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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时代-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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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行程甚是顺利,日头还高高挂在树梢上,便进了荆门城中。船夫将船下了锚,不与兰芽等同行,自寻了个小酒馆喝酒。
兰芽三个去寻客店。身上银钱不多,便拣了处不甚起眼的所在。谁知一进门便看见甄金大刀金马坐在那里,淋淋漓漓吃着一碗羊肉面。
他抬头看见兰芽一行,也是一愣,随即便高兴起来,大声道:“有缘千里来相会,人生无处不相逢!来来来,我请客,三位请过来一坐!”
兰芽今日听了船夫说话,已自留心,生恐给人瞧破身份,更哪里肯与这人纠缠。
九歌不等兰芽吩咐,已叫来小二,昂着头吩咐:“我家公子爱清静,在楼上给我们安排个雅座儿!”
小二点头哈腰去了。
到了楼上坐下,冬雪悄声向九歌道:“昨日灯光昏暗,没看清这人相貌。今日看来,他捱的打都好了,脸也不青了,嘴也不肿了,倒挺好看!”
九歌闻言笑得拍桌子:“这话不错,我瞧他,倒比你还娇嫩些……瞧那小脸儿白的,定是昨夜睡迷了,不留心掉了面缸里头……”
她向楼下瞟了一眼,撇起嘴角鄙夷道:“没点男子气概。你没见过我家姑爷,那才是真正的美男子呢。”
兰芽道:“噤声!胡说八道些什么!”
说话间饭菜都送了上来:一条鱼,两样素菜。三人不再说话,各自举箸。
一条鱼还没翻个儿,楼梯咚咚咚响起,是甄金用手背抹着嘴,大大方方走了上来。
没人搭理他,他却自来熟得紧,笑嘻嘻走过来,一撩袍子坐了兰芽对面,抢在九歌发作前说道:“你们可是要去临安?”
九歌道:“不干你事,你这人真讨厌,老跟着我们做什么?”
甄金叫屈道:“哪里是我跟着你们,今日分明是你们跟着我——哎哎哎,你别生气,我是好意。你们此去临安,路远迢迢,我既受了三位偌大一个恩惠,又如此有缘,说不得,我受一受累,送你们去!路上有个什么,也好周全一二!”
兰芽一听这话,不由自主就伸手去遮掩耳垂。九歌却不客气,送他一个白眼:“你周全我们?说反了罢?”
甄金脾气好极,并不生气,仍旧笑嘻嘻地:“好好好,便是你们周全我,可好?”
兰芽皱起了眉头。
她原对这呆书生怀了几分好感,但这两日来,见他愈来愈不成话,说话做事都渐渐轻浮起来。不由已有些后悔那日在桑树林多此一举。瞧他口气,分明已看出自己是女子,却绝口不提。三番五次过来啰嗦,显见不是什么好人!
想到这里,兰芽将茶杯轻轻在桌上一磕,沉下脸说道:“甄公子,你若无事,这便请罢!我们赶了一天的路,想早些吃了饭休息,真是对不住了。”
甄金掉过头来,将兰芽上下打量一番,忽然牙疼一般长吸了口气,严肃说道:“兄台,我看你面相,近日不宜出行啊——咦,不过你双眉有采,主遇贵人!”
他用力一拍桌子,把鱼汤晃洒了一桌:“兄台的贵人就是我嘛。这一路有在下同行,我包你逢凶化吉、遇难成祥,想找什么人,就找到什么人;想见什么人,就见到什么人!不只见到,还包你一个去,两个归,夫妻双双把家还!”
他摇头晃脑还要说时,兰芽已然作色而起。
九歌平素最胆小怕事,只一张嘴皮子不肯饶人,此刻见甄金无礼,想起船夫说的“连你也打不过”,不禁胆壮起来,端起那盆鱼来——因离得近,也不必取什么准头,手腕一抖,一盆鱼汤半点也未糟践,尽数泼在了甄金脸上。
鱼汤尚未凉透,这一下只烫得他直直跳起,口中乱叫道:“不用送就不送,怎地烫我?”
他闭着眼睛,双手胡乱在脸上擦抹,口中一叠声道:“完了完了完了,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我出门明明已看了黄历的,这月最宜东行!该死,卖黄历那人诓了我去,分明是本假的!小爷颜如宋玉,貌比潘安,这这这……当真是‘彩云易散琉璃碎’……”
此时小二见楼上吵嚷起来,早已赶来圆场,转着圈不住作揖,两头解劝。
兰芽此时已深悔当日多事,站起身来,正色向甄金道:“咱们萍水相逢,素无瓜葛,请你休要再来纠缠。九歌,冬雪,咱们回房!”
