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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探花-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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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赐你妈。
她这边坚拒,但是纪三公子不知道哪条筋不对,严肃的对她说教,「救人一命如造七级浮屠」。
「公子,」她终于爆炸,「我不会!」
「你会的。」纪晏的口气异常坚定,然后放低音量,「我知道,你不想让人知道你是妖怪…但是修道还是积德为上,这对你的修行是有好处的…」
他的目光这样坚定又和煦,佳岚却很想让他脑袋通通风。
在巨大的舆论压力下,佳岚闷闷的屈服了。
但是看着拿着黄纸上面只写着「√2」的符,她真不觉得这会有用。可是喜孜孜拿着符回去的村民,又喜孜孜拿着整篮鸡蛋来谢恩,说大仙法力无边。
…这是心理作用好不好?!
让她更闷的是,这地方风俗所称「大仙」,通常是狐狸黄鼠狼或者蛇成精者。通常还有个神媒。
她这个「傅大仙」最厉害就是不用请神,直接就是了。还总有人打听她到底是哪路神仙,连四小水果都敬畏的询问过。
她真的有吐血的冲动。
二十八
***
正是红闹绿恰的三月,一个青袍少年书生,连连作揖,婉拒了伤腿老翁的挽留,将系在腰带的袍裾放下来,整了整衣冠,又回头一礼,温文儒雅的走出农家小院,手里还提着一个米袋。
那米袋不轻,但在他手底好像只有件衣服的重量。步伐悠闲,气质出众,在周家村这片儿,算得上一等一的人才。
不见那往来的大姑娘小媳妇儿,都拿眼睛瞅着吗?
可惜,真是可惜。老翁目送着书生,忍不住叹气。他有个孙女,今年十五了,出落得极好,可惜长得好心也大,一心想嫁读书人。他也知道孙女儿属意这个举人老爷…他也是千万个愿意。
说起来,这少年举人老爷,的确是好得没话讲。别个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人家举人老爷能挑着担飞跑,有一把好力气。为人又和善,见人都爱帮扶一把。瞧瞧,大老远把他从镇上背回来,一句话都没多说,还是这么客气。
镇上读书的孩子,哪个不恭恭敬敬的喊一声「小夫子」?帮着镇上老秀才教书,
那学问真是大大的有。
可惜了,偏偏是傅仙家的举人老爷。傅仙家都说了,举人老爷当晚婚,谁来说都
没门。谁家闺女能拖过二十唷…
只能眼馋着。谁敢去勉强有仙家服侍的举人老爷?绝对是天上星宿下凡啊!说不
得就是魁官,将来定是状元公啊!
他家孙女,是没有当夫人的命啰。
拐过转角,离了周家村,步上别庄的小路,纪晏才暗暗的舒了口气。
每次经过周家村,家家户户的姑娘都跑出来看,掉手帕的掉手帕,丢荷包的丢荷包,让他妥妥的捏把冷汗。他是很想跟这些姑娘们说,以貌取人失之子羽,负心皆是读书人,千万不要被骗了。
但他只劝过一次,就被吓得落荒而逃,最后是佳岚冷着脸出来把那个姑娘吓回去。让他感叹,比起京城,这儿的姑娘真的勇于追求。
照佳岚的话说就是,穷山恶水多刁民。
其实我长得也不怎么样。摸了摸自己的脸,纪晏又叹气。只是这些可怜的小姑娘被「举人老爷」这块招牌给冲昏了头。
事实上,纪晏是有些妄自菲薄了。
来到周家村已然一年有余,他虚岁已十七。个头窜得老高,将近六尺(180公分),跟每月来探望的镖师学了点把式,练武不辍,加上善于持家的佳岚伙食加持,比寻常的农家小伙子还壮实。
只年余,他从苍白的富贵家公子哥,变成能挑着担子飞跑的小麦色帅哥,变化之大,只有脱胎换骨可以形容。
凡事都是被逼出来的。一屋子的小姑娘,虽然「傅大仙」名头响亮,但村镇总不乏不惧鬼神的混混无赖,他这个唯一的男丁不出去扛行吗?不能只靠阿福吧?
