说道。

  二位请来的帮凶脑袋并不糊涂,眼见面前这位貌不惊人的年轻人,身手不是一般的敏捷,出招又准又狠,但动作又如行云流水般轻巧、流畅,铁定是位出色的练家子无疑,自己哪是对手?再看地上的胖老板,右肩膀原本圆弧形的曲线已经消失了,变成了一个奇怪的方形,可怕地突起在那儿,看上去令人心颤。

  “现在能拿出来了吧?”林子豪面无表情地问道。

  “要不要再来一下?”王福寿从墙角的花架上捧下一盆吊兰,作势要往胖老板的头上砸。

  “别,别……”老板娘吓坏了,赶紧拦住,“我这就去拿,这就去拿。”

  “真是蜡烛,不点不亮。”孔南生鄙夷地骂道。

  老板娘一溜烟地去了后屋,不多功夫,捧出了银包和包袱,轻轻地堆在孔南生的脚下。

  孔南生约略清点了一下,见并无短少,对林子豪点点头。

  “起来。”林子豪走到胖老板身边叫道。

  “大兄弟,东西已经还给你们了,分文不少,就别难为咱们了,行不?”老板娘哀求道。

  “手没断,只是脱臼,”林子豪笑道,“要是不用我拍上去,我这就走。”

  胖老板将信将疑地爬起身来,苦着脸,一付狼狈相。林子豪双手抓牢他的胳膊,又是轻轻地划了半个圈,同时一托、一顶,只听“喀”一声闷响,将关节恢复了原位。胖老板“嗷”地叫了半声,脑门上沁出汗来。

  “回头找根布条吊起来,养上几天。”林子豪吩咐老板娘道。“半个月里别提重物啊。”

  在场的人全都傻了眼,一个人的胳膊,竟然可以象一张小板凳一样,说拆开就拆开,说拼拢就拼拢。

  三人心满意足地走出客栈,转过一条街,见对面有家酒楼,再看看日头,正好也快到午饭时分了,孔南生忙拉着二位新结交的朋友,踏进店堂,挑了付靠窗的座头,摸出一个大洋往桌上一拍,重新拿出小开派头来大喊“来人”。

  堂倌照例是点头哈腰的,同时依然多此一举地拿抹布在挺干净的桌子上毫无意义地擦来擦去。

  “照足这一个大洋,好酒好菜只管搬来。”孔南生吩咐道。

  堂倌脚不点地地去了,这么阔的客人,平时是不多见的。不多时,用托盘先送来四小碟冷菜和一坛土烧,随后鸡鸭鱼肉、各色菜蔬走马灯般送来,满满地摆了一桌子。

  “子豪哥,无以为敬,这点小意思千万不要推辞。”酒过三巡,孔南生从银包里摸出二十个大洋,往林子豪面前一放。

  “使不得,使不得,”林子豪连连摇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足为奇。再说学武之人,义气为先,今日若是收了这钱,又与趁火打劫何异?”

  看看林子豪一脸的真诚,不象是假客气,孔南生只得作罢,把大洋转往王福寿面前一推。

  “小兄弟,你就不要推辞了。”孔南生诚恳地说。

  “不要,不要。”王福寿迟疑了一下,有点心动,但立即又豪情万丈地连连摇头加摇手。“别看我年纪不大,可好歹已经在江湖上闯荡过二、三年了,也得讲究个义气二字。”

  “二、三年了?”林子豪有点惊讶。“听你口音,不象这一带的人,怎么会跑到这儿来的?”

  “我是扬州那边的,”王福寿声音低了些,“我娘死得早,爹娶了个后娘,凶得象母夜叉。那婆娘老是不让我吃饱,成天找碴打我,后来我爹又得痨病死了,那婆娘打得更厉害了。十二岁上,我就跑了出来,一路走过来,到哪算哪,活一天算一天。”

  “唉,也是个苦命鬼。”孔南生想起自己也是从小没娘的孩子,心里一阵酸楚。

  “那你以后怎么办呢?”林子豪问道。

  “不知道。”王福寿怔怔地望着窗外的路人。

  孔南生一口喝干碗里的酒,脸色越来越红,脑子里突然蹦出了一个新的想法。古人讲究“一饭千金”,自己虽然不是韩信,王福寿更不是漂母,但大道理还是一样的。

  “我说,要不这样吧,”孔南生眼睛也有点红了,“我这趟是去上海,你小子跟我一样,也是没爹没娘,要不就跟我一起去上海吧,看看能不能找个什么象样的营生。”

  “好主意。”林子豪首先叫起好来。

  “那敢情好啊,”王福寿高兴得跳了起来,“南生哥,从今天开始,我可跟定你啦!”