小二见走了这头,忙着替甄金擦拭衣裳,又许他酒钱打折。甄金仍自唠哩唠叨,却已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回到房间,兰芽严厉告诫九歌:“不许再与那人说话,他说什么、做什么,只当看不见,听不见!咱们出门在外,须事事小心。那日原是我多事,此后路上不管遇到何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九歌吐了吐舌头,点头称是。
兰芽一肚子没好气,愈想愈觉憋屈得慌。
好容易洗了脸躺在床上,听着九歌跟冬雪有一搭没一搭小声说话,迷迷糊糊算是睡了过去。不知何时忽然外头又沸反盈天闹了起来。
兰芽一翻身坐起,忙叫人道:“九歌,冬雪!”
冬雪极机警,嘘了一声道:“你听!”兰芽侧耳听时,似乎有人在喊:“莫走了甄金!”
“好像是找那个甄金的麻烦!”冬雪道。
兰芽不禁心头一喜:“抓了起来最好!”一句话未完,“砰”地一声,大门给人踢了开来。
三人都是一声惊叫,微弱的灯光中好几个人影当门而立,兰芽只觉这情景同抄家那夜一般无二,惊疑之中,一眼瞧见门口一人相貌,登时唬得呆了——那人正是当日带人闯进郑府的李立!
外明内暗,李立却并未看见兰芽。他挥手叫人:“将这里所有人都先绑到楼下!”
三人给拖拽到院中,只见院里灯火通明,刀剑碰撞之声不绝传来。
三人抬眼一看,又是一惊——一名白衣人手执长剑,给一群人围在中间。他以寡敌众,却意态闲暇,抬手踢腿潇洒至极,嘴角似乎还带着三分讥诮——这白衣人不是别个,竟就是船夫口中“连九歌也打不过”的甄金!
兰芽脑中一片混乱,再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24第二十四章
甄金转眼间已打倒数人,但敌人愈来愈多,时辰长了,他也渐渐不支。再斗几个回合,转身时踏上一块碎砖,口中“啊哟”一声,身子前倾,未及站稳,便给五六人指中了要害。
甄金左右瞧瞧,“咣啷”将剑往地上一扔,拍拍手上尘土笑道:“输了!”
立刻有人蜂拥而上将他仔仔细细、从头到脚绑得结结实实。这些人似乎对他十分看重,五个人剑不离手围在他周围。
一个为首的蒙古人走到甄金面前,转着圈看了又看,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用极生硬的汉话吩咐李立:“主犯拿到,其余都放了!”
兰芽与九歌心中狂跳,一声不敢出。有人上来替她们解开绳索。兰芽只背对着李立,生恐给他认出。
可惜天不从人愿,李立在院中央站了一回便向这边踱来。来来回回踱了几趟,无意中一扭头,立时认出了兰芽!
他揉了揉眼睛,惊喜笑道:“啊,是六夫人!我与你当真有缘,哪里都能碰上。”
甄金在人群中挣扎着还道:“瞎说,我与这位姑娘才真正是有缘!”
李立收剑入鞘,说道:“这倒好,省了我再费一遍事。”兰芽厉声道:“是你们燕王下令放了我们!你……你敢不尊王命么?”李立哈哈大笑:“燕王?只怕燕王他老人家,如今又改了主意呢!”
此时院中人除店主与店小二外,早已逃得远了。李立命人将甄金与兰芽押入一辆车内,回转襄阳。
车声隆隆,九歌与冬雪在后的哭喊声愈来愈小。兰芽与甄金相对而坐,各自动弹不得。
兰芽盯着甄金看了半晌,不知怎地脑中忽然一亮,试探着说道:“原来你就是燕王?”
甄金双眉一挑,叹了口气,低声自语:“白长了个聪明样子,到现在才瞧出来!”
兰芽瞠目结舌:“这……周察……他……”
甄金会意,说道:“岂不闻‘扯了龙袍也是死,打杀太子也是死’。啊哟,可惜我还不是太子,啧啧,这回枉担了虚名!”
车子忽然一歪,真金“咚”地撞在厢板上,他挣起来,依旧摇头晃脑。
兰芽想起那日他在桑树林中乔装作势,登时怒极:“你……你装憨!”甄金莫名抬头,将两只眼睛睁得圆溜溜道:“这可冤杀我也。我没装憨,我本来就憨!”