他被偷了几次,桃儿还差点被抢,他们深深领悟到,没有大人庇护,靠一个虚的大仙名头,实在不足以凭恃…更何况他们还是外地人,不欺负你欺负谁。
财不露白才是真理。
所以很多事情都得自己来,什么都要学。佳岚和四个小水果已经够辛苦了,挑个担子打个水不在话下,养马喂狗更是他份内的事情。
一开始是不太习惯,但是久了,反而对这样的生活甘之如饴。虽然很多事情都得自己动手,两手空空的他,还逼到得去镇上免费教书才能换得看书的权利…
日子却过得很安心。
不用战战兢兢,不用烦恼担忧。原来,在内宅之中,他一直都是屏着气息过日子。
自由的呼吸,原来是这么美好的事情。
有很多事情,都是想开了就好了。真正值得珍惜的是什么,原本的初衷是什么,不要胡里胡涂的忘记。不知不觉中,他争强好胜的心淡了许多,火爆脾气也磨掉很多棱角。
原本想到不能去考进士,他就充满愤怒和焦躁--祖母和嫡母摆明了就是要断他的功名路。离开了纪侯府,和佳岚他们简单的相依为命,经过了一年多,他不再愤怒和焦躁。
不能就算了吧。举子也能为官,虽然只是芝麻绿豆大的小官,比吏还高不了多少。但是会有俸禄,能养家活口。功名上再无寸进,太君和嫡母应该就满意了吧?
他最想要的就是保全自己的人。
别庄在望,纪晏正要上前,一股危机意识涌上心头,让他往路旁闪了闪。
一把菜刀就扔在他前两步。
「不要以为我只是吓你。」佳岚冰冷的声音传来,「砍死你这王八蛋只是为民除害!」一抹娇小的翠影冲了出来,手里还拿着把亮晃晃的菜刀,追着前面抱头鼠窜的小痞子。
…他的脾气变好了,可佳岚的脾气却随着日渐美貌,越来越火爆。
「等等,」他赶紧抓住佳岚的手,「放下放下,多危险…」
话还没说完,全面跑的小痞子惨呼一声,不知怎么的摔了一大跤,从有点坡度的小路一路滚下去。
四个小水果一阵欢笑,兴冲冲的跑过来,「佳岚姐姐,我们这个绊马索够准吧?」
「嗯,」佳岚很大气的点点头,「晚上煮红烧狮子头。」
欢呼声中,纪晏有点头疼。「…别带坏小孩子好吗?」
「回公子,婢子没有带坏人。」佳岚恢复温文柔雅,「小孩子总是要教育的。好色的毛病更不能惯,多教训就好了。」
不知道那个小痞子胡三有没有摔出点毛病。红粉髑髅啊,这小子就是学不会。上回差点把鼻梁摔歪了,现在又回来找教训。
纪晏默默的收走佳岚手里的菜刀,拎着米袋进了屋。
二十九
等吃饭的时候,高头大马的阿福才溜着墙根,自以为很瘦的匍匐到狗碗边,被纪晏逮个正着,毫不客气的赏阿福一个穿颅手。
「又跑出去风流了!」纪晏拧着阿福的耳朵骂,「告诉你什么?不叫你看好家?一天到晚往外跑,不怕累断你的命根子?!」
站起来都要到纪晏胸口,长得像熊的大狗,被拧疼了也只敢夹着尾巴呜呜的求饶,一双眼睛水汪汪,看起来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但纪晏也是压低声音骂,不敢太大声。家里的小丫头年纪都还小,可不知道阿福「欺负」母狗是怎么回事。头回撞见时大惊失色,把阿福拖来海扁了一顿狠狠警告,总之要离开丫头们的视线范围。
阿福懂是懂了,但是也乐得往外跑,完全忘记牠的职责是看家。
「要出去风流也等我在家…家里出事你还想有饭吃?笨蛋!」纪晏又在牠脑袋狠拍了几下。
阿福装得很痛的该了几声,然后又嘻皮笑脸的猛摇尾巴缠着他玩,还叼了最大的肉骨头给纪晏。
「得了,少狗腿…」纪晏笑骂,「揍你一回才知道看家,是不是要天天揍来存着才天天在家?…」
冷不防,一声「公子」,就害他和阿福一起跳起来。
一回头,佳岚气定神闲,「公子,先吃饭吧,吃饱再跟阿福玩。」
纪晏的脸一直红到耳根,额际冒出细汗。不知道佳岚听到多少…马的又不是我出去风流,干嘛心虚?
