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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证红楼-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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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林姐姐,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为什么你们都那么看着林姐姐?”

  宝钗笑问道,“不奇怪吗?袭人可不是一般的丫鬟,虽没有明言,那只是因为宝兄弟还小哦。”

  湘云愈发小声的说,“就是因为没有明言啊。我和袭人这样要好,她的事情难道我不知道吗?只是,林姐姐日后也是她们的主子,这有什么不妥吗?”

  宝钗一愣,有些奇怪的问,“云妹妹,你是这样认为的吗?以后颦丫头会……”

  “自然啦。”湘云理所当然的说,“老太太、二哥哥不都是这么打算的吗?虽然林姐姐小心眼儿了一点,我不喜欢,但也不会对袭人她们做什么坏事的吧。”

  宝钗微微一笑,没有再说话。

  湘云到底是不经常到这里来的,所以很多事情都弄不清楚。

  这府里最常和湘云联系的人,袭人刻意的给所有人黛玉很小心眼容不下人的映像,唯有湘云远离贾府,信得最多最快,但即使如此,也没有把湘云误导到那个地步吗?

  昨天看她的样子,她自己反而有些受到怀疑了,黛玉也从接受她,到现在不怎么理她了。果然不过是个丫鬟而已,见识不够,做的事情也蠢了一点。

  这样想着,宝钗也并没有对湘云的话作出什么反驳,只是笑着拉着她,赶上了众位姐妹,湘云被她的笑容弄得有些迷糊,等到被拉回了众姐妹中间,才反应过来,宝钗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可是已经在众姐妹当中了,她也不好再问,只好满心糊涂的跟着走到了贾母那里。

  贾母果然十分高兴,和姐妹们说了几句,又吃了点东西,就带着她们和一群子丫环仆妇,又浩浩荡荡的走到了大观园。

  李纨带着几个丫鬟正在园门口等着呢,见到了贾母,便连忙拜见,又让丫鬟碧月捧过了一个大荷叶式的翡翠盘子来,里面盛着各色的折枝菊花。

  李纨笑道,“正要把菊花送过去,老太太就等不及来了。”

  贾母上下打量一番李纨,李纨因为寡居,未施脂粉,也没有插花,不过,人却颇为精神,不由笑道,“自进这园子里来,你的嘴也巧了许多,人也精神了许多呢。”

  李纨一惊,但看贾母的神情,立刻就知道了,贾母这是高兴的赞赏。当下放下了一半的心来。只是,一看到后面王夫人面无表情,眼观鼻观心的样子,心又沉了下去,只得勉强笑着,退了一步。

  贾母便在盘子上拣了一朵大红的簪于鬓上。回头看见了刘姥姥,笑道,“你也过来带花儿。”

  结果,凤姐便履行了前一天的说法,拉过刘姥姥,笑说“让我打扮你。”说着,将一盘子花横三竖四的插了一头。大家都笑得不行,刘姥姥反而高兴。

  贾母携了刘姥姥往前走,一边回头对姑娘们笑道,“你们也带上。”

  姑娘们,尤其是史湘云还在对刘姥姥的装扮笑个不停呢,宝钗见状,便捡了两支双色的菊花给插到了她的头上,笑道,“看你喜欢,给你也插两支。”

  湘云刚才笑得太过了,一时间竟没有注意到是什么颜色,往头上一摸,顿时大惊失色,摸着头上,一边连连问了黛玉又问探春,“什么颜色的?什么颜色的?”