兰芽咬牙骂道:“藏头露尾的鼠辈!”甄金更是委屈:“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何时藏头露尾了?”
“你说你叫甄金!”
“我本来就叫真金。真金白银的真,真金白银的金!”
兰芽道:“你当真是燕王?”
真金郑重点头:“燕赵大地的燕,王者风范的王。地地道道,如假包换!”
兰芽原也只是猜测,如今他一口承认,她倒怀疑起来:“你是忽必烈的儿子?”
真金道:“是啊,忽必烈的嫡子,我母亲就是察必皇后。姑娘还有什么要问的?”
兰芽与此人结识不过数日,拢共见过三面。起初当他是个腐儒酸丁,后来又认做油头光棍,只觉无论如何也与一国皇子扯不上干系。可如今局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燕王命周察放了自己,将周察关押;周察索性造反,拿住了燕王。如今燕王尚且奈何不了周察,自己又怎能妄想当真侥幸!
到头这一身,难逃那一日,罢了!罢了!
她神色凄苦,真金看在眼里,嘻嘻一笑,说道:“害怕了?怕我,还是怕周察?”
见兰芽不肯开口,他便自问自答:
“嗯,你必是想,我自身尚且难保,又有什么可怕了?哎,我与你不同,我可是大富大贵、长命百岁的面相。我这名字,你知道有什么涵义么?那是‘真金不怕火炼’的意思。这名字是一个大大有名的和尚取的,能保我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他一句一句正说得热闹,马车却在这当儿停下。兰芽听见水声,已知他们要弃车登船。
到了船上,兰芽给关在舱内无人理会,真金却绑在甲板上,有数人看守。
兰芽听见他在外头小声求看守之人:“把我也关在里头,可好!”说了几遍,无人应声。
他讪讪地嘟囔了句什么,忽又提高了嗓音道:“姑娘,我说话你听得见么?老话儿说的好:受人滴水之恩,该当涌泉相报,你那日救我一命,我定然还你一命——嘿,也说不定是两命。哎,你记着,我送你去临安,教你如愿以偿,记住了啊……”
说到这里语声忽止,跟着便听见“呜呜呜”的声音,想是有人嫌聒噪,堵住了他的嘴巴。
便在这时,忽听外头唿哨声响成一片,舟中顿时骚动起来,有人喊道:“来了!”
话音未落,兰芽便觉船尾猛地翘起老高,似乎有数人跳在上头。船头汩汩有声,想已进了水。
小船剧烈晃动之时,舱外打斗声又起。
兰芽料想这必是这真金的部下赶来救他。果然,不一刻,便见真金大步走进舱来。
他原本弯腰想替兰芽松绑,中途却变了卦,一笑说道:“绑着好,解开了必要逃跑。”说完这句话,又一跃出舱。
外头叮叮当当金属撞击之声不绝,一时倒无人顾得上兰芽。
兰芽将绑住的双手举到口边,咬住绳头,一点点解那绳索。想是捆绑那人看她一个女子,并未认真对待,因此兰芽略微用了用劲,便解开了。
她大喜过望,连忙站起身来,隐藏到舱门后窥视外头。这一看,更是喜悦:原来小船不知何时已漂到岸边!不远处黑沉沉的,是一座大山。
周察的人原点着了数根火把,此刻想是打斗中熄灭,只剩了寥寥几根,又都在远处。
天上浮云遮月,地上四下皆黑。正是天赐良机,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兰芽左右看看,轻轻跳下小船。矮下身子,三步两步就逃出了众人视线所及。她不敢怠慢,只向着大山疾走。走出几十丈,给深草内不知什么绊了一跤,刚爬起来,又跌入一个树坑内,可怜三寸金莲,疼得钻心一般。
好容易走到山脚下,天幸后头并未有人追来。她略一迟疑,便向山上爬去。
一路林深草密,也不知摔了多少跟头,待四周静寂,半点人声也听不见时,她一口气松下来,便一步儿也走不动了。
她站定了略略喘息,摸索着找了处林木挨挤处坐下休息。留神打量周遭情形。
此时云散月明,但见眼前藤攀葛绕、怪石嶙峋,乌沉沉的松林隐在暗处,不知藏了多少魑魅魍魉、野兽毒虫。兰芽呆呆地坐了半响,眼泪一串串流到下巴,又一颗颗落在石上。
不知哭了多长时间,天色黑透,兰芽忽然看见来路上隐隐约约似有火光,她一个激灵——火把!