但还真的怕佳岚追问,阿福干什么去了,那还真是…绝对说不清楚。
幸好佳岚什么都没问,只是添饭传汤,一面唠叨着他不该挑食。他无心辩解,忐忑之下,把他最讨厌吃的丝瓜吃了个干净,趁天还没黑尽,钻去书房用功了。
收着碗盘的佳岚,噗嗤一声。
照顾三公子这些年,贴身衣物都是她亲自洗的。青少年嘛,血气方刚,当然难免会梦遗什么的。虽然她这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穿越者明白性教育,但也不知道怎么讲解。
大燕朝可不同二十一世纪,自有一套社会规范和标准,不能以今诋古。四个小水果一日日大了,三公子想收人…说真话,她拦不住,也没有立场。她并不是老学究,也很理解「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但欲望之后的责任义务之类…公子哥们可能没想那么远,图痛快而已。
他还小的时候,可能可以想得很透彻。可现在纪晏已经大了,说不定欲望这回事足以冲破原本的自我规范。
但是她终究还是没真正了解这个小公子的坚忍心智,和在黑暗后宅打熬出来的清醒和重情。
强到能抵御欲望这种毁灭性武器的程度。
他其实已经明白男女情事,却能严格的管住自己。或许就是因为…太重情。乡下人家婚嫁早,三公子跟她谈过几次,担心小水果们会不会嫁不出去。
这样也好。或许就是这样心肠太软,总是回头担忧的看着她们的三公子,才会让她甘心为他打算,服侍他。
纪晏隐约提过,若是真的不能再考,可能会去做个小官…举人为官,地方非贫即苦。这些他都无所谓,只是很可惜佳岚被他牵累,原本妥妥的状元娘子就没了。
「公子言重。公子在哪,婢子就会在哪。」佳岚淡淡的说。
结果纪晏眼眶立刻红了,粗声粗气的把她支出去。
她倒不是虚言谄媚,不过是实话罢了。就算考上状元,女官出仕在大燕朝太惊世骇俗,最可能的出路是脱奴籍赏匾额,至多赐个婚…喵低她才不想嫁给那些三妻四妾鼻孔朝天的哪个勋贵子弟,当王妃她都不愿意。
除非…除非什么,她就不愿意想下去。因为太猥琐了,会瞧不起自己。
她一直觉得光源氏计划很变态,怎么也不想变成另一个变态。
之后几天,挨过揍的阿福,很乖的在家里看家,对佳岚一见钟情的小痞子胡三可就苦了,天天让阿福怒吼着追着跑,屁股不免要被咬一两下。
怎么会有立志要娶「仙家」的白痴呢?佳岚对此表示不解。
纪晏倒是很了解,所以督促着要佳岚天天涂成小麦色。可惜涂得这么黑,还是天生丽质难自弃,佳岚一天天的长大,气韵越发娇美,让他很头疼。
是不是该涂炭还是漆呢?纪晏一整个发愁。
现在佳岚和四个小水果正爬在桃树上,笑语玲琅的摘桃子,非常无忧无虑。不知道树下接篮子的公子非常烦恼。
四个小水果还只是日益清秀,佳岚已经往绝色的方向大步迈进了。如果是美艳,说不定还可以放心些,但是佳岚单薄纤细,妥妥的一个暮秋之蝶,惹人无限怜惜…若不是她老板着脸,瞪着外人像是欠米还糠的债主样,还有个「仙家」的名义挡着…
纪晏不知道怎么打发那些扑过来的狂蜂浪蝶了。
