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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时代-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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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
身后响起脚步声,真金挟着个鼓鼓囊囊的物事走回来,火光下看去,除脸色依旧苍白,精神却好了许多。
“你去哪里了?好些了么?我……不小心睡着了。”兰芽有些发窘——他受了伤,嘱咐自己留意风声,自己反倒比他睡得还久!
真金将那鼓鼓囊囊的东西递给兰芽,兰芽这才看清是那只水囊。
她诧异地接过水囊,入手沉重,她惊讶万分地端着水囊,无论如何想不通以他皇子之尊,为何会在身上携带水囊并火种。
她却不知蒙古人生长草原,地广人稀,外出时常露宿,是以无论身份如何,水囊、火种,从不离身。其时元人入主中原日浅,旧俗尚未丢下,因此真金疗伤猎兔、蓄水取火,熟练已极。
她喝了几口,将水囊放下。真金过去踩灭火堆,兰芽忙道:“为何踩灭了?留着驱赶野兽,岂不是好?”
她幼时曾听爹爹说起,野兽莫不怕火。
真金道:“野兽有何可惧?人才可怕!若不是那块大石恰挡住山下,连这兔子嘛,也只好生吃,况且……”他忽然停住,凝神细听。 ;兰芽大惊,低声急道:“追兵?”
真金摇头,皱了皱眉:“你来听!”
兰芽竖起耳朵听了半天,满脸的难以置信:“像是……小孩儿的哭声?”
再听听,又听不到了。
两人面面相觑,心中均想:这荒山野岭,何来儿啼?难道是闹鬼?
再等一阵,全无声响,真金道:“吃饭罢!”
兔肉已放凉,真金席地而坐,口咬手撕,兰芽只见他一口洁白的牙齿一闪一闪的,顷刻间半只兔子了账。
见他吃得香甜,兰芽也渐觉饿了,拿起一只他撕下的兔腿,慢慢咀嚼。这才知除水、火外,他竟还带着作料!
一只兔腿吃下肚,兰芽便饱了。真金将剩余的兔肉使大叶子包了,放入怀中。兰芽便道:“我去那边走走。”真金道:“莫走远了。”
兰芽走过了数棵松林,站定才要解衣,脚步声起,真金追了上来。她连忙停手。
“你去哪里?天要黑了。”
真金有些诧异。
兰芽道:“我……我就走走,不走远。”
真金道:“有什么可走的?你要消食,再从这里走回去就是。况且我劝你还是免了罢,这座大山,走出去总要三天两日,兔子哪里是天天有的?”
兰芽无奈,低声道:“我……我想……想……人有三急!”真金忍俊不禁,正要转身回去,忽然,儿啼声又起。今番二人俱听得明白:绝非误听,且声音似就在左近!
真金辨了辨方向,甩手走向旁边一丛灌木,兰芽已憋了半日,见他走远,忙匆匆解了手,走回火堆旁去等着,心中只是讶然。
过不多久,真金便回来了,站在一丈外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地瞧她,怀中抱着一个襁褓!
兰芽大惊,抢上前看时:襁褓中裹着一个五六月大的婴儿,肚兜上打了块补丁,正鱼儿般一个接一个地吐泡泡!双眼已经乜斜,想是躺得惬意,快睡着了!
“他爹爹妈妈呢?”兰芽下意识便向真金身后看。说完才觉好笑——这必是弃婴!
“就在前头一棵矮树枝桠间放着”,真金道:“想是山下不知哪家猎户的,只不知为何这般狠心不要了。”
兰芽忽然心头怒火高烧——围城时她曾听郑夫人与二嫂子说话儿,知城中许多穷苦人家生下孩儿,却断断养活不起,只好忍痛抛在山上、水里。
如今始作俑者就在眼前,却犹自想不明白为何不要了!
她一言不发,颤着手接过孩子,口中“哦哦”连声地哄他,泪水涌出了眼眶。
那孩子睁开眼睛瞧了她一眼,随即甜甜睡去。兰芽走到犹有余烬的火堆旁坐下。
坐下来她才惊觉:连火都不敢生,哪里能收留一个随时要哇哇啼哭的婴儿?况且就算收留下来,又拿什么给他吃?
她不由扭头去看真金,只见他一脸茫然,显然也是极为困扰。
过了许久,真金重重叹了口气,走过来将火堆踢散,未成灰的松枝四散抛远,又细心将停留的痕迹一一消除,开口道:“走罢!再走一宵,便安全得多了。”
他原想着休息半日,吃了些东西,总有气力翻到山后,到时一切好说。可千算万算,哪里算得到竟会多出个孩子。
真金不禁有些自责——何必多此一举?再走片刻,听不到哭声也就是了。如今抱了来,仍旧是饿死,一个弄不好,还要拉两个陪葬!
