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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子-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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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好背人的,要说什么你就在这儿说!”
孝子 第四部分 1(4)
僵持在持续,所有人都看出,那层虚假和平的表皮从中间裂了道缝,并且在渐渐绽大,张开的伤口沉默着,很难预料下一秒会不会有血肉模糊的什么从其中翻江倒海一样地涌上来。
“谢言,我再说一次,请你进来一下,可以吗?”海洋吞了一口气,不让自己立刻发作,然而威胁的味道从被他加重的每个音节中透出来,浓浓地弥漫在空中。谢言没有领这一套,只是决绝地回了他一个字:“不!”
这个字就像一封用弓箭绑着射到海洋面前的战书,没有人会不明白它意味着什么。就在海洋已充分酝酿的情绪即将引爆时,一直没有说话的乔老太太突然开口了:“亲家,言言说得对,这些天实在太对不住你们了,让你们跟着我们受了这么多累。”她吃力地按着座位的两边把头转向身后的谢楚德和许萍,诚恳地说道:“亲家,猫猫还是跟着你们好,我有时候好逞强。你们把猫猫带得这么好,我没事还想挑个理找个岔,其实就是不想认输!我心里其实什么都明白,你们都是文化人,猫猫跟着你们肯定能出息。不过,就是你们得多费心了!”
许萍愣了一下,回过味儿来,赶快宽慰刘英:“您看您说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什么受累不受累的。”刘英摇摇头,犹豫一下,又望向谢言道:“言言,要不,你也跟猫猫和亲家母他们过去吧。孩子得吃奶,现在离不开你呢。不用惦记我跟你爸,我们没事。”
谢言心里一震,不敢相信这些话是打那个很多时候不通情理并且偏好找麻烦的婆婆嘴里出来的。本来她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即使这一次要当面锣对面鼓地扯破脸,那也没有别的办法,总之不能让自己爹娘被乔海洋那不可理喻的两母子无休止地欺负下去。有的时候,太低调太顺从不是什么美德,如果一次歇斯底里的爆发能够击垮、或者哪怕只是动摇那老太太脑子里无知可笑又根深蒂固的观念,那么即便爆发又何妨呢?
然而,她的准备竟是多余的。婆婆甚至连不同意孙女跟姥姥回家的话都没说,反而体贴着她心里的牵念,主动让她也一起回去。这结果让她一时有点迷惑,又有点后怕:是不是,自己真的误会了什么?
装满女儿衣物玩具的旅行包重得她拿不住了,她手一松,包悄无声息落在地上。她看看怀里的女儿花朵一样娇美的小脸,再看看一脸理解示意她和父母一起回家的公公婆婆,做出了一个决定:“从今天起,我给她断奶了。妈,你们明天就给她喂配方奶粉吧!”
“可是,突然断奶,孩子受得了吗?”许萍看着煎熬为难却还要咬牙苦撑的女儿,终于忍不住了,有些担忧地问道。谢言听出了母亲那个问句里对自己的关切和心疼,这种熟悉又窝心的感觉就仿佛多年以前,在路上摔跤磕破了膝盖,被母亲揽在温暖的怀里带着点埋怨轻轻地问“疼不疼”。她的眼泪也像童年的自己那样迅速盈满了眼底,她强忍着马上要涌出来的委屈回答母亲:“慢慢就会好的,她总得过这一关。”
第二天,谢言病倒了。发烧40度的她不记得海洋是怎么把她送来医院的,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胸前难以忍受的肿胀和疼痛,胸口似乎是两个一触即发的炸弹。医生诊断是急性乳腺炎,说这和断奶太急,[奇+書网…QISuu。cOm]身体疲劳有直接关系,如果几天还不能控制住高烧,淤积的乳汁不能顺利挤出来,恐怕要切开引流。
谢言烧得昏昏沉沉躺在急诊观察室里默默地流泪。她也说不出为什么要哭,但是眼泪就是止不住地要流下来。海洋心疼地看着脸色苍白的妻子,不知道该如何去劝慰。他知道妻子心里所有的委屈和辛苦,可自己又能怎么办呢,家里的不是别人,是自己的爸妈呀!
