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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杯-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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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公主殿下。”子鸢心头一暖,接过了暖粥来,才捧住碗壁,送到了嘴边,突然眉心一蹙,似是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
子鸢连忙瞧了一眼碗壁,只见自己右指上的血渍印在了碗壁上,她恍然想起今日在林中,她曾经紧紧抓过一个人的双臂,而自己的手指并没有伤口,唯一的解释便是那人身上有伤。
“说啊!到底是什么人下的手!”
“你不是他的对手,这些你不知道最好。”
“是不是那日那个叫阿耶杰的人?”
“你不是他的对手,况且,此事不仅仅……”
“够了!”
“臭……祁子鸢,你回来!回来!”
……
若不是那人出手相救,自己被毒粉迷眼,又如何能平安逃出伏击?
这人若是姐姐,现下又怎会不现身重逢?
唯一的可能便是,那个人定是这也不需要,那也不稀罕的傻阿翎!
“我当初若是一直坚持关了醉今宵,妈妈又怎会枉死?我当初若是不信你可以让姐姐全身而退,姐姐又怎会消失?于你而言,她们只是你的棋子,可于我而言,妈妈像我的亲人,而姐姐……姐姐不仅仅是我的亲人……我欠你一条命,我他日还你,可是……你欠她们的命,你如何还?”
子鸢冷静下来,回想白日里怒急攻心说的这些混账话,只觉得实在是混账!
姐姐回来,若是发现阿翎不见了,或是受伤了,自己如何与姐姐交代?
更何况,自己欠阿翎的,何止一条性命?
叶泠兮瞧见子鸢突然怔愣在了原地,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祁都尉,虽然奴婢的手艺比不上宫中的御厨,可总归不算难吃,你……”锦奴还以为子鸢是不喜欢她煮的暖粥。
子鸢摇了摇头,“粥很好,我只是……”顿了片刻,子鸢连忙将粥碗放在了舞台边,又揉了揉生疼的眼睛,看了一眼醉今宵外的天色,“我想,我该出城找找……”
“祁都尉,你是不要命了么?此事显然是有人设计想要你的命,你这次没事已是万幸,你还跑出去,不是找死么?”锦奴再也忍不住了,直接说道,“况且公主殿下如今也自身难保,你可知道今日大晋国使指名要公主殿下献舞,公主今夜擅自出宫,已是抗旨大罪……”
“这……”子鸢惊怔当场,“公主殿下?”
叶泠兮轻轻一笑,摇头道:“你要找苏姑娘,本宫陪你去找,反正这颗脑袋已经悬着了,也不怕再多挨几条罪。”
第六十六章 。心盲从此始
“驾!”子鸢飞马疾驰,越往林子深处走,林间的月光便越黯淡,偶有几条黑影蹿过树隙,也难以觉察到一分。
“动手!”
忽然听到林中有人低呼一声。
子鸢警然勒马,环视四周,只听一声惊弦之音响起,子鸢下意识地翻身下马,躲到马侧,却没有听见应该出现的箭矢破空之声。
她正自惊疑中,惊觉一道劲风从脑后袭来,她仓促回头,可是扑面而来的既不是暗箭,更不是谁的掌风,而是一阵雪白的粉末。
粉末入眼,激得子鸢双眸剧痛,她不禁惨呼一声,捂眼倒地,怒嘶道:“谁人如此卑鄙?你们把姐姐还我!还我!”
“绑了……”
“踏踏……踏踏……踏踏……踏踏……”林间突然逐渐奔进的马蹄声让这几条黑影微微一愣。
“殿下有令,撤!”
林间突然多了一条黑影,他扯了扯这几个不甘心的同伴,转身跑入了林木深处。
子鸢努力想睁开眼睛,可是那些入眼的粉末宛若蜇人的蜂针,一个劲儿地往眼中钻,“你们别走,把姐姐还我!还我——!”