兰芽也不说话,只抱了孩子跟在后头。此刻天光黯淡,瞧得见脚下,却瞧不清远处,正是逃亡的好时机。两人疾走了一阵,将将走到再难视物,兰芽也快走不动了。
抱着孩子赶路,原不比抱个小西瓜,本就有诸多顾忌,兰芽又是个大姑娘,半点经验也无,自然窘态百出。真金眼见“再走一宵”已成妄想,只得停下。
兰芽坐在地上歇息,真金倾耳细听,见并无动静,心下略安,打起精神寻找露宿之所。
好容易在一处乱石堆里歇到天亮,真金睁眼一瞧,原来距山顶只一步之遥。他大喜过望,忙叫醒兰芽,趁晨雾满山,二人一口气登上山巅。
不成想,到了山顶往下一瞧,犹似头顶心倾下一桶冰雪水,真金倒还好,兰芽却是绝望至极——眼前莽莽苍苍,群山连绵,哪里是什么天门市镇!
真金哑了半日,说道:“我实不知这山这般辽阔……”兰芽走到一棵大树下坐了,将孩子放到一旁,轻轻揉着两膝。
真金忽然朗声吟道:
山下兰芽短浸溪,松间沙路净无泥。萧萧暮雨子规啼。
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发唱黄鸡。
这是坡老的名作——“游兰溪”,贺兰芽的名字正典出于此。
真金高吟罢了,向山下一指说道:“门前流水尚且能西,你我两个大活人,便走不出这大山了么?你这般沮丧,可大大地对不起给你取名字的人!对了,你的名字是谁替你取的,你父亲?还是你外公?啊我知道了,那是苏东坡!”
他走到兰芽身边,顺手从兰芽头上扯起一根青草。兰芽向旁边一闪,他忽然失惊打怪道:“啊哟!幸亏苏东坡游兰溪,见到的是兰花嫩芽。倘若见到枯枝败草,那你岂不就得叫贺枯草?”
许是方才那颗蘑菇果真灵验,他精力一复,立刻恢复了本色。只此时胡说八道,并未奢望兰芽接口,却不想兰芽转过头来,正色答道:“我的名字,并非出自‘山下兰芽短浸溪’。”
真金忙问:“那是什么?”
兰芽轻轻道:“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真金一愣,顿了半日,一笑说道:“贺兰山,那在哪里?为何要踏破了?山又如何踏得破?这句不通,好没道理!”
兰芽不再说话,只望着远处隐约浮动的流岚雾霭,定定出神。
过了许久,怀中孩子皱眉伸手,似乎要醒,兰芽用手轻拍,低声哼起歌儿哄他。
真金抓抓头发,从怀中取出水囊道:“我去找些东西喂他。”
兰芽还道自己听错了,问道:“找什么东西啊?”真金却已钻进了树林。
兰芽低头看着孩子,心下疑惑不已,不知在这深山之中,他能找到什么东西来喂这半岁的婴孩。
等了不久,便听真金在树林里唤她过去,她连忙起身,一瘸一拐走进树林:看见真金立在一棵又高又直、树干长满白色绒毛的树下,手里横握着他那把长剑。
“瞧我变个戏法儿给你瞧!识得这棵树吗?”
兰芽摇摇头。
“这叫桦树。”真金蹲下身子,横剑在树根旁轻轻划了一个小口,从地上随意拔了根干净的草棍插在上头。
兰芽不由小声喊了起来——竟有一股清澈的汁液顺着草棍像泉水一样慢慢流出来!
真金将左手的水囊小心靠在树上,汁液尽皆流进了水囊之中。
“这……这树汁……能喂孩子?喂得饱么?”兰芽连忙问道。
真金笑道:“连你也喂得饱!过来尝尝。”
兰芽走过去,接过已接了半囊树汁的水囊,闻了一闻说道:“好香!”
