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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流光-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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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徒,以黑布蒙面,握刀之势极稳,想是多年行走江湖。然寒光映射中的两双眼睛,却无凶光,不似寻常劫财匪盗。她心中已有判断,当下开口,虽断断续续,几似失声,仍不失沉着冷静。“好汉——是——是求钱财?”

二人起先并未搭理她,其中一人瞧了她一眼,皱眉道:“不是说来的是个姑娘,却怎么——”

另一人索性伏下身来,检视半天道:“没错,是个姑娘,细眉俊眼的,又无喉结,不是姑娘是啥!”

她已听出端倪,然此时说破,恐有性命之危,于是继续言道:“二位好汉若是求财,马上包袱里尽有,还请高抬贵手。”

“姑娘倒是很识大体。”一人听罢,嘿嘿笑了几声,忙去马背上搜罗,果然收获颇丰。另外一人瞄了一眼那包银子,却惋惜道:“可惜姑娘的仇家一早有所托付,我兄弟二人也不好食言。若姑娘不嫌弃,待到来年清明,兄弟们定为姑娘烧上三炷高香!”

任何人听罢这话,都无法不恼怒。聂萦离直想跳起来啐上一口,再狠狠踹上两脚。可此时她浑身痛不可忍,哪里有力气反击?她暗自盘算,先说道:“先扶我起来。即便是要取我性命,也请看在那些银子面上,让我缓一口气。”

两人连忙扶她起来,一边言道:“不不不,我们只劫住你便可,然后送你去见你的仇家。见血的事,我们兄弟可不做!”

她略略放下心来道:“既是这样,也好。”靠在树身上,她闭目养神片刻,而后忍痛道:“这样说来,定是他请的二位。不知他与二位多少好处?”

见她神情平静,两人顿时笃定她猜出背后雇主,一时底气消了大半。一人道:“口头约下足足有五十两!姑娘要如何?”

“如此寒酸吝啬,也配买我一条命,真是好笑。二位看我包袱里有多少?”

“嘿嘿,方才我掂了掂,少说也有六十两。”

“那便是了。区区六十两,当作见面礼赠与二位。”

那两人一时警觉,佯怒道:“姑娘休要拿银子来收买。我二人虽是草莽,却也知‘信’字当头,既定的买卖,绝不可反悔!”

聂萦离听罢却笑起来:“些许铜臭粪土,怎好拿来污损二位好汉声名?只是人之当死,总想要寻一线生机——”

“你究竟要作甚?”一人探头过来询问。

“我不会为难二位,只想求二位帮个忙而已,不管事成与否,皆有重谢。”她边说用余光扫了二人一眼,见那二人目生贼光,趁热打铁道:“一件买卖,多赚一份银子,且不违信义,岂不是两全其美?”

“说说看?”一人按捺不住问道。

“你们一人送我去见我的仇家,一人去帮我给好友送个消息,好友自会奉上谢礼。我命存亡,皆看天意。到时好汉只管拿了银子走人,如何?”

两人一边紧张看住她,一边低声商量,半晌才下定决心道:“你若诈我,我定先杀你为快!”

聂萦离笑而不语,正待要拿出信物来,叫人送到许君胄处,这时忽听半空中大笑,数十黑影从树上跃下,竟似虎豹般矫健。为首之人蚕眉豹目,声若洪钟,头带雉鸡尾羽冠,身穿豹茸半臂,装扮怪异,气势凌人。他笑道:“小姑娘心眼不少,这模样也俊俏,杀了当真可惜,不如随我去当压寨夫人吧!”说完哈哈大笑,左右皆随,一时声震于林,叶落纷纷。

聂萦离见来的数人,面上皆狠戾凶煞之气,心知不妙。她身边二人也迷惑不解,一人上前道:“你们是谁?不是说好只有我们兄弟二人——”

霎时只听惨叫连连,手起刀落,血溅五步。聂萦离别过脸去,不忍见地上尸首分离。

“小姑娘,刀是不长眼的,最好识时务些,随兄弟们走吧。”

聂萦离沉默片刻,冷言冷语道:“若要取命,此地便可,不劳多行几步。”

“真巧,老子也只是奉命抓你,无须伤你性命。”

“这么说来,你和他们不是一伙?”

