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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谁风露立中宵-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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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到妆台前卸钗环,随口问:“这么晚还不睡?”

凤静熙自她进来,便合了书,支着身子起来,将自己挪到轮椅上:“等你。”

沈容容卸了钗环,跟凤静熙示意了一下,到后间的浴室洗个战斗澡,回到寝室,见凤静熙正扶着腿往床上挪,可能力气不够,挪了几次都没成功,左脚撞在床沿,高高弓起的足趺上立刻一道红痕,没意外,明天一早,肯定一片青紫。沈容容随手扶了他一把,等凤静熙坐稳,她拉过棉被盖到他腿上,凤静熙畏寒,身上血液循环不好,一年四季就寝都要盖着棉被。

她一边拿大毛巾擦着头发一边问:“有事儿?”

凤静熙倚着半旧的绛紫罗绸如意纹绣墩,看着沈容容,夜明珠柔和的光芒落在她的脸上,显得明眸皓齿、肌肤如蜜。

自北陵回来后,她越来越忙,以前,她伺候着他出门,他去上朝,她送他到宫门;他去官署,她送他进门,看着他在议事房坐定;如今换他看着她早早出门,头也不回。

他垂下眼睛,轻声说:“我听说你要挪回菡萏居?”

沈容容随意道:“嗯。我最近回来晚,走得早,影响你休息。”

凤静熙淡淡道:“不影响,不用搬。”

沈容容听了,想都没想,“哦”了一声,在脸上擦好润肤的花脂,回头看他:“要睡吗?”

凤静熙的目光迎上沈容容的眼睛,他深深地看着她。沈容容从容地回视他,神情安宁,看不出一丝异常或者不自在。半晌,凤静熙点点头。

沈容容扶着他躺下,替他盖上被子,在他脚下垫上软垫,然后她用罩子将夜明珠罩上,自己爬上床,沾枕即眠。

迁居这件事,就此定案。

不出三天,皇后召她进宫聊天,平亲王妃请她吃饭,娘家老父亲身体不适请她回家看看。连凤静乾的王妃居然也给她下了帖子。

沈容容来者不拒,有饭就吃、有酒就喝,有话当耳边风,吹吹就过。不过因为应酬多了,会馆生意刚上轨道,沈容容又一心想提高自己的中医水平,她反而忙得更厉害了。

☆、第80章

转眼已经秋末;沈容容和凤静熙之间还是淡淡的。中秋节的时候;沈容容借口拉肚子;连宫都没进;自然也不跟凤静熙一起过。

她在医馆里烧了小菜,请慕容黄芪喝酒。喝高兴的时候,她拎着酒瓶子摇摇晃晃开始背诗:“浮生聚散云相似,往事冥微梦一般。醉来忘却巴陵道;梦中疑是洛阳城。主人劝我养心骨,莫受伤物相填灰。功名竹帛非我事;斗酒相逢须醉倒。抽刀断水水更流,如何不饮令心哀一生大笑能几回,吟诗一夜东方白……”背几句,抬头看一看月亮,低头喝一口酒,诗自然就背得颠三倒四、驴唇不对马嘴,偶尔卡住,就甩甩头骂几句脏话。

等她撒酒疯撒得差不多了,慕容黄芪弄了碗解酒茶递给她,劝道:“知己,你生气好几个月啦。”

沈容容捏着鼻子把解酒茶灌下去,辛辣的味道直直窜上天灵盖,呛得她眼泪“哗”地流了一大把,骂道:“你是不是把芥末罐子倒进去了?!”

慕容黄芪理直气壮道:“郁怒伤肝,我替你把眼泪催一催,你哭一场,气顺了就赶紧去跟殿下和好。”

“和什么好,我又没和他吵架。”沈容容冷笑一声,“当啷”把碗丢在石桌上。

慕容黄芪叹口气:“你知不知道,这段时间,殿下的心疾发作过几次?”

“大的小的,七八次吧。”沈容容看了眼怔了一下的慕容黄芪,淡淡道:“我还知道他入秋之后,易犯咳疾和喘疾,腿上也常疼得厉害,睡得也不好。”她是个医生,枕边人有什么毛病都看不出来的话,她这么多年医科白混了。

慕容黄芪皱起眉头,不赞同道:“那你还早出晚归?”