但这些忧愁在一个小桃子掉到他头上立刻就忘了,和佳岚笑骂了几句,依旧还是少年的三公子放下他故做成熟的矜持,三两步也爬上树,玩得那一整个叫做疯。
打破他安逸温暖生活的,却是一纸邸报。
一个轰动大燕朝的大案引起政德帝震怒,朝野哗然的案子,是两广总督强抢学官妻子,构陷学官入狱,那个慕容庶族的学官不明不白的死了。
两广总督的辩词很可爱,说妇人太妖勾了他心魂,这才犯下大错。
举人能做到最大的官,就是学官。但是还不足以让那个学官保住妻子。再怎么严办,事情已经发生,伤害已经无可弥补。
他害怕。是的,纪晏很害怕。妻子都保不住,不要说一个丫头。他的手心都是汗。第一次,他感到现实的可怕和冷酷。他听到书生们议论,十个里面起码有五六个批评红颜祸水。
明明错的是两广总督。
一年半来,他头回写信托镖师给世子堂哥。他原本不想再麻烦他珍惜的任何一个人。
但是,他终究发现,自己是软弱无力的。他还是需要去走那条青云路,哪怕难如青天。
他要考进士。哪怕是三榜之末,他也必须为自己重要的人,战上一战。
三十
纪晏这封书信,倒是很快到了世子爷的手上,让他诧异了一会儿。
看完信,他沈吟片刻,把信放在烛火上烧了,跟送信的镖师说,「传我口信,说我知道了,让他好生准备。」
其实他一直关注着这个堂弟…实在也没人好关注了,二房闹得像三国演义一样,你方唱罢我上场,他恨不得当作不认识那伙儿亲戚。
容太君忙着把私房搬给二房,他忍了,还劝世子夫人别计较,横竖世子爷我有本事,不靠祖产也发达。但是蛮横的把公中当自己私囊,大手大脚的花,这算什么事儿呢?
搞得堂堂世子爷还得东藏西挪的装穷,账面入不敷出,容太君只会斥责世子夫人不会当家…事实上就是说他这世子爷不会生财,把祖产收了大半回去,她老人家要亲自管。
管吧,反正你是老祖宗,你说什么是什么。可最混账的就是,祖祖辈辈留下来的铺子田产,居然零零星星的卖了!手下人跟他回报的时候,世子爷没绷住雍容气度,一跳半丈高。
卖、祖、产!
他就是满身是嘴都说不清楚了,难道还能跟容太君去对帐?正经经手的除了容太君,就是他这个长子嫡孙的世子爷了,容太君打死不会认盗卖祖产,这黑锅妥妥的就是该他背啊!
要多不肖的子孙才闹到卖祖产的地步?而且这些祖产,名义上还是他爹继承,他至多是托管。这个黑锅不能背,一背就完了。瞧瞧,子私卖父产,一状告上去就是稳当的忤逆。就算他爹打死不肯告他,容太君是有权亲自递状的。
这老虔婆太黑!世子爷非常忤逆的心里大骂。到底我爹是不是你生的,我还是不是你孙子了?!
爵位就那么好?好到你在我爹身上谋不到,谋到我身上了?!
龙有逆鳞,触者必死。虽然世子爷不是龙,好歹也算快成蛟的大蛇等级,跟他那饱受儒家熏陶的温厚老爹大不相同。
这事儿就发生在纪晏被送走不久,赫然发现自己成了靶子,哪里能不还手。跟世子夫人一合计,里应外合。他主持抓到卖祖产的奴仆,管他是哪个,太后的人也照打…总之,胆大心黑,再硬的嘴也撬开了,逼出口供和手印,扔到大老远的庄子看管劳役。
他很明白内宅奴仆错综复杂的关系网,鬼才会用那些家仆。世子爷在外行走多年,皇上的军粮有一半多靠他流通,京城跺地能颤两颤的人,难道没有自己的班子?