“鸡毛小盗,岂能与我们寨主相提并论!”一人在旁呵道。

聂萦离冷笑一声,心想今日真当看看皇历,是否不宜出门远行。“好吧,且凭寨主安排。”

话毕,一块黑布登时让聂萦离眼前化为黑暗深渊。

聂萦离被人搡上马去,手臂则绑在背后。一路颠颠倒倒,痛楚虽不似之前那般猛烈,也如深刺肉中的刀刃,时时锐痛。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耳边人道:“到了!”她便又被人拉下马来,牵到一处坐下。四周皆是松软的稻草,想必是处柴房。她安坐下来,释放绷紧的神经,浑身骨肉登时如散了架,酸麻愈甚,疲软难当,只得躺倒在稻草之中。

天色渐渐变暗,风自破窗中吹入,气温陡降。聂萦离被冷风吹得清醒过来,只觉饥饿袭来,胃已如火烧一般。她强撑着坐起来,正要喊人,忽然一阵窃窃私语传入耳中,她仔细辨听,声音相隔不远,想必是看守她的人在闲聊。

“一个小姑娘,怎么寨主却要亲自出面?”

“这小姑娘可不简单,据说和侯爷府有些瓜葛。不过寨主抓她,好像是因为京城江家的二公子江庾——”

“江庾?我知道,一年多前,寨主不就——”声音这时被人打断,再也没说下去。

聂萦离却是一个激灵,将一年来的桩桩件件在心中细细过了一遍,登时切齿暗道:“我正要寻你,也好,送上门来,倒省些气力!”

四十七

柴房外,忽然火光窜乱,脚步纷杂,似乎起了一阵骚乱。门口二人见有同伙们快步而来,忙拦住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并无大事。方才走失了一匹马,三寨主让我们几个四处巡查一遍,以防不测。”

“难道有人混进来?”

“呵,那倒不像。大寨主、三寨主出来时只带了我们十几个人,方才一点检,全都在这儿。或许是谁粗心大意,没系紧缰绳,让马走脱了。”

“那倒是——唉,这天冷嗖嗖的,一无酒,二无肉,连堆火都无,真让人耐不住,不知何时能回山寨去!”

“只等今夜公子提了人走,你我就可不必呆在这荒郊野岭了!只是今夜一定要看好,这里毕竟不是我们的地盘,暂时委屈一夜吧!”话语中透出几分畅快。

“那便是好,那便是好!”门口两人登时眉开眼笑。

山匪的几句闲聊,再次给了聂萦离极大的暗示。她想:或许有人到时候揭下这层面纱了。或许她将面对的是死亡,可这对于一个已然死过几次的人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威胁。

未过多久,柴房的门终于被打开。她听到脚步声散乱中带着稳健,一人嗓音洪亮,说道:“给她解开!”

蜷曲的身体终得舒展,聂萦离边站起来活动下筋骨,边将散乱的青丝拢在肩后,又裹紧身上的披风。几个时辰以来,饥寒交迫,浑身伤痛,她也差点熬不过来。她再打量面前的几人,最让人注目的那一个,身高方逾六尺,然生得重眉窅目,铜头铁臂,威武过人。她想:这位当是他们的三寨主了。

此时三寨主也在打量着聂萦离,见她秀眉微颦,浑身瑟缩,一副楚楚可怜之相,不由嗤鼻一笑。方才兄弟们传说她如何如何镇定自若、随机应变,此时看来只是夸大其词。他耀武扬威地围着她走了一圈问道:“听说——你是江庾的女人——”

聂萦离虽是第二次听到这样的话,仍然是惊异万分,她脱口道:“什么——”

“姑娘是在打哑谜?这可不是什么秘密了。全城的人都在风传,说姑娘为了江庾东奔西走,结交侯爷,连挨打也替他受了,真是情深意重!”

聂萦离终于明白误会从何而来。她被侯爷府救下的事,想必被人探听了去,而此后侯爷竟主动为江庾打点关系,其中缘由怎不让人猜度?

