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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士风流-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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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
“当然,每年父帅进京述职时,我都会跟着过来的。你也可以给我写信。”孟荷吟摸了摸她的头,“我还等着看你长成漂亮的大姑娘呢。”
“我会写信给你的。”蒋凝秋点头。
孟荷吟微笑颔首。“我要走了,来日太师下葬后,请替我去他坟前祭拜。还有……”她的神情一瞬间有些恍惚,目光飘向建宁城的方向,转瞬又收了回来,“若是得了空闲,不妨多去看看谢小弟和……太子殿下。”
蒋凝秋目送着她的身影渐渐远去,心中不免充满了惆怅。直到大长公主催促的声音响起,她这才回过神来,手脚并用地爬上了马车。
车队一路进了建宁,各自奔向自家宅邸。在勇安伯府门口跳下车来,蒋凝秋打量着这座久负盛名的帝都,总觉得周围的景致有种莫名的熟悉。
或许是因为这具身体本尊的记忆吧?她暗想,并没有太过在意。
当初李敬先的叛军攻入城中,王公大臣们逃走时只来得及带一些金银细软,大多数东西只能留在家里。蒋凝秋随着大长公主进得院内,只见花木凋败,门窗皆毁,屋内家具四处倾倒,显然是被人洗劫了一番。
大长公主平静地注视着这一片凌乱荒凉,眼中看不出什么情绪,语气淡淡地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人还在,一切就都能回来。”她顿了一顿,“至少……你们还在。”
“阿奶。”蒋凝秋轻声说,“您教我管家吧。”
大长公主有些惊诧地转过头来看着她。蒋凝秋报以微笑,坦然坚定地回视:“您将那掌家娘子的玉印交给我,想来是已有此意了吧?”
她不是那个真正的八岁贵族小姐,对于未曾谋面便已故去的蒋氏夫妇,她心怀敬意,实质上却并没有什么感情。但大长公主与蒋知秋不同,他们已经相依为命了这么久,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为亲近依靠的家人。
前世她的父母奔波操劳,省吃俭用,只为了将全部积蓄都投入为她治病的无底洞中,但最后换来的依旧是阴阳相隔。她曾在夜深人静时无数次自责于自己的不孝,不但不能奉养父母,反倒害得他们如此辛苦。如今她拥有了健康的身体,还有需要照顾的祖母与弟弟,这何尝不是命运对她变相的补偿,让她可以填补曾经的遗憾?
既然上天垂怜她前世缠绵病榻,许她一世新生,那她就一定要把握住这个机会。既然接手了那个孩子的身份,那么她也会肩负起这个身份所带来的责任。
大长公主见她神情认真诚挚,似乎并不是一时兴起,忍不住又是欣慰又是怜惜:“阿奶的小凝儿长大了。”
她祖孙二人正说着话,自外面突然走进来一名军士,看装束,似乎是禁卫营仅剩几百人中的一员。他向二人一抱拳,道:“禀大长公主,已发现勇安伯之墓,被李敬先葬在城西郊。此外,小人还带来了圣上的口谕。”
之前大长公主曾去找过一次永昌帝,央他入城后派些人寻找自己儿子的尸首。听说蒋定山早已被安葬,并未曝尸在外,心知这已是不幸中的幸事。便扯了蒋凝秋,与抱着蒋知秋的奶娘一同跪下:“蒋家听旨。”
“圣上有旨:蒋家世代忠良,可感可佩,当为万世榜样。勇安伯蒋定山死于国事,追谥忠武,三日后与太师一同以国礼下葬,配享太庙。封其子蒋知秋为勇烈侯,世代承袭。待侯府落成,另赐朕亲笔所题匾额一方,镇宅石狮一对,以慰功臣之后。钦此!”
