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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国医-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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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药屉上要贴药名?本来就是方便柜台伙计抓药的,没必要统统背在脑子里。就算陈明远这样在柜上干了两年多的老伙计,也没能将药柜抽屉的排序背得这么熟。

    一天柜台都没站过的徐小乐,竟然背下来了。

    鲁药师点了点头,又问道:“十八反会背么?”

    众人差点晕倒。

    所谓十八反就是十八种(类)不能同时服用的药材,是最基本的配伍禁忌。每家药铺都要贴出来,防止客人不小心上了庸医的当,也提醒伙计别犯这种最基本的错误。

    能把辨识药材做到这一步的人,难道连十八反都背不出么?

    徐小乐语速飞快,将十八反背了一遍。又怕鲁药师再问低级问题,连带着将“十九畏”也背了一遍。

    鲁药师听徐小乐背完,当众宣布道:“你可以入柜抓药了。”他顿了顿又道:“但凡遇到抓十八反十九畏的客人,得跟人家说明白。”

    徐小乐道:“那是自然要说的。”

    鲁师傅便不说话了,从柜台后面出来,走到小门的时候突然回头道:“日后想学制药的、想当药工的,做到今天徐小乐所做的,可以来跟我说。”

    一众学徒齐齐吸了口气,纷纷低语:“这怎么可能!”他们再看徐小乐的时候,仰慕钦羡之情已经不见了,只剩下深深的绝望。

    大部分人是没机会学医的。他们只能走药工这条路,按照老规矩处置药材,也能获得不菲的收入――药铺总归是暴利行业。

    徐小乐哈哈笑道:“你们若是做不了药工,可以当医生嘛。”

    众人脸色漆黑:你这不是在说‘饿死为何不吃肉糜’么!要是能学医当个大夫,谁会去做药工!他们觉得徐小乐实在不厚道,却又拿他没办法,只好纷纷散去。

    徐小乐见众人都走了,自己也该继续回座位上看书去了。谁知顾煊却出言留住了徐小乐,道:“小乐,你先别走。我今天过来,是有件大事。”说着话,他示意徐小乐跟李西墙到后面花厅。

    三人进了花厅,顾煊请李西墙坐下,徐小乐很自觉地也找了个座位坐了。

    李西墙觉得有些丢人现眼,但是又不敢管徐小乐,只好当做没看到。

    顾煊觉得徐小乐有些不懂规矩,但是人家师父都没说,他自然也不好意思说。

    “咳咳,”顾煊干咳一声,“我今天刚得到消息,咱们苏州府新知府有心悸胸闷的毛病,说起来已经都好多年了。这回他来苏州就任,东家的意思是,看能不能给他治好。”

    李西墙一听就有些头大。疾病这东西,最怕拖。明明是小毛病,拖个几年也就成了痼疾。要想治好这种数年的痼疾,医术好只是一方面,病人配合也很重要。顾家显然是刚开了医馆,正在兴头上,碰到个人就想给人治,哪有那么简单的事?

    顾煊看李西墙埋头不语,道:“李先生,莫非治不好么?”

    李西墙经验老道,道:“病人都没见,怎么知道治得好治不好?不过这位新知府以前没看过大夫么?”

    顾煊猛然精神一振,今天现学的东西可以拿出来现卖了!

    他道:“按照我大明的官场规矩,能做到知府,肯定已经做了两任官了。肯定是看过的。看过却没看好,不是正显得出咱们的手段高明么!”