沈容容淡淡道:“不是有你在呢吗。”她从石桌上的碟子里精挑细选了一串葡萄,一颗一颗摘了放进嘴里细细地尝。

慕容黄芪一噎,顿了顿,续道:“你如今也许久不曾下厨房替殿下备膳了。”

“我不是每天都跟你一起拟菜单。”沈容容提醒他。

慕容黄芪道:“你以前都亲自下厨。”

“我去北陵一个月,我看他也没饿出个好歹来。”

“你那么怨殿下,就跟殿下去说,就算吵一顿,说开了就完了,继续好好过日子。”

沈容容冷笑。

慕容黄芪叹口气,说道:“知己,殿下不容易。他赶去北陵,路上几乎一直在吐个不停。”

沈容容冷漠道:“他愿意去,又不是我逼的。”

“他为了你受了鞭刑。”

“打住,这金可别往我脸上贴,我受不住。”她冷笑:“要我说,十鞭子都还少了,他手底下的冤魂可不止十条。”

慕容黄芪的目光落在沈容容身后,忽然道:“容容……”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敌国是不是?”沈容容笑得灿烂,语气平平淡淡,像跟慕容黄芪说,也像跟自己说:

“敌国就不是人啦?那么多条人命呢,找谁惹谁了?他睡不好……睡不好算他还没丧尽天良……”

“容容!”慕容黄芪忽然大喊一声。

沈容容吓了一跳,抬起头,皱着眉头看慕容黄芪:“我耳朵没聋,你嚷什么嚷。”

慕容黄芪没说话,脸色苍白地看着她身后。

沈容容看着慕容黄芪的样子,皱着眉头,顺着他的目光转过身,在她身后不远处,灰墙琉璃瓦的月洞门口,轮椅上静静坐着凤静熙,月华如练映着他身上天青色宫缎滚银灰边苏绣四爪盘龙官服和头顶的玉冠,衬得他俊美如玉、气若谪仙,却寂冷得周身仿佛结了霜。

沈容容眨眨眼,“嗤”了一声,眼底闪过一丝不耐,随手把葡萄丢回碟子,低低说了一句“扫兴”,说完,她起身掸掸裙子,走过去,客客气气跟凤静熙说:“宫里的赏月宴结束了?”语气像是问“今儿天气好不好”。

凤静熙看着她,深黑的眼睛如同蒙了雾的千山万水,低“嗯”了一声。

沈容容问他:“接我回府?”

“是。”

沈容容淡淡道:“那就走吧。”说完率先往医馆外面走。

看着沈容容的背影,慕容黄芪搔搔头,走到凤静熙身边,迟疑了一下,道:“殿下……”可惜,他会治病却不会劝人。

凤静熙脸色白得像是全身的血液都被抽干一样,低垂下眼睛淡淡道:“我没事。”

那天晚上刚进后半夜,凤静熙心疾忽然发作起来,沈容容稳定他的情况之后,他却再没法躺下,只要身体放低到一个角度,他的嘴唇立刻变得绀紫,喘息也立刻变得无法接续,沈容容不得不让他半靠着过了整个后半夜。

凤静熙这一次心疾发作得特别厉害,小半个月都还不能躺着入睡。

凤静毓过来探望凤静熙的时候,那眼神恨不得在沈容容身上烧两个洞。

一次商量着调整药方的时候,慕容黄芪看着沈容容心不在焉的样子,终于忍不住说了重话:“知己!他是皇子!”

沈容容“啪”一声将毛笔拍在桌子上:“出去!”

慕容黄芪脸色铁青地看着她:“你有几个脑袋让皇帝去砍?静王对不住你,他付出的代价也不小。你知不知道,前些日子,皇帝要赏侧妃给静王,静王给拒绝了!你以为你是谁?公侯之女又如何,那也是天家的奴才!换个人,未必能做到静王这一步,换个人,未必能为你做到这一步!你动动脑子。凡事适可而止、过犹不及。连我这个江湖人都懂,你走一趟北陵,磕坏了脑子?”

