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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合院分了-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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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一、盼官房的人急坏了(19)
慈禧听了后摇摇头:“除了第一件事,都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水战’一事我看可行,你安排一下,立即关闸破堤,断海河上游的水。”荣禄回奏:“直隶已无兵可调,两江、两广、湖广、云贵、四川、山东均已参加东南互保,拒不执行宣战上谕,实行保境安民,勤王之师是无望了。”
慈禧把御案一拍:“你给我下道上谕,他们要是敢,”敢字下面是什么,老佛爷没有说出来,变成了“水战一事还需赶快办理”。
荣禄回奏:“儒者最重名实,有其言必有其行。王懿荣上折言四事,他必有实行之策。可立即由御前传旨,命他为京师团练大臣兼辖顺直各州府勤王兵勇,督办所陈四事。”
王懿荣接旨后呆若木鸡,坐在书桌前一动不动。半天过去了,依然是一动也不动。家人慌了,请来了他的挚友铁云。铁先生赶到王宅看到圣旨后,捶胸顿足道:“天理不公,人心至坏。”
王家的人不解其故,铁云先生说:“懿荣兄是个迂夫子、愚夫子,书生论兵本意是进言,所陈四事当轴者用则取,不用则舍,奈何置实在人于必死之地。战时,国子监祭酒本无守城之责,只有洁身自好之义。现在身为京师团练大臣,统辖勤王兵勇,是有职有责之人。但无兵、无械、无饷,不能战,不能守,不能走。所陈四事当轴者不行,让懿荣兄督办,岂不是置他于,”说到此处,铁云先生嘎然而止,连呼“苍天!”
铁云走进了书房,拉住了王懿荣的手相对无语。良久,铁云起身告辞。王懿荣缓缓地站了起来,说:“留步!有一事相托,舍下所存甲骨,望你能带走。我的用心,你自明白。”
铁云首肯,说:“请放心。”
大内的二总管崔玉桂,是到王宅传旨的钦差。从王宅上车回宫时,就留下了“蹲坑的”,任务是盯在门口,看看有什么动静。一连三天,王懿荣闭门不出,“蹲坑的”只好回宫复命。慈禧得知后骂道:“人都说书呆子心眼直,办事实。原指望他能出来挣绷挣绷,没想到是个废物,在家等死。”
崔玉桂赶紧回奏:“老佛爷别生气,奴才已经查清楚了。这个王祭酒是个病秧子,平常就携咳带喘,只知道在家里摆弄乌龟壳和牛骨头片子,叫什么甲骨。这些破骨头片子都是高价收来的,把家里的银子都花光了,穷得掉了底,可是还死撑着不拿衙门中的份钱。”慈禧一愣:“国子监这穷衙门有什么份钱?”
“您不知道,猫有猫道,狗有狗道。捐监生是在吏部交钱办手续,可是监照得由国子监发。领监照时能白领吗?得意思意思。这笔银子年底时由国子监的上上下下公分。按例祭酒先提五千两,余下的按来头分份,就是差役也能分上二百多两。祭酒这五千两,王老头子拒收。他不收,别人就多分点,背后都管他叫冤大头。”
慈禧摇了摇头:“不说这闲事了,看来书呆子也指望不上了。跟我说说,王爷们近来怎样?”
“天太热,王爷们大多奔了西山,名为结庐守孝,实是避暑,也是躲躲这场乱子。听说潭柘寺、戒台寺、西风寺中的房被定了一空,连妙峰山都……”
慈禧咬牙骂道:“这群没良心的,倒会给自个找好地方。”沉默了一会儿,慈禧又问:“大臣们有什么动静?”