  “原来老弟是去上海?”林子豪沉吟道。

  “怎么,难道子豪哥也是去上海?”孔南生问。

  “不是,我是去海安,今天也是路过安丰。”林子豪道,心里也闪过了一个念头。

  “那不是正好同路?”孔南生惊喜地说。“这样吧,待会儿我去雇辆车,咱们一起动身,今晚住到海安去。”

  “子豪哥去海安干什么?”王福寿问。“听口音,象是盐城一带的人吧?”

  “没错,我是射阳人。”林子豪答道,又吞吞吐吐地问孔南生道:“老弟,你们去上海方便带我一起去吗?我早就听说上海地方大,人多,有大把的钱好赚,一直想找机会去那儿看看。”

  “有什么不方便的?”孔南生高兴地嚷道,暗想林子豪这样的身手,简直就是一个不花钱的保镖。“一起去,一起去,正好有个照应啊。”

  “那太好啦,”林子豪也十分高兴,拿起酒碗,道,“咱们兄弟真是有缘,来,干一碗。”

  二人干掉碗里的酒,都有了些薄薄的醉意,王福寿虽然没喝酒,同样兴奋得面色酡红,狠不能这一刻马上飞到上海,立即翻开与以往的流浪生活完全不同的崭新一页。

  “子豪哥,你刚才说原来要去海安,怎么改主意了?”孔南生问。

  “是啊,原来去海安也不过是去找个营生,”林子豪道,“现在有机会去上海,不是一样吗?只要能过好日子,到哪都一样。”

  “那,子豪哥到底是干什么营生的?”孔南生问,想起了刚才闪电般放倒胖老板的那一幕。

  “我啊,说来惭愧,其实是跑码头打黑拳的拳师。”林子豪不好意思地笑笑。“这次到海安,是因为月底时有位南通富商在那儿开场子,赌注不小。”

  黑拳,孔南生以前听老爹说过,但没见过,只知道那是一种类似戏班子跑码头的形式,每到一地,设起擂台,接受各路拳手的挑战,门票收入的三分之一归最终的胜利者所有。老爹说,这样的擂台战非常残酷,死伤严重,所以自雍正年间“禁武令” 下达以后,有所收敛,但民国以来,又渐渐盛行,特别是一些富商参与并引入赌博机制以后,在重奖的吸引下,拳师们甘冒危险,签下生死状,如飞蛾扑火般悲壮地葬送性命。

  林子豪的家乡射阳,相传因精卫填海而成陆,更有后羿射日的故事传世,是个稍微有点奇怪的地方。这里的百姓一方面崇文,喜的是诗书传家,舞文弄墨,哪怕是普通农民,写得一手好字,画得一手好画的往往不乏其人;另一方面却又尚武,爱的是刀枪棍棒,拳来脚去,大概是因为自古以来地处偏僻,东临黄海,境内多为煎盐之地,百姓从事贩盐者众,行商之需,以求自保,也在情理之中。

  林子豪家中有一老父及妻子,还有一个已经二岁的女儿。老父是位方圆几十里地内享有盛誉的郎中,尤其擅长正骨、接骨、针灸术,故林子豪自小耳闻目濡,对这些医术并不陌生。父亲年轻的时候也喜欢练武,一辈子痴迷“心意门” ,虽然并无成就,但也乐此不疲,并把一身武艺全部传授给儿子。谁知林子豪倒是颇有天份,往往一听就懂,一学就会,更善于研究揣摩,将家传的正骨、针灸医术与武学结合,渐渐练就了一身擒拿、点穴的绝技。林家人安分守己,虽与富贵无缘,但日子过得还算殷实,不想一年半前,老父出门去县里一家富绅府上出诊,竟然一去未还,林家就此坠入了灾难的深渊。