沈容容冷冷道:“出去。”

慕容黄芪一甩袖子,头也不回离开书房。

沈容容一把掀了桌子,文房四宝散碎一地,翻倒的墨汁染在写了一半的方子上,字迹迅速被晕成一团黑瞎。

沈容容站在狼藉中喘气,身体里,理智与情感激烈交战。

她知道,其实这样不好。她是穿来的,凤静熙知道这个秘密。她聪明的话,应该小心小意伺候得凤静熙舒舒坦坦,她才有好日子过。

她知道,慕容黄芪说得没错,凤静熙高高在上,却为了她,不远千里,拖着沉疴重重的残弱躯体,亲自来北陵,来到这个视他为妖孽、恶鬼,对他恨之入骨,恨不得抽他筋骨、吸他血髓、将他千刀万剐仍不能后快的国家,只是为了换她平安。

她知道,凤静熙的脾气已经极好,就算她是现代人,没有亲身经历过封建社会,但她学过历史,知道古代的女人是什么地位,知道古代的皇族是什么地位。

她知道,凤静熙对她的容忍,连一般的古代男人都做不到。

可她也忘不了,他满手都是人命,忘不了她就像他股掌上的木偶

理智上,她跟自己说,差不多就行了,这是古代,想活着,就得遵守游戏规则;情感上……情感上她自己都说不清是什么,恨?怨?委屈?火冒三丈?

她知道自己想法走偏激,她还想起以前看的一部电视剧里一句经典的话,贱人就是矫情。

沈容容多恨自己知道得这样多……

她足足在书房关了一个下午,出了书房,看见慕容黄芪在外面等着她。

沈容容开门见山道:“我过不去这个坎儿,我知道这么僵着对我没好处,可现在就让我跟他伏低做小装三孙子,我真做不到!我还需要点时间。”

慕容黄芪看着她半晌,眼底闪过一丝无奈,只是道:“殿下刚才又发作了一次……”他顿了一下,敏锐地捕捉到沈容容眼底一瞬而逝的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担忧,叹口气,他徐徐续道:“他让我看着点你,让我别逼你。”

沈容容咽下喉头一股说不上酸甜苦辣的气,僵硬地点点头。

日子还是这样僵持着过。

沈容容知道凤静熙在等她,可她就是过不去。

凭什么……凭什么!

看着凤静熙每每沉默的样子,看着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更加总是低垂着回避她的眼睛。

她跟他若无其事,他也跟她若无其事。

她跟他云淡风轻,他也跟她云淡风轻。

他是还想等她先服软低头吗?

靠之……靠之靠之靠之靠之靠之靠他妈之!

有时候沈容容甚至自暴自弃地想,妈的豁出去算了,跟丫决裂!不受着窝囊气了,打不了鱼死网破,真砍了她,没准她还穿回去了呢!这糟改日子,没尊严、没地位、畜生不如、猪狗不如、禽兽不如……

可日子还是过下去了,一天天流水一样。

沈容容与凤静熙做到真正的相敬如宾。

他……一直什么都没说,一直都没。

沈容容觉得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堵在肝里的邪火淡了,被拧成麻花一样憋着疼的心脏也越来越松。

挂心到堵心到无心,她想,她修炼到新的境界了。

就这么着吧,怎么忘了呢,上辈子的自己不就是这样的?

高兴一天是一天呗。

沈容容想开了,看得就淡了。每天高高兴兴过日子。

如今,任谁的话,她都真心当耳边风了,连慕容黄芪跟她发脾气,她都能嬉皮笑脸地插科打诨。

后来,凤静毓实在忍不住,私下道医馆去找了她。

凤静毓大约是这几个皇族兄弟中,最笨嘴拙舌的一个。他只能苦口婆心反复劝了她服软再放狠话威胁她服软。

虽然口角不利落,凤静毓脑子却不慢。他走了不几天,沈容容在医馆居然见到了惠康君主凤鸾歌。

凤鸾歌依旧高傲,看着她的眼里,带着淡淡的看不上,还有淡淡的困惑。

她直截了当地跟她说:“你是三哥哥的妃子,就是为他死了,也是你的本分。如今,三哥哥为了救你,担了多大的风险、在皇上那里和朝臣那里承受了多大的压力,他又受了多少的苦,你该自足了。”她淡淡看她一眼:“人心不足蛇吞象,沈容容,好自为之。” 

☆、第81章

沈容容拉着慕容黄芪去皇都郊外的普罗山登高。那是东昭皇都最有名的山;重阳登高最好的去处。

慕容黄芪已经对她完全没有办法。

只是;爬山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抱怨:“瓜田李下你懂不懂?”