“姑娘莫要嘴硬,待会儿见了公子,问你什么就说什么,免得皮肉受苦。”

聂萦离微微一笑:“只怕到时你们公子会问不出话来。”

听罢这话,三寨主不由重新打量她来,本以为威吓两句,这小姑娘就会乖乖听话,哪知她却是容色平常,不卑不亢,这会儿她被押出柴房去,竟似闲庭信步一般,叫他这堂堂汉子也心生佩服。但他不再说话,领着一行人沿青石小径往前面去。

山匪落脚之处乃是一座废弃的院落,前后两进,柴房所在是后院,已是荒凉不堪;前院则有几间土房,形制简朴,旧主人当是普通农家。此时房子里燃起火把,从破窗外望过去,炽焰在黑暗中闪烁跳跃,妖异而热烈。那投射在墙上的魅影中,隐约映出刀光如冰雪。

聂萦离款步迈进门去的时候,大寨主正在桌边豪饮,一把长刀谨慎靠在长凳边上。他见聂萦离进来,忙开口道:“请姑娘坐!”说完咕嘟咕嘟地给她倒了一碗酒,酒味袭面而去。“请姑娘赏脸。”

聂萦离径直立着,亦不接酒,只道:“不敢当。非主非客,何须客套?”

大寨主正要接话,只听里间轻微的一声咳嗽,气氛登时冷静下来。“姑娘说话很是爽利,但愿有关江庾之事,也能知无不言——”

聂萦离冷笑一声,凝视着里间被挑起的门帘。一位身着大氅的公子缓缓踱出,先是低头咳嗽几声,方才抬起头来,唇角微勾。二人目光相触的一刹那,那位公子像是见了鬼魅一般,“啊呀”一声,踉跄几步,幸被身后随从扶住方未倒下。他颤抖地伸出手来,指着聂萦离道:“你——你到底是——”

聂萦离心中笑道:果然是江擎,她猜得没错。

大寨主见状,正要上前问个究竟,却听外面乱哄哄起来,一人跌跌撞撞冲进门内,大喊道:“寨主,有——有官差杀进来了!”

大寨主立刻冲出房门外,大吼一声:“和老子来过两招!”

聂萦离不知所谓官差到底有何企图,便靠去窗边张望,只见黑夜之中,灯火窜乱,刀剑铿然,看不出什么端倪。再回头时,江擎则早和随从们不知所终。她走到里间一看,窗子洞开,显然他们已从那里逃走。她侧耳细听外面打斗正酣,心想此时正是机会,一猫腰钻进缺口中去,可浑身筋骨剧痛,连带着动作笨拙,半晌才栽到地上。这一栽,痛苦愈甚,狼狈不堪。可她哪敢迟疑,当即爬起来,连口长气也不敢舒,就要撒腿逃跑,这时忽听身后一声大喝:“站住!”她岂会听人摆布,只顾往前奔去。哪知跑了几步,就听耳边风驰电掣一般,一枝箭从她耳边呼啸而过,稳稳地扎进面前的树干之中。她尚来不及反应,就觉身子被制,有人在耳边喝道:“又抓住一个!”

聂萦离耷拉着头,无奈地骂了声“晦气!”

“聂姑娘!”忽然有人欣喜言道。

她闻声抬头,大为惊讶:“武——”

面前的正是侯爷府的侍卫长武陵。武陵连忙松开铁掌,冲身后喊道:“聂姑娘在这儿!”

不见有人回应,却听一阵脚步踩在厚厚的落叶上,声如疾雨,片刻来到她身边,道:“萦离!”

那声音何等熟悉,口吻何等焦灼,她抬头一看,竟是傅阳秋,一时间愣在当场,只觉鼻酸难忍,眼圈红了又红。她强作掩饰,应道:“傅——”

“快走!”武陵已悄悄退到后面,张口提醒:“大寨主和三寨主都已逃脱,不知藏在哪里。我们还是尽早离开,以免夜长梦多。”

傅阳秋依旧不搭话,只低声暖语问道:“伤得如何?”