蒋凝秋在听到“勇烈侯府”四字时大脑便“嗡”的一声响,再听闻后面赏赐一对镇宅石狮,思绪已是一片空白。周遭的声音、人和景物仿佛在一瞬间都朝着相反的方向远离,一幕幕画面飞速在眼前掠过,清晨弥漫着雾气的街道,手持弓弩的黑衣人,青石板上蜿蜒的暗红色液体,还有――
那个惨死街头,令她痛不欲生的男人。
“小凝儿?”大长公主送走了那军士,一回头,却见到蒋凝秋依旧跪在那里,仿佛失了魂一般,怔怔望着前方。
被她这么一喊,蒋凝秋一个激灵,总算回了神。没有应答大长公主,她从地上爬起来,头也不回地飞奔出门外。
无视于路人好奇的视线,她一口气跑到了街对面,立定,慢慢转过身来。
当梦中的视角与现实的视角完美重合之时,蒋凝秋明白,她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许愿灵。”嘴唇翕动着,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是那样的软弱无力,“我究竟……为什么会来到这个时代?这一切真的只是偶然吗?我的穿越,难道还拥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不成?”
“虽然早就看过你前世的记忆,可这还是我第一次发现两者之间的联系……非常有趣。”人工智能的声音中罕见地出现了较大的情绪波动,“我可以肯定功德许愿机会随机选择宿主,之前我以为你的穿越也是一样,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我会将这一点加入我的数据库。”
“现在采集到的有效数据过少,我还无法做出任何较为准确的分析。但是,结合目前已有的信息来看,似乎至少有一件事情已经可以确认。”
“什么?”
许愿灵的声音伴随着头顶树叶的沙沙声,在蒋凝秋的耳边响起。
“在兴芒城错过的目标一号,就是那个死于你梦境之中的男人。”
………………………………
第17章 臣必以死效之
永昌二十年,腊月。
前几日下了一场大雪,整座建宁城银装素裹,晶莹剔透,煞是好看。临近年关,街上走动的行人眼见着多了起来,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放眼望去尽是一片繁华盛景。大殷王朝的心脏,终于重新焕发出往日的耀眼光彩。
时间会逐渐抚平战火为这座城池带来的创伤,但人心底的裂痕,却不是如此简单便能弥补的。
皇城,东宫。
大殿内弥漫着紧张凝重的气氛,宫女与内侍们都躲得远远的,生怕被卷入那对天底下最尊贵父子的冲突当中。
“肖德远是当世大儒,又做了多年的国子监祭酒,在士林中声名显赫,难道还没有资格做你的太傅?”永昌帝痛心疾首地看着儿子,“之前都是称病不见,这次竟然变本加厉,直接将人赶了出来,这便是你对待师长的态度?此事若是传扬出去,岂不是要让天下人耻笑!”他烦躁地在原地走了几步,又停下来,望着儿子,“朕最后问你一遍,你可认错?”
“禀父皇,儿臣……不认。”周迟跪在地上,语气恭顺,神情却是一片倔强清冷。
“你!”没想到周迟居然敢顶撞自己,永昌帝怔愣过后不禁怒火中烧,指着周迟的手都在颤抖,“你这个逆子!”
“儿臣的夫子,只有太师一人。”
“哼!朕看你是翅膀硬了,开始自作主张了!”永昌帝一甩袖子,向外面走去,“今日你便写一封认错的折子,明日太傅来时呈递给他。若是不能完成,就在东宫禁足三个月,好好反省反省!”他走到了门前,脚步一顿,回过头来,突然扔下一句话,“你口口声声挂念着太师,也不想想他究竟是被谁害死的!”
跪在一旁的谢擎深听见这句话,心中不禁一沉。李孝炎之死一直是周迟触碰即痛的禁区,皇帝的话,无疑是在往他的伤口上撒盐。抬眼一扫,果不其然看到周迟身体一颤,竟似是有些摇摇欲坠。
永昌帝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直至听不见了,谢擎深连忙起身,走过去将周迟搀起。数九寒冬,虽说东宫处处都点了炉子,但地上铺的金砖依旧冰凉。周迟的膝盖在兴芒时便落下了点病根,刚刚被罚跪了近大半个时辰,只怕疼痛又要发作一番。
“命人备马。”周迟慢慢站起身来。他神色平淡,声音毫无异样,五指的力道却大得似乎要抓破谢擎深的手臂,“随孤出宫走一趟。”
谢擎深一怔:“殿下……”
周迟嘴角微勾,眼底透出一抹嘲讽:“明日起便要被禁足在此,孤自然要抓紧时间。”
谢擎深无奈道:“殿下,您又何必……”何必与皇上置气?