  那家富绅姓蒋,世代以贩盐为业,积攒了不少的资产,可谓家赀巨富。据说,城中有整整半条街的房产全在蒋家名下,故素有“蒋半街”之誉。这位蒋老爷平时喜与官场中人来往,称得上是有钱有势,连堂堂的唐县长都是他家的常客。一个细雨濛濛的夜晚,已经过了半夜,蒋家突然派来仆人,用一辆马车将林老爷子接了去。郎中们半夜被请出门,本是常事,象这种半夜敲门的事,几乎每个月都要碰到一回,所以林老爷子毫不为奇,但是,到了蒋家,这才发现事情有些不大寻常。原来,这“蒋半街”非但房子多,老婆也多,一共娶了七、八个姨太太,日日倚红偎翠,忙得七荤八素。谁知毕竟是快近六十的人了,到底是精神不济,心有余而力不足,于是顺理顺章地发生了满园春色关不住的小插曲——原先为戏班子台柱的五姨太,与家里的常客,全城最有权势的男人,也素以风流倜傥自居的唐县长,明修了那个栈道,暗渡了那个陈仓——没想到,这段浪漫的露水姻缘最后竟是以血腥惨烈的结果收场的。就在这个阴沉的雨夜,二人的奸情被发现,“蒋半街”盛怒之下,命贴身家仆将这对男女吊将起来,用门闩将他们的小腿双双打断。泄了愤,蒋半街慢慢清醒过来:自己虽为一方富豪,但毕竟还没一手遮天的能耐,这唐县长就不同了,本身是官家的人,法道也不小,真要摽上了劲,胳膊怎么拗得过大腿呢?于是,干脆换上一付面孔,走刘玄德“妻子如衣衫,兄弟如手足”的滑头路线,干脆将五姨太送给了唐县长,也算是一笑泯恩仇。至于一对野鸳鸯身上的骨伤,只能连夜请来郎中火速诊疗,于是,不明就里的林老爷子踏进了蒋府的深院。一见五姨太和唐县长的伤势,林老爷子已经明白了八、九分,不动声色地为这对男女接好骨伤、上好夹板,并开出将息调理的方子来。事毕,“蒋半街”捧出十块大洋的重酬,并在话语间暗示林老爷子一定要严守秘密,今日的情形,绝不能吐露半点风声。林老爷子自然懂得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点点头笑而不答。谁知道,这一笑坏了事,“蒋半街”说什么也放不下心来了,猛地想到了一个歹毒的杀招,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偷偷在林老爷子的茶水里下了一小包“鹤顶红” ,想来个彻彻底底的杀人灭口。不到一袋烟的功夫,林老爷子昏死了过去。凌晨时分,蒋家连忙派人去林家,把林子豪从被窝中唤起,大呼小叫:“不好啦,老爷子突然犯中风,已经断气了!”林子豪心急火燎赶到蒋家,大哭一场,只得借了蒋家的马车,将老爹运回家来。谁知,不知道是老爷子命不该绝,还是“蒋半街”下的药量少了些,路上一经颠簸,回到家后,老爷子的身体竟然突然抽搐了一下。林子豪连忙仔细察看,只见老爹瞳仁缩小、嘴唇乌青,皮肤上出现血斑,并有呕吐及泄泻之特征,当下便起了疑心:怎么与红砒中毒的症状如此一致呢?情急之中,赶紧以秘方尝试解救,用扁青 、铜绿 和吐酒石 ,加薄荷油调和,撬开老爹的嘴一气灌下。没想到,奇迹居然出现了,也许是因为老爹平时经常口尝百药,对毒物的耐受性非一般人可比,当下天翻地覆般呕吐了几次,慢慢地苏醒过来。林老爷子把事情的前后一说,林子豪哪里还按捺得住,当下闯进蒋府,一路打将进去,把前厅打个粉碎,更挥舞双拳,把前来阻拦的家仆也打伤了好几个,最后活捉“蒋半街”,一顿老拳将其打得当场吐血。要不是后来一名家仆举着一支汉阳造逼上前来,林子豪真想再放一把火,把蒋宅烧个精光。在枪口的威逼下,林子豪只得受缚,当下被送到县警察署,关进了留置所。但是,奇怪的是,仅仅关了一天不到,看守的警察竟然态度突变,既恭敬又友善,并故意留下一个空子,提供了一个轻松逃跑的机会。林子豪当仁不让,逃出县城,毫无目的地朝荒野里进发。事后猜测,故意放自己一条生路的,算来算去,大概只有那位被打断了腿的唐县长了。只有他,才有理由、有能力作成这件事。