谢言的住院,让家里不得不再次重新布局。老太太给水灵连发十二道金牌,催他们马上进京。
范磊是知道要去北京的信之后最高兴的一个,收拾起东西浑身是劲不说,还有余力分心去盘算到了北京带小水去哪儿玩。水灵却远没有他那么兴奋,一家三口一起过去,在自个儿的妈那儿可能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可摊到哥嫂身上,就是实实在在多出来的三张嘴。哥哥赡养爸妈,那是理所当然,自己这一家人都有手有脚,凭什么厚着脸皮心安理得地指望哥嫂挣钱来养活呢?
孝子 第四部分 1(5)
“范磊,”思来想去,她犹犹豫豫地把自己的想法说出了口:“这次去北京,我想先一个人去。”
范磊那正兴冲冲地按着箱子盖的手停了下来,他望向妻子,不等他追问为什么,她就急急地解释道:“小水还没放假,这么去我怕耽误他念书。”
“小水过去,不会拉下课的。”范磊观察着妻子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试探她的反应。果然,水灵犹豫一下,补充道:“小水只是一方面的原因。再一个,咱们一家三口就这么过去,我觉着也太给哥嫂他们压力了。爸妈俩人,再加上咱家三张嘴,哥嫂他们怎么负担得起呢?”
水灵的想法,范磊觉得完全是多虑了。依海洋家的经济实力,别说多了两个大人和一个孩子,就算再多十倍,也不过吃饭添几双筷子的问题,根本不会对生活造成什么本质的影响。再说,让一家三口一起过去,也是当初海洋他们主动提出来的。过去之后,水灵和自己两个大活人又笃定不会白吃饭,别的活干不了,洗洗涮涮采买做饭当保姆,难道不是贡献?水灵就是太替别人着想了,有的时候宁愿苦了自己,也不愿给别人增添丝毫负担。可自己爱水灵,这种善良不也是原因之一么?他明白水灵的决定一旦说出了口,就很难再更改了,再争执什么已经全无意义,于是黯然点头道:“那等小水放了寒假,我再带他去找你吧。”
骤然失去了压力的箱子盖慢腾腾地弹起来,里面正拼命往上拱的衣服们得意地挺起身子,探头探脑地窥看那个刚才还意兴飞扬这会儿却像个泄了气的皮球的男人。他已没心思再把它们收回柜子里,只有满心的沮丧和一种无奈:这世上,人越穷,就活得越累。
谁说不是呢?人穷到最后,如果再不抓住一点尊严,那就是真的,一无所有了。当水灵在咣当了一整夜的火车上架起两肘小小心心地护着肚子,一分钟一分钟地熬着漫长的旅途时间,在周围那些已对长途奔波习以为常到铺条编织袋就可以在车厢地上呼呼大睡的农民工们令人羡慕的鼾声中,她的心里也有片刻泛起了如是的酸楚。
水灵的到来让谢言心里踏实了许多。过日子水灵是一把好手,伺候老太太和老爷子她的经验又最是丰富,谢言还没出院的几天,水灵操持着给家里人做饭、洗衣服、照顾父母,捎带着还给屋子里做了大扫除。谢言一出院回家,就明显感觉到家里窗明几净,一切井井有条。
只是,范磊和小水说好要来却没来,让谢言和海洋心里都十分过意不去。他们也知道八成是水灵害怕给他们增添负担,这才坚持一个人过来。这个小妹妹心细如发,考虑的也都是实情,不过,把人家好好的夫妻愣生生拆成牛郎织女,让人家跟年幼的儿子分隔两地,自己一家倒是团圆和美了,这算怎么回事呢!更何况从前说让他们一家三口都到北京生活,也是自己的主意,难不成做哥哥嫂子的只会说些便宜话,最后反倒占了妹妹的便宜?水灵想儿子,谢言看得出来,有时候她在厨房里做着饭会无意地轻声叹气,问她,她只说,范磊这人粗枝大叶,小水在这一个月里跟着他,也不知道饥一顿饱一顿的,能不能吃好。都是当娘的,谢言对这种扯心扯肺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想念和担心是感同身受。看着猫猫断了奶之后反而被姑姑带得红白肥大,谢言觉得,欠下小姑子的情,是更难还清的了。