周察、真金,无论哪方得胜,必要来寻!
她仓皇站起身来,望望身后,又望望身前。
向后,势必贞洁不保;向前,只怕死无全尸!她只犹豫了半刻,便拖着身子,决然向山上而去。
“爹,娘,当真你们在天有灵,便护佑我这一遭儿!”
追兵在后,她重又打起精神,也忘了豺狼虎豹,借着几点星光,只顾向黑暗处挣去。
走了大约一顿饭时,山势渐陡,她停下来抹了抹汗水,将荆棘尖石刮破的衣衫略为整理,理毕抬头一看,立刻惊得呆了。
两行火把,悄无声息间已绕到了前面,不过数十丈之远!
她一路只知提心吊胆频频回头张望,只道越向前越是安全,哪里想得到眼前竟是这样的情形!
此时已不及细想,身左依稀是处悬崖,崖壁草随风动,月光下起伏不已,兰芽咬了咬牙,一步步走过去,打定了主意:
追兵不到此处便罢,若寻到这里,我便两手抓住青草,将身子悬在崖壁。这么一来,大约找是找不到,要么躲过这一劫,要么摔下去粉身碎骨便了。
她右手按在胸口,蹲下身子,眼睛只盯着山上山下两处火光。
追兵是遍山搜索,撒开了网子,收拢来却是极慢。这一个时辰之内,兰芽心中油煎火烧,几次都恨不能跳下悬崖,一了百了。
月移树影,眼睁睁看着火光愈来愈近,再难怀侥幸,兰芽深吸一口气,双手各死死攥住一大把青草,从崖壁上慢慢向下缒去。
天可怜见,那不知名的青草根深茎韧,竟毫不松动,挪了一个半身长,脚底更踩到一处横出的大石,虽只容得下两只脚,但已是想也不敢想的运气了。
兰芽一动不敢动,耳听着人声嘈杂,慢慢逼近了头顶,她屏住呼吸,几乎连眼珠都不敢转动。
几个兵丁在崖上走了几个来回,渐渐向远处去了,兰芽一口气未松到一半,上头忽然伸下一根竹竿,正从她眼前掠过,兰芽魂飞魄散,只差一点便要喊出声来。
竹竿拨了几拨,稍停一停,不知怎地忽然长了数寸,又拨到兰芽面前。今番来势极准,兰芽避无可避,迷迷惘惘间将手一松,身子立时向崖下翻去。
25第二十五章
她闭目待死,不想身侧忽然伸出一只手来,将她拦腰接住,另一只手迅雷不及掩耳,已罩在她的嘴巴上,将一声惊呼堵了回去。
兰芽惊吓之至,一颗心几乎跳了出来,回了半日神,这才发觉就在适才自己躲藏之处,近在咫尺便是一个凹进崖壁内的小洞,刚可容一人藏身!
此刻月到中天,悬崖上头给长草遮住了看不见,兰芽却看清了此人乃是真金!
她死里逃生,一时竟忘了眼前这人亦非善类,一门心思只盼着休要给上头的人发觉。
山上夜深风大,方才弄出的动静上头并未听见。竹竿再拨几拨,有人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跟着语声便愈来愈远。
兰芽压低了声音小心道:“他们似乎走了。”
真金摇头道:“找不到人,许还会回来。”声音也压得极低,却仍是笑嘻嘻地。
兰芽立刻又吓得不敢动,重新绷紧了身体。洞本极小,她略微动作,便周旋无地。真金道:“你若不想跌下去摔断了腿,就别乱动!”
兰芽此时只一足踏到了实处,半个身子仍然悬在空际。时辰一久,只得紧紧抓牢真金的衣带。
过了也不知多久,总算看见两队火光在山下汇成一队,曲折向西去了。此时两人才真正松了一口气,都觉浑身上下,似乎连内脏都僵了。
真金问道:“你上得去么!”兰芽点头。真金看看上头,又看看兰芽,改了主意:“我先上去,再来拉你。”
他竭力缩小身子,让出身后空隙,将兰芽换到里头,才要攀登,又忽然转头道:“你莫怕,上去你要逃走,我也只好由得你。”说完将左臂送到兰芽面前,兰芽这才看见他肩上黑黝黝地,鼻端嗅到一股血腥气——他原来受了伤。
兰芽还未答话,他忽又恶狠狠道:“你若稍有犹豫,摔死还好,摔不死,到处流血,引来饿狼,一口一口撕成……”
兰芽道:“我……我不会摔下去,你快上去罢!”
