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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国医-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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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西墙连忙留住佟晚晴,道:“佟嫂子先不急着走,我今日此来正是有事要说,也得你拿主意。”

    佟晚晴只好坐下,等李西墙说事。

    李西墙又装模作样喝了口茶,方才道:“师叔走的时候,叫我教育小乐。如今我在人家医馆坐班,不方便走动,就想着叫小乐跟我去苏州。吃住在医馆里,我每日也方便指教。”

    佟晚晴脑中瞬间就冒出了许多疑问:吃的能可口么?穿的能合体么?住的能安眠么?每日要干活么?东家脾气好么?其他伙计会否欺负小乐――唔,这个不可能,小乐不欺负人家已经谢天谢地了。

    徐小乐不舍得离开嫂子和满屋子的姐姐们,就有些不想去。

    李西墙本以为这种好事,佟晚晴和徐小乐肯定高兴地满口答应,谁知两人非但没有高兴,而且还有些迟疑。他连忙道:“