崔玉桂凑上一步回奏说:“东南互保之后,家在南边的大臣都乐了,吏部尚书王乾、户部尚书赵坤、礼部侍郎张纲、太常寺卿冯阅……都把家室送还乡里。会馆中的举人也都走了,宣武门外空了大半。走不了的有钱人就把细软都存进了镖局,人也住了进去。前门外的镖局都成了客店,住不下的就被安排在外柜,鞑子营、外馆斜街也都住满了。西河沿的票号挨了炮弹,老西子们都跑了,揣着银票的主可慌了架子。”
慈禧听了忿忿地说:“让他们走,走了就别想回来。四九城的旗人都有什么打算?”
崔玉桂小声回奏:“二十四旗的都统衙门都没人当值了,旗门的人说‘小乱奔城,大乱奔乡’,谁知道要闹什么乱子。三大营的人往城里跑,城里的人又往三大营跑。腿快的就奔了密云的檀营,说:“包都统靠得住,投去了错不了。全乱套了,城里城外尽是义和团。东官房、西官房刚封顶,还没安好门窗,就让团民给占了,盖房的营造厂也都跑了。宫中也是人心惶惶,老人们都说,到时候还得往热河跑。不少人都备下了干粮,怕半道上挨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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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一、盼官房的人急坏了(20)
慈禧骂道:“想得倒周全。”
八旗爷们失了主张
最大的四合院中乱了方寸,小四合院中也失了主张。玉大奶奶催着玉大爷快拿个主意;玉大爷叫玉大奶奶早点安排。合计来合计去,共同琢磨出一条妙计——关起门来不出去,还能招什么事。把粮、煤、油、盐、酱、醋、茶、韭菜花、臭豆腐都存足了,关上大门,三个月不上街。
大计定下来后,玉大奶奶忙着安排一切;玉大爷趁着还没大乱起来,四处打听消息。大小茶馆全热闹了起来,友贤轩中座无虚席。
那五爷来得最早,进门时水还没烧开,就和王掌柜干聊了起来。那五爷说:“昨晚上我听说后门桥的首饰店、当铺都上板了,烟袋斜街的古玩铺也上板了,怕被抢。鼓楼东的大友钱庄关门了,掌柜和伙计都跑了。”
王掌柜接茬说:“谁怕抢我这友贤轩也不怕抢,房是租的,烧水的大灶是砌的,大锅不好搬动,这些破桌子烂板凳拿回家去只能劈了当柴烧,没有这么不开眼的主,打我的主意。”
这时,那五爷的目光落在了王掌柜手中的大铜壶上:“您这把大铜壶有年间了,不是古董也能值几个钱,得收好了。”王掌柜听了后把手中提着的大铜壶往桌上一放,说:“您这话可说着了,这是友贤轩开张的那一天,我大舅爷送给我爷爷的贺礼就是这把壶。算起来也是年逾古稀的老爷子了,说是我们家的传家宝也行。除了它,我们家还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我舍不得用这把壶烧水了,怕挂上水碱不好清理。大锅里把水烧开了后,再倒进去。提着到各桌上沏茶,图个体面。”
那五爷伸手摸了摸大铜壶的把说:“是个玩意儿。肚大、嘴长,冲茶时有个样。”聊着聊着,茶客们前后脚地进门了,王掌柜也就忙活开了。这时,玉大爷走了进来,直奔那五爷的桌子,坐下后小声说:“打定了主意没有?”