他后半句话还没等说出来,已被周迟硬声打断:“太子太傅一事,孤意已决,你不必再劝。”说着话锋一转,语气低沉下来,“夫子早年丧妻后未再续弦,身后也无子嗣。家乡遥远,也不知会不会有人为他祭扫。孤知道你过年时一定会去,但是孤也同样是他的弟子。”
听他如此说,谢擎深的神色也转瞬变得黯淡。“我知道了。”
两人换上便服,牵马出了皇宫。周迟走在前面,谢擎深落后半个马身,看着少年储君挺拔孤傲的背影,思绪忍不住恍惚起来。
在他的印象中,永昌帝对周迟虽然称不上言听计从、宠爱非常,却也一直是和颜悦色的,从未发过脾气。可是自从这一次回到建宁后,两父子之间的矛盾却越发激烈了起来。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许是自打陈国祯再一次击退了乌兰人罢。
当日陈国祯在城楼上颐指气使、耀武扬威,不仅逼死了李孝炎,更是打了皇家一个响亮的耳光。这口气永昌帝如何能忍,待一切安顿下来之后,便计划着要秋后算账。不料此时,却接到了加急军报:乌兰人前来劫掠,边关战事告急。
事急从权,永昌帝也只得暂时将算账的心思按捺下去。他原本指望着陈国祯小小吃一场败仗,好让他寻了把柄,大举挞伐,只可惜那朔方主帅在行军打仗方面从不含糊,只一个月的光景,便将乌兰人杀得大败,再次赶回了高原上。
勤王救驾加上抗拒外敌,两件战功在手,再想随意治罪可就难了。况且此番陈国祯在上奏军情时,语气意外地谦恭,让皇帝挑不出半点错处。随着军报一同送来的还有一个锦盒,在朝堂之上当中打开一看,里面竟是放了一枚面目狰狞的人头!
先立下大功堵上皇帝的嘴,再放软姿态麻痹对方,最后送上敌寇的首级作为震慑。陈国祯这一手可谓玩得漂亮,招招都击打在永昌帝的软肋上,让他越发犹豫,越发动摇,瞻前顾后畏首畏尾,最终只得不了了之。
也就是从这时候起,皇帝对待周迟的态度微妙地发生了变化。
虽说臣不言君过,但谢擎深总是暗暗觉得,皇帝的行为,更像是将无法整治陈国祯的怒火宣泄在了周迟身上。自从那一日在朝会上两父子因为此事起了争执,之后永昌帝就陡然变得苛刻起来。以今日之事为例,周迟的行为固然有不妥之处,但皇帝的处理,却是更加简单粗暴。
他现在只希望这疏远仅仅是暂时的,并且,最重要的是,不会影响到东宫的归属问题。
他们出门时便过了晌午,又在城中寻了处店家买些纸钱香烛,来到淞山脚下,已是黄昏时分。李孝炎的墓在半山腰,两人下了马,沉默着拾级而上,快到了目的地时,却看见旁边空地上放着一顶轻便小巧的软轿。
难道除了他们之外,当真还有人前来祭拜?谢擎深与周迟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
到了墓前,只见四个轿夫打扮的汉子正忙着将坟头、墓碑以及周围的雪清扫干净,坟前也摆上了瓜果、糕点等供品。蒋家的八岁千金站在一旁看着,身后跟着两名大丫鬟。她穿了一件狐裘,套着手笼,小脸陷在一圈白花花的茸毛里,依旧冻得红扑扑的,显然已来了不短的一段时间。
双方见了彼此,都有些意外。
“殿下,世子。”还是蒋凝秋先出口打了招呼。她回过头看向老人的坟墓,“今儿是腊八……我担心太师在九泉之下寂寞,就来看看他,祭扫一番。”
“多谢蒋姑娘。”谢擎深向她感激地点了点头。
“你倒是个有心的。”周迟低声道。他走过去,将带来的纸钱香烛等物一件件仔细摆在坟前。
蒋凝秋见状,便向几个轿夫与丫鬟道:“你们先离开吧,在下面等着。”
几人应声离去。蒋凝秋原本也想回避,却见周迟也不避讳她,径自一掀下摆在坟前跪了下来。她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移开脚步。
“夫子,学生来向您请罪了。”周迟郑重叩了三个头,直起身来,轻声道。
“当日之事,学生之罪有三:其一,太过自负,妄图以储君身份震慑逆贼,令其不敢轻举妄动,反而弄巧成拙。其二,太过松懈,被一时胜利麻痹心神,罔顾全局,最终令逆贼有机可乘。其三,”他的声音蓦地冷硬下来,“太过弱小,才会被逆贼轻易控制在手中,肆意拿捏!”