聂萦离赞同武陵的话,急欲起身,却发现早已筋力竭尽。她摇摇头。

傅阳秋二话不说,将她打横抱起,径直上了马去。她则只顾靠着傅阳秋温暖的胸膛,昏昏沉沉睡去。

这一日,险象环生,真真叫人如履薄冰,心惊胆寒,以至于聂萦离一夜的长梦,充塞着无边的暗夜和森茂的山林,她孤身前行,迷失方向。

醒来时,室内笼罩一片金辉灿烂,她的眼睛被刺得生疼,头脑仍旧是混沌。身边脚步来回,嘈杂得让人心烦意乱。她努力睁开眼睛,干涩的喉咙间吐出几个字:“给我些水。”喝罢水,她终于感觉好些,环视四周,发现竟是身在春水山院,她前几日离开房间时,未看完的书卷还放在原处。

听闻她醒来,孔娘子赶来看她,言说侍卫长武陵已然回京。至于昨夜及时相救,实在简单至极。侯府管家曾说派人保护她,没想到昨日无意间救了她的命,真乃无巧不成书。

她边听孔娘子悉心吩咐如何调养,好生休息之类,一边想:怎么不见傅阳秋?

见她眼神游离,孔娘子以为她不舒服,忙问道:“怎么?”

她沉默半晌,才道:“傅——公子呢?”问完又忙解释道:“昨晚蒙他相救,心中感激……”话未说完,只听门口传来一句轻笑,她知道是他来了。

孔娘子似乎瞧出了些端倪,在傅阳秋刚进门来时就笑言先走一步。聂萦离拢了拢鬓边散乱的青丝,抬眼来看他,柔声道:“真巧,我正要去谢你。”

傅阳秋在离床边不远的桌子旁正襟危坐,缓缓开口道:“你只管好好养伤。”那口吻仿佛是萍水相逢的陌生过客。

聂萦离皱眉,气氛微微冷凝。她刚要再说什么,却见傅阳秋起身来道:“我有事,先走一步。”说完大步就跨出门去,不带丝毫的犹疑。聂萦离一时间要气炸,这——这是那个她认识的傅阳秋!

她顾不上婢女的劝阻,登时下了床,鞋子未穿就跳出门外去,只听咣当一声,额头撞在了门框之上。

若要问她这时最想做什么,那一定是寻个地缝钻到底下去,谁叫也不出来。

傅阳秋听到身后一声痛呼,回头一看,聂萦离捂着额头,几乎要跳脚。婢女要上去扶她,她却倔强地不让人碰。这样的情景,他还是第一次见,不由多看了片刻,方才走回去,搀起她的手臂道:“疼吗?”

“你撞一下试试,看疼不疼!”聂萦离没好气地脱口而出。

四十八

聂萦离这厢攒起眉心,玉面含霜,怒气尚未消解,就觉得额头一热,指掌温柔的触感清晰传来。那红淤处被轻轻揉着,一时是疼,一时又是暖,暖而再暖,颊上登时烧得不可收拾。(W//RS//HU)聂萦离稍微撤了撤身子,抬起眼来,于是可见傅阳秋投过来柔和的眸光,仿佛三九天的荒原里遥见人家屋顶的一缕炊烟,温情无限。她兀自叹口气,径自站起身来,恹恹道:“我又要多谢你了。”

傅阳秋的手掌在原处悬空片刻,才无奈地收将回去,依样叹气,用尽同情的口吻言道:“是啊,萦离,你前后欠了我这么多,可怎么还好?”

聂萦离明晓他话中的恶劣,扭转头去,不作回应,心中却知这笔账实在是难以算得清了。她向来不愿亏欠于人,可究竟孑然一身,无物可长,偏生欠的又是人情债——莫不是她今生都要与此人纠缠不清?她不肯,尤其是现在不能。京城的大堂上,江声楼的案子还在审着,她虽然身在别处,却从未放松过一丝一毫;而她和他的恩怨有多深,如今亦是莫测,若她就此陷身进去,定是作茧自缚,难以脱身。还有这些人情债,她若是男子,大可抛弃前嫌,为他鞍前马后便是;然她究竟是个姑娘,男女有别,任何轻浮话皆说不得。她再是叹口气,故作失望道:“看来此生是还不成了。”

“我今日真是见识了。”傅阳秋轻笑着坐在她身旁,看她百无聊赖地摆弄桌上的茶具。

“见识什么?”