    徐小乐暗道:别人都能治好到病,我这师父都未必有十足把握,何况是别人治不好的病呢。

    徐小乐偷看一眼李西墙,又心说:不过按照他那个见钱眼开的尿性,应该是来者不拒。

    谁知李西墙却道:“这事,还是等见了正主在说罢。不能小看杏林英雄,说不定真是十分难治之症呢。”

    徐小乐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当初李西墙是个江湖游医,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自然什么病人都敢接。如今他也是有身份的坐堂大夫了,当然要珍惜羽毛。

    一念及此,徐小乐就觉得李西墙比往日更猥琐了三分。
………………………………

93、后院

    顾煊一大早就被大房的堂兄叫去祖宅,将这位知府的来历细细与他说了。这位知府本就是顾家三房房长的会试同年,可以算是世交。顾氏大可蒙他庇护,在苏州乡绅中更上一层楼。

    若是顾家的长春堂能够治好这位黄堂大老爷的痼疾,那绝对是锦上添花的美事。同年可以敷衍,可是救治之恩却容不得敷衍啊。

    谁知道李西墙竟然如此不配合。

    顾煊就道:“若是能治好知府老爷的痼疾,咱们长春堂的名号可就打出来了呀。”

    李西墙闭口不言,只是暗道:治不好可就成笑话了。若是师叔祖在,我还可以试试,现在可别搭这个茬。

    顾煊急了,道:“你刚才不是还说,店里有个小神仙么!”他指了指徐小乐。

    刚才李西墙说除非神仙才能从一堆粉末里将药材一一辨明……音犹在耳,徐小乐就辨明给他看。现在他只能在自扇耳光和承认徐小乐是神仙之间,做个艰难的选择。

    李西墙只好强辩道:“小乐虽然叫我意外,不过也没厉害到可以治人痼疾的程度。”

    顾煊不理会李西墙的托词,只问徐小乐道:“小神仙,你说能不能治。”

    徐小乐有些纠结,看着顾煊期盼的眼神,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会连自己一道留下说这事了。难不成,这位顾掌柜真相信那些神叨叨的事?

    徐小乐道:“顾掌柜,这些日子以来,我虽然学了不少,却还真的没治过病,号过脉,就不在你跟前大包大揽啦。”

    顾煊颇为遗憾,心中琢磨着怎么跟大房的堂兄说这事。

    李西墙觉得颇有些丢脸,找补道:“掌柜的,自古医不上门,哪有上杆子给人治病的?总得人家提出来才好。否则治好了人家也不承你情,何必呢?”

    顾煊微微点头,暗道:这的确也算是一个理由。他道:“李先生说的有理,别白忙半天人家还说给咱们面子。我这就回去跟东家说说,这事与其咱们主动,不如叫他来求咱们。李先生,我话先放在这儿,若是知府老爷叫咱们治,咱们可不能拆烂污。”

    李西墙连忙道:“那是那是,若是轮到咱们头上,咱们自然是要上心做好的,哪里敢马虎。”

    顾煊没有做成这事,心中不爽快,看看外面雨已经小了。也不想在店里久留,假托有事就先回去了。

    等顾煊一走,徐小乐便鄙视李西墙道:“师父,你这是没信心治好,还是要爱惜羽毛啊?”

    李西墙摸了摸嘴边的胡须,道:“治好了没甚么好处,治不好恐怕饭碗都砸掉了,傻子才冒风险呢。”

    徐小乐背负双手,仰头大笑三声:“医德呐!父母心呐!”

    李西墙气得直跳:“你懂什么!你懂什么!”

    徐小乐当然是懂的。他虽不是真的医德如铁,仁心满满,只是觉得这样挑病人的行为并不好。当日嫂嫂生病,遍寻医生不可得,那种切身之痛还是叫徐小乐难以释怀。

    徐小乐刚走出花厅,就遇到了陈明远。看陈明远站的位置,也不像是偶遇,似乎是在等他。他就朝陈明远招了招手:“明远哥好。”

    陈明远连忙还礼,道:“小乐,鲁师傅请你去后院。”

    徐小乐早就想去后院一探究竟了,闻听鲁师傅请他去,都有些不敢相信,哈哈大笑着就往后院跑。陈明远连忙追上,低声道:“小乐,小乐,别着急,咱们慢慢走,我正有话跟你说。”

    徐小乐只好停下脚步,道:“明远哥有事要跟我说?”