范磊和小水迟早都是要来的,水灵想得再多也是无益。为了打消她的顾虑,谢言特地找了个机会跟她聊了聊,告诉她小水借读学校的事自己和海洋都在抓紧办,另外,还塞给水灵一千块钱算是家用。
“没有了,你就说。你来帮我,总不能还让你倒贴菜钱吧!”谢言不顾水灵的反对,硬把这钱塞进她口袋里。水灵揣着这钱,像是揣着一盆炭。她不是不想拒绝,可装进口袋里的不是钱,是一大家子人的柴米油盐,有心无力的感觉实在是折磨煞人。她有些难过地低头道:“是我没本事,嫂子,我要是有钱,倒贴也是应该的。”
“别灰心,水灵。”谢言望着眼前这个善良要强却总是时运不济的小姑子,安慰地拉住她的手,“谁还能没个难的时候,不瞒你说,我跟你哥也有好几次差一点就撑不下去了。你们都还年轻,往后的路还长着呢,你说是不是?”
孝子 第四部分 1(6)
“是,嫂子。”水灵深有同感地微笑叹道:“我没灰心,不管怎么着,咱,都得往前奔。”
水灵在实实在在替哥嫂当家的过程中体会到了哥嫂生活的不易。嫂子给她的一千块钱,还不到一个星期就基本花得不剩下什么了,她起初还以为是自己算错了帐或者弄丢了钱,可把账本拿出来仔细核对了之后,她发现了一个更为可怕的事实:每一分钱都有个明明白白的去处,这也就是说,这一大家子人呆在这里,光是正常的吃喝拉撒,一个月就得用去将近四千块钱。听嫂子说,住的这房子还是贷款买的,按月要还银行几千块钱,哥哥的车,光油钱养路费也是一笔不小的花销,要是再加上父母的药费,哥嫂一个月得挣多少钱,才够将将维持收支平衡呢?知道了哥嫂的辛苦,水灵更加千方百计想找门路多为他们省点钱。家里的伙食在保持每顿有肉有菜的情况下,水灵会买相比而言最便宜的肉和最便宜的时令菜互相搭配,有些高价的水果也是能省则省了。老太太有天嘴馋想吃西瓜,让水灵买菜时捎半个回来,被水灵“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您知道现在西瓜多少钱一斤”给一通数落,气得噘起了嘴不理她。做了所有能够尝试的努力,月底一算账,水灵却发现仍然收效甚微。她思来想去,决定只让放了寒假的小水自己过来,而范磊留在家里,等到自己生产那几天再让他来照顾。
水灵的决定谢言和海洋都被蒙在鼓里,所以,当范磊带着小水和几个尺寸夸张的纸箱包裹下了火车时,没有人注意到水灵脸上的惊讶和不悦。范磊从见到妻子开始就刻意地躲开她质询和责备的目光,做出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跟海洋和谢言打招呼,问家里的情况。水灵始终没有找到机会单独跟范磊说话,一肚子问题就一直攒到了晚上,两口子在书房里布置谢言给找出的充气床垫和单人床,水灵才开口问丈夫:“说好了让小水自己来,你来干什么?”
范磊抻着充气床垫的一脚,腆着脸嘿嘿笑着给自己开脱:“我不是想你嘛。再说了,小水自己在车上万一被拐走怎么办?”见水灵只是狠狠瞪自己一眼,并不说话,他又凑到妻子身边,拉着她的手轻声说出了自己筹谋已久的想法:“灵儿,我来之前就想好了,我寻思着,这次来就先不回去了,北京这么大的地儿,肯定比咱那小地方好找工作。好赖也能找一个糊口的,再说你身子一天比一天重了,我看不见你也不放心不是。”
水灵把他的手一甩,打断他道:“我就知道你心里有这个小九九!我不让你来是有道理的,北京是什么地方?你要手艺没手艺,要学历没学历,这么大岁数,哪找工作去!”