“子……”骑马的女子骤然勒停了马儿,强忍住了要唤出的名字,阿翎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快步冲向了子鸢。
“把姐姐还我!还我——!”
阿翎伸手扶起子鸢,子鸢却狠狠扣住了阿翎的双臂,依旧疯狂地说着同一句话。
阿翎黯然含泪,忍了忍那些要说的话,心道:“你若是知道是我,只怕也不会容我留在你身边……是我执意不肯关闭醉今宵,才累及折雪下落不明……在你心里,定是恨极了我吧?”两颗泪水滚落眼角,阿翎不禁倒吸了一口气,忍住了来自左臂伤口的剧痛。
子鸢的手指狠狠抓在阿翎手臂上,指腹紧压的正是阿翎那尚未痊愈的伤处,她看不见来人是谁,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盖过了阿翎身上熟悉的淡淡香味,子鸢以为,那些血腥味是她双目受伤的血泪。
“把姐姐……还我……还我!”子鸢声嘶力竭,双目的疼痛直蹿脑中,引发更剧烈的痛意,她不禁又发出一声低哑的惨呼,顿时昏死了过去。
阿翎连忙抱住了突然瘫软的子鸢,黯然坐倒在地,她抬手轻轻抚过子鸢的后脑,咬牙道:“子鸢,你不会有事的,不会……”说着,阿翎左右看了看夜色中的深林,奋力将子鸢背了起来,一摇一晃地走到了马儿边,吃力地将子鸢推上了马背。
“滴!”
左臂上的伤口兀自滴血,阿翎扯开了发带,将发带紧紧扎紧伤口,扯过了缰绳,拉着马儿沿着林中小径往河边走去。
那些药粉是大晋行军中常用来伤害大云骑兵战马眼睛的盲目粉,若是不及时清洗干净,只怕一双眼睛便要就此失明。
阿翎一想到这里,就觉得害怕,即便是他日子鸢瞧她依旧是恨,也好过从此再也看不见任何人好。
“祁子鸢,你听好了,我要你忍着,捱着,我定能找回折雪,我要你亲眼看着我把一个活生生的苏折雪还给你!”
即便是知道子鸢根本听不见她说的话,阿翎还是颤声说完了这句话。
“你与折雪,一个都不能有事!”
阿翎深吸了一口气,脚步快了起来,一路牵着缰绳小跑到了林边河畔,来不及缓上几口气,便揪着子鸢从马上跌了下来。
子鸢因为这一瞬的跌痛眉心微微一蹙,似是将醒来。
阿翎只怕她又要乱来,连忙将子鸢拖到了河边,勾起了子鸢的颈子,将子鸢的脑袋斜枕在她右臂臂弯里,伸出了左手去掬起一捧河水,冰凉地淋过子鸢紧闭的双目。
“姐姐……”
子鸢一个激灵,猝然醒来,想要挣扎起身,却被阿翎紧紧箍住了颈子,她看不清楚身边这人是谁,可是从颈子肌肤枕着的臂弯粗细推测,这人绝对不是男子。
“你是谁?”子鸢放弃挣扎,突然问道。
阿翎没有回答她,只是不断掬水冲洗着她的双眼。
冰凉的河水每淋过一次,那些药粉的灼痛确实能消减半分,子鸢的不再挣扎,让阿翎箍紧的力道渐渐松了三分。
阿翎右手指腹温柔无比地擦了擦子鸢脸颊上悬滴的河水,左手再掬起一捧河水淋了上去,动作比方才轻柔了七分。
熟悉的温柔,熟悉的温暖。
子鸢突然伸手抓住了阿翎的左手,扯着阿翎的手紧紧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睁着眼睛,眼前却是一片模糊,看不分明眼前的她究竟是谁?
“姐姐……是我不好……我知错了……你安然回来就好……我想明白今后是待你如至亲,还是挚爱了……我要姐姐你嫁我……让我疼你……惜你……一辈子……”
“滴!”