她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眼中放出惊喜的光芒,忙将水囊凑在孩子的小嘴上。
孩子刚刚醒来,正转着小脑袋找奶喝,一碰到水囊的嘴儿,便一口接一口喝了起来。似乎全不诧异今日的奶汁变了味道。
兰芽听着他“汩汩”下咽的声音,与真金对视一眼,都是心下欣喜:虽然草木汁液,只堪救急,但也总算聊胜于无。
孩子喝了许多桦树汁,咿呀几声,又睡着了。真金和兰芽也趁机喝得饱饱地。
桦树汁清甜馥郁,兰芽一来又饥又渴,二来从未喝过这样新鲜别致的东西,转眼间将一颗桦树仓促间流出的汁液喝了个干净,又踮起脚尖四下张望,想看看这样佳木还有多少。
真金瞧得好笑,说道:“桦树生必成林,放心罢!”
两人休息了大约半个时辰,将前日剩下的兔肉分吃了,才又打起精神,重新上路。
这一日走到傍晚,已进了深山腹地,因始终不见追兵,两人心中都是大定。
孩子喝了几次桦树汁,十分满足,乖巧得很,一声儿也不哭。
日暮时真金捉到几只青蛙,在空地上生起火来。
兰芽将孩子放在上风处躺着玩耍,自己走去捡拾干柴。
没走多远,一阵风吹来,隐隐闻见松枝焚烧的气味。兰芽停下步子,回头看了看,心中纳闷:自己明明站在上风处,这味道从何而来?
正想不明白,真金从后头匆匆赶上来,走到一块大石下,手脚并用攀了上去,直起身子张望。
兰芽在下问道:“有人么?”
真金从石上跳下,脸色铁青,咬牙说道:“四面俱有火起!好毒的周察,为我一人,他竟要烧尽这四面大山!”
兰芽先是白了脸,跟着忽然想起:“不对啊,盛夏时节,树绿草青,哪里烧得起来?”
真金道:“上头草青,下头却是历年的陈草,天气炎热,烧起来快得很。”
兰芽跺脚道:“那还不快逃!”
真金哼了一声:“逃?山火烧起来,除非你能求来一场大雨,不然跑死马,也照样追得上你!”
他说着话,从怀中取出火石火绒,晃着了,向地上干草稠密处一扔——火苗腾起,扭了几扭,瞬间就蔓延成一片!
27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兰芽初时不解其意,略一思忖,便即明白:他是要赶在山火到来之前,抢先烧出一片空地来避火!
真金已大步赶回去抱孩子,途中回头冲兰芽大喝一声:“站远处看着!”
兰芽快步避到大石后头,心中不断回想周察的样貌,越想越觉此人行事令人胆寒——这一片山脉只怕方圆不下千里,就算深山无人,但山间无数生灵树木就此一火焚之,这是多大的罪孽!
——更何况纵火易,救火难,当真不可救时,波及周遭市镇村落,这——
兰芽不敢再往下想,只觉额角突突跳动,两腿发软,站不稳当,却又坐不下去。
真金转眼间便赶了回来,匆匆将孩子放在大石后头一棵老树桩上。二人抬头看时,不知是云是烟,已将挂在山坳的太阳遮得模模糊糊。
真金恐风向突变,使长剑将身畔细小树木逐一砍断,拖得远远地扔进火里。几棵数百年的老树奈何不得,他便三两下攀上树去,把能砍下的树枝统统砍下。
兰芽在他与周察派来的人打斗时就已经见识了他的身手,此刻见他爬树砍树,灵猿一般,心思更是敏捷已极——虽当此生死关头,不由得心中也安定了几分。
真金燃起的火头烧了大半个时辰,烧出一片极大的空地。此时四下的火势渐渐大起来,不用登高已能清楚看见。西边天空通红一片,也不知是晚霞,还是火焰。
二人不敢迟疑,立即转移到余烬未冷的空地上去。没了树木遮挡,一条宽约两尺的小溪弯弯曲曲显现出来,虽适才被大火烤干了不少溪水,但仍能没到脚腕。真金蹲下身,捧水喝了几口,笑向兰芽道:“天不亡我!”
他四下踱了几步,长出一口气道:“周察这是要青史留名了!这场大火,只怕连项羽在阿房宫烧的那一场也相形见绌!”
兰芽心中疑团早存,此刻不由问道:“你于中土文明,知之甚多,那是什么缘故?”
真金道:“我父王深信‘天下可马上得之,不可马上治之’,因此幼时请了许多大儒教我读书。汉家文明,源远流长,这一节,我向来是十分敬佩、羡慕的。母亲生我时,适逢禅僧海云和尚云游漠北,因此连名字也是请他取了个汉名。”他说到这里,微微一笑。
兰芽想起他前日在船上大叫聒噪,说他的名字是个大大有名的和尚取的,是“真金不怕火炼”之意,不由扭过头去,也是一笑。
真金道:“今日这场劫数,若能平安度过,咱们便也算是同生死共患难了。有这点情分在,我许你一桩事——不要替你家相公求情,另想一件事!”