调了北地的伙计来,脸上抹上两把锅灰就上了。来一个,抓一个。来两个,抓一双。
内宅妇人靠的就是带来的陪房和老家人,信得过的不过寥寥几个,往往是身边亲信嬷嬷的丈夫或儿子。世子爷一发狠,容太君的亲信失踪大半。
容太君也不是白长了那些岁数,开始怀疑是不是这个鬼头鬼脑的长孙作耗,无奈世子爷一整个比屈原还屈,忙忙的要去报官,容太君哪里肯,只是要他找出人来。
最后世子爷泪撒祠堂,抱着老太爷(祖父)的灵牌哭得那一个叫做可怜,口口声声儿孙不孝,快让他收了这个不孝人。
最后是同宗的长老实在看不过去,劝了容太君。为了几个被打劫的奴才逼自己长孙,算什么事呢?世子爷又没领实差,更不是捕快,逼他又生不出人来。
结果容太君掀底牌了,让原本怀疑的世子爷彻底伤心。
容太君状似极难过的说,她为这个不肖孙瞒了多少事,结果这个不肖长孙却闹到祠堂来。「派去查这孽孙盗卖祖产的家人,恐怕都被他灭口了。这事,真不该替他瞒。」
世子爷热泪盈眶,有气无力的挥手,让身边的小僮去取匣子。说,他卖了那处祖业,来对帐!只要他卖了,天打九雷劈,永世不得超生!
最后族老看事情不妙,赶紧和稀泥。瞧瞧,祖产还在呢,不过是误会一场。祖孙家的,说开就是了,何必发毒誓。
世子爷倒是调动了全身的戏剧细胞来了场祖慈孙孝,回头牙咬得臼齿动摇。
好在老子机灵,宁可破财也把祖业买回来,不然现在恐怕就为万人唾弃,弄个不好要吃官司。别说爵位,连性命能不能保都说不好!
他这头恨啊,脑子一热,调动关系尽力的查。世子夫人一配合…得,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全都是因为,纪员外郎二老爷想升官了。
员外郎想升官,其实不难,只是得外调到比较穷苦的县,从基层干起。可风逸俊秀的二老爷哪吃得起那种苦,想在京升官,既然才能和人脉两亏,只好金银开道。
世子爷不禁气闷到要窒息,再次的怀疑他爹不是容太君亲生的。
但事实,总是比演戏还雷人。
世子夫人终究有通天手段,挖掘出真正的真相。
据说,纪老太爷还有个同胞弟弟,纪老太爷长得像他貌不出众的爹,纪太叔爷像他那绝色的娘。
容太君嫁来纪府,纪太叔爷年方十二,出落得如不玷之莲。
但是慢着,并没有那么狗血。还没怀纪二老爷的时候,纪太叔爷已经因病早夭了。
这事儿说起来,纪太叔爷一直到过世都不知晓。而当时还年少的容太君却把那个不玷莲的少年装在心里一辈子。生下长子,她也只是淡漠,毕竟跟丈夫感情不睦。生下老二,她才像是找到人生的意义。
纪二老爷呢,有六分相似纪太叔爷。后来纪二老爷又有了纪昭,更是和纪太叔爷像个十足十。
容太君认定纪昭是纪太叔爷的转世,当然能给他什么最好的,就绝对给他更好的。
说穿了,就是一个深闺妇人一生都没说出于口的爱恋。
这样哀艳凄婉的往事拼图完整,世子爷终于知道来龙去脉,只得他冷哼一声,「禽兽!太叔爷过世的时候,还不满十五呢!幸好他不知道,知道不吐个西哩哗啦才能投胎?」
世子夫人拍了他一下,忍不住笑,「你这人。」
世子爷会因为这段凄美就放过吗?当然不可能。容太君把他彻底惹毛了,孝字当头,他不能把祖母怎么样。但是忠还在孝之先,对吧?