一颗热泪蓦地落在了子鸢颊上,原本托紧子鸢的右臂突然松开,任由子鸢跌睡在了河畔。
握紧的手猝然逃开了子鸢的掌心,阿翎含泪站起,瑟瑟然不知道是该继续清洗子鸢的双眸,还是就此扔下子鸢离去。
“姐姐……你还是在恼我么?”
“……”阿翎背过了身去,泪水潸潸而下。
这些话,她该料到子鸢迟早会说,可是……没料到亲耳听见这些,现下的心竟会这般疼痛。
终究,萧栈雪不是无心之人,终究她的心还是暖的,也终究……她以为的不在乎,其实她是在乎的。
“姐姐……”子鸢的凄声呼唤让阿翎的心阵阵刺痛。
阿翎黯然低眉,回头蹲在了子鸢身侧,她的手指轻轻地揉了揉子鸢的后脑,终究是忧心方才的松手可会伤到子鸢的旧患?
“姐姐……”
“驾!公主殿下,据守城将士所言,祁都尉就是沿着这个方向出城的!”
阿翎听到了锦奴的声音,她急忙再次挣开了子鸢的手,站了起来。
“谁?”
两骑实在是离河畔太近,阿翎的动静还是让并辔叶泠兮而行的锦奴发现了。
阿翎低头扫了一眼河畔的子鸢,当下打定了主意,若是由楚山公主保护子鸢,子鸢定会愿意听她话行事。
毕竟此时此刻,在子鸢心里,定是恨着她的。
“公主小心些!”
叶泠兮勒马朝着河边驰来,锦奴连忙嘱咐了一句。
阿翎足尖一踏,突然踏河而过,身影落入河对岸的深林,没了踪影。
“那……那人好像是祁都尉!”
锦奴眼尖,瞧见了子鸢躺在河边,连忙打马冲了过去。
“祁都尉,祁都尉!”叶泠兮已先锦奴一步下了马儿,她冲到了子鸢面前,顾不得君臣有别,伸臂半托起了子鸢的后脑。
子鸢听见了叶泠兮的声音,摇头道:“公主殿下,你可瞧见了姐姐,姐姐方才还在这儿……”
“苏折雪?”叶泠兮想了想方才瞧见的黑影,虽然凭身形看,不是男子,夜色之下也看不清眉眼,一时也不好断定是不是苏折雪?她低头瞧见了子鸢红肿的双眸,惊呼道:“你的眼睛怎么了?”
子鸢咬牙道:“一时不察,中了埋伏,是我……没用……冲动了!”
子鸢不得不承认,这一次,确实是她冲动行事的恶果。
叶泠兮伸出另一只手,在子鸢眼前晃了晃,“你可瞧得见本宫的手?”
子鸢只瞧见有影子在视线中晃了晃,又紧紧闭上了眼,缓了缓,眨了眨眼,再次睁开,已依稀看得见叶泠兮的轮廓。
叶泠兮又晃了晃手,“祁都尉,可看得见?”
子鸢突然抓住了叶泠兮的手,眼眸还是隐隐作痛,“小的……小的已经没事了……”
“你的眼睛本宫终究不放心,来,快随本宫入宫,本宫召太医来给你医治。”叶泠兮将子鸢扶了起来。
子鸢脚下突然一个踉跄,身子一个不稳,险些朝河中栽去。
“小心!”叶泠兮连忙抱紧了子鸢欲倒的身子,子鸢就这样堂皇地撞入了叶泠兮的怀中,脸颊撞上了一片软玉温香。
叶泠兮的双颊蓦地一红,想要推开子鸢,可双手才落上子鸢的双肩,又羞然缩了回来。
子鸢知道自己实在是太过失礼,连忙往后退了一步,抱拳对着叶泠兮一拜,连连道:“小的失礼,失礼了,还请公主殿下饶命!”