“原来萦离你不仅会发脾气,还会赖账不还。”

“不还便不还,你能拿我怎样?”聂萦离娇嗔一句。

傅阳秋忍俊不禁,站起身来:“今日且到此处,我当真有事,明日再来。萦离你可得好好休养。”

聂萦离听他脚步声果决远去,不由心中更是气恼。可究竟气的何事,恼的何事,她又想不出来,最终渐渐平复心情,想起一件十万火急的事情。她立马喊来婢女,洗漱妆扮一番,崭然出了门去。

春水山院四下寂静,偶尔几个老仆院中闲扫黄叶,或倚门围炉取暖,见她经过,皆是友善相问。身后跟来两个婢女,一个送上手炉,另一个则絮絮叨叨,无非爱惜身体,不得如何,该得如何之类。聂萦离哪里能听到耳朵里去,径直往孔娘子院子里去。

山院东南方向矗立一座小楼,名叫秋波楼,形制古朴。高树掩映间檐牙收敛,而鸟鸣时出,更衬托得山中静凉,使人头脑清明。楼前廊桥曲折,下卧清溪,溪水潺潺,流去皆是黄叶。城中中秋刚到,山中已然秋末,因而水面风寒,吹人衾冷。聂萦离遥遥望了一眼,心生诧异。孔娘子素爱清静,一载之中倒有七八月安居于此,平日来一路皆有人招呼,怎么今时竟不见一个人影?她再往前行了两步,就听身后有人请安道:“姑娘,您果然到这里来了!”

聂萦离回头,见是孔娘子身边一个得力相熟的婢女,便抓住她问道:“这里怎生如此安静?”

“姑娘不知,我家夫人腰疼病犯了,这边又湿又寒,断不能住,所以前两日搬到前面苍梧院去了。”

她听罢再要去苍梧院,却被那婢女阻拦道:“姑娘不用去了,夫人此时已不在府中,刚刚走,她走时特意要我来告诉姑娘,另给您打扫了苎罗院,这两日便搬过去,好生休养。”

“夫人去做什么?”

“还不是为了卖粮的事。”那婢女呵呵笑了两声:“听说是为了这事,别的我也不大清楚。”

她听出这话中推三阻四的意味,不动声色道:“原来如此。孔姨身体不好,怎堪如此操劳?身边可有人陪着?”

“夫人定是安排得妥当,姑娘不用担心。”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聂萦离也无计,只得慢慢转身回去。几个婢女见她不再追问,皆放下心来。哪知走出百步之后,忽然又听她道:“傅公子呢?”

这劈空一问,端的让几个婢女面带慌张,片刻后才有一人道:“傅公子出庄去了。”

“可是与孔姨同行?”

—文—“呃,好像不是,傅公子骑马先走了。”

—人—折返的一路上,聂萦离心生疑窦,只是再无突然发问,几个婢女却是心有惴惴,直到扶她上了床,看她歇下,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各自散去。

—书—苎罗院中的日子,如同天地皆荒一般。傅阳秋第二天并没回来,而身边除了来回的几个婢女,还有就是管家每日循例的问安。她去哪里,并无人阻拦,可谓畅通无阻,只是不能出了山院去。许君胄安排给她的那两个人也长久得不见了。春水山院对于她来说,莫若遮天的罗网,叫人懊恼。她忽生去意,可管家搪塞给她的话总是:“夫人虽这几日不回来,可每天都派人来问姑娘的事,叫老仆尽心尽力,不得怠慢。姑娘若是走了,定是老仆照顾不周,等夫人回来,我这张老脸可怎生安排?”

—屋—聂萦离除了气恼,别无他计,只觉事事透出一种诡异。可她哪里知道,自己确实是被困在春水山院中了,而幕后操纵的那个人,无他,镇武侯是也。

京城的侯爷府中近日来颇是热闹非凡。虽未到深秋,“重楼绿雪”的盛况却已初具雏形。每年此时,侯爷府后园会洞门大开,其时不分三六九等,皆可入园,自然谁若造次,搅了京城一年一度的盛事,定是不能轻饶的。侯爷对此事也是关切得很,每日坐在高阁之上,俯瞰后园无尽风光,心中自是开怀得很。今年更有不同,他对面还坐着一个小姑娘,晃着梳起双鬟的小脑袋,一本正经道:“侯爷伯伯,我下去瞧瞧,回来和你说话!”