沈容容耸耸肩:“我失去记忆后;亲近的女子实在太少。”她不耐烦跟封建制度荼毒下的女子交际,不是看不起,是真的玩不到一块儿去。这种时代里,女人与男人之间也是连交谈的机会都极少。

她虽穿到古代;却总是骨子里还有浓浓的现代人意识,而慕容黄芪恰恰是个不拘小节的江湖人;因缘际会,她同慕容黄芪发展出一段友谊,沈容容对此十分珍惜。

站在半峰之处,沈容容远眺,碧空如洗、长晴朗朗,对面山上苍绿、嫣红、金黄在风里翻滚成绵延的波浪,滚出簌簌的声音,层叠铺陈,让心情开阔了不少。

“你的嫂子总还是亲近的吧?”慕容黄芪站在她身边,与她一同远眺。

“亲近是亲近,只是跟贵妇闺秀爬山,简直没趣得厉害。”沈容容撇撇嘴:“根本是一路用轿子抬上去的好不好。”

慕容黄芪无奈道:“知己,男女有别。”

沈容容惊讶道:“知己?咱俩不是闺蜜吗。”

慕容黄芪立刻黑了脸:“我是攻。”他跟着沈容容混久了,不自觉学了不少新鲜词儿。

沈容容哈哈大笑:“不要脸,凤静毓看着可不像受。”

慕容黄芪忽然沉默下来,半晌,轻声说:“我们不可能的。”

沈容容意外地看他一眼:“你总算知道啦?”

慕容黄芪淡淡道:“一早便知道,只是……”

只是放不下而已。

他摇摇头没说下去,抬眼看沈容容一眼,见到沈容容脸上也少了几分笑意,慕容黄芪淡淡道:“我放不放下并不能改变什么,但你放不放下,前面的路却能迥然不同。”

沈容容不说话。

慕容黄芪提醒她:“殿下回来后,一直养着,身子却越养越差。”

沈容容冷冷道:“你们男人,永远都等着女人俯首称臣、舔你们的脚趾。”

慕容黄芪摇摇头:“殿下不是那样的人。”

沈容容冷笑。

慕容黄芪轻轻道:“只缘身在此山中。知己,你把眼睛遮住了,自然看不到殿下的付出。”

沈容容冷淡道:“他付出了,我却感受不到,那这种付出有什么意义。”

慕容黄芪摇头:“我总算知道,为什么连贤王都要对你刮目相看。你简直是天下第一拧脾气。”

☆、第82章

沈容容举起雄黄酒;慕容黄芪连忙捂着耳朵忍无可忍道:“你再跟中秋时候那样唱歌;我就把你丢下山去。”

沈容容不甘心道:“我吟的诗不好么?”那天虽半醉半醒的;但她东一句西一句念了不少酒诗,她记得都挺好的。

慕容黄芪冷冷道:“诗是好诗,只是唱的太难听啦。”

沈容容耸耸肩就着小瓷瓶喝口雄黄酒:“我五音不全嘛。”

慕容黄芪小声咕哝:“离经叛道,殿下过得不容易。”

沈容容柳眉一竖:“我哪里离经叛道了?我这辈子没这么贤良淑德过!”想当年;她也是身后跟着一群实习医生的青年才俊;多威风……算了,好汉不提当年勇。

与慕容黄芪在山路上慢慢地边走边喝酒;转过山坳,天上还挂着太阳;却下起了雨,不大;只是有些密。

慕容黄芪问她:“找个地方避避?”