“此罪不赎,枉为人徒;此獠不除,枉为人君!我周迟今日在此指天立誓,来日登基为帝,必将发兵西北,手刃陈国祯,将其千刀万剐,挫骨扬灰!他能征善战,孤便要找到比他更加骁勇的绝世名将,旁人说除了他手下的朔方军外无人能抵御乌兰人,孤便偏不信这个邪,定要建立起一支战无不胜的雄师,不仅要拦下乌兰人,还要将他们远远赶回高原上去,教他们永世不敢再来进犯中原!”
“夫子希望看到的大殷盛世,孤哪怕倾尽一生心力,也要令其实现!”
说到最后周迟已几近嘶吼,双肩颤抖,眼泪却顺着脸颊流下。直至今日,在恩师墓前,他才终于将自己压抑了两个多月的痛苦和愤怒,尽数发泄了出来。
皇帝尚在,他虽是储君,说出这些话来也已是极其的大逆不道。然而在场的其他两人,却没有任何对此发表任何意见。
谢擎深站在周迟的身后。看着对方挺直的脊背,他不禁回忆起了李孝炎留给自己的那封锦囊。
――殿下有明君之才,雄主之志,来日执掌江山,必令我大殷社稷中兴,福祉惠及后世。然则性情失于偏执,此实乃为政者之大忌也。陈国祯与老夫之间,仅是再简单不过的朝堂倾轧,他欲杀我,便会有千般理由万般手段,殿下在或不在,并无太大区别。还望世子多多相劝,莫要让殿下将过错都归咎于自己,甚至将个人私仇凌驾于国事之上,以至于丧失一国之君必备的冷静与判断。陈国祯虽不忠不义,却实为大殷抵御乌兰人的第一道防线,轻易除之,无异于将中原腹地暴露于人前。发兵西北之事,宜徐徐图之,切莫操之过急,定要做好万全准备,慎之,慎之。
周迟此时已站起身,转过来面向谢擎深。四目相对,周迟突然深深一揖,诚恳道:“伯襄,助我一臂之力!”