那五爷叹了口气说:“我想了好几天,往檀营跑,最稳妥,可咱在那没亲戚,去不成。奔三大营,不是个事,那的人还向城里跑。”
玉大爷也叹了口气:“我们家的老坟在大钟寺,离城太近,要是在西山,还能去躲躲。”
那五爷一听差点哭出声来:“我们家的老坟倒是在西山,叫我那个吃、喝、嫖、赌、抽的三爷爷给卖了。我爹死的时候,正赶上长毛要打进北京来,别说丧葬银了,钱粮全关不出。弄了个“狗碰头”,在德胜门外的乱葬岗子就给埋了,连个坟头都没有。人家借着守孝到坟地躲躲,我想到我爹坟上哭一通都不知道往哪走。”
玉大爷正接不出下茬,就见满七爷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对大家宣布说:“我刚打南池子回来,真邪门,不打了。听说御河桥上还竖起告示牌,‘奉懿旨保护洋人’。火器营的大爷都躲在菖蒲河边上侃大山,说这两天真舒心,连空炮都不用放了。我问他们这放空炮是怎么回事,他们说,光装火药不装铅弹,放着听响玩儿。
“回来路过西安门,眼见围攻西什库的官兵全撤了,就剩下义和团还盯着干。教堂的墙又高又厚。二毛子都手持五子洋枪,义和团只要一露面,有一个就撂一个。打是打不进去了,困也困不下来。教堂里有水井,洋人早就拉进去了大车的粮食,还有什么罐头。后院堆的煤有小山高,隔着墙都能看得见。躲在教堂里的洋鬼子和二毛子,是不愁吃不愁喝。听说昨天官面上的人还给送去了几车青菜和水果。”
曾八爷站了起来问道:“你说清楚点,这几车青菜和水果是送给了义和团,还是送给了二毛子?”
“听说是送进了教堂,全是刚摘的黄瓜、西瓜、西红柿。”大家全愣住了,异口同声地说:“邪门!”这时就听兆四爷长叹了一声:“早知如此,不如乘着乱乎,也躲进西什库教堂,有吃有喝,说不定还能捞上点甜头。”
佟六爷向兆四撇了撇嘴:“现在去也没人拦你,就怕洋神甫说你心不诚,不收你入教,从教堂里把你推了出来,让义和团一刀把你劈了。”兆四爷翻了翻小眼睛,没搭上话来。玉大爷出来给他解了个围,说:“四爷是逗着玩,你还认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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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一、盼官房的人急坏了(21)
兆四听了之后马上接茬说:“我兆四祖上也有世职,袭过轻车都尉,生是大清的人,死是大清的鬼,哪能去入洋教。说个逗你玩的话,也就是给大家找个乐子。”
佟六爷说:“你逗可没人捧。我问你,你祖上世袭轻车都尉,你为什么不袭职?”
“你是哪壶不开单提哪壶,五世之后袭职要考弓马,我爷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办下来个免试,到了我还行吗?免不了试,这北京城中你让我上哪找马练着骑呀?”
“不考弓马,试国文、汉文也行,你干嘛不考文场?”兆四急了,把小眼睛一瞪小嘴一撇说:“文场、武场我全不考,我是不彀之士,大英雄不入彀中。”
佟六还是追着不放,说:“彀字怎么写?”兆四结结巴巴地说:“一箭之地为彀。”
“我问的是怎么写。”佟六又跟了一句。兆四把头一摇:“怎么写,你查康熙字典去。”
正闹得不可开交,那五爷站了起来说:“别瞎掰扯了,兵荒马乱的,说点正事,谁有什么主意,有什么准信,说给大家听听,好都有个主心骨。”那五爷的话,让友贤轩中一下子就静了下来,只听见王掌柜提着铜壶挨桌上水:“水刚开,给您续上点。”
珍妃被扔到井里,慈禧交了实底