    陈明远有些腼腆,支吾道:“小乐,我想学医……你看……”

    徐小乐不以为然道:“学医很简单啊,先自己背背书,然后拜个师父带你就行了。”

    陈明远道:“我想拜李先生为师,你看……”

    徐小乐撇了撇嘴:拜李西墙有什么好的?那庸医看个小毛病都能拖上十天半个月。甚至说不清是他用药治好的,还是病人自己痊愈的。

    不过徐小乐还不至于对别人抱怨自己的师父,那岂不是连自己的颜面都扔地上叫人踩?

    徐小乐道:“你要拜李先生并不难。他爱吃卤菜,买些卤肉卤肠哄哄他就是了。”

    陈明远没想到这么简单,眼睛放光,连声道:“好好,我明白了,日后还要师兄多多照顾。”

    说话间,两人也到了后院。

    徐小乐今天大显身手,名声在外。后院看门的老人见了徐小乐,咧嘴一笑,拉开铜锁,就放徐小乐进去了。

    徐小乐一迈过门槛,就闻到了冲鼻的药味。

    这药味有些人闻了就想吐,有些人却觉得不逊于花香。这便是人的天资天赋不同了。

    徐小乐闻着这股药味,只觉得沁入心脾,无比舒爽。他在七岁之前,家里每天都是这种气味,比这里有过之而不及。被这药香刷洗心脑,幼年时乃至襁褓中的记忆都苏醒过来,仿佛回到了那个有哥哥、有父亲的温暖小家。
………………………………

94、嘲讽

    徐小乐第一脚踏进后院,就已经将整个长春堂的学徒、伙计都远远甩在了身后。

    所有人都满怀钦羡地看着鲁师傅把徐小乐拉进内库,摆出别人轻易不能碰触的各种药材,给他讲解如何分辨这些药材的产地和年份。

    徐小乐没想到鲁师傅这么爽快地就教他药材学问,心中大喜,将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印在了脑子里。

    直等到天色渐暗,鲁师傅方才停下传授,问道:“你记住多少?”

    徐小乐嘿嘿一笑:“全部。”

    鲁师傅面无表情,也不说信是不信,一言不发就走了。

    徐小乐回到宿舍,脱下衣服,嗅了嗅衣服上的药香,精神一振,摆开架子准备练功。还没起手,他就听到门外有人叫他:“小乐,你在里面么?”

    徐小乐认出这是陈明远的声音,只好重新披上衣服,过去开门。

    陈明远一手端着白切鸡,一手提着绍兴黄,咧嘴笑道:“师兄,还没吃饭,我这备了些酒菜?咱们边聊边吃?”

    徐小乐咧嘴一笑:“好啊!不过你一个时辰之后再来,我正要练功呢。”

    陈明远脸上一僵,连忙道:“好好,师兄先练功,我等会过来。”

    等徐小乐关上了门,陈明远脸上泛起一股阴霾,心中暗道:陈明远啊陈明远,你也是个铁铮铮的好汉子,竟然低三下四到了这等地步,还要白白受个小屁孩的侮辱!

    他怕被人看到自己热脸贴了徐小乐的冷屁股,低着头先回宿舍了。

    陈明远住在八人通铺里,其他人都去了后面吃饭,屋里正好没人。他将鸡肉重新包好,自己往床上一躺,胡思乱想一阵,竟然昏沉沉睡了过去。

    过了不知多久,陈明远就被吵醒过来,正是室友们吃饭回来,三三两两说着闲话。平日两个交好的伙伴见陈明远已经睡了,便过来探看,好意问道:“陈哥,你饭都不吃,是哪里不舒服么?”