两人相识八年,这还是周迟头一次如此郑重地称呼他的表字。谢擎深心中一凛,忙将周迟双手搀起,肃容道:“君以国士待我,臣必以死效之。臣愿为殿下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原谅我,夫子。他在心里说。因为我对陈国祯和弱小自己的恨,丝毫不比殿下少半分。
蒋凝秋默然站在远处,看着他们。心中那个困扰了她多日的迷惑,似乎在这一刻已经得到了解答。
她想或许这就是她跨越时空来到这里的意义,去见证一群优秀的少年们逐渐在血与泪、苦与痛之中成长起来,成为杰出的男人,去救国于危难,去扶大厦于将倾,去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的辉煌时代。
千里之外,漳州兴芒县。
坐在窗边的少年突然好似心有所感,放下手中书卷,抬起头向外望去。
“平安郎,吃饭啦!”刘三大着嗓门闯进屋里。说罢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咧开嘴笑道,“俺又说错了,该叫你云起才对。若是给武夫子听到,定是又要吹胡子瞪眼了。”
少年没有回应他,依旧出神地望着窗外。树梢上,一轮夕阳缓缓沉落。
武云起,谢擎深,周迟。他们在之后数十年间所作出的功绩,足以彪炳千秋,流芳万古,在史书上各自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令后世永远铭记。
但此时,这三个少年只是身处同一片天空之下,平静地看着夜幕吞噬掉最后一抹余晖。
明日,太阳会照旧升起。
(卷一完)
………………………………
第18章 七年后
永昌二十七年二月。
建宁南郊,淞山,李孝炎墓前。
春寒料峭,几棵小树早早吐了新芽,在风中瑟瑟发抖。
“时常有人前来打扫,更换供品,那太子和豫国公世子倒是念旧。”褐衣青年挑剔地环视四周,“你又未拜他为师,以弟子之礼拜祭做什么?”
“他于我有指点明路之恩。”蓝衫青年淡淡答道,将香仔细插入炉中,方才站起身来。
褐衣青年闻言撇了撇嘴,转而道:“这建宁如今看似平静,实际上可是暗潮汹涌。三皇子一党近年崛起得厉害,颇得皇帝宠爱;反观东宫,与皇帝多处政见不合已是朝野皆知,能不能坐稳还是五五之数。你真的要去投靠他?”
“今上但求安稳,只希望报上来的都是清晏升平、歌功颂德之辞;太子锐意进取,一心想要革除弊政,重振朝纲。二人放在一处,如何能相安无事。”蓝衫青年道,“况且皇帝虽愿姑息养奸,太子却只怕恨不得生啖陈国祯之肉。”
褐衣青年蔑然一笑:“羽翼未丰便想要去以卵击石?皇帝糊涂,太子也未必是聪明人!那陈国祯雄踞西北多年,岂是易与之辈?七年前,他前脚刚回到朔方,后脚乌兰人便来攻打,时间不早不晚掐得恰到好处,若说是没有半点猫腻,我可不信!”
“陈国祯把持着西北三州,是乌兰人动向的唯一消息来源,想要做些手脚,自是再简单不过。”蓝衫青年并无异议,“但与他勾结的,大概仅是乌兰诸多部落中的一支。七年已过,再漫长的准备也应小有规模,可他依旧沉寂无声,只可能是被其他的障碍牵绊住,不得不先分出精力对付。”
“你是指?”
“曾有一事,我一直疑惑不解。当年大殷兵祸四起,为何乌兰人没有前来趁火打劫,反而规规矩矩地待在高原之上?起初我还以为是他们忌惮朔方军,但后来仔细想了想,恐怕并非如此。陈国祯再厉害,若无后方粮草供应,终究无法以一军之力抵抗一个国家。如此想来,原因只有一个:大殷内乱的同时,乌兰人也处于类似的境地,自顾不暇。”
“当真?”褐衣青年闻言眼睛一亮,却很快撇嘴道,“你最爱讲一半留一半,在别人兴高采烈时泼冷水,我可不上当。接下来,肯定要说什么只可惜乌兰人如今八成已经统一,所以陈国祯一旦自立便是夹在两个庞然大物之间,才不好贸然动手。我说得可对?”
“良玉乃我知己也。”被人拆台蓝衫青年也不着恼,反倒向他一揖。
“哼!与你自小相识,怎能没有这点眼力!”褐衣青年扭过头去,“讨好我,没用!将你一路送至建宁,已是仁至义尽,此事一了,我便回到渝州卖豆腐去!”
“良玉无意官场,我自然不会强求。”
“且不说我,明卿,你要如何让自己快速出人头地?”褐衣青年转过头来,认真地盯着他,“眼下虽说开了科举,寒门亦有出头之日,但比起那些世家子弟,总是要多蹉跎数年时光。你看那些前来赶考的士子,来到建宁的第一件事都是去投递拜帖,以求得一个某某门生的身份。我知道你不屑于做这些,可若是毫无门路,纵然是千里马,在遇到伯乐之前,又要籍籍无名多久?”