  逃亡中的林子豪始终不敢回家,一直围绕着射阳,在百十里路的范围之内到处流浪,实在无以为生的时候,只得以打黑拳为业。几个月后,得到消息说,“蒋半街”伤势过重,没撑过年就死掉了。又过了一阵,看看快要过年了,忍不住偷偷地在半夜里还了一趟家,没想到,老爹已经在半个月前过世了,原因是自打上次中毒以后,大大地伤了元气,再加上儿子音信渺茫,难免愤懑、焦急,慢慢地日渐枯萎,终于汤药不进,含恨而死。林子豪哭了个昏天黑地,半夜去老爹的坟前磕了三个头,天不亮又上了路。老婆告诉他,蒋家人一直没有放弃上告,抓捕林子豪的布告大街上到处可见。从此,林子豪每隔几个月便偷偷潜回家一次,或者托人向家里送些银钱,以维持母女俩的生计。在四乡游荡的日子里,林子豪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寻找高报酬、高赌注的黑拳场子,冒着生命危险进行生与死的较量,争取赚到更多的金钱,好把老婆孩子接出射阳,到别的地方去安家立业。现在巧遇孔南生,一同去上海闯荡,不正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机会吗?如果能在上海站稳脚跟,再把母女俩接来,一起安安稳稳地过日子,这样的前景,实在是太诱人了。

  “唉,咱们俩,真算得上是同命人了,”孔南生摇头晃脑地感慨道,“你还好,总算把仇报了,我到现在连仇人是不是能找到还不知道。”

  “放心吧,到了上海,我帮你一起报仇!”林子豪想起自家老爹,眼圈不禁有点发红。

  “我也帮你!”王福寿仰起他的娃娃脸一本正经地宣布道。

天下流氓  第三章
第三章

  
  望潮,位于扬子江畔的一个港口小镇,顺着水道前行四、五里路,便可直接进入江面,摆过江去,就算是踏上江南的地面了。

  这几天下了二场透雨,天气顿时就凉爽了不少,望望天空,真个是天高云淡,纯净得象被水洗过一般。再过些日子,南飞的大雁就该要路经此地了,到时候,如同古人所说的“鸿雁南飞带霜来”,这样的天象物候,真不知该有多么舒爽、美妙。

  一路行脚,到底是件苦事,三人一到望潮镇,连忙找好客栈,商量好明天一早便摆渡过江。这一路走来,经海安、如皋、通州,虽然经常雇车代步,但至少还有一半的路程是靠双腿走过来的。这几天里,途中的吃住开销全部由孔南生承担,令林子豪颇觉过意不去,但孔南生丝毫不以为然,连说“朋友有通财之谊”,不必放在心上。

  望潮镇临水,河道纵横交错,已经有点江南水乡的风情。三人下榻在一家临河而建的客栈里,晚上让店家烧了几味鱼、虾、螺丝等河鲜,美美地吃了一顿,早早地便上床歇了。没想到,半夜里孔南生肚子出了毛病,大概是不干净的螺丝吃多了,连泄了三次,脚都有些软了。第二天起床,依然觉得双腿无力,便商议干脆再休整一天吧,大家在小镇上逛逛,吃点好吃的土特产,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漱洗完毕,三人上了街,先找一家跳面馆,一人吃了一碗“锅盖面”。镇上跳面馆极多,之所以在面馆之前冠以“跳”字,是因为这些面店里的面条不是揉出来的,而是“跳”出来的——案板上架着一根粗大的竹杠,一头坐着一名大师傅,象耍杂技一般不停地上下颠跳,另一头则反复锤打、挤压案板上的面团,以便做出来的面条嚼在嘴里更有劲道。这样的面条,下锅时还有讲究,得把锅盖扔进锅去,让木盖漂在水面上一块儿煮,以便既透气又不易沸溢,而用这种奇怪的方法煮成的面条,配以鲜美的老汤,吃起来确实是与众不同。三个人一人吃了一大碗,只觉得胃口大开,意犹未尽,连说中午还来这里吃。