  那样子看得黛玉和探春也笑了。

  黛玉才笑过了,惜春已经捡起了一枝雪青色的折枝菊花,拿给了她,“林姐姐,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个,但这个配你,你带上,和你的披帛倒是配的。”

  黛玉今天穿了一身白色撒碎红花的薄褙子,因为天有些冷,还披了一件雪青的披帛,因为是惜春的好意,笑了笑,便把菊花给簪到了头上。一边又拿了一支粉色的菊花替惜春簪到了头上,笑道,“你年纪小小的,很配这颜色呢。”

  说笑间,姐妹们都选好了颜色,就连宝钗,湘云都给她选了一支泥金色的,宝钗也不好拒绝,带在了头上,把剩下折枝菊花留给了丫鬟们以后,便一路品评着,一边往贾母的方向追过去了。

  贾母兴致勃勃的带着刘姥姥顺着大观园一路逛了下去,先到了潇湘馆,又在秋爽斋吃了点东西,中间刘姥姥也不知道闹了多少大大小小的笑话,一群姐妹在后面听着,都笑个不住。

  只是,在跟着黛玉的心里,却还是感到了不少无奈之情。

  王夫人并没有选择菊花,在潇湘馆的时候,也拒绝了黛玉的茶。贾母随之反击,将一匹上好的“霞影纱”拿来送给了她来做窗纱,到了宝钗房中的时候,将宝钗雪洞一般的布置给好好的批评了一番……

  在这之后,就连比较迟钝的迎春都觉得不对,不怎么说话了。

  惟有刘姥姥,她虽是个乡下人,弄不明白这豪门大族之内的种种暗涌。却也是一个很会观颜察色的人,总觉得不对,因此一路上插科打诨,总算又把气氛弄得活跃了起来。

  藕香榭已经摆下了宴席,往那边走过去的路上,被这些事情弄得有些心烦意乱的黛玉便退到了后面来,找到了平儿。

  第六十一章

  刘姥姥进大观园这出戏,黛玉在记忆中能够找到相当详尽的内容。除了宝玉不在这一点有所改变以外,其实很多发生的事情,她都是“事先知道”的。

  可是,事先知道是一回事,亲身体验,那完全是另一回事。有些事情她本来不当一回事,但发生的时候,却感觉很糟糕。

  之前在潇湘馆的时候,她履行主人的职责,亲自端了茶来,要从贾母那里一一奉起,谁料,才把第一杯茶送到了贾母身前,王夫人就说了一句,“我们不吃茶,姑娘不用倒了。”

  虽说主随客便,但客人进门,主人刚刚倒了茶,就被作为客人的长辈来了这么一句,也确实是相当尴尬的事情。只是在一群长辈、姐妹、仆妇、客人中间,黛玉也实在不好发作,只好把这件事情当作一件普通的事情给揭过去了。后来贾母说要给她换窗纱,她都没开口。

  不过,贾母似乎也不要她开口就是了。

  后来到了衡芜院,宝钗房间那雪洞一般朴素简单的布置,虽然很得王夫人的欢心,却被贾母开口就批评了一大通,直说“年轻的姑娘们,房里这样素净,也忌讳。我们这老婆子,越发该住马圈去了。”等语,黛玉在旁边瞧着,宝钗站在一边,也当真是尴尬得不知道站到哪里去,比她在潇湘馆时的境遇还糟糕。

  后来黛玉想想,刘姥姥之前闹了许多笑话,连自己的郁闷都被冲散了,笑了好几次,从贾母到丫鬟,偏就宝钗不笑,这是为什么?想来,除了要维持自己端庄的形象之外,也是为了减少自己在贾母眼中的存在感吧,避风头。谁知道,多半反而起了反效果。

  此时黛玉见贾母拉着刘姥姥往前走,王夫人薛姨妈都陪伴在侧,她就往后退了些,找到了在大丫鬟群中的平儿,问道,“你家奶奶哪里去了?”

  平儿笑道,“姑娘糊涂了不成?刚才从薛姑娘那里出来的时候,就先到四姑娘那里摆设去了。”

  眼看着缀锦楼正在眼前,黛玉知道他们必然要在迎春这里也赏玩谈论一番,便拉了平儿,“好平儿,我有些事情要找你家奶奶,你且和我来,等会儿去和你家奶奶说。”

  平儿知道她的意思,便由她拉到了一棵假山石背后的枫树下。

  黛玉的神情也严肃起来,“平儿,我知道你为难,若不能说便不说。若是能说,你就告诉我,外祖母和舅母,是不是闹了什么别扭?”

  婆媳之间最大的纽带,贾政和宝玉都不在家,会有什么问题实在不奇怪,但为何非要在她和宝钗身上来做文章呢?