“祁都尉,轻薄皇家公主可是死罪!”锦奴怒然大喝。
叶泠兮连忙拦住了锦奴,羞然摇头道:“方才也怪不得他,此事就罢了。”说完,叶泠兮走到阿翎那匹马儿旁,将缰绳拿起,递给了子鸢,“来,随本宫回宫,你的眼睛不能有事。”
子鸢黯然低头,接过了缰绳,只是摇头:“不,我不回宫,我想去醉今宵。”
“你……”锦奴刚想发怒,叶泠兮再次拦住了锦奴。
“姐姐说不定回来了,我一定要回醉今宵。”子鸢翻身上马,勒紧了缰绳,眨了又眨隐隐生疼的双眸,“公主殿下,请恕子鸢今夜不能尽忠了。”
“祁都尉,公主殿下这样夜奔出宫,是遇到了难事,事有轻重缓急,你今日无论如何一定要随公主回……”
“本宫既然已出宫了,不妨跟你回醉今宵看看,说不定真能遇上苏姑娘。”叶泠兮示意锦奴不要再说了,“你也一路跟本宫说说,醉今宵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六十五章 。本是同根生
大云皇城,灯火通明,即便是欢歌喧嚣,也驱不散萦绕大殿中的凝重气氛。
大晋国使迟迟不登殿入席,大云百官与云徽帝在殿上已经久候多时。
“其实楚山公主一舞并不损国威,不如就……”
“如今大晋与我大云好不容易才有这修好的机会,皇上,不可错过啊!”
“皇上,还请下旨令楚山公主献舞!”
随着夜色越来越浓,越来越多的大云臣子已经坐不住了,纷纷进谏云徽帝下令,答应大晋国使的要求,令楚山公主献舞,取悦大晋国使。
云徽帝紧紧握拳,虽然极怒,却不敢真的发作,只听他沉沉问道:“楚山现在何处?”
“回皇上,正在内功寝殿装扮呢。”内侍即刻回答,迟疑了一会儿,又说道:“不过公主方才传了话来,说公主献舞,并无不可,只是这种点名献舞,与舞姬无异,等同侮辱大云皇室,所以若是皇上……若是皇上非要令她献舞,那公主便……便……”
“楚山就是这个性子……”云徽帝无奈地摇了摇头,“来人,再去请大晋国使,朕也有性子,莫要太得寸进尺了!”
“诺!”
“唉……”
大殿之上,响起一阵叹息,众臣纷纷望向了九千岁,这个时候只能期望九千岁了。
九千岁云淡风轻地坐在席上,微微含笑,似是不打算管今日的闲事,就让云徽帝一人去烦恼,他也乐得个清闲。
此刻内宫深处,穿戴整齐的叶泠兮在寝宫中来回踱步,等待锦奴带回子鸢的消息。
“公主……公主!”锦奴快步跑回,一边剧烈喘息,一边回道,“公主,祁都尉只怕今日不会入宫了。”
“为何?”叶泠兮脸色一沉。
锦奴摇头道:“禁卫营的人说,祁都尉换洗完毕就离了禁卫营,好像先去了醉今宵,可又急匆匆地离了醉今宵,最后在城东待了一刻,又打马疾驰出了临安城。”
“他出城了?”叶泠兮又是一惊,“这是……这事实在是蹊跷!”
锦奴缓过了气来,急声道:“蹊跷的事可不止这一件,还有……醉今宵不知道为何,突然关了!现在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不知道都去了哪里?”
叶泠兮脸色聚变,“本宫想,苏折雪定是遇上什么大事了!怪不得……可若是今夜祁都尉不能进宫,本宫可就难脱身啦!”