“咳,”范磊把床垫抻好,自己一屁股坐上去敦了敦,不以为然地回应水灵的质问:“哥嫂那么大能耐,还不能给我找个工作啊?再说了,就算留在家里,我不还能照顾你爸妈么?”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水灵气得瞪着范磊,“你以为哥嫂容易啊?我这两月在这儿算了一下,紧省慢省,一大家子人光吃吃喝喝就得三千多,还不算什么物业和水电还有爸妈的药费,二哥二嫂这钱也是一个汗珠摔八瓣挣的,又不是刮大风逮的!咱就那么厚的脸皮,一家三口都赖这儿让二哥养活啊?”
范磊被妻子问得哑口无言,可内心里还是觉得水灵有些言过其实,一个公司大老板能把每个月这几千块钱放在眼里么?既然来了,他就不想再回去,在那个小县城里拼死拼活蹬三轮,一个月也挣不了百儿八十,北京是什么地方?在范磊眼里,它无异于一座金矿,光看看这里人——包括哥嫂的吃穿用度,就知道他们手指缝里漏下来的钱也够自己在小县城里撑大场面。他打定主意,无论这次妻子怎么不乐意,他都要在北京呆到底。他不信北京城这么大地方,就真没有他范磊的立锥之地。
孝子 第四部分 2(1)
老太太总觉得范磊一段时间不见之后好像有了那么点脱胎换骨的意思,如同原先的一块榆木疙瘩突然通了窍,干活有了眼力见儿不说,连那张臭嘴也学灵了,天天没事就过来给自己按摩腿,愣说按上去肌肉的手感不一样,比在家的时候有弹性得多,没准坚持每天按下去,过几个月老太太就能自个儿下地走路。虽然明知女婿这话里有八成是像江湖郎中或者算命先生讨生活,只是哄主顾个高兴,可老太太仍然听得一百个受用,在水灵那儿郑重地将范磊夸奖了一番。
范磊越是想处心积虑地证明自己在这儿并不是吃白饭,水灵越觉得他再留在这里纯粹是给哥嫂增加负担,并且这种从没理由里找出理由的行为和姿态,摆明了让哥嫂更为难却又开不了口。说白了,是一种变相的挤兑,她无论如何无法心安理得,加上丈夫使出这种小伎俩,她只觉得他、他们一家四口又可怜,又可恨,又丢人。
水灵和范磊似乎是闹了别扭,无论是老太太,还是海洋两口子都看出来了。老太太跟老爷子私下里讨论的时候无从考究这别扭到底是为了什么,谢言却从小姑子这些日子以来不经意透露出的细节中大致摸清了矛盾的所在,而这个矛盾也的的确确如水灵预料的那样,让她和海洋实实在在地作过难。但是不管怎么说,谢言想,自己这一家还是要比水灵他们处境好一些,路也要宽一些,对他们来说,如果连哥嫂都不拉一把的话,还有别的谁能够指望呢?只要明明白白把范磊留下,至少他们一家可以少犯点愁,作难的人还是能少一个就少一个的好。
“海洋,我想……咱们还是说通水灵,让范磊也留下来吧,一个家,总应该是在一起的。”就在范磊在水灵的刺激下说要马上走人的当晚,谢言犹豫许久,向海洋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海洋没有马上做出回应,过了一会儿,才轻声问:“你真这么想的?”