兰芽迟疑道:“你怎知……”
真金正色道:“那日我在周察的后花园见你,也不过认作个可敬之人。后来我出门忘了带钱,在桑树林中给人打骂,亏你解围……”
兰芽惊道:“那日……你已知是我?”
真金笑道:“我起始并未认出,但你那小丫头脸上给蚊子叮咬的伤痕还未痊愈,我看得真切,自然想得到是你们女扮男装——这一回我却大大惊异:宋人中尽有烈女贞妇,但既称节烈,又敢于在众目睽睽之下,相救一名陌生男子,这就少见了。”
他谈得兴起,对兰芽所作所为评头品足,口无遮拦、大肆褒贬。兰芽起初听闻烈女贞妇云云,只觉别扭,但随即也便坦然。只觉此人评论大宋女子,便有如顽童指摘长姊衣着,愈是严肃认真,愈是令人好笑。
心中忽尔感慨:忽必烈便再怎样请来大儒教他,也仍旧教不出一个真正的汉家男儿。
真金见她口角忽噙笑意,问道:“你笑什么?——后来咱们又几次三番遇见,我想先既有恩,又复有缘,正该好生回报一番。我知你要往临安寻夫,便许了你‘夫妻双双把家还’,那可是说真的,你莫认作玩笑。只要你夫君没犯了弑君的罪过,我都能遮掩过去。只有一节,你须劝得他不可再与我大元作对!”
他说得诚挚,兰芽倒疑惑起来,只觉他十分好呆——难道此时自己一口应承劝夫君安分做个顺民,他便当真肯为遮掩不成?纵然此刻应下,到时依旧我行我素,他却到哪里寻人去?
兰芽并不知蒙古人有一桩好处——说出的话必然算数。蒙古人中纵然是最为人不齿的男子,也是言出必践。许多蒙古人只因为酒后一句醉话,便失去了最宝爱的骏马、宝刀,甚至是情人。说出口的话竟可以不作数,那是他们连想也想不到的。
因此真金此时说的话,确乎是一片诚挚。
兰芽想不明白,却也并不表露出来,只点了点头。真金见她答应,松了一口气,问道:“那么你还想要什么?”
兰芽不假思索道:“我家中其余的人,你能……”
真金不待她说完便摇首道:“这个休提,那是万万办不到的。受人恩惠,涌泉相报那是该当,倒海相报却无人肯为。我是燕王,不是菩萨。”
兰芽不死心,又道:“我婆婆偌大年纪,只放她一个,行不行呢?”
真金道:“案宗上已写明,那老婆子是主谋。不行不行!”
兰芽见此事无望,低头想了一想,说道:“那我要钱!”
真金一愣:“钱?”
兰芽点头称是:“钱!”
真金大笑:“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你要多少钱哪?”
兰芽道:“我寻着相公,便劝他不再与你们为敌,从此隐姓埋名,隐居乡下。但我二人生小富贵,花钱花得惯了,如今家破人亡,又无一技之长,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自然要钱。愈多愈好。”
真金见她面色平静,条理分明,理由充分,将要钱的道理一项项说来,骇然答道:“好!我好好算一算,我有多少私财,算清楚了,分你……”
他举起一只手,想了想却又放下,用商量的口气说道:“分你五中之一,行不行?”
兰芽问道:“你的私财很多吗?”真金摇头道:“不多,不过也不少了。足够你们大手大脚花几辈子。”
兰芽说:“好!”
忽然,躺在水边的孩子大声咳嗽起来。烟雾愈来愈浓,大人还可支撑,孩子却先受不住了。真金从襁褓上扯下布来,用溪水浸湿,轻轻盖在孩子口鼻上。孩子不住蹬腿,嘶声哭号。
兰芽也觉烟气呛人,弯腰捧了几口水喝了,刚要站起身子,忽然眼前一花,似乎身边多了什么东西。
她揉一揉眼睛,不由惊呼出声:原来竟是一大一小两头梅花鹿!