蓝衫青年听了他的话,竟然难得地微笑了起来。
“良玉误会。我不去投靠权贵,并非自命清高,只是不愿承担依附他人之后的义务罢了。若是问我的办法,倒也简单……”
他望向山脚下繁华的皇城,神情风轻云淡,双眼却依旧透着洞彻人心的锐利,一如数年之前。
“无他,唯‘赌’之一字而已。”
……
国子监门口又热闹起来了。
上至肖祭酒下至普通学生,对于这种情景早就习以为常,轻车熟路地绕着道儿走,给那两位留出斗嘴吵架的地方。
问为什么不管?一来这两位一个是豫国公世子的亲弟弟,一个是大长公主的亲孙子,二来……和两个七岁的毛孩子较真,未免有些太掉价。
“真是可笑,明明是你打瞌睡又说梦话,才惹得夫子发怒,罚你脚提水桶倒立背书,和我有什么干系?”左边的孩子头顶紫金冠,腰佩玉带钩,穿一身扎眼的大红色锦袍,一股子富贵荣华的气息扑面而来。年纪虽小却生得极为俊俏,半眯着黑亮的眼,小嘴撇出一个傲慢的笑,正是前年来到建宁,与兄长同住的豫国公嫡次子谢鼎深。
“若不是你特地将夫子引到这边来,他又如何能发现我偷睡!”另一个小孩听了这话气得直跳脚。他穿了身天青色袍子,头发在脑后扎了个马尾,腰间也是简简单单一条锦带。乍一看比对方朴素了许多,可明眼人却看得出,这身衣衫的做工用料都绝非寻常绣品可比。脸儿圆圆眼睛圆圆,看上去虎头虎脑十分可爱,正是当年还没满周岁便受封的勇烈侯蒋知秋。
“哼!”谢鼎深把脸一扭,从鼻子里飘出一个不屑的音符。
蒋知秋见状更加火大,直恨得咬牙切齿。他是个不肯吃亏的,眼珠转了一转,反击道:“夫子发现你在下面偷偷看兵法,不也让你回去抄三十遍弟子规?考校背书时我好歹能憋出个一段两段,你却连半个字都说不出,也好意思来笑话我?”
被人戳中了痛处,谢鼎深的小脸当即就黑了下来,恼羞成怒道:“死记硬背如何不会?我不过是嫌弃那些文绉绉的东西枯燥至极罢了!若是我肯用心,岂不是手到擒来,连一刻钟的工夫都用不着!”
“哦?二郎既然这样说,那为兄可就要见识见识了。”
青年温润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谢鼎深不可一世的表情顿时僵住。半晌,哭丧着脸转过头去,软软地叫了一声:“阿兄……”
“哈哈哈哈!”看着死对头这副垂头丧气的模样,蒋知秋忍不住幸灾乐祸,拍着手笑了起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活该真活该!”
话音还未落,脑袋顶上就不轻不重地挨了一下。“听说你今日又被夫子罚了?”