谢言迎着他纠结了疑问、期待和忐忑的目光与他对视了片刻,郑重地点点头:“其实我知道,你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你不愿意说,怕我不高兴,觉得他们在会加大咱家的经济压力。”
海洋注视着谢言在灯光下似乎格外美丽和生动的脸,轻轻叹了口气。多苦多难,妻子始终坚持站在他这边,连任何牢骚或怨言都没有,甚至将主动与他分担困难当成了一种幸福。有这样的妻子,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奢求什么。
范磊如愿以偿留了下来。
在第二天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晚饭的时候,谢言作为海洋的代言人郑重其事地向全家人提出,让范磊做海洋的司机。谢言说,范磊车开得好,又是自己人,给海洋当当司机,万一海洋出去应酬喝多了酒,家里人也不用像以前那么担心。何况现在老见报纸电视上说,司机合谋歹徒绑架老板什么的,有范磊在,这一条就彻底不用多虑了。水灵默默坐着,手里的筷子下意识地划拉着面前碗里的粥,听哥嫂给范磊的留下挖空心思找理由想说法,好给自己两口子台阶下,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什么味道都有。
范磊做了大舅哥的司机,开上了豪华小轿车,整个人就好像通上了电源,一天天神气活现,精力旺盛。海洋支他去趟什么地方送个什么人,他都完成得圆圆满满。一闲下来,他不是擦车给车保养,就是研究北京地图,没几天下来,再去什么地方他都不怎么用海洋指路了。看妹夫干得这么尽心尽力,也给自己省了不少心,海洋颇觉欣慰。有时海洋请人吃饭,范磊说什么也不跟他一起进去,而是自己买两个包子,在车上对付一顿,一直等到他们吃完了出来,再照海洋吩咐把客人一一送回家,然后接海洋一起回去。
这么几次过后,海洋觉得心里过意不去,一天中午请完了客,范磊接海洋一起回家,海洋就特意提起这茬,让他以后跟着一起吃点。范磊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的路况,带着他惯有的憨笑拒绝了海洋的好意:“我就不去了。你那地方都太高级,我这么一身打扮去了,太给你丢人。”海洋看看妹夫身上灰不溜秋一望即知是地摊廉价货的夹克衫,没说什么。回家跟谢言一合计,找了两套自己的西装送给范磊,还让谢言特别交待他,再有饭局就跟着海洋一起去吃,别不好意思。
孝子 第四部分 2(2)
俗话说人靠衣裳马靠鞍。范磊把海洋送的一套黑西装穿上了身之后,骤然觉得自己的精神面貌也上升到了新的层次。他趁海洋晚上又开展饭局的时间,花几块钱在街边小理发店推了个板寸头,回家用摩丝把头发蹭得一根根直竖起来,又刮了胡子,再戴上一副黑墨镜,在镜子前足折腾了一个多小时。装扮完毕,他反复端详着自己,觉得相当满意,于是调出冷冷的面孔突然出现在正围坐在一起看电视的众人面前,让大家先是一惊,而后笑得人仰马翻。“范磊,你知道你还缺一样东西吗?”谢言强忍着笑打趣他:“你呀,就缺把枪了!”大家听谢言这么一说,笑得更加欢畅,范磊自己也觉得打扮得有点过了。可是费了那么半天劲,又不甘心不出去亮亮相,反正夜深人静,也没有多少人真能撞见,范磊最后还是决定,就这么去接结束饭局的海洋回家。
老话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有些事情的成败往往就在一线之间,也许某个微不足道的细节上,一个阴差阳错产生的小小契机就会帮助人扭转整个事件的发展态势。本来一个司机什么模样,跟一笔生意谈不谈得成应该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然而范磊用这副黑社会扮相去接海洋,竟然歪打正着帮了海洋一个大忙。
海洋晚上请的这位,是一位放高利贷的大哥,人称“许大嘴”。眼看着时间一天比一天走得快,给工人发工资的日子迫在眉睫,海洋无奈,只好多方联系到这位许大嘴,想从他那里先周转个百八十万救救急。放高利贷的人阴损,自然也是特别的精明,放贷之前对于借钱者的底细要了解得细致入微,保证这钱扔出去要分分见利,不能打了水漂。海洋被马自立坑得公司出现大亏空,堵不上漏子的情况,许大嘴早有耳闻,所以,虽然海洋愿意付50%的高利,并且声言只借三个月,许大嘴却始终不吐口。不过,尽管是第一次跟海洋坐下来一起吃饭,他可是不客气的龙虾鲍鱼山珍海味点了一溜够,然而对海洋救命的这100万,不说借,也不说不借,只是旁敲侧击地打听海洋目前手上有什么工程或者经营动作。
许大嘴的用意,海洋摸得门儿清,心里也有点起急。可不是,如今真是到了商品经济社会了,有钱就有地位,就有底气,就有睥睨众生的资本,哪怕这钱不是好来的,也洗不干净见不得光,都没关系。看看许大嘴,一个在法制社会放高利贷的不但不为自己违法害怕,竟然还挑人,看不顺眼的对象哪怕急死他也懒得待见。为什么?行市!如果这条路也走不通,到应承工头的那天,难不成真把他乔海洋放在工地上零刀碎剐成一块块的让工人们分了去?