锦奴心急,可也帮不上叶泠兮,“公主,都快奴婢没用啊。”
“这也不怪你,不如这样……”叶泠兮附耳较交待了锦奴几句,“办妥之后,速来宫门会合,本宫必须去醉今宵走一趟。”
“可是如此一来,万一皇上真下旨公主跳舞,又找不到公主……”
“舞,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跳的,所以本宫已是大罪,本宫相信父皇不会为难我。”说着,叶泠兮沉吟道,“况且,今日大晋国使只不过是来了一招缓兵之计,若本宫没有猜错,他们今日定也在等着什么人。”
叶泠兮看了一眼锦奴脸上的疑惑,只能催促锦奴道,“这些事,本宫日后再与你解释,你快些去办事。”
“诺!”
烛火摇曳,大云皇城气氛凝重,可临安城外,一家野栈之中,气氛同样凝重。
随从们将店家与小二都打发回城,这家野栈内外都布满了高手,今夜路过的行人俱被劝走。
阿翎端然坐在大堂中,平静地瞧着方才那个路人给自己斟满了一杯酒。
“栈雪,请。”路人换了一身黑色华服,紫金冠高束发髻,衬出了一双英气彪悍的眉眼,只见他笑然说完,挥手示意大堂中的护卫退下。
阿翎抬眼静静地看着他,冷声道:“我还真没想到,堂堂蜀王殿下竟会来这里?”
蜀王萧烨,是当今大晋皇帝晋永帝萧扬的侄儿。
大晋皇族传到晋永帝这一带,似是犯了邪,萧永帝每年都广纳美女,充实后宫,可偏生每个美人生下的都是女儿,至今没有一个儿子。
大晋之前,还有立女为储的先例,当年女帝晋华帝萧清清可是创下了大晋最辉煌的盛世。
所以,晋永帝可以立女为储,也可以立两个侄儿——蜀王或者是齐王为储君。
蜀王萧烨放下酒壶,笑道:“我也没想到,你还能死撑着,看来阿耶杰是遇上一个头大的对手了。”
阿翎冷笑道:“我还撑着,对你,对齐王,不是都是好事么?”
萧烨点头,“于你我而言是好事,可于齐王而言,可就不是好事了。你可知他早已拉拢了国师府?”
阿翎淡淡道:“醉今宵那些人的死,果然不止是齐王所为。”
“狼蛊的威力,你经历过,自然比我清楚,你我二人联手,是你最该选的路。”萧烨说完,拍了拍手。
一名护卫将一卷皇帛端了进来,恭敬地放在了阿翎面前。
萧烨亲手给阿翎磨了磨墨,继续说道:“你也应该清楚,皇上不止跟你定过盟约,跟我,跟齐王,甚至跟所有公主都定过——能得长生杯者,得大晋天下。”
阿翎眸光一黯,“所以呢?”
“醉今宵已毁,你的所有棋子皆亡,你唯一的价值,便是你的身体,是皇蛊繁衍的母体。我若能保你性命,你自然该用你这个价值来换。”萧烨说着,放下了墨块,提起毛笔沾了沾墨汁,“我们一起找寻长生杯,他日我为晋皇,则以此圣旨为据,我为帝之后,允你十年自由,尽做你想做之事,待十年之后,你便乖乖为我新选的国师繁衍新的皇蛊,拱卫我的江山,百年长安。”
阿翎黯然一笑,摇了摇头,“堂兄,你想得可真周到啊。”
萧烨笑道:“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路可选呢?”说完,萧烨低头写下了方才约定的那些话,搁笔之后,从怀中摸出了自己的印信,盖上了王印。
阿翎眉心微微一蹙,忽然将皇帛往萧烨怀中一推,冷笑道:“堂兄,你未免也太急了些,这道圣旨下得也太早了。”
萧烨脸色一沉,“你是什么意思?”