  平儿果然是知道的,看她的神情黛玉就明白了,只是,这个稳重的丫头却不敢多说,只是附耳到了黛玉的耳边,道,“我就告诉姑娘一句话,这还是为了姑娘你。二太太让我们家奶奶,给姑娘你物色夫婿呢。”

  黛玉差点儿完全失去了平日的常态。

  虽然面上还是力持镇定,但震惊之情,却是完全无法掩饰了——王夫人,给她物色夫婿?这是开什么玩笑呢!?

  黛玉有些神思不属的勉强笑着,跟着众姐妹离开了缀锦阁,往藕香榭走去。轻蹙着眉,不过偶尔搭上几句话,直到在藕香榭落了座,这才反应过来。

  鸳鸯曾经暗示过她,老太太可能会慢慢的给她物色夫婿人选。为什么王夫人会找凤姐也做这种事情呢?而且,凤姐还让贾母知道了。

  黛玉心里面明白,一百多万两的银子啊,谁都放不下心来的。王夫人能放心她出府?说到底,是怕贾母给她找得太好吧?毕竟她的婚事,最能做主的还是贾母。

  那么,王夫人会给她挑什么样的人家呢?凤姐找的,多半能说动贾母。但凤姐让贾母知道了……

  贾母这才因此把她和宝玉之事重提,表明她的立场她的宠爱,来牵制王夫人的行动。

  黛玉不由得在心底感激凤姐对她这个孤女的维护之情。

  可是,她也觉得,王夫人只怕不会善罢甘休的。

  如果王夫人真的把她给定给别人了,说不得,她也只好尝试离开了。虽然现在她积蓄的力量还不足以让她在这个时代自保。毕竟这个时代,似乎很多东西都没有失传,能人实在不少的样子。

  不过,凤姐不知道这些。她只道她无依无靠,没有什么力量,却依然如此……

  黛玉已经决定,有恩当报,她做不了别的,却至少该尽力为凤姐保住她的孩子。毕竟按照故事的脉络,这个孩子只怕是要出事的。

  黛玉想明白了,才有精神仔细看四周,她却是坐在贾母西边的榻上,位于宝钗之下,迎春之上,坐着锦裀蓉簟,身前是一张荷花样式的雕几。攒盒式样,亦随几之式样。每人一把乌银洋錾自斟壶,一个十锦珐琅杯。

  她这个位置,位于“主”与“客”之间,非主,也不全是客,倒是和她在这府中,因为名望最高的人和实际掌权人的不同态度,而造成的尴尬位置相同呢。

  就在黛玉低下头,微微苦笑的时候,坐在上位贾母却招手道,“颦丫头坐到我这里来。”一边又向坐在身边,典型的“客人”立场的薛姨妈笑道,“姨太太不要笑,我年纪大了,身边没个孙儿伴着,竟不安心。如今宝玉出门去了,也就只好找个孙女了。这丫头比不得你们家宝丫头稳重和平,素来是个可恶的,但日常在我身边,也是很能解闷的。”

  传统的习俗,家长从来都是贬自家的孩子,赞别家的孩子的,要说贾母说黛玉“可恶”,实不是一次两次,但其中真意,薛姨妈如何听不出来?更不要说其中带着的“黛玉是我们家的”意思了。只是也不好说什么的,只说,“这是老太太谬赞了。”

  一时黛玉在贾母身边坐定,宴席便开始了,先喝了两杯,便要行酒令。凤姐儿忙走过来,笑道,“既行令,还叫鸳鸯姐姐来行更好。”

  众人都说很是。

  黛玉瞧着,知道她已经很累了,却是在贾母耳边说到,“外祖母,既然酒席摆下,鸳鸯姐姐行令,还是让凤姐去边上坐会儿吧。”

  贾母也看了看凤姐,知她虽强打精神,不肯落人后,但到底有了几个月的身子,不宜劳累的。当下笑道,“凤丫头到别处坐一坐去吧,如今身上有了孩子,该做的事也做了,也不用如此拘礼了。”