真金抓住一把青草,轻轻巧巧便攀上崖去。
兰芽方站直身子,便见一只剑鞘伸到眼前——“拉紧了!”
兰芽一手握了剑鞘,一手抓住青草,攀了上去。真金将宝剑插入剑鞘,拉了她手,引她一步步走到崖旁稳妥处,这才放手。将宝剑放在一边,自坐了石上检视伤处,从长袍上撕下一块布来,重新裹伤。兰芽看他动作,只是发愣,再想不到这人竟有手脚如此利落的时候。
兰芽见他伤势似乎不轻,便问道:“你那些随从呢?”
真金脸色一变,却不答话。兰芽不再与他多说,一步步向山上走去。
真金头也不抬:“你愿逃便逃,此刻方圆百里,怕已给围得严严实实。周察犯下这般大罪,岂肯容我活在世上?”
兰芽脚下不停。
“慢着!”真金忽然大声叫道。
兰芽不由回头看去,真金向她身旁一努嘴:“你看那是什么?”
折腾了半宿,此刻东方已泛出鱼肚白,兰芽低头一瞧,只吓得尖叫一声,逃回了真金身边。
地上赫然横着一条黑黄相间的长虫!
兰芽还要往山下逃,真金用手一指:“下头也有!”
兰芽立刻收步回头,身子抖得站不住,几乎就要哭了出来。真金慢慢站起,满面微笑走到长虫旁边,一弯腰就将那物事拾了起来!
兰芽简直要昏厥过去,就见真金将长虫抖了抖,扬眉说道:“蛇蜕,没见过么?”
兰芽只惦着后身后的东西,死命咬着嘴唇,慢慢回身去看:后头却哪有长虫?身后是几块白白的石头,上面干净得很。
真金将蛇蜕向草丛中一扔,一脸惋惜:“可惜了,这东西是一味药材呢。能祛风、定惊、解毒、退翳,治小儿惊风最是对症。嗯,这一条这么新鲜的,大人惊风大约也是治的。”
他看了兰芽一眼:“你不惊风,也要抽风!还是跟着我罢!免得再遇上什么,大喊大叫,引了人来搜山,倒连累于我。我虽欠你一命,也总不能糊里糊涂地就赔还给你。”
兰芽一时说不出话来,真金看看山下,又道:“若能逃出去,到了有人家的所在,你再逃也不晚哪。”
兰芽委实无奈,明知他到时绝不肯眼睁睁看自己逃走,但眼下寸步难行,也只索走一步瞧一步了。况他说的也有道理,晚几日再逃,他也未见得就养好了伤。
主意打定,兰芽道:“我不逃,你……你要往哪里去?”
真金道:“翻过这座山便是天门,周察只好望山兴叹。”
兰芽道:“那便走罢!”
真金奇道:“奔波了一夜,你倒不饿?不渴?”
兰芽给他一提,立刻觉得腹内空空如也,喉咙更是干得生疼。
真金从怀中取出一只水囊,摇了摇,涓滴皆无。
“在这里等着,我去找水。”真金站起来,四下望了望,又闭目听了听。此刻四下寂静无声,他听了半天,摇头道:“听不见水声。”
兰芽一阵失望,真金道:“也只好边走边找了。”说完管自上山,兰芽微一迟疑,跟在后头。
走了几步,真金忽然回头,上下打量兰芽:“遍山皆绿,你这身白衣如此显眼,山下或能瞧见。”
兰芽连忙弓腰缩背,真金从一棵小树上折断数根绿生生的长枝条,走过来不由分说,全披在兰芽身上。兰芽狼狈万分,却也识得轻重,自家又弯腰扯了几把青草顶在头上。
这一走便是半个多时辰,已到了半山腰。太阳此时已升起老高,兰芽饥渴难熬,疲惫不堪,只得拼命忍着。
想是始终不见水源,真金也渐渐焦躁,边走边挑了些嫩草嫩叶放入口中咀嚼。兰芽试探着学他的样子,可惜只口中略略濡湿,并无多余的水分可供下咽。
又勉强走了半刻,一群斑鸠呼拉拉从二人头顶飞过,落在前面一块镜面也似的白色大石后头。
真金精神一震,迅速向石后走去。兰芽不解其意,慢慢跟在后头。
绕过大石,见斑鸠已被真金惊飞,他立在一棵大树下,脸带笑容,脚下是一条长满芦苇的岩缝。
兰芽心中一喜,忙走过去看时,岩缝里果然蓄有清水!