    陈明远连忙笑说:“太累了,一下子就睡过去了。没事没事。”他想到鸡肉和酒都在柜子里,生怕有人开柜子发现,不免有些忐忑。

    正当这时节,却听有人幽幽说道:“陈哥儿是要攀高枝的人,怎么还会跟你们一起吃饭。”

    陈明远一阵揪心。

    同在长春堂,同事之间的关系要说好也好不到哪里去,除非真是气味相投,走得会略近一些。要说不好,也没有大的利益冲突。无论李西墙还是鲁药师,都不会设个名额,说自己门下学生满了,其他人就不教了。

    没有深入的交往,也没有利益冲突,使得所有人的关系都有些不咸不淡,像这样的挑衅之辞,更是极少听到。

    陈明远坐起身,望向那个说风凉话的:“什么叫攀高枝?咱们年不过二十,就铁了心当一辈子伙计?小乐虽然年纪小,但人家头脑好,又肯用功,不跟他多学学,就学着整天说些阴阳怪气的话?”

    那人就笑道:“呦,原来你在攀徐小乐的高枝?我还以为你是要攀李西墙的高枝呢。”

    陈明远一噎,自己做贼心虚,竟然把讨好徐小乐的事不打自招了。

    那人走到陈明远跟前,道:“我跟你明说了吧。杏林就这么大,李西墙在外面什么名声,随便打听打听就知道了。我还听说,东家并喜欢李西墙,恐怕不用多久就要赶他走呢。大家同事一场,我劝你还是别下太大本钱,免得日后肉痛。”

    陈明远听得心中七上八下,强道:“我只是尽自己本分,到时候如何安排都是听东家、掌柜的吩咐,你这般说话真是好没意思。”

    那人打了个哈哈,转身走了,又与自己的小圈子里的伙伴说起了一些道听途说的故事,就差指名道姓骂李西墙是个骗子。

    陈明远没跟他争辩。这个伙计不是老铺子跟过来的,听说是顾家二房里一个管事的侄子,对顾家的事了解颇多,所以身边聚拢了不少人。就是这人在背后散播的谣言,说东家对于顾煊整日吃花酒很不满意,要连掌柜都换掉呢。

    八个人的宿舍里,隐隐分成了两个圈子。

    陈明远等得肚子都咕咕叫了,终于忍不住道:“刚睡了一觉,我出去走走。”

    其他人都已经准备上床睡觉,便没人提出要跟他一起去散步。

    陈明远从柜子里取了鸡肉和黄酒,用衣服一裹,就像是要去洗衣服似的,倒没引起人家疑心。他刚出了宿舍门,就看到长屋尽头徐小乐的宿舍门开了,徐小乐光着上身出来,一边还在活动关节。

    徐小乐也见了陈明远,笑道:“好巧,我刚练完。”

    陈明远强颜欢笑道:“那就好,我肚子都饿了。”

    徐小乐道:“你先来我屋里坐坐,我去擦洗一下,马上上来。”徐小乐说罢便朝水井走去,放下木桶,吊起半桶水,哗啦啦当头浇了下去。

    陈明远看得一惊,连忙道:“小乐,使不得,这井水凉!”

    徐小乐不以为意道:“无妨,我已经收了功,擦干了身子,腠理闭合,寒湿气进不去的。”

    陈明远还是摇了摇头,却也没有多劝。
………………………………

95、劣药

    徐小乐练功之后,很没有胃口。至于黄酒,他也只是小饮一杯,聊作消遣。

    这让陈明远颇有些难过:早知如此,何必还花那么多银钱?买点花生扁豆就够了!

    陈明远废话几句,便道:“小乐师兄,现在铺子里的人你都认识了吧?”

    徐小乐点了点头。不管是不是说过话,反正见过面、知道名字的,全都在他脑中。有时候他对自己的这份超强记忆颇有些害怕,万一脑子里装满了怎么办。

    陈明远就说:“你知道陆志远吧,那厮成天在背后嚼舌根,说李先生坏话。”

    徐小乐好奇道:“都说些什么坏话?”