沈容容看着天上的太阳,摇摇头:“太阳还在呢,估计下不长,再溜达溜达。”

慕容黄芪咕哝:“这要是殿下在,指不定早又是伞、又是轿,毛毯暖炉热汤全都倒腾出来。”

沈容容淡淡看他一眼:“他的腿根本不可能爬山。”

慕容黄芪也看她一眼:“他要是真想看看山上的景儿,我看你现开条道也会把他舒舒坦坦伺候上来。”

沈容容想反唇相讥,却觉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低头看着山路旁的野花,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早上离开时,凤静熙淡淡的那句“早去早回”,还有他看着她的眼神。

她觉得,好像很久没有看到过他的眼睛了。开始是她不愿意看他的眼睛,后来,他好像又开始常常垂着眼睛跟她说话。是她多心了?还是他发现了她的回避,于是自己主动避开?

沈容容想着凤静熙的眼睛,那双眼睛是她见过的眼睛里,最漂亮的一双,宁静深邃,像是藏了千山万水的风光。

他一直没跟她说过北陵的事情,对她的态度就跟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沈容容想着这些日子,凤静熙和以前一样,话少,安静,他看她的眼神其实和过去差不多,只要看她的时候就特别专注,只是笑得少了。

慕容黄芪也跟着喝口酒,有感而发道:“你简直不像这个世界的女子。”

沈容容闻言愣了愣,举在唇边的酒瓶不自觉放下来:“你说什么?”

慕容黄芪似乎没发觉她的异常,感慨道:“你没发现你其实很与众不同吗?说你像个贵族,你性格行事真不像,说你不像,你又有那种气派。说你是平头百姓,平头百姓家的女子又没有你的格局与眼光。”

沈容容看着手里的酒瓶,忽然没了喝酒的兴致,不知不觉穿到这里都快一年了,她……原来还是与这里的女子格格不入吗?她只想了一秒钟,立刻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与这里格格不入。她知道自己说是时刻提醒自己不要漏了马脚,其实时常说一套做一套。她……其实根本不知道古代的皇子妃应该怎么做。

凤静熙也从来没要求过她。

他教过她宫廷礼仪,提点过她错综的人际关系,可他从来没说过,她应该怎么当皇子妃。

沈容容恍惚地想,好像自己以前问过他,当时他怎么说来着?

你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

有我呢。

要是可以选择什么事情知道、什么事情不知道就好了。沈容容愣愣望着脚下崎岖的山路,心里像刀捥一样疼。

她喃喃道:“不作不会死,不作不会死啊……”眼泪不自觉湿了一脸。

慕容黄芪看着沈容容一边哭一边对着酒瓶狂吹的样子,正想着哭出来就好,忽然一个黑影从路边的灌木丛里飞了出来,直挺挺砸到沈容容身上。

慕容黄芪脸色大变,“知己”两个字还没喊出口,就见几个人影又从灌木丛里冒出来,女人的尖叫哭泣和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跟着传过来。

静王府

沈容容早上和慕容黄芪走后,凤静熙就一直在三苦阁的湖心亭打棋谱,他屏退了下人,只留下一个常德,也只能在亭外两丈处远远伺候着。

他的棋谱摆得并不专心,常常很久不动一下,只是静静地坐着,仿佛他会永远就这样坐下去,仿佛他转瞬就会消失。

陆翁堂引着凤静祈来三苦阁的时候,就看到这样的情景。

凤静祈看着凤静熙的背影,皱了皱眉,淡淡问道:“你们主子坐多久了?”

常德忙恭敬道:“已经快一个时辰。”

凤静祈挑挑眉。

常德无端心头一颤,忙跪下来小声道:“殿下不许我们靠近。”

凤静祈漫不经心地拉回视线,淡淡道:“这种天气,老三的腿可不适合总坐在水边。他虽性子拧,你们做下人的便是劝不了,也总该有个法子周全。”

常德忙道:“头立秋前,王妃殿下便吩咐了,自立秋日起,湖心亭早晚各通一个半时辰的温泉,之后至一个节气便增半个时辰,至秋分起,再增一道火龙,时间依同温泉增温的顺序,自霜降起,昼夜通上温泉,只要殿下上亭便增火龙。到开春,逐次减温。”

凤静祈目光闪了闪,脸上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他摆摆手,让他们不必跟上,自己一个人走向湖心亭。