镇武侯心知小孩子总是呆不住,慈蔼笑道:“去吧去吧,可不要太久,那里生人太多。”说罢,又吩咐两个人一并跟去,目光却似系住风筝的长线,风筝渐远,而线愈放得长。只不知是长线牵住了风筝,还是风筝带着长线流连难返。

管家在旁道:“这丫头真是伶俐得很。”

侯爷顿时笑得双眸眯起:“那可不是?你看你看,真是一刻也不安分。”说着说着,又自言自语起来:“小心——小心摔着。呵呵,摔也不怕,性子倒是刚强……”

管家在一旁听他旁若无人地絮絮叨叨,只觉好笑,半晌才打断道:“公子还得十天才得回来。”

“哦。”侯爷收回目光,转头来道:“让他放手去做,也别打扰他。”

“聂姑娘那里——”

“这丫头嘛,有些聪明才智,也有胆量,不过这时候可不许她出来添乱。还有那个许君胄,也给我看好了。等这事一过,自不会亏欠她。那大堂上的事,一毫也无须她担心。”

“只怕她不会那么安分守己。”管家笑道。

“那就让老夫瞧瞧她的本事。”

两人正在说话,只听楼梯一阵噔噔噔响,白霓从栏杆下冒出个小脑袋来道:“好看吗?”

侯爷和管家一看,原来她不知从哪里摘了些或紫或黄的小花,编了两个别致的花环放在头上。

“好看好看!”两人连声称赞。

白霓登时跑过来,大方地把花环分给两人道:“谁叫你们不去看花,下面比这儿美得多了。”

“那你为何又跑回来?”

“我要写信。”

见两人不解,白霓边要来笔墨纸砚,边说道:“我要给聂公子写信,叫他来侯爷府看‘重楼绿雪’!还有,他还可以来看聂姑娘!”

侯爷于是专注看她写信,只见她虽年龄尚小,性子活泼,写起字来却是一丝不苟,一勾一划颇有风范。管家在旁道:“柳骨不俗,只嫌太瘦,不适合霓儿。”

侯爷也道:“赶明儿给她请个夫子来。”

霓儿听罢这话,登时苦起脸道:“不不不,不要夫子,夫子打人疼咧!”

听她这样说,侯爷怎不心疼,只说干脆自己来教。管家在旁心想:侯爷俨然当她亲生女儿一般疼爱了。

三人在楼上谈笑风生,好不自在。这时只听楼外一人来报,管家听罢回来,对侯爷道:“有人到访。”

“何人?”

“徐唯止徐大人。”

侯爷微微一笑:“我算着他也要来,这是个聪明人,也是个实诚君子。”

管家点点头道:“与他说开了也好,否则人人以为侯爷徇私枉法。”

侯爷颔首。他起身来道:“想必他也是遇到了什么阻碍,才登门拜访。”

四十九

镇武侯府的一处花厅,横匾上只题了两个字“浣香”。厅前杂植常青花木,月月花开不懈。花木丛中挖出一条窄渠,卵石作岸,水流不歇。花开复落,付之流水,香气萦绕渠中,久久不散,“浣香”之名由此得来。镇武侯款款步入厅中,见堂下立着一位官服楚楚的青年男子,那正是徐唯止。在江声楼一案之前,侯爷对徐唯止也并不陌生。当年金殿对策,徐唯止胸中奇谋,字字珠玑,漫成金石之价,不仅为皇上激赏,也成为天下士子效仿的典范。侯爷又见他上书自请外放,甘心踏踏实实做一方父母官,为民造福,更是对其刮目相看。对这般具有真才实学的俊秀之才,侯爷历来爱惜得紧。因而徐唯止在县府任上得罪了某位权臣,侯爷得知,立马向皇上请旨,将他这些年来的政绩,桩桩件件,事无巨细地呈报上去,保举他做了京城的一城之守。对于这些,侯爷并不居功于人前,而徐唯止乃至世人只知皇上爱才,却不晓其中这些情由。

侯爷今日兴致大好,令徐唯止同他在厅外的香云阵中闲逛几步。一番絮语之后,徐唯止道:“下官此番前来,是为了江庾以及江声楼之事。”

“莫非徐大人遇到了难事?”