  走出面馆,随意溜达着走向码头,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船只,先联系好了比较放心一点。

  前面是个热闹的集市,路边全是各式各样的摊贩。三个人好奇地东张张、西望望,那模样,一看就知道是外乡人,摊主们吆喝得越发卖力了。

  孔南生注视着路边的店面,想寻找一家烟馆过个瘾,正扭着脸,目光在店招子上扫来扫去,突然,身体与前方的一个人撞了个满怀,耳朵里只听得“哐当”一声响,连忙定睛一看,原来撞上了一个年纪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后生,撞落了一只青花白瓷的花瓶,已经在地上摔得粉碎。

  “狗日的,走路怎么不带眼睛?”那后生不说二话,一把揪住了孔南生的胸脯。

  孔南生怔了一下,马上明白过来,遇到“碰瓷”的无赖了。不过,这家伙简直就是明抢了,使用的手法直截了当,一点掩饰都没有,大概是看准了自己样子象是外乡人,通常来说比较怕事,肯定容易得手。

  “你小子早晨起来没刷牙是吧?一开口嘴就那么臭!”孔南生瞪眼骂道,有林子豪在身边,胆色自然大壮。

  那厮一愣,没想到面前这个外乡小个子不是个软碴,倒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是一个身材高大、健硕,双臂和双腿显得特别长的黄脸后生,四方脸上长着一些与年龄有点不相称的络腮胡,看上显得比较彪悍和老成。他的眼睛很大,眼神凶狠,但眼角下垂,使二眼微呈三角形状,平添了几分意气勃发的鲜灵劲,至于该把这股鲜灵劲看成是机敏还是狡诈,那就是见仁见智的事了。他的脑袋特别大,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显出一点淳朴,也显出一点潦倒,再看身上的衣裳,虽然还不算破旧,但也远远不够整洁,总的来说,七分象个农家子弟,三分象个乡镇泼皮。

  “废话少说,掏二个大洋出来,大爷还要赶路,没功夫跟你罗嗦。”那厮厉声喝道。

  “你小子穷疯了吧?”孔南生笑了起来。

  “到底赔不赔?”那厮知道遇到麻烦了。

  “放手!”一旁的林子豪高声叫道。

  “再不放手拆了你的骨头!”王福寿帮腔道。

  那厮一看原来还有伙伴,更没信心了,但仔细一看原来是个中等个头的年轻人及一个细脖子少年,又有点不放在眼里了。

  “你小子今天眼神不济,看错了人,还是乘早找别人去吧。”孔南生道。

  “少废话,最少一个大洋,否则老子把你眼珠子掏出来。”那厮恶狠狠地嚷道,把孔南生的衣服揪得更紧了。

  “再说一遍,松手!”林子豪失去了耐心。

  “去你娘的!”那厮一翻白眼。

  林子豪不打二话,伸手往那厮的手腕处轻轻一拍,说也奇怪,那厮的整条胳膊似被重物击中一样,瞬即软垂了下来。

  “这回信了吧?”王福寿笑嘻嘻地问道。“再不买账,有你好果子吃。”

  那厮用左手揉搓着酸麻的右胳膊,看看被拍中的手腕处,既不红又不肿,也没有特别的痛楚,情知今天背运,碰上的不是一般脚色。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腕,居然并无大碍,可知人家下手也是留了情的,脑筋一转,只有重换一付路数,看看有无便宜可讨了。

  “怪我有眼无珠,得罪,得罪。”那厮抱拳晃了晃。“唉,都怪兄弟犯了烟瘾,实在没法子可想,才使出这么个笨办法来。”

  “哦,犯瘾了?”孔南生来了兴趣。

  “是啊,兄弟,这犯瘾的滋味不好受啊。”那厮连忙摆出一付可怜相。

  “这样吧,附近有没有烟馆?”孔南生稍一沉吟,心想这厮白白损失了一只花瓶,还是补偿他一下吧。“你带我去,我也正好想过过瘾,顺便请你抽个泡吧。”

  “真的?”那厮一听马上高兴起来。“前面就有,前面就有,我带你去。”

  四人一起穿过集市,来到一家名唤“留香阁”的烟馆门口,孔南生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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