    陈明远就将陆志远说过的话摘了些告诉徐小乐,无非就是说李西墙是个江湖游医,其实没什么医术,完全是个骗子。

    徐小乐听了嘿嘿一笑:这个陆志远倒是消息灵通,也不算是说坏话嘛。

    陈明远以为徐小乐是在冷笑,也不疑有他,只是表忠心道:“这种人真是可恶。不过小乐你还是要提醒先生小心:他是顾家二房一个管事的侄子,据说咱们东家也对先生和掌柜不满,有心要换人呢。”

    徐小乐对此倒是无所谓。

    他来长春堂的目的是锻炼医术,学习药学。如今药学的敲门砖已经有了,鲁师傅是个很靠谱的人,而且很乐意传授知识、经验。就算长春堂的东家赶走了顾煊和李西墙,鲁师傅肯定也愿意将自己的本领倾囊传授于他。

    至于李西墙那边,徐小乐觉得自己已经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好处,能走到哪一步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作为一个庸医,真被东家赶走也无处喊冤。

    顾煊就更不在徐小乐的考虑范围之内了,有这样一个成天醉生梦死、花天酒地的亲戚,纯粹是顾家自己倒霉。

    陈明远又道:“小乐,我想着东家也不会说换人就换人,总是要找点由头的。你觉得……”

    徐小乐打断了陈明远的话:“我觉得这事跟咱们没什么关系。咱们就是好好背书,扎实学好本领,何必参合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到时候东家哪怕叫我滚蛋走人,我自己有本事,有什么好担心的?”

    陈明远突然觉得自己跟徐小乐完全尿不到一个坑里。明明徐小乐年纪比他小好几岁,可人家说话就跟大人一样,毫无辩驳的余地。这让他拉拢徐小乐成为盟友的念头彻底破灭,还叫徐小乐小看了他。

    徐小乐从小到大只有罗云一个好朋友,这是有原因的:他本来就不是喜欢交朋友的性子。陈明远摆出一副愿意跟他结交的姿态,在徐小乐眼里却是个累赘。不说此人医学、药学上的基础很渣,就连看问题的格局都这么小家子气,怎么愉快玩耍?

    徐小乐见气氛冷场,也不愿与陈明远多聊了,假装伸了个懒腰,好像迫不及待要上床睡觉一样。

    陈明远脸上臊红,只好告退。

    ……

    翌日一早,徐小乐早早就去偏院饭堂吃了早饭,然后直奔后院药库。

    谁知鲁师傅更早,已经都干了不少活了。他见徐小乐来了,二话不说就拿出几株党参,叫小乐分辨产地和年份,陈述优劣。

    这都是昨天说过的内容,徐小乐当然不会忘记,反倒还怪这考试太轻松简单。

    鲁药师又试了几组其他药材,对徐小乐十分满意。他已经看出来徐小乐这是记忆力过人,这些记忆性的问题恐怕难不倒他。

    “药学不如医学为人所看重,也是因为药学其实就是一门匠艺。”鲁药师带徐小乐到了后院,一边给他解释各种制药工具,一边道:“这些东西,碰上个脑子好些的,又肯照老规矩一步步做下来,总是能做好的。你天资极好,关键就是踏实和良心。”

    徐小乐点头道:“医药关乎人命,该当如此。我师叔祖当日也十分无奈:现在许多药铺的药材都是偷工减料,用不得。”

    鲁药师奇怪道:“你师叔祖?”

    徐小乐嘿嘿一笑:“就是我师父的师叔,我以前是跟他学医的。”

    鲁药师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心中暗道:你那个师父一看就是不着调的人,怎么可能教出好徒弟。原来这孩子是跟老一辈学的,难怪呢。

    鲁药师又道:“脚踏实地,我看你是可以的。至于良心……我给你看些东西。”说罢,他又去库房里取了两包药材出来,在院子里打开,道:“你看这个。”

    徐小乐解开包药材的细麻绳,疑惑道:“这是枇杷叶?”

    鲁药师点了点头:“枇杷叶也算是最常用的药材之一了。你看这些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徐小乐伸手取了一些,放在鼻子前闻了闻,微微皱眉:“气味不对。怎么有腐叶的气味?”

    鲁药师眼神尖锐起来,道:“这就是劣药!”