为了给许大嘴宽心,海洋有意透露了一丝自己很快就要从一家大开发商那儿接活的口风。许大嘴行走江湖那么多年,自然是老奸巨滑得紧,海洋的话,他也只是在耳朵里那么一过,并不怎么往心里去。一顿饭吃了将近三个小时,他没给海洋任何希望,临走时,也只是让海洋等等,他要再考虑考虑。
“就是哥哥我愿意借给你,这百八十万不是小数,我也得去筹嘛不是!”在饭店的走廊里,酒足饭饱的许大嘴皮笑肉不笑地拍拍海洋的肩膀告别,正好撞见一身黑西装、墨镜遮去了大半个脸的范磊径直走到海洋身边,低声在海洋耳旁说了句什么。海洋点点头,很随意地吩咐他:“行,我知道了,你到外头等我吧。”范磊转身酷酷地走向门外,跟许大嘴擦肩而过时,只是从墨镜背后瞥了他一眼,不卑不亢地点了个头。
这个气质非凡的人物触动了许大嘴的神经。他望着范磊的背影,有些疑惑,试探地问海洋:“这个,什么人啊?”海洋通过他口气中下意识流露出的微妙变化捕捉到了一线希望,在一瞬间飞快地将一个念头在心里一转,将计就计地淡淡一笑道:“司机。”许大嘴目不转睛地死盯着海洋的脸,海洋却只是一脸淡然自若的表情,有点神秘,又不动声色。“保镖吧?”目光的攻守僵持了一阵,许大嘴率先沉不住气,说出了自己的疑问:“司机哪有这样的?”“呵!”海洋笑了,模棱两可地答道:“您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这样的回答更加确定了许大嘴的判断,他并不清楚以往那保得他顺风顺水的丰富江湖经验而今反倒成了海洋对他使出的障眼法中一个有力的工具,只是觉得无法不对海洋刮目相看:“嗬,乔总看来还是家业大呀,不然怎么想起雇保镖了?”海洋听着他对自己突然上升了一个档次的称呼,心里暗暗好笑,却故意做足不愿张扬的为难相,摆摆手叹道:“咳,麻烦!不是跟您说运作了一个比较大的项目么?还得讲究安全第一啊!”许大嘴颇有深意地点头,心里打好的小算盘全部推倒重新算过。而回家的路上,海洋琢磨着许大嘴前后几乎一百八十度的态度大转弯,也情不自禁地哈哈大笑:“范磊,你知道吗,你今天可立了大功了!你这一身打扮,给我撑了个大门面!”他满有把握,这歪打正着的一步棋会成为他实力雄厚的一个有力佐证,并将通过许大嘴之口,很快在这一行有关的人里传开去。到那时,不愁那些赤裸裸的势利商人们不另眼相看。说真的,那些心里算盘打得别人都能听见的精明商人们,他们究竟是真聪明,还是真愚蠢?