踏上湖心亭的台阶,就能够感觉到脚底有似暖非暖的温度。凤静祈脚步只顿了一下,便继续走上前。

他在凤静熙的对面坐下,挽起袖口,往红泥小炉里撒了一把榄核,在旁边的水盆里净了手,开始煮茶。

茶是养气补血的药茶,比寻常的茶煮起来容易很多,不需繁复的工序,只是需要掌握着火候。

以竹木签慢慢在特质的老铁如意云纹阔口壶里搅拌,看着药材慢慢将清透的泉水染成褚红的颜色,淡淡似花似木的香气随着袅袅的烟气缭绕在亭间,与石桌上瑞兽青铜熏炉里的香气奇异地混合成清淡的味道,让人不自觉沉静却并不困倦。

凤静祈挑挑眉:“这一炉香味道十分好。”

凤静熙淡淡道:“容容制的。”

凤静祈点点头没说话。

等茶水沸腾了一盏茶的功夫,凤静祈将壶盖扣在壶口,以棉巾隔手提起茶壶,在两只四方绿玉斗里斟至七分满,余茶则尽数倒入旁边一只隔水保温的天青色开片公道杯里。

将其中一只绿玉斗递到凤静熙面前,凤静祈慢慢道:“我们许久不曾坐下下棋。”

凤静熙慢慢将局中棋子捡回棋盒,对凤静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凤静祈移过盛了黑子的墨玉棋盒,慢慢说道:“这一次,你让七子。”

凤静熙淡淡地看着他:“国政大事,你连半子的机会都不会有。”

凤静祈的目光落在凤静熙干净白暂的手指上,那只手骨节秀美、腕骨精致,只是瘦得厉害,他淡淡一笑:“自你七岁起,我们兄弟几个,便再无人能及得上你的棋力。你九岁,皇都再无棋博士敢做你的棋师。

“人外有人。”凤静熙淡淡道,看着凤静祈在盘中落子,他端起茶杯,入口的茶让他忍不住微微凝眉,茶是滚的,只是煮得老了。凤静祈善茶,煮药茶的水平却并不高。大多的人都是如此,连慕容黄芪也不例外,只有沈容容,她对茶道几乎一窍不通,甚至分不清铁观音与金骏眉,在她眼里,茶只有闻起来香不香,喝起来苦不苦,对人的身体有什么影响,只是,她对药茶却十分精通,从药理至火候,信手拈来。

凤静祈将凤静熙的失神不动声色看在眼里,落下最后一只黑子,若无其事对他道:“请落子。”

凤静熙回神,扫过盘中黑子的起局,他自白玉僧钵形状的棋盒里取了白子,漫不经心落在盘中。

两人一边下棋,一边慢慢地说话。

棋局近半,凤静祈初现颓势。

取了公道杯替二人满上茶盏,凤静祈微微感叹:“三年前,你让老二七子,他可以撑到棋局过半方现颓势,我却是不如他的。”

凤静熙闻言皱了皱眉,冷淡道:“他的戾气太重,虽杀伐决断,却未免贪功喜大、不计后果,适于乱世征伐,解兵临城下之危,不宜休养生息、有碍太平盛世。”

凤静祈挑挑眉,看着凤静熙的眼底掠过一丝微微的讶异。凤静熙素来讲话一针见血,只是,他话少。如此直白的话,更是几乎不曾说过,凤静祈心念微微一动,落下的黑子却漏算一步,偏了位置。

凤静熙看着凤静祈落子,皱了皱眉,却没说话,白子随着改了位置,十二子往来之后,凤静祈颓势已显无可挽复之势。

凤静祈放下棋子,举杯喝茶。

凤静熙冷冷地问:“还要再下?”