她蹲下身子仔细察看:岩缝弯弯曲曲,又甚是狭窄,伸手进去,只能浸湿手指,却万万舀不上水来。
清水就在面前,偏偏“猫咬刺猬,无从下口”,兰芽傻乎乎含着手指,只是发怔。
真金拍拍她的肩,递给她一节芦管。
兰芽暗骂自己蠢到了家,接过芦管,不管不顾地趴在地上,如虹吸水,如饮甘霖,几乎将那点儿清水一饮而尽。水中泥土的味道甚重,她却半点儿也没尝出来。
正喝得酣畅,忽听背后“扑通”一声,回头一看,真金倒在了地上!
兰芽吓了一跳,一时间呆立不动,竟分辨不出心中究是盼他活,还是盼他死。
她哪知真金流血甚多,早已缺水缺得厉害,兼之日晒头晕,只是一股狠劲撑着,此刻略一松心,便站立不住。
兰芽走过去,手里兀自攥着那根芦管。见他仰面朝天,面如白纸,嘴唇干裂爆皮,肩上又渗出血来,不觉心生歉意,说道:“我扶你起来,先……先喝点水罢。”
真金摆摆手,喘息了片刻,以手撑地,挪到了水边。兰芽忙将芦管递了给他。
他却不似兰芽般贪婪,只小口小口地慢慢喝,喝了许多时候,方才抛下芦管,坐起身来,声音有些沙哑:
“再走下去,我撑不住,你也撑不住,看来只好休息一时,再做打算。”
兰芽指着他肩膀道:“你又流血了。”
真金却似浑不在意,出了一会儿神,这才说道:“你若肯相助,这伤便不要紧。”
兰芽问道:“怎样相助?”
真金道:“这里树林茂密,有一样东西能治我的伤。我现下走动费力,请你帮我到大树底下找一找,有没有一种蘑菇,深褐色,圆圆的……”他两手一团:“长得很像马粪。”
兰芽道:“好,我这就去找。”
四下皆是密林,她随意挑了个方向低头寻去。真金叮嘱道:“千万别走丢了。”
兰芽只在哥哥的马厩里见过马粪,边走边嘀咕:怎会有像马粪的蘑菇。不想没走多远,便在一根树桩后头看见了一株大大的圆蘑菇,果真与马粪一模一样。她惊喜交加,小心翼翼地摘下,捧在掌心,掉头回去。
真金躺在地上闭目养神,见得她回来得如此之快,不禁意外。兰芽托着蘑菇问道:“是这个吗?怎么治啊?”
真金接过蘑菇,用手指轻轻一触,蘑菇立刻破开,从破口处飞出灰一般的绒絮。真金解开绷带,将绒絮厚厚地敷在伤口上。
兰芽见他乏力,伸手从早已破得不成样子的外裙上撕下一幅布条,递给他裹伤。
26第二十六章
真金极熟练地用单手将伤处缚好。兰芽怀疑道:“真的管用?”
真金道:“管用,又止血,又止疼。”
他打量兰芽的裙子:“还能再撕些下来么?”
兰芽只道不够用,当下又撕了几条给他。他摇摇头:“再细些。”
兰芽又将一条破成两条。真金拿在手里,却并不包裹伤口,只见他将细细的布条绕在指上,三下两下,圈成几个奇怪的圈子,然后将圈子用草棍支起在流水的岩缝旁。
兰芽不解其意,真金也不解释,试着站起身来,向兰芽适才找寻蘑菇的林子走去。片刻间寻了个树荫最浓处,停下遥遥说道:“我略养养神,若有动静,你赶紧叫我。”
兰芽答应了。
真金不再说话,躺在地上闭上了眼睛,不多时,竟安稳睡去。
兰芽亦是又累又困,却不敢睡,竭力睁着眼睛留神四周。然而树叶萧萧,光影闪动,她脑中渐渐混沌,不知不觉间也睡着了。
醒来时天已薄暮,还未睁眼,兰芽便闻到一股食物的香气。忙起身看时,旁边生了一堆火,火上不知烤着什么,油脂一滴滴滴落到火上,嗤嗤作响。真金却不知去向。
她饿得狠了,此刻只觉虚弱,却并不怎样想吃东西。围着火堆辨认了半日,猜想那东西活着时是一只野兔。这才恍悟真金用她的衣带,原来是做了陷阱。
“醒了?”
身后响起脚步声,真金挟着个鼓鼓囊囊的物事走回来,火光下看去,除脸色依旧苍白,精神却好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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