母鹿浑身黑灰,气喘吁吁,不住用舌头舔舐旁边的幼鹿。幼鹿瞪着两只惊惶的大眼睛,哀哀鸣叫。
这对母子不知已在大火包围中奔逃了多久,眼下绝处逢生,撞进无火的所在,顿时便力气全失,都瘫倒在地。
鹿平素最是胆小怕人,但此时两个大活人站在那里,它们却全不在意。
母鹿倒在溪水之畔,歇息了片时,便歪头向溪中饮水。幼鹿爬到母鹿肚腹处,叼住□,慢慢喝起奶来。原来幼鹿还未断奶。
兰芽正瞧得入神,真金执着一根不知何时用树枝编成的绳索走过来,轻而易举套在了母鹿脖子上。
兰芽忙摇手道:“别……它好容易逃脱性命,别吃它罢!”
真金失笑:“谁说我要吃它?天上送下来的大|乳娘,怎能随便吃了?”
兰芽这才醒悟,大喜过望。回头看看孩子,暗想有了这只鹿,孩子绝不至饿死,但是否葬身火海,就未可知了。
此时四面天空俱已烧红。空地虽大,但火烧松枝,毕剥之声仍清晰可闻。
没过多久,又有几只松鼠、十来只野兔连滚带爬地逃到这里。真金道:“这些兔子可不能饶了,这场火一烧,山上活物都成了焦炭,咱们不烧死,过两日走不出去也要饿死。”
他走过去想把兔子一只一只捉起来,但兔子三蹦两跳,虽不敢离开空地,却也不肯容真金走近。真金试了几回,只得作罢。
到了午夜时分,周遭可燃之物俱已燃尽,躲在空地中已不觉烈焰炙人。但烟气愈来愈浓,山中亮如白昼却又目不视物,便最浓稠的大雾也难以比拟。
孩子初时咳嗽不止,此时却声息渐微,真金无法可施,只能不断浸湿了布料替他过滤烟气。
兰芽也早哑了嗓子,昏昏沉沉躺在水边。真金灵机一动,想起怀里还有一根苇管,索性将她拖到溪水中仰面躺倒,又把苇管插在她口中,将多余的折断,只余极短一截露出水面。
水面烟气稀薄,兰芽身子入水,便是精神一畅,再呼吸几口满含水汽却摒弃了烟气的空气,登时灵台清明,好过了许多。
28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真金将兰芽安顿在水里,刚刚松了一口气,不想片刻之后,兰芽拼命挣扎起来,又是咳嗽,又是尖叫。
真金只当是水呛了,忙过去将她扶起,只见她两腿乱蹬,煞白着脸竭力向小腹上比划。
真金这才瞧见她衣内鼓鼓囊囊似有活物——十有八|九是一条鲤鱼!
他不假思索,伸手在兰芽小腹处轻轻一按,果然一条红白相间、足有两斤重的大鲤鱼从领口处滑了出来。他将鲤鱼向岸上一掷,没好气道:“我当出了什么大事,不过是条鱼!你既怕鱼,就从水里起来;不起来,便休要大惊……”话没说完,他忽然扯住衣领,弯腰猛烈咳嗽起来。
兰芽吃他一顿抢白,毫不辩解,软绵绵又躺回水里。真金好容易将一波咳嗽压下,回头一看,更是恼火:不知是烟熏还是惊吓,人已昏晕过去。
他无可奈何,只得又过去替她料理,仍旧令她仰面朝天,含着苇管躺在水中。
不知不觉间又熬过了一个更次,山上忽然狂风大作。
火借风势,燃得更旺,烟也愈发浓烈,真金叹息一声,暗道:我命休矣。不禁回头去看兰芽。不料一瞥之下,似乎看见水面起了一个个圆圈。他惊喜交加,仔细再看时:
果然,极细的雨点正一颗颗斜斜飘向水面!
他急忙抬头看天,烟雾浓重,依旧什么也看不见。但脸上却给几滴雨水打中!
这下再无怀疑,他奔到兰芽身边,弯腰将她一把捞起,一只手用力在她脸颊上拍了一记:“下雨了,下雨了!”
兰芽睫毛微微颤动,吐出一口气来。双眸不睁,口中低声呢喃了一句什么。真金凑近细听,听见她说的是,“哥哥……我头疼”!
真金一愣,半日才想明白她是昏迷呓语。他不知怎地忽而心头一软,口气柔了下来,轻轻说道:“下雨了,咱们有救了!”