  凤姐行了礼,往边上去了,只是依然不曾坐远,看来是打算随时参与进来。

  也就在几乎同时,黛玉感受到了坐在东边第二位的王夫人淡淡扫过来的视线。虽然是小声说话,但让贾母注意到凤姐,是因为她的缘故,王夫人当然能够看到。只是,这代表着她高兴,还是不高兴?黛玉不知道,也懒得理会。

  撇开这些暗地里的事,这场宴席也算是尽欢了。行了酒令,又有龄官等人值风清气爽之时,奏笛吹箫,乐声随风而来,让人心旷神怡,连酒气也下去了不少。

  惟有黛玉,此时才觉得舒心畅意,顺着乐声,自斟了一杯饮下。

  贾母拍她道,“虽是暖酒,你身体弱,也莫要多喝了。”

  黛玉笑笑,便把酒杯放下了。

  坐在左边第一位的刘姥姥却并不懂得箫管之乐,本来就被凤姐鸳鸯哄骗着闹了笑话,又喝了好些酒,借着酒意,第一次近距离的认真打量了黛玉一番,笑道, “这位姑娘看来连风都禁不住的,但如今喝了许多酒,却脸蛋儿也不见红一下,这酒量可比我们大多了。”

  贾母笑道,“姥姥别这样说,我这孙女儿天生身体弱,如今虽好了些,有些东西也要禁一下的。”

  旁边薛姨妈也跟着含笑说道,“宝丫头常说,园子里面众姐妹,林姑娘琴艺是最出色不过的,想来这笙笛之声,她也能比我们这些老太太多听出些东西来,故此高兴,才要喝酒的,老太太也别太紧了她。”

  刘姥姥便又打量了一番黛玉,笑道,“刚才看这位小姐的闺房,竟布置得如书房一般,如今又通琴艺,看来戏里说的,大家小姐都长得貌如天仙,又琴棋书画样样皆通,果真是有这样事!”

  王夫人面色不变,稳重的说,“我们这位姑娘,可是真当得起这番美誉的。”

  贾母的眼中凌厉的目光一闪而过,但面上却是笑容如常,“戏里面的事情哪能当真?若能当真,我这老婆子就只好自惭教养无方了。不过都是些小孩子的东西,要说‘琴棋书画’四字,她们几个姐妹竟要加起来才能凑上一副的。”

  一边指着黛玉道,“我家大姑娘在家的时候,最善琴,如今她进宫去了,颦丫头可以顶上,”又往西边一指,“另外几个,二丫头善棋,三丫头善书,四丫头善画。想来是门第根基不够,竟养不出一个样样皆通的女孩儿来!”

  听到贾母这样说,刘姥姥只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把话题转开了。

  远处乐声悠扬,这里却在勾心斗角,黛玉只觉得心里十分不快。但她也知道贾母是在维护自己,所以实在不好说什么的。

  ——戏曲里面那些“琴棋书画”的大家闺秀都是些什么人哪?比如说那个梦里面见了个男人,就不要父母一病到死的杜丽娘……曲子文字内容都十分优美,但内容却是禁不得深思的。

  但乐止之后,一说要散散,她就连忙自己走到一边去了。见有人抱了大姐儿过来,小孩子生得玉雪可爱,又没那么多心思,她便连忙抱了她来玩,又喂她吃了些点心,这才让奶娘抱走了,大姐儿还有些恋恋不舍呢。

  到了这时,一行人却又已经往栊翠庵去了,因为抱着大姐儿的缘故,黛玉已经落到了后面来,身边惟有紫鹃和晴雯跟着。

  黛玉总算舒了一口气,只觉得这一日的事情,竟不是游乐,而是受刑了,心中疲惫之极。虽说没有参与进去,但位于风口浪尖的她,实在与参与进去无异。

  “姑娘,不走快些么?”紫鹃小声提醒她。

  黛玉觉得一阵凉风吹来,不由拢了拢披帛,却还是微微笑道,“便走慢些,妙玉也不至于不让我进门罢?你们刚才吃得可好?雪雁呢?”