    徐小乐茫然道:“鲁师傅给我看这些……”

    鲁药师道:“这些劣药之所以会收进来,只是因为顾掌柜手下进药的人吃了回扣,以次充好。我看不下去这个,总是要跟顾掌柜说清楚的,但凡我在长春堂一日,这种劣药就不会叫他卖出去。他若是叫我走,日后就只有靠你这样的年轻人了――无论如何不能卖劣药。”

    徐小乐心情沉重起来。他正要表态,突然听到陈明远在外面叫道:“大事不好!有人打上门来啦,小乐快躲起来吧!”
………………………………

96、沦陷

    徐小乐满脸写着“懵逼”二字:有人打上门跟我有一根毛的关系么?我为什么要躲起来?

    鲁药师也是紧皱眉头:“明远,胡说什么!外面怎么了?”

    陈明远扶着门框,咽了两口口水方才平了气,微微喘道:“有人抬着个死孩子堵门,说是吃了咱们的药,吃死了!”

    徐小乐听到“死孩子”三个字就头皮发麻,仍旧不解道:“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就昨天……昨天来抓药的那个女人?”

    鲁药师心中就道:人家只知道是长春堂伙计抓的药,怎么会认识徐小乐?你们这些坑货,莫不是直接就把小乐给卖了?

    鲁药师随手提了一把三尺来长的药锄,道:“我去看看。”

    陈明远转身就往外面跑,徐小乐却凝视鲁药师手中的药锄上,心中暗道:老前辈果然阅历丰富,我也得有样学样才好。他环视四周,却发现要么家伙太大不方便拿,要么就是太小拿了没用,看来日后得有所准备。

    ――不怕不怕,我身手矫健,他们未必能抓得到我。若是他们真的动手打人,我就翻墙逃跑嘛。

    徐小乐自我安慰一句,又下意识看了看墙头,却发现这里的围墙高达丈许,自己实在没有把握能够翻过去。这真是在家千日好,在外一时难。徐小乐就想着不去前面凑热闹,但是又忍不下这口气:孩子死了固然悲惨,凭什么赖在我头上?

    徐小乐硬吸了口气,对后院里一个痴痴呆呆摸不着头脑的伙计叫道:“我去看看。我若是出了事,照顾好皮皮,等我嫂子来接他!”交代妥当,徐小乐慷慨激昂,悲壮地往外走去。

    后院里一片寂静,那个摸不着头脑的伙计摸了摸后脑:“皮皮是谁?”

    ……

    徐小乐大步走到天井,差点吓得又退了回去。

    人真是太多了!

    长春堂的门面已经叫他们占领了,群情激奋的百姓足足有二三十人,只看到人头攒动、唾沫横飞。长春堂的伙计们被切割成了两部分,一部分躲在柜台后面不敢出声,一部分被压制在门面后方,再退一步就要退到天井里了。

    “杀人偿命!”

    前面有人喊着。

    徐小乐要不是经年累月受佟晚晴的熏陶,恐怕早就被这股杀气吓得尿裤子了。

    ――是不是该走为上计?

    徐小乐轻轻转身,觉得还是退避三舍更加明智。

    谁成想,却有人已经看到了徐小乐,而且喊了出来:“徐小乐来了!昨天就是他抓的药!”

    徐小乐身子一僵,心中暗骂: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这么卖我!

    人群中短暂一静,旋即爆发出来更加强烈的杀气,眼看就要冲破长春堂伙计的阻拦,过来抓徐小乐偿命。

    这时候就看出人缘来了。

    先是一群伙计往旁边闪开,只有鲁药师、陈明远,以及几个跟陈明远交好的伙计还挡在门前。

    然后陈明远和他那几个小伙伴,在气势汹汹的死者家属面前,悄悄挪动了脚步。

    徐小乐倒不怪他们:没当场吓尿已经很不容易了。

    那些死者家属手里还提着一丈多长的棍棒呢!

    ――要是嫂嫂在就好了。

    徐小乐真后悔自己在学医之前没跟嫂嫂习武,哪怕学不全十八般兵器,学会狼牙棍和流星锤,现在也算是可以自保了。

    徐小乐又看到鲁药师一个人,提着个小药锄挡在众人面前,就像是面对滔滔洪水的一棵孤松。他猛然觉得一股热血冲头:我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该我害怕!