徐唯止点点头。“侯爷果然明察秋毫。江声楼一案现已开堂半月有余,尚未审出皮毛,下官前来请教——”

“徐大人这时怎不说律法有矩,岂容徇私?”侯爷虎眸一瞥,凛凛有怒气。

见侯爷色变,徐唯止想起前次侯府管家拜访之时,他拒绝得有多坚决,而今便有多少尴尬,不由额上薄汗冰冷。但他仍鼓足勇气道:“律法有矩,此乃不变之道理。下官——”

侯爷冷冷打断他道:“徐大人是一等一的清官诤臣,不知到我这徇私枉法的府上又是为何!送客!”

徐唯止一听,登时如坠五里云雾中。听闻镇武侯胸怀广大,容纳四海,从不挟私怨,今日怎生如此?他见有仆人上来请他,心中难免慌张,连忙上前,声急情切道:“侯爷,下官前次纵有多番怠慢,皆是为维护律法之公——”

这时只听侯爷朗声大笑,徐唯止再是一番惊愕,见侯爷回转头来,满意道:“徐大人果然刚正耿直之人,好好好。”

徐唯止这才长舒一口气,心想:“人都说伴君如伴虎,这些侯门贵胄脾气也确难伺候。”

侯爷唤其在石桌前小坐:“徐大人怀有报国为民之心,诚然不错,不过而今在天子脚下为官,傲气铁骨还得收敛一些。此番老夫确有私心,要请徐大人帮忙,可也不会混淆视听,以权乱法。”

“下官谨记。”

“你秉持公正之心,不肯因老夫之言先入为主,值得赞赏。只是你初到京城,千头万绪恐尚且理不清,行动起来不免掣肘。”

“正是。”徐唯止正色道:“单就江声楼一案,我见众口一词,指斥江庾,以为他乃罪大恶极之徒,就要拿人。侯爷却在这时阻止于我,我便对他恶感更生……”

侯爷呵呵一笑:“后来如何?”

徐唯止从袖中掏出一本薄薄的账册来,呈上,“除证词外,就是这本账簿作为呈堂证供。我起初对此深信不疑,哪知我门下一名文书,之前曾做过多年账房,精于此道。他翻录之时,发现诸多疑点。我又再请高人来看,果然如此。这本实为假账,做得极为精细,让人很难发觉。”他顿了一顿,再道:“从头到尾,江庾皆未出现,一切都是燕百川以及官仲成阻挡一面,账册也是他们提供。几番审下来,所有矛头却只指江庾一人,确实让人奇怪。”

“然后徐大人便派人去查燕百川以及官仲成?”

“燕百川和官仲成确实可疑。近日他暗地卖出一件家传至宝,随即被人买走,所得银子也不知去向。”

侯爷不动声色道:“徐大人有何看法?”

“我想堂上口供有假,可能与燕百川有关。可是追根溯源,这件案子从一开始就十分奇怪。”

侯爷颔首道:“幕后有两个黑手,一个是恶意教唆,一个是收买作假,其目的都是赶走江庾,独霸江声楼。”

“下官也是这样猜测,只是尚无证据。不过有侯爷指点,下官心里就有底了。”

侯爷终于哈哈大笑,“徐大人是要老夫帮忙吧,总算这把老骨头还有用武之地。”

徐唯止忙跪倒道:“下官谢过侯爷。”

这一次侯爷躬身将他扶起,又交代了几句,方才目送他去了。

这边徐唯止和镇武侯为了江庾之事紧锣密鼓,那边厢聂萦离在春水山院度日如年。清晨起来,妆容懒理,一径坐在窗前发呆。忽然,她见院子中婢仆们疾走,喊住一个道:“有什么事?”

“回小姐,刚刚管家派人叫我们过去前厅。”

她敷衍地应了“哦”,就放人家离开,回头来见小院里静静悄悄,身边的几个婢女也不在,不由狡黠一笑,起身来将门窗关好。

不多会儿,就见门内蹑手蹑脚地闪出一个削瘦的身影,脚步轻盈间沿着僻静小路就来到春水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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