政德帝一辈子最恨什么?买官鬻爵?不是。而是只有他天皇老子可以买官鬻爵的入国库,私下敢买官鬻爵的,就是踩他老虎尾巴。
这个搜证,简直太简单。只是最令人厌恶的就在这里,世家讲究一荣俱荣一损皆损。纪二老爷犯了事,纪侯府难免被牵累,说不得世子爷的军粮流通就告吹了。
这里头有多少他的心血,实在不忿被那个没出息的叔父给拖累。
他还在从长计议的时候,堂弟突然来了这封信。
之前呢,他爹心疼,总是问过纪晏的状况就默然不语,后来跟他说,「平安是福,举子也很可以了。咱们府不是养不起一个举人老爷。」
现在呢,堂弟突然奋发了。二房这个顶梁柱,看起来可以换一换人。这样对纪侯府的动荡就会小很多…更不要说,随他堂弟远去的「傅小才子」。
世子爷嘿嘿笑了两声,摩拳擦掌,感觉得英雄得用武之地,翻云覆雨,真是人生一大乐也。
三十一
得了回信,纪晏的心情沈甸甸的。
世子堂哥回答的爽快,事实上需要的布置不知道几凡。他就想不出怎么名正言顺的回京,更遑论科举。
纪昭年年落榜,连个秀才的边都没擦着。只听说纪昭要娶亲了…到底是娶表姊还是表妹,每个月听说的消息都不一样。
原本孔夫人派来看管他们的那房人,已经在镇上安家,开了家生意还可以的布铺。不知道是被打怕了,还是堂哥的人跟他们达成什么协议,总之这房人都敷衍着孔夫人各式各样的指令。
那家的妇人碎嘴,都是佳岚在接待。她也只是淡淡的转述一些八卦,有些孔夫人的恶意,就过滤掉了。
不说其实他也知道,只是不想追问。
他渐渐领悟到,人的一生,能追求到的真的很少,所以很朴实的坚持。
只希望夫子和伯父一家都能平安顺遂,能够让四个小水果嫁个好人家,让阿福临老不用下狗肉锅。
然后,佳岚可以一直在他身边。
他的最大希望,也就是这样,他身边的人都好好的。其他不敢奢望,更不敢求。所有的努力都环绕着这些小小的心愿,所以对于考进士,他实在有些心虚。
不是为了社稷百姓,不是继往圣绝学,也不是开百世太平。原本读书人应该有那种伟大胸怀。
他却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微愿,想徒占一个功名官禄。
所以他更努力,更用功。就是因为有点心虚,可能挤掉一个有大抱负的才士、未来的好官。
他会做到最好,让自己的心虚少一点。尽量的,让夫子以他为荣。
…如果能考赢佳岚,那就更好了。
但愿望很美好,事实很残酷。这些年或许功名心有淡然过,但读书已经成为一种爱好和习惯,他敢说比佳岚多读很多书。
可最被打击的就是这个。拿道德经当闲书看的佳岚,随手写在废纸上的策论,就把他甩了好几条街。
这让他的男儿自尊真的受到不少伤害。
***
这年深秋,一行豪车健仆出现在周家村,很惹人侧目。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精神的大马和这么华贵的车辆。不管是仆从还是仆妇,穿着打扮跟镇上的最有钱的老太爷相差不远。
车里的主人没露面,只是使人和蔼的问,纪晏纪公子住在哪儿。
乍听纪晏还转不过来,讲了好一会儿,才明白是傅仙家的举人老爷,很热心的指路,「举人老爷去三叔家买新米了,要去那儿找才不会错过。」
唷,没想到只是回答几句话,有开口的都得了一两银子的打赏,真让人乐歪了。
车里的主人下车上马,往周三叔家前进。没走好远,就看到一个衣服洗得发白的少年书生,挑着沉重的担子,大步走来。
瞠目并且不敢相信,认了好一会儿,这个留着美髯,神情威严的中年人,迟疑的喊,「晏哥儿?」
赶路的纪晏停住脚步,张望过来…不由得大惊失色。虽然只是匆匆拜见,不曾相处过,但过年都得往舅祖父家拜年,总混了个脸熟。
这…这不是华亭侯,他的大表哥容岳峙吗?