“你要我答允你,不是不成,而是你少些诚意。”阿翎说完,站了起来,“我从来都对江山不感兴趣,所以谁坐皇位,对我而言,根本不在意。”
阿翎走到了野栈门口,望着漆黑的苍穹,冷笑道:“我知道我逃不了母体的宿命,可我也知道,这个价值一日存在,我便一日有讨价还价的资格。”说着,阿翎转过了头来,定定看着萧烨,冷冷的目光让人觉得莫名寒冷,“只可惜,父皇都能想明白的道理,你跟齐王没有一个明白。”
“萧栈雪,你别逼我……”
“看,你果然没有诚意,你想动手杀了祁子鸢,又或是……苏折雪?”阿翎突然出口反问。
萧烨摇头道:“我说过,我不知道苏折雪的下落,动手之人是齐王,你不该怀疑我。”
阿翎冷冷道:“是么?”
“你我本就是亲族,实在是不该……”
“再不该,你不也用祁子鸢的性命威胁我了?”阿翎一语说到了点子上,“你要我接这道圣旨,可以,不过,我要祁子鸢安然,要苏折雪安然。”略微一顿,阿翎继续道,“你若连保护两个棋子都做不到,只怕保护我也只是空谈。更何况,你比我清楚阿耶国师如今在朝中的势力究竟有多大,你想扳倒他,自己要有足够的斤两,目前的你根本就斗不过他们,所以这道圣旨不过是空话罢了。”
萧烨心头一虚,一时不知道如何去接阿翎的话。
阿翎一步踏出野栈,“现在我们需要更多的盟友,所以即便是我的残棋子,也必须保住。”说完,阿翎停下了脚步,回头定定看着萧烨,“我只能答应你,暂时为盟友,互相帮衬,我只要一日不为蛊母,便一日能让阿耶杰和齐王投鼠忌器,不敢痛下杀手。你若是觉得这些还不够,妄图用祁子鸢的性命要挟我,那我只能告诉你,我若想横了,不要我这条命了,这盘棋提前到了终局你什么都捞不到!”
“你威胁我?”
“你不也威胁我么?”
阿翎回呛了一句,凛凛走出了野栈,“不管是苏折雪,还是祁子鸢,你若轻易动了任何一人,后果你知道会是什么。”
“你……”萧烨咬牙忍住要说的话,他知道,这一次摊牌确实是他心急了,“我保证,这次我出使大云期间,至少祁子鸢是安全的,这是我最大的诚意了!”
“很好。”阿翎走到野栈外,牵过一匹马儿,翻身跳了上去,回头对着萧烨道,“你知道最可怕的人是什么样的么?”
萧烨暗暗握拳,不去回答阿翎的话。
阿翎沉声道:“一个人若是连自己的命都不爱,那这个人你是威胁不到的……”说完,阿翎勒马转身,策马驰入了林外郊外的深林。
萧烨走到了野栈门口,望着阿翎远远驰去的背影,摇头道:“萧栈雪,今日的我受你要挟,是因为你还有用,若是皇上撑不到见到长生杯,那你也真的没有价值了。”
阿翎在马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事到如今,最重要的便是先找到子鸢,只要她留在子鸢身边,子鸢便是安全的!
“子鸢……”阿翎心头凉凉地一唤,此时此刻,不知道这个浑然不知自己已处险地的臭丫头还肯不肯见她。
第六十四章 。故人生死谜
“咔嚓!”突地,檐上响起一声瓦石之声。
子鸢警惕地闪到屏风后,听见一个极细的飞身落地之声——这个时候会有谁这样鬼鬼祟祟的出现在醉今宵?
来人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子鸢来不及掩好的衣柜前,发出了一声细细的叹息。
虽然很轻,可是子鸢已清楚辨出此人是谁?当下子鸢一步踏出屏风后,惊唤了一声:“阿翎?”
阿翎惊瞪双眸,眸底隐隐有些血色,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我没想到你今日会回来。”
子鸢笑道:“见到你也好,姐姐现下可安好?”