蒋知秋顿时也蔫了下去,用比谢家二少更软糯的声音回头喊了句:“阿姐……”
能镇住这两个小魔头的主儿终于来了,路过群众表示简直大快人心。蒋凝秋与谢擎深相视苦笑,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家有熊孩子的深深无奈。
“伯襄今日怎么有空亲自来了?”蒋凝秋打招呼道。自从去年对方及冠,做了鸿胪寺少卿,便越发忙了起来。
“今日散朝后,径直去了东宫,在那儿坐到下午,便直接过来了。”谢擎深答。光阴偷换,当年那个谦和有礼的少年如今也已长成了芝兰玉树般的贵公子,常引得这建宁城中的大小姑娘含羞带怯地偷看,若非家世太过煊赫,恐怕求亲的媒人早已踏破了谢府的门槛。
“殿下与孟姐姐近来可好?”蒋凝秋问,“近来事情多,也好久没去探望他们了。”
永昌二十三年,周迟迎娶了大自己三岁的孟荷吟为正妃。最初得到消息时蒋凝秋震惊了一下自己的迟钝,随后便十分真心愉快地送上了祝福。两人都是她的好友,她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只不过……想到越长越美的太子和越长越帅的太子妃,她就忍不住觉得这两人凑成一对简直是上天的恶意。
“他们都好,太子妃还向我问起你。”谢擎深看着她,眼中一派温柔专注,“只可惜你我虽然同在宫外,却是各忙各的,并无多少相见的机会。”
蒋凝秋被他说得有些汗颜:“是我不好还不成?都是这新开的茶馆,殿下亲笔提了匾额送来,你又带着一群人来捧场,生意想不红火都不行。我原本只想做个背后东家,都被人给摸了出来。尤其这几日春闱将近,更是客满为患,整日都有一群赶考的士子聚在那儿吟诗作对。”
谢擎深微笑,刚要开口,突然神色一动,向着蒋凝秋身后望去。
“姑娘,茶楼那边请您过去一趟。”大丫鬟画屏紧走两步来到蒋凝秋身边,低声说道,“有人在楼里争执起来了。因为都是进京赶考的士子,路掌柜拿捏不好态度,于是来请姑娘。”
她虽然压低了声音,但站在近处的几人还是都能听见的。谢擎深闻言道:“可需要我帮忙?”
“不用不用。”蒋凝秋笑着摆手,“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自己去看看就是。改日请你与殿下夫妇一同来喝茶!”说罢拽过偷偷朝谢鼎深做鬼脸的蒋知秋,随着画屏匆匆离开了。
蒋府的马车渐渐没入人流当中,谢擎深却一直站在原地遥望。一直乖乖当背景板的谢鼎深偷偷抬眼瞧了瞧自家大哥,小声道:“阿兄,人都走了,你还看什么?”
谢擎深有些不自然地收回了目光,掩饰性地道;“回去吧。”
谢鼎深仰着小脸,讨好地看向他:“蒋家虽然比不得我谢家,但是身为皇亲国戚,也算是门当户对。阿兄若是有意,何不直接去提亲?虽然蒋知秋讨厌得很,但若是蒋姐姐来做我嫂嫂的话,我还是很支持的。”所以,就别让我一刻钟内背书了行不?
“父亲前日送来了一本兵法手札,我看你是不想要了。”谢擎深淡淡道。
“啊!阿兄,我知错了……”
蒋凝秋离了国子监,乘车赶往自己的茶楼。这是她从自己的小金库里拿出来钱置办的产业,生意红火归红火,但隔三差五的麻烦事儿也不少。建宁城中遍地权贵,偶尔也有那白目的公子哥儿,欺负他蒋家如今没有成年男人支撑,行为出格言语放肆。虽说之后大多都由周迟或是谢擎深帮忙找回了场子,但有时候火气上头时,蒋凝秋也会生出几分撸袖子亲自上阵,教教那帮纨绔子弟做人的冲动。
只希望这回起事的这群书生老爷们能好对付点,别再把事情闹大了。文化人的笔杆子,她可惹不起。
“可以弄一把消音手枪,看谁不爽了就无声无息地干掉他们。”许愿灵不请自来地发言,“你这几年做善事积攒了数十万的功德值,却只是每个月兑换几包卫生巾,我真替功德许愿机感到悲哀。”
“提不出好建议就闭嘴。”蒋凝秋没好气地堵了他一句。
茶楼离国子监并不远,一炷香的车程便到了。勒令弟弟乖乖留在车上,蒋凝秋快步走进茶楼,小二见了是东家,连忙将她向楼上引。
上了楼,便见靠窗边有一桌被人围得严严实实。茶楼里的常客大多认得蒋凝秋,纷纷嚷着“东家来了”散开去,却还有不少人依旧留在原地。
“愿赌服输,天经地义。赵兄既然输不起,又何必要在一开始放下话来?如今这般气急败坏,未免有失风度。”
如环佩相击般清冷悦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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