  紫鹃抿嘴一笑,“雪雁和袭人先跟着去了。我们分了些点心果子,在外面吃着,可热闹了——想必比姑娘吃得还舒心些呢。”

  黛玉想了想,记起来了,“好丫头!你不说我都忘了。刚才站在我身后的竟是晴雯。你怎么烦了她来伺候我,自己倒在外面寻乐子,吃东西?”

  紫鹃道,“这是她自己要去的,可不怪我。”

  黛玉便要向晴雯道一声谢。谁知一转头,却见晴雯只是低着头跟在她身后,默然不语,竟有几分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得奇怪。

  “她这是怎么啦?”

  “她是个聪明丫头。”紫鹃笑着附到她耳边,“姑娘说我怎么知道你吃的不好?她一出来,就和我说,‘我竟不知道,林姑娘也过得这样艰难’。想来是看到了什么?”

  黛玉愣了一会儿。

  晴雯从刚才那些话中听出不对来了吗?果然是一个聪明伶俐的丫头。以前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吧?在怡红院内,可以安然高卧。如今知道了这其中的问题,大概日后也能学到一些吧。第六十二章

  栊翠庵内,贾母等人正在外面喝茶、礼佛,而黛玉和宝钗两人,却被妙玉拉了一拉,随她到了耳房内坐下了,妙玉另泡了茶给她们吃。

  黛玉并不擅茶道,但她如今已经知晓,妙玉自己喜欢这个,又视她做知己,对她的这方面要求就不免高些,加上性格又有些孤僻傲气,言语行动便有些偏僻之处。因此她在茶之一道,就极有自知之明的,如宝钗一般,只是品,而不发表什么言论了。

  一时间,妙玉倒好了茶,三人便相对坐了下来。

  黛玉想着,妙玉适才招待贾母等人,与其说是出家人的招待,倒不如说像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勾动了这一日的心事,有些感慨,便不说话。

  妙玉见她两人神情,心中也有所悟,先开口道,“你二人前次这样的神情,都是二姑娘那件事情的时候,今日里又有了什么事不成?”

  宝钗笑了一声,道,“都说你最善卜卦的,既然好奇,算一卦如何?”

  妙玉看来心情不错,听了这话,只是有些诧异的瞅了宝钗一眼,“你今日也信起这个来了,可见是有了于你二人,皆有不利的事情呢。”

  宝钗听了这话,便也瞅了黛玉一眼。但黛玉却只是神情淡淡,看着自己手中的茶冒出的那屡屡轻烟,并不答言。妙玉看了,点头微笑。

  黛玉坐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笑道,“到了你这儿来,喝一杯你泡的茶,总是能静下心来。只是,我竟失了礼,从不曾问过的。当初二姐姐那件事情的时候,你是怎么看的?”

  妙玉听了,叹息一声,道,“我原知官宦之家,权势压人。却不知生活在这样的家中,竟也有此不如意之事。如今想来,当初还是我怠慢了四姑娘了。”

  黛玉愈发笑道,“你即知道,还问我们做什么呢。”

  妙玉一怔,又叹道,“是我鲁莽了。”

  黛玉便又低下头去喝茶。她察觉到宝钗再次朝她投来了若有所思的视线,转头看了一眼,发现其中似乎混合着不解和期待。

  不解什么?又在期待什么呢?她没有多问。

  不多时,贾母要走了,宝钗便也拉着黛玉要告辞,黛玉先让宝钗去了,笑着拉妙玉说道,“适才你要让人扔了那成窑的茶杯?要扔了,不如拿来给我。我拿去给那刘姥姥吧。”

  妙玉便皱眉,颇为不悦,“你这样的人,怎么也做这样既脏且俗的事?”

  黛玉见她大有甩袖就走的意思,也不忙,只是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若是以往,我也要说她既脏且俗,虽你那杯子丢了可惜,终归是你的,我也不管。如今却是不同,那姥姥是受得起这杯子的。”

  妙玉虽说心不在佛门,却终究是在佛门修持多年的,为人又极为聪明,听她这话,细细思量一番,只觉大有深意,也不走了,只是问道,“为何‘以往’不可, ‘如今’却可?”