凤静祈慢慢地将余下的半盏茶饮干净,从容放下茶盏,自棋盒里取出黑子,目光已经恢复沉静似水、如沐春风,对他慢慢地微笑:“自然。”

凤静熙目光微微闪动,不再多言,静静等着凤静祈落子。

熏香袅袅,药气绰约,红泥小炉偶尔爆出榄核烧裂的微响。不知何时起,亭外开始下蒙蒙密密的细雨。

湿气弥弥,不许久,便夹着清淡的菊花香气与竹木的清冽绵绵送进亭里,扰了熏香的味道。 

☆、第83章

普罗山是皇都登高的名山;五岁那年;他随着圣驾重阳登高;那一次,他只自己走了最平坦的一段山路,回城后,依旧大病一场;他用来走路的右腿整整三天没有力气再挪动半步。之后;再无人与他提起登山望景。

今日,沈容容一早与慕容黄芪去登山;他看着他们的背影,听她对慕容黄芪说一定要爬到最高的地方俯瞰皇都是个什么样子。他心中百味陈杂却并不意外。沈容容是山鹰一样的女子;必定要自己爬上山顶,到高高的巅峰;大口喝酒、大声吟诗、兴起而舞。而他一辈子都见不到这样的风景。

早上,她离开,与他笑着道别,头也不回地离开,不说她的归期、不问他的行程。这样的日子不过数月,却仿佛已经久到地老天荒。

她没有他,可以活得很好,活得更好。

他却不知何时开始,不能接受这样的念头。

他一直记得那个晚上,她靠在他的怀里,用她修长温暖的腿缠住他丑陋无力的双腿,她对他说,愿意为他学着做王妃,做这个世界的女子。

他的心里那样欢喜,也那样害怕。

于是,他纵着她,让她不要想王妃的身份,不要想这个世界女子的规范。是他不愿见她脸上明媚自信的笑容变得暗淡,也是他的私心。

修长的手指抚在瘦弱的腿上,不过入秋的时节,他已经连起卧都十分困难,他的一双脚,他自己都不愿意见到。

他没有翅膀,却有一颗自私的心。

她那样的性子,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离了他的罩护,她不会过得很好。

越发这样笃定,他才越放心,放心她不会离他远去,放心她的眼里总是有他。

只是,时间越久,他们的差异越大。

看着沈容容倔强明亮的眼睛,那里面闪着聪慧而了然的光芒。

她懂得,她都懂,却不肯接受。

他盼她因为与这个世界的格格不入离不开他,却没办法让她忘了她的世界来接受他。

只是,无论如何,沈容容的手,他不会放开,他放不开。

这种想法卑鄙,而且龌龊。可他只愿意这样想,他终究不是良善之人。

凤静熙望着远远的普罗山,那么远,那么高,像沈容容与他之间的距离。

他慢慢地摩挲茶盏的边缘,那茶的配方出自她的手,如今烹茶的人,却已不是那添香的红袖。

容容,容容……不是说爱我吗!

握着茶杯的手指不自觉用力,凤静熙的心疾不曾发作,却仍然千刀万剐一样的疼痛。

虽然来自一个他所不知道的世界,虽然那个世界全是美好,虽然那里是她的家乡,虽然是那样和乐自由的环境才养育了如此光芒耀眼的沈容容,却让她与他之间,隔了深长的沟壑。她自信,有主见,固执,认定的理就不会改变。

北陵之事,他知道她的不满,她所有的不满,他一清二楚。可重来一次,他却不会改变作法。他也不觉得他的作法有错。

她有她的坚持,他有他的立场。

阿毓要他去同容容解释,父皇要赐侧妃对容容施压,甚至一贯事不关己的老二也劝他对容容服软。

沈容容冰雪聪明,何须他再解释?他又解释什么给她?

她觉得他罪无可恕,他却从不曾后悔那番狠辣的出手。

他是东昭的皇族,他要护东昭的平安,保百姓的安乐。以少胜多、不战而胜……他知道那样的事情泯灭人性,却只能他来做。

凤静熙抚摸着萎废的双腿,沈容容是至善至纯的女子,他知道她的心,软得像水。所以,他只能等,等她体谅,等她回头。

只是容容,你要我等多久……

凤静熙捻着白子,在凤静祈落下黑子后,不慌不忙补上缺口,收局,敛眉垂目,神情宁静。

凤静祈低低叹口气,慢慢收着盘中的棋子,似叹似喟:“老三,你并不专心。”

凤静熙慢慢将白子捡回棋钵里,淡淡道:“你的心思分了三分出去,我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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