友贤轩中静了下来,储秀宫中可闹出了大事。慈禧太后正大发雷廷之怒,令大总管李连英严查十天之内有可能泄露大内机密的人。查出嫌犯后九堂会审,杀无敕。
按清宫定制,宫女入宫后出宫前无外出之例。只有个别受宠的宫女能得到太后、皇后的恩准,在神武门会亲。会亲时有敬事房和护军房的双重监督,严禁说宫中之事。
太监出宫凭腰牌,腰牌是二合一的,敬事房、侍卫处各执半块。太监办理出宫手续时,凭宫殿监引单,分别到敬事房、侍卫处领取半块腰牌,拿回本宫合一加封,经神武门的护军核验后才能出宫。回宫时凭腰牌进神武门,先到宫殿监启封分牌,然后分别到敬事房、侍卫处归牌。这套管理制度可以说是“天规不漏”。
李连英把敬事房、宫殿监、侍卫处、护军房的档子调齐后进行了查实,半个月以来没有任何太监出宫和宫女会亲的记录。也就是说太监、宫女中不会有嫌犯。于是回奏慈禧,说:“老佛爷放心,半个月以来您身边的人没出过宫,也没会过亲。整个大内之中也没有。再傻的人也知道,外面兵荒马乱的,能呆在宫里是福分。”
慈禧的颜色稍解,说:“传内务府,出宫和会亲就先停了。”李连英答应了一声:“嗻!”就退了出来。李连英刚退下,崔玉桂就上来了。凑上前来低声回奏:“回老佛爷,查出来了,是太医姚宝升。半个月以来,他一直在宫中当值。一下值出宫,就直奔菊儿胡同,天天如此。除了他,没有外人进过储秀宫,您说什么只有他能听得见、传得出。”
慈禧听了后愣了半天,然后小声对崔玉桂说:“传步军统领衙门,把姚宝升械送刑部,引单上什么都别写,押在大牢里就行了。”
崔玉桂“嗻!”了一声刚要退下,就听慈禧说:“荣禄也跟我留着心眼,人心真是难测呀。这样一来,我心里真是没底了。让他轰东交民巷,他把炮弹打到了西河沿,把山西票号都给炸平了。有人说他是恨老西子不借军饷,有人说他是讨好洋人,这我就不管了。在我身边安排个眼线,真让人寒心。这个老滑头,也滑得太出格了。
到了这时候,我什么人也都指不上了,人人都跟我留一手。我这个人就有这么个脾气,谁叫我一时不高兴,我叫他一辈子不痛快,我是一手不留,把事做绝了。小冤家亲政后不知深浅,想甩开我单挑,闹什么维新变法。我是那么好甩的吗?我要叫他知道利害,他要维新我偏不维新,他要变法我偏不变法,我要让他知道胳臂拧不过大腿。没想到小冤家找来了袁世凯,要玩邪的。袁世凯倒是个明白人,没糊涂到他这地步。可是糊涂人也不少,净想着愣得罪老的别得罪小的;愣帮小的别帮老的;愣欺老的,别欺小的。康有为、梁启超跑了,我没杀成,抓到了的六个逆贼,我一个不留。到了眼下,和小冤家套过近乎的人我一个都不留。许景澄、袁昶、徐用仪、联元、立山都得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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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一、盼官房的人急坏了(22)
崔玉桂听了后吓了一跳,说:“许景澄是吏部侍郎,袁昶是太常寺卿,徐用仪是兵部尚书,联元是内阁学士,立山是户部尚书,官都不小。您得赶快传军机处,让三法司会审。”
“要是会审还杀得了吗?还没审完,洋人就打了进来。我杀人从来不审,杀肃顺、端华、载垣时,他们以为自己是宗室皇胄,我杀不了他们。我不交宗人府和三法司会审就杀,杀了他们仨,把王公大臣全给镇住了,没人再敢招我不痛快。