  黛玉只是笑道,“我不告诉你,你若想知道,就拿你师傅那法器去算上一卦如何?”

  妙玉低头略略想了一番,还是点了点头,“这府中,宝姑娘最是广见博识,不同凡俗,你却是与我性情最为相近之人,当知道我的意思。不过就是一个杯子,我也没吃过,给了她也罢。只要你知道自己做些什么就好。”

  一边说,一边叫人拿了那杯子来给黛玉,却也是已经洗过了,擦好了。黛玉便袖到了手中,思量着出去以后给鸳鸯。

  也对妙玉笑道,“我自然知道!那么一个贫婆子,我便给她一大笔钱,让她立了我的生祠给我上香祭拜,我又能得什么好处了?”

  妙玉便点点头,把她送出门去,把门关了。

  黛玉耽误了这会子,等她出了栊翠庵,沿着竹桥走回了藕香榭来,贾母却已经因为身上乏倦,往稻香村歇息去了。

  临走前,她倒是吩咐了王夫人和他们姐妹陪薛姨妈去吃酒。只是,她一乘着小竹椅走了,薛姨妈就辞出去了。王夫人打发了文官等戏子,把剩下的攒盒都分与了丫鬟们,自己也就趁空到了蓼风轩休息。

  待得黛玉重到了藕香榭时,竟只剩下了众姐妹和丫鬟们。丫鬟们将攒盒搁在山石上,也有坐在山石上的,也有坐在草地下的,也有靠着树的,也有傍着水的,说话、嬉闹,倒也十分热闹。

  迎春姐妹几个都无甚兴致,只是围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几句话,宝钗也凑在里面,湘云则是难得找了空儿,便去找了袭人坐在河边说话。

  黛玉恰好见鸳鸯来,便悄悄的从袖子里面拿了那杯子给她,只说是妙玉托她给的,这才走到边上去了,鸳鸯便自己领了刘姥姥去剩下的各处逛。

  黛玉见鸳鸯去了,也没凑到姐妹堆里面去,只是走到了廊下。晴雯正靠坐在那里发呆呢,黛玉倒也不打扰她,只是逗那廊下的鹦哥和八哥。可惜,在惜春这里,这些鸟儿却显然没受过多少训练,除了会说几句“姑娘来了”“迎客迎客”等简单的词句,其他的并不会说。

  黛玉不由有些失望。

  这会儿,众姐妹也都散开了,宝钗走了过来,见她这样教导鹦鹉说话,笑道,“适才那刘姥姥还说呢,这里的雀儿也变俊了,也会说话了,你就来逗它。四丫头这里的鹦鹉可比不上你那儿的,教得诗词都会了几十几百首。”

  宝钗忽然来找她说话……

  黛玉有些弄不明白这件事情。她和宝钗的关系从来都算不上好,她们很少两个人走在一起,更少单独向谁开口说话。但如今,宝钗却似乎是在刻意的和她搭话?

  她不由得有些好奇的放下手来,看着宝钗,想了一下才说,“哪有几十几百首?不过它日常听我念诗,偶尔记得几句,见了人就要炫耀炫耀罢了。”

  宝钗见她这个样子,不由一怔,微微苦笑着说道,“我们园中姐妹难得有缘聚在一块儿,很该和睦相处才是。说个话儿还要想东想西的,又有什么意思呢?”

  黛玉默然不语。

  她可无法忘记,在她记得的那个故事中,黛玉不过是不小心说了两句戏曲中的词,就被宝钗记住了,并且以此示好的事情。虽然她也不喜欢说话的时候考虑那么多,但是会有这样的戒心,何尝不是因为宝钗的缘故?

  宝钗自己也该很清楚这样的事情才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要把这些话挑出来说。

  宝钗叹气道,“颦丫头,跟我走走如何?”