狂风刮了一顿饭工夫,忽然停住不吹。风一停,雨势立刻大起来,烟雾渐渐变成水雾,西边依旧有火,东北南三面却已暗寂下来。
有几只松鼠性子急躁,已欢叫着跑出了空地。
先时求生,唯恐这雨不能泼瓢倾盆;此刻求暖,转眼间又盼起火来。真金冒雨在四周寻了许久,终于在一处岩壁背后找到一个山洞,回来接了兰芽并孩子。
火绒包在油纸之中,并未淋湿,真金拖了几根粗大的焦木回来,在洞内生起火来。
虽竭力遮掩,但孩子的襁褓仍旧给雨淋得湿透,先时在雨地里不察,到了洞内,二人立时惊觉孩子身上火烫。但此时此地,毫无办法可想。真金只能脱下外衫烤得干了,将孩子厚厚地裹了发汗。
到了天明时,雨渐渐住了。真金把母鹿牵到火边,抱了孩子喝鹿奶。孩子小脸儿烧得通红,但食欲不减。起初喝一口,便喘息几下,后来想是身上饱暖,有了力气,接连喝了好些。气色也渐渐回转过来。
真金与兰芽都松了一口气。他二人与孩子共处了两日,已生出感情。见孩子或能无恙,都十分欣慰。
孩子喝饱了,睁着黑豆似的小眼睛好奇地四下张望了一时,毕竟病势不轻,又昏昏睡去。
兰芽与真金隔火而坐。她虽未病倒,但也十分虚弱,脑袋无力地靠在石壁上。小鹿从火堆旁绕过,悄悄走到妈妈身边,仰起头吃奶。
兰芽低声向真金道:“多谢你!”真金故作惊讶:“原来你也会说谢字?——那还要我的钱么?”
兰芽摇摇头,想一想,又点点头。
真金苦笑一声,不再说话。
这个山洞已在火线附近,但诚如真金所料,附近即便是未起火的所在,飞禽走兽也早已逃得一干二净,半点食物也找不到。
真金几次想打小鹿的主意,但一走到小鹿身旁就见兰芽偏过了头,将嘴唇咬得发白,那母鹿也警惕地瞧他,他犹豫再三,只好将剑丢在地上。
此时孩子倒省事起来,但有青草,母鹿便有奶,将孩子跟小鹿都喂得饱饱的。
到了晚上,真金实在受不得,向兰芽发狠道:“人命总比走兽金贵,你先出去!”
兰芽却没听见这话,只凝神瞧着洞外道:“你看,好多萤火虫!”
真金听见“萤火虫”三个字,眼睛顿时一亮。撇了小鹿走出洞去,果见不远处星星点点,有无数萤火虫上下飞舞。他大喜道:“有吃的了”,扔下一句话,匆匆向那边跑去。
兰芽给他说得一呆,心道这人莫不是饿得傻了,萤火虫如何吃得?
真金这一去就是多半个时辰,回转时兰芽正给孩子喂奶。孩子的精神愈来愈长——这一场病来势凶险,谁也不曾料到无医无药,连热水都属难得的时刻,他竟平安挺了过来。
真金进了洞,将手中两大包东西向地上一放,得意地向兰芽道:“过来看看!”
兰芽放下孩子,走近一瞧,见是两片极大的芭蕉叶子,鼓鼓囊囊不知包着什么东西。她疑惑地将叶子打开,不由张大了嘴巴——里头又是泥又是土,竟包着数十只肥大的蜗牛!
“这……哪里来的?怎会有这许多蜗牛?”
真金捡了块石头扔在火堆里,自言自语说道:“本该洗净了的,我一步也走不动了,你将就些吃罢——蜗牛么,萤火虫最爱吃蜗牛,跟着萤火虫走,这东西要多少有多少!”
兰芽愕然:“这……这……这如何吃得?”
真金头也不抬:“不吃这个,便只好吃小鹿。你挑一个!”
说着话,石头已经烧红,他将一只蜗牛放在上头,立刻腾起一股白烟。山洞内香气弥漫,活脱竟是蚌贝一类海物的味道!
真金将蜗牛吹得凉了,迫不及待放入口中,轻轻嚼了几下,叹了口气:“天下至味,莫过于此!”
他一头感叹,一头不断地烧制,顷刻之间,一大包蜗牛全进了肚皮。他看兰芽一眼:“你当真不吃?”
兰芽也委实是饿得慌了,鼓足了勇气道:“吃!”
真金一笑,替她烧了一只。兰芽闭着眼睛,嚼也不嚼便往下吞。真金见她吃得狼狈,在一堆蜗牛里头挑挑拣拣,偏烧了一颗最大的托在掌上给她。
兰芽囫囵吞了一颗,并未尝出异味,反觉鲜美非常,当下接过来一点点试探着嚼碎了,慢慢咽下。一只蜗牛吃完,抿着嘴儿有些不好意思地冲着真金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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