“她……”阿翎迟疑地收了声,脸色突然一沉,凉得让人害怕。
子鸢只觉得阿翎今日有些怪异,沉声问道:“姐姐可是出了什么事?”
阿翎摇了摇头,转过了身去,涩声道:“你……先回大云皇宫,今日你不能缺席。”
心,蓦地一紧,一抹强烈的不详心悸涌上心头,子鸢颤声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阿翎不发一言,“此事我定会查清楚,你……你今日还有你必须做的事。”
“有什么事比姐姐的性命重要的?”子鸢怒喝一声,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白纸,连连摇头道,“你不告诉我是吧?我自己查!”说完,足尖一点,子鸢飞身腾出小阁,跳出了小院去。
“子鸢!”阿翎唤了一声,她知道现下是怎么都拦不住子鸢,只好也跟着追了过去。
城东第七间民房!第七间民房!
子鸢翻出醉今宵,翻身跳上留下后院外的马儿,猛勒缰绳,双腿猛地一夹马腹,打马疾然朝着城东驰去。
夕阳如血,日光斑驳地从城东如烟杨柳间泻下,点点撒在地上,是这般的触目惊心。
“希律律——!”
马儿在城东第七间民房前突然被勒停,狂躁地前蹄奋空,发出一声长嘶。
子鸢翻身跳下马来,双手猛地将民房门推开,一步走了进去。
淡淡的血腥味似有若无地弥散在夕阳中,子鸢紧紧蹙起眉头,越是往内走,双腿便觉得越来越沉重。
“姐姐……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口中喃喃念着这句话,子鸢绕过了影壁,径直走向了前堂——两盏雪白的灯笼悬在檐下,正在随风轻荡。
一缕清香的味儿盖过了那抹淡淡的血腥味,那是堂前新上的三柱清香。
远远瞧去,前堂之中,整齐地放着五口棺材,垂下的雪色灵幔随风轻摇,不时地拂过棺盖,似是留恋,更似是不舍这棺中的死人。
“姐姐……”
双眸一瞬涨满了泪水,子鸢猛烈地摇头,第一次觉得双腿是如此沉重,自己是如此胆小,竟不敢上前看一看那五口棺材,究竟是谁人长眠其中?
“你跟我闹着玩,是不是?”子鸢颤然上前走了一步,踏上了堂前小阶,只觉得一颗心瞬间又冷又痛。
“子鸢……”终于追到门外的阿翎气喘吁吁地踏入民居,急忙关好屋门,快步绕过影壁,跑向了后堂。
两颗热泪无声滴落,子鸢踏入前堂的瞬间,只觉得双腿一软,一个踉跄跪倒在了地上,可来自双膝的剧痛哪里能掩过来自心底的痛?
“姐姐,我认输了,好不好,不要闹着玩了,好不好?”
子鸢哀声说着,阿翎已伸出了手去,将子鸢给扶了起来。
“姐姐!”子鸢回过头去,突然抓住了阿翎的手,猛地一带,便紧紧抱住了阿翎,“你回来了!回来了!”
阿翎轻轻地推了推子鸢,哑声道:“臭丫头……这里没有折雪……”
“姐……”子鸢回过了神来,方才知道抱错了人,她连忙松开了阿翎,快步来回在前堂看了一圈,虽然当真没有看见苏折雪,可还有一人也是她万万不想看见的!
“妈妈?”
子鸢哽咽地唤了一声,惊睁着泪眸,怔怔地看着棺材中躺着的老鸨——面无血色,虽然换了一身雪色寿衣,整理好了容姿,可胸口却好似塌下了一块。
蓦地,耳朵一阵火烧。
“臭丫头!”
依稀还能听见老鸨这句嗔骂,还记得她拧子鸢耳朵的快准狠,可为何才过了短短三日,这个总是拧她骂她的老鸨却再也睁不开眼。
子鸢颤然伸出手去,手指轻轻地给老鸨理了理发丝,来自她额肤的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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