“这是一道懿旨,你即刻送步军统领衙门,传谕满桂,把五个逆贼抓来就杀,由你监斩。快去快回,回来还有事要办。”崔玉桂出了神武门飞马直奔帽儿胡同,到了步军统领衙门后直入二堂,宣满桂接旨。满桂接旨后一愣,说:“处斩四品以上京卿,要由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会衔办理,步军统领衙门只负责弹压地方,布置法场,行刑是刑部的事。再说现在拿人,也赶不上午时三刻行刑了。”
崔玉桂把眼一瞪,说:“满大人,老佛爷坐等我回奏,你要是拖延了,不怕掉脑袋的由五个人变成六个人吗?我到菜市口西鹤年堂敬候大驾了。”说罢起身而去。
两个多时辰以后,崔玉桂赶回了储秀宫,回奏慈禧:“奴才在菜市口验明了五个逆贼的正身,立即鸣炮行刑,看着五颗人头落地之后,才回宫复旨。”
慈禧点了点头:“还有件事得你去办,不要惊动宫中别的人,你去传那小妖精,把他带到颐和轩来。”
囚禁珍妃的冷宫系东北三所,正门关着,并贴有内务府的封条,监视她的人均从边门出入。崔玉桂一边走一边嘀咕,按照宫中定制,召见妃子例由两人宣引。太后不让他惊动别人,可是犯了宫规,后果也是不堪设想,总得拉一个人去。想来想去,心生一招。
颐和轩由王德环管,太后召珍妃到颐和轩,王德环当然应与我同去宣引。王德环同行,既没有违背太后懿旨,也没有坏了宫规。主意打定之后,就找到了王德环。王德环见二总管让他同去,二话没说就跟着走了。
到了东北三所,崔玉桂对守门的老太监说:“太后懿旨,宣珍小主到颐和轩。”出了东北三所后,按照宫规,珍妃走在甬路中间,崔玉桂侧行在前头引路,王德环在后面侧行跟随。被打入冷宫后,珍妃的两把头被摘去了两边的络子,也不能再穿莲花底的花盆鞋,完全是戴罪的装束。
进了颐和轩,崔玉桂真是一愣,慈禧已经端坐在那里,可是四周不见侍从的太监和宫女。珍妃道吉祥后,慈禧直截了当地说:“洋兵就要打进城来,带你走不方便,万一受辱也就对不起祖宗。我这话你应当明白了。”珍妃斩钉截铁地说:“太后年事已高,可以避避。皇上是社稷之主,理当坐镇京师,维持大局,尽国君之责,示天下以义。我深受皇恩,绝不会给祖宗丢脸,也不会对不起皇上。”
慈禧被噎得说不出话了,一下子愣住了。颐和轩中静得怕人,崔玉桂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突然,慈禧冷笑了几声,环视了一下四周,目光又生又冷,带有一股说囊跗!傲嫜览菀裁挥昧耍庖煤托褪菉叺木⊥罚瑠吀宜溃 薄
“接照大清的国法、祖宗的家法,我都没有罪,更没有死罪。”珍妃平静地回答。
慈禧想再冷笑几声,可是笑不出来,猛地把桌子一拍,骂道:“我知道妳不想死,才二十几岁,只要熬死我,妳就是正宫皇后。可是妳没有这一天了,今天是死定了。”
说着慈禧站了起来,指着院子中的水井说:“妳给我跳下去,妳死了,我下懿旨宣翰林院给妳立传,让妳的老师文廷式写,说妳是唯恐出宫途中受辱,有负皇恩,以死全节。还追封妳为皇贵妃,中宫正位,你在阴曹地府里也享不着。我这么安排,也就算对得起妳了。跳!妳给我跳!”珍妃的脸上泛出了一丝笑,这一丝笑,让慈禧在酷暑中出了一身冷汗。笑后珍妃平静地说:“按大清国法,只有宗人府能定我的死罪,那也得由皇上颁诏,先废了我的封号,然后交宗人府议处。由奕字辈的王爷会审,定什么罪由惇亲王说了算,他是我五叔,是大宗令,是皇家的族长,对祖宗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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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一、盼官房的人急坏了(23)