孝子 第四部分 2(3)
许大嘴那边如海洋之前所料,没过多久,就给他回了话,说给筹到了50万,还是上次说好的条件,三个月50%的利息。尽管比起最初设想的100万打了个对折,而条件还极为苛刻,可火烧眉毛,且顾眼下,海洋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海洋带着小蔡到许大嘴那儿取了支票拿回公司。工人工资总数需要140万,除了这50万,还有将近100万的窟窿要堵。这钱从哪儿筹?公司也没什么钱了,老会计默默在他面前摊开一本流水账,最后一页的最后一行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写着,“余额 150,000”。他把支票拿出来盖在那个触目惊心的数字上,苦苦地笑了一下。小蔡和老会计的心顿时被这笑划得滴出了血。
“这是咱们家所有的家当了。”谢言把家里所有的存折和股票清单一张一张铺平了摆在床上。坐在她对面的海洋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她的动作,心一点一点往下沉。“眼看过年了,爸妈都在,咱们总还得留出点日常开销的用度。能拿出来的整数,最多只有40万了,这还是要把所有股票都割肉出了以后的情况。”谢言说完,轻轻叹了口气,抬起头来望着丈夫,眼睛深处藏着让他看了之后心如刀绞的凄楚。
两个人都沉默了半天,谢言才把目光挪开,轻叹一声:“怎么日子会过成这样了!”她忍着没有告诉丈夫,就在当天,她去取钱给水灵家用,发现银行卡竟然连2000块都取不出来了,给了水灵1000块钱之后,她所有可以支配的现金,只有800。从小到大,从对钱这个东西有了概念直到现在,她从来没有像此刻那么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捉襟见肘”,什么叫“山穷水尽”。
海洋看着妻子,难过又愧疚,然而无话可说,只得任死一般的沉寂在他们身周幽灵一般游荡半晌。谢言犹豫再三,终于再次开口道:“我能想出来的还有一个法子。”她一字一顿地说:“把车和房子卖了。”
这轻飘飘的七个字像羽毛一样在空气中浮游,然后缓缓地降落在海洋身上,却让他感受到了重过千钧的力量,他一下子被砸愣了,反应了很久方才明白谢言并非赌气。他坚决地摇头道:“房子绝对不能卖!就算往后公司有个什么闪失,你和女儿还能有个家。再说,咱家房子还没付完按揭,卖了钱,也都得还给银行……”接下来的话他没说出口,但是谢言也听懂了,那辆陪伴了他们不过一年多的心爱座驾,很快就将成为别人的财产。
把车卖掉那天海洋给范磊放了假,让他留在家里帮水灵干点活,自己带着谢言将车开到了接手的车行。谢言拿了一个巨大的手提纸袋,将车里的CD、墨镜、纸巾等等零零碎碎的物事一件一件装进去。车里的东西每少一件,她就难过得仿佛生命里有那么一部分硬生生地被人夺走了。海洋在一旁沉默地呆着,没有帮忙。看着妻子一边收拾杂物一边偷偷抹泪,他暗暗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要让她这么伤心,发誓自己只要这次不被彻底击垮,就用剩下的时间一百倍一千倍地来补偿她。可是,发誓有用的话,人还会常常觉得无助么?自己也曾经发过誓要让妻子永远快乐无忧,但是乔海洋,他羞愤地骂自己,你看看你深爱的妻子抑制不住的眼泪,想想被她偷偷咽进肚子里的更多苦楚,你的誓言,又跟空话有什么两样?让女人委屈,其实是男人的耻辱啊!
出手急,只能便宜卖,原价五十多万的车现在连一半成本都没收回来。加上家里的存款和出清的股票,海洋总共又凑出了60万。余下的30万空子,小蔡补了20万,老会计也拿出了10万来,终于把数给凑够了。工头李制文在和海洋约定的时间过来签字领钱的时候,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意外,连连说:“我真没想到今天来真能拿到钱。乔总,我服您!往后有什么用得着我李制文的地方,您说话,我还乐意跟您干!”
对于家里人,海洋两口子自然不能如实说车是卖了给公司填窟窿了。好在丢车在年根往往是频发事件,跟抢劫和小偷小摸一样是每年节前大城市里的保留节目。海洋和谢言统一了口径,一口咬定车被贼偷了。
这个消息对于老爷子和老太太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家里的气氛一连好多天都蒙着愁云惨雾。
海洋和谢言看家里人蒙在鼓里白白替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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