他第一个念头是,难道祖母容太君真容不得他,派了娘家的大侄孙来对付他?但随即被自己否定,舅祖父国公爷哪里是那么好差遣。
容岳峙虽然有些高傲严厉,待人倒是公平正道的。说起来,他还真有高傲的本钱。有别于其他勋贵子弟,十几岁就是御林军,在当年的陈州血战,跟着政德帝拼杀过,随着收复华州。要不是重伤殆死才送回京城,应该隶属当年冯宰相的重将才是。
这等战功,让他除了国公嫡长孙的身分外,还加封了一个华亭侯。是勋贵子弟中的拔尖人物。
年纪差得太多,没有相处机会。大表哥待他和纪昭,倒是一视同仁…都不怎么搭理。
纪晏定了定神,将担子放下,整了整衣冠,谦恭的一礼,「大表哥阔别了。」
容岳峙心里一阵惊涛骇浪,简直不敢相信,又不得不相信。他听闻近徽有个耕读举子名为纪晏,还以为只是同名同姓,暗暗还叹气姑祖母的几个孙儿,都养得跟姑娘一样。还不如贫寒耕读的平民举子,经过风霜焠炼。
偶得耕读举子一诗,他大为赞叹,还给祖父过目。
「也叫纪晏?」国公爷失笑,「这两年你南下访友,不知道你姑祖母家的纪晏也考上举子。就我看,两个纪晏,诗才倒是不相上下。」
谈到兴起,容岳峙好奇了,国公爷也想见见这个出息的甥孙,俱帖却没有来。
据说,纪晏外出求学,出京了。但是去哪求学,却没个说法,还是恍惚有人提起,靠近徽州那一带。
后来耕读举子纪晏的诗倒是满京传抄,容岳峙也都看过了,很欣赏这个小才子。但是越听越不对劲。同名同姓者,在有多有。但同名同姓还同年纪,并且都是满腹诗才的举子,这就太巧合。
有回宴中巧遇纪侯府世子,他逼问再三,世子爷支吾半天,讨饶说,「我只知道晏哥儿在靠近徽州的周家村…大表哥别再问了,祖母已经罚过我。」
他还在惊疑,国公爷已经脸色铁青的让他出京,去周家村看看。
结果,他嫡亲的表弟,在这穷乡僻壤,穿着破旧,挑着两担新米,差点就擦肩而过。
「你不是在书院求学么?!」容岳峙喝斥。
纪晏先是一呆,然后苦笑,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邀容岳峙到家里喝茶。也不让人帮,挑起担子引路。
院墙残破,大门早已脱漆,擦洗得露出里面的木色。无钱修瓦,屋子都覆着茅草顶。一副残颓败落相。
几个婢女倒是进退有礼,奉来两盘榛子和松仁,煮起新茶。指甲都剪得短短的,
和她们家公子的手一样粗糙。
…这是侯府公子过的日子吗?明年要科考的举子,他的表弟,就这样准备课业?
他完全不是滋味,心里比猫挠还难受。到这时候,他真的明白了,完全明白了。从来没有什么书院,出京只是为了软禁而已。他是听说过有人阻子孙后路,只因嫡庶。但总是当奇闻听听,没想到会发生在他表亲身上。
容岳峙心情沉重的喝了有些寡淡的茶,要了纪晏的功课看,又跟他们吃了一顿饭。他该高兴却高兴不起来,耕读举子就是他表弟。
是希望能够焠炼,但不是被折磨着吃这么多不必要的苦。
「你几时回京?」容岳峙淡淡的问,「该启程了,难道你要掐着时间,冒着风雪回京?」
纪晏没有回答。事实上,他是没有办法回答。
「收拾行李,我正要回京,稍带你一程。」容岳峙依旧淡然。
「大表哥,祖母没有发话…」
容岳峙打断他,「我祖父发话了。你总不能不听舅祖的话吧?姑祖母那儿,我替你说。」
纪晏的心跳了起来。他可以回京了。有机会去考进士了。
「但是我不能把丫头留在这儿。」短暂的狂喜之后,纪晏立刻警醒过来。
「哦?」容岳峙很是威严的看他。
纪晏没有退缩,「既已共患难,何不能共富贵?她们随我出京,就该随我回去。」他硬着头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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