“按家法,只有皇上能赐我死。赐死前要先开堂子、祭杆子,上告列祖列宗。至于死法,绝无跳井之理,跳井是污宫之行,触犯孝庄老祖宗定下的禁规,罪在不赦,谁让我跳井我也不会跳。”
慈禧气得浑身哆嗦,突然大吼:“妳这小妖精反了!”尖厉之声,像是受伤的母狼发出的绝望哀嚎。
“坏了国法、家法、禁规的人才是妖精,才反了。我不是妖精,也没反。”
珍妃说这几句话时,直面着慈禧,目光冷峻,口气断然。说罢起身吩咐崔玉桂:“头前引路,我去养心殿见皇上。”
崔玉桂愣住了,慈禧向前抢了两步,指着珍妃对崔玉桂吼道:“快!把她给我扔到井里去。”崔玉桂撸起袖子,刚要动手,但目光和珍妃的目光相遇之后,两手又垂了下来。
珍妃严厉地训斥道:“你反了,按宫规,你碰我一下,该当何罪?!”崔玉桂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回过头去看着慈禧。
慈禧猛地把桌子一拍:“开弓没有回头箭,动手呀!”说着指指珍妃,又指指崔玉桂和王德环:“她死了,你俩才能活。”这句话让崔玉桂、王德环彻底明白了,一起扑上前去,扛起珍妃冲出了颐和轩。
珍妃高呼:“皇上!来世我再报恩。”紧接着就听咕咚一声。这时慈禧走出了颐和轩,对崔玉桂、王德环说:“发什么愣,把镇井礅摆正了。”
慈禧独自向储秀宫走去,崔玉桂远远地跟在后面。
日落西山,余晖斜照着禁城中的红墙黄瓦,发出了刺眼的光,映出道道的血红。宫中静极了,仿佛谁要是咳嗽一声,空气就会爆炸,一根簪子掉到了地上,也会造成地震。
掌灯了,明烛高照,华光流溢。储秀宫中依然没有一丝人声。烛光之下,慈禧正对崔玉桂“交个实底”:
“不废了小冤家,我死无葬身之地,要立溥为大阿哥,也难呀!公使们拒绝入宫朝贺,王爷们也迟迟不上贺表,有的和我是面和心不和,有的和我对着干。五爷是个酒鬼,穷横穷横的;六爷是个老滑头,人管他叫鬼子六,我看他比鬼还难拿;七爷人老实,可是太?;八爷、九爷都担不起事来,全听五爷的。这还不说,谁都不跟我一个心眼。
“汉大臣的翅膀都硬了,李鸿章有淮军,刘坤一有湘军,张之洞也练了自强军。想废立也得探探他们的虚实。刘坤一这个湘蛮子的胆子也忒大了,致电军机处说‘君臣之份已定’,明目张胆地向着那个小冤家。
“义和团是乱民,我能不知道吗。本想让这群乱民来对付洋鬼子,没想到真的乱了起来。看来洋人是要打进来了,聂士诚的淮军听李鸿章的,马福祥的甘军是一群野马,荣禄的武卫军也不能指望了。
“最可恨的是李鸿章,甲午之后小冤家要杀他以谢国人。我保全了他,他说得好呀,要掏腰包帮我修园子。他带人到圆明园去过一趟,看园子的总管太监殷福恼了,到我跟前告他私闯禁园。我说李鸿章下次再去,你招待招待他。没想到李鸿章诓我,说工程浩大,款银要经外国银行中转,让我放他当两广总督,一来可筹款,二来可到海外缉拿康有为、梁启超归案。我都允了他,可是他一去无音信,再也不提修园子的事了。
“两广是天高地远,他重掌兵权,又有洋人为后援,以为我也奈何不了他。敢诓我的人我饶不了他,义和团进京后,乱子大了。我借机召他进京,本想把他也送到菜市口,出口恶气,没想到他命不该绝,到了上海后就装病不北上,看来我是杀不了他了。杀不了就再用一回,让他去和洋人议和。他是签约的老手了,签完约再杀他也不晚。《马关条约》订了之后全国上上下下都闹着要杀他。这回呀,要杀他的人可是更多了,我杀他也就是顺乎民意。
“让他签约我放心,他和翁同龢是死对头。长毛陷常州时翁家困在城里,李鸿章收复常州之后放抢三天,乱兵把翁家也给抢了。这个淮蛮子有主意,一不做,二不休,上疏弹劾翁家附逆。这着棋真狠,不置翁同龢于死地,也能封住他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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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一、盼官房的人急坏了(24)