    徐小乐脚下有些松软,却仍旧坚定地走到了鲁药师身边,大声吼道:“都闭嘴!”

    众人齐齐一怔,被徐小乐的气势吓了一跳。他们想象过无数种场景,有抱头鼠窜的,有跪地求饶的,有痛哭流涕的……却没想到罪魁祸首竟然还敢叫他们闭嘴!

    人群中冲出一个妇人,发髻松坠,几乎可以算是披头散发了。她双眼通红,指向徐小乐:“就是他,昨天给我抓了假药!害死了我儿啊!”

    群情再次激愤起来,人群中又传出“打死他”的呼声。

    徐小乐刚有所退缩,突然一只大手顶住了他的后背。

    正是鲁药师。

    鲁药师平日惜字如金,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这时候却声若洪钟:“我长春堂绝不售卖假药,徐小乐也绝不可能抓错药!医死了人,该去找医生才是,哪有找药铺的道理!”

    徐小乐就在一旁点头,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医死了人也得看是什么缘故吧?治死一个就得赔得倾家荡产,以后谁还敢做医生?

    他突然想到了自己家,不正是父亲赔得倾家荡产,可自己还是想学医当大夫。

    ――等会儿,有点乱……

    徐小乐竟然走神梳理起思绪来了。
………………………………

97、叱骂

    “大家讲道理!”鲁药师声若滚雷,硬生生将喧嚣起来的叫喊声压了下去。

    人群中走出一个男子,也是双眼通红,嘶声力竭道:“讲什么道理!我儿子就是吃了你们的药吃死的!”

    鲁药师盯着他道:“你怎么不去找大夫,偏就认准了是我家药不对?”

    那男子声音中昂起一股怒气:“因为我就是大夫!我会拿儿子的性命开玩笑么!”

    “我家锁儿是三房共一子!”

    “锁儿是我燕家的命根子!”

    “他自己亲儿子能不尽心!”

    ……

    一群人纷纷叫嚷起来。

    徐小乐看傻子一样看着这群疯魔了的人,扯着嗓子喊道:“亲爹就一定能治好病?!”

    众人被这高亢的质问声吓了一跳,更没想到徐小乐这点年纪,竟然有胆量在这么多人面前不避不退。

    徐小乐朝前一步,扫视一圈,又喝问道:“医术高低跟亲爹后爹有关系么!”

    孩子亲爹气极反笑:“你个嘴上没毛的小学徒,敢是在指摘我医术不精?哈,天大的笑话!我燕仲卿坐堂十年,手下治愈的病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你竟然敢说我医术不精!我儿分明就是吃了你们的劣药,以至于延误了医治时机!”

    鲁药师道:“是不是劣药无须争吵,你把药渣拿出来,老药工里有的是人能分辨清楚。”

    燕仲卿怒道:“你明知道药渣要倒路口,还问我要什么药渣!”

    江南习俗:药渣倒路口,病魔万人踩。凡是家里煎了药,药渣就倒在人多的岔路中央,叫过往行人将病气踩灭。家里人的病自然就好了。

    不过又有人说,这样其实是叫别人带走了病气,生病人家固然安泰了,踩了药渣的人却要生大病、倒大霉。

    反正人们生病时便相信前者,药渣是一定要倒路口去的。不生病时则相信后者,遇到别人在路口倒了药渣,必须绕路过去,生怕沾染病气。

    闹要来闹,证据去拿不出来了。鲁药师也怒了,喝道:“你家一共就拿了两味药,都是常用常见的药材。你又是坐堂十多年的大夫,真假优劣分不清么!”

    燕仲卿闻言暴怒:“就是我一眼没看到,这败家娘们就把劣药煎了进去!”说罢又要去打老婆,却被身后的三姑六婆、大小舅子拦住,气得直跺脚。

    他老婆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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