  黛玉想了想,没有拒绝。她也看出来了,在这么久的关系不好之后,宝钗似乎想要和她谈心一番。只是,这个谈心的目的是什么呢?黛玉自认,自己是不会如湘云那般对她服膺的。

  沿着藕香榭的竹桥又走了出去,一路绕到了栊翠庵的山脚下的那十数枝红梅下,黛玉便站定了,等着沉思的宝钗说话,自己抚着树干,远远望去,只见妙玉庵中的一个一身青灰的丫头正拿着一个水桶在河里打水,颇有些吃力的样子,一边时不时的用袖子抹着汗,一边把水给提回去了。

  “林妹妹。”宝钗难得的用了这个称呼,问道,“你看着那丫鬟如何?”

  她说的,显然是那个拎着水的小丫鬟。

  黛玉对她这个开头颇为奇怪,不过她和宝钗一块儿,她也没有什么说笑的心情,只是说道,“宝姐姐想来问的不是她的容貌,且她是妙玉的粗使丫头,我并不认识她,自也不知道她的品行、为人。单论此时所见,眼中所见不过就是一个做粗使伙计的丫头罢了,多半是打扫栊翠庵的。”

  宝钗却点点头,感叹道,“若以一般而论,还能看出这样的事来:她年纪尚小,多半不识字,懂得的就是服侍主子。等得过了两年,年纪大了,若是无人作主,便虚耗在了这园中,若是有人做主,便是放了出去,配了一个小子,继续做那些仆妇婆子该做的粗使活计。”

  黛玉道,“正是这样。”心底却奇怪:难道宝钗也会同情这些人昏昏噩噩的生活么?

  宝钗道,“我们虽比她们些微多识了几个字,没有要伺候的主子,却也都是女孩子,这一生,不也都要别人做主么?”

  在她的话中,黛玉听出了淡淡的无奈与不甘之意,却还是没有明白,宝钗为何要说这些话,便只是静静的听着。

  宝钗似乎也很明白,有些动情的向黛玉说道,“小时候,妹妹你总是和我闹些小别扭,现在大了,我看姑娘极能体贴人意的,难道就不能明白我的苦处吗?”

  黛玉心中惊奇。

  她知道这是宝钗求和,要和她和好的意思。

  也许是因为,现在的她,比起原着的她来说,要有所变化,尤其是在宝玉的事情上,身体也有好转,也不那么针对她……所以宝钗的策略,也就改变了吧。黛玉自己都知道,这样的揣测有些恶意。可是,她还是忍不住自问:宝钗,真的是完全不能自主的吗?

  想来想去,她得出结论,到这京城来,选秀,然后拒绝众多的求亲者,把目标放在她原本颇不待见的宝玉身上……

  在这其中,做主的,确实主要是薛姨妈。宝钗在这些事情中也诚然有许多无法自主的成分。像今天的情况就差不多是这样了——虽然说她们都各自都受到了王夫人、薛姨妈和贾母的维护,但说到底,在这场大人的争战中,她们都只是相当尴尬的存在,不能为自己说一句话。

  “这话也就是妹妹我才敢说——”宝钗十分诚恳的说道,“我们做姑娘的,虽说是识得几个字,终究是以针黹纺织为正业的。有些事情,实在做不得主,也不是该我们操心的。只是如今这状况,若是我们姐妹都不合了,老太太和姨母的裂痕,又该如何弥补呢?想来妹妹也不想老太太那样操心吧?”

  黛玉只是沉默的看着她,再次难免有恶意的揣测:在这些诚恳的话当中,有多少是因为她意识到了要和她打好关系,才有可能得到贾母的认可的缘故?

  但是很快,她就把这些恶意的揣测给抛到了一边去,她并不喜欢自己的心底冒出这样的念头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宝钗的话确实没有说错。甚至在这之前,她就已经有拉近她和王夫人的好些举动了。只不过是她自己不愿意靠近王夫人而已。

  “姐妹亦有亲疏之别,我与宝姐姐你,只是不常一起玩笑罢了。我与二姐姐三妹妹也不曾有多少独自的往来,怎么能就说我们不合呢?”黛玉轻声慢语的说道。

  正要斟字酌句的继续说几句,宝钗却拉起了她的手,笑道,“既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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