“小冤家孝敬老师,亲政后总找李鸿章的茬,想给老师出气。让李鸿章来议和,我放心,他是不会向着小冤家。他心里跟明镜似的,我要是归了政,准没他的好果子吃。”
崔玉桂听到这心里一亮,觉得有了底,胆子也大了。于是进言说:“能和洋人议和,这场乱子也就结了。传军机处发个电谕,让李鸿章快点来。到京后干净利落,签约了事。”
慈禧听了后叹了口气:“现在议和也难呀。这回洋人动真格的了,不打进北京不会罢手,要想议和得真出点血。我已电谕李鸿章,量中华之物力,结友邦之欢心。‘吾家天下,宁赠友邦,勿与奴家’,给了洋人,洋人还能念我点好,要让暴民得了去,我是死无葬身之地。我不会像崇祯那么傻,趁现在还得及,赶快走。”
崔玉桂凑上半步说:“老佛爷要想走,依奴才所见还是幸热河,得赶紧下诏做准备。”
“要是下诏,还走得了吗?谁知道这些带兵的都怀的是什么心。就怕护驾的变成劫驾的,把我送给洋人去请功。”听了这话崔玉桂有点慌了,说:“都这时候了,奴才就斗胆说一句,老佛爷就招檀营的兵吧,包正纲这个人最恨洋人,是您一手提拔他当了密云副都统,靠得住。”
慈禧摇了摇头说:“包正纲这个人是醇王府侍卫,拿肃顺时立了奇功,当上了御前三品侍卫。我原想提拔他当护军统领,后来听二妞说,他对老七忠心不二,小冤家吃过他媳妇的奶。听二妞这么一说,我吸了口凉气,亏了还没有下诏,要是包正纲当了护军统领,不是给小冤家壮胆助威了吗。赶紧打发他回檀营去当副都统,来个明升暗降给小冤家撤伙。这时诏他进京勤王,就难说了。说不定他带兵进京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叫我归政。”
崔玉桂愣了一会儿,说:“依奴才看,包正纲好歹侍候过七爷的大福晋,也就是老佛爷半个娘家人,怎么也不会……”
慈禧挥手打断了崔玉桂的话:“甭提了,我是把二妞给得罪苦了。当年看戏的时候,她叫我下不了台,说:‘国丧期间不忍闻锣鼓之声。’我一气之下给老七指婚,赐了一个侧福晋,让二妞也尝尝什么叫专宠,什么叫争宠。二妞死后,我追回了赏赐之物。老七死后,坟上长出棵白果树,我叫内务府派人给砍了,小冤家知道后大哭了一场。我和醇王府的过结结大了,招谁也不能招包正纲。”
“那就招大同的兵,要不把热河的兵招来?反正得近点,远了就指不上了。”慈禧又摇了摇头:“落在谁的手里也不是好受的,想当肃顺的人多着呢。热河不能去,那里的兵也不能招,我一听热河就害怕,忌讳这两个字,怕再蹦出个肃顺来。”
“那老佛爷打算幸哪儿呀!”“先脱身再说,走一站是一站,直隶是乱了,两广、两江、湖广、四川都搞什么东南互保,拒不执行宣战的上谕,山东也参加了。督抚们已经和洋人搭上了,去投他们是自寻死路,非把我送给洋人不可。叫我归政是轻的,弄不好就成了祸首。
“什么东南互保呀,说白了就是自己觉得翅膀硬了,要和我闹分家。这些人主意大了,不敢作乱,就趁着乱劲说自保。都说皇家是天下第一家,这个家可难当呀,家大业大,谁都想分点。洋人、长毛、捻子是明抢;载恒、端华、肃顺是暗夺;康有为、梁启超是架着小冤家闹单过;督抚们看我这时点低就闹自保。”
慈禧的话让崔玉桂的心里又没底了,硬着头皮低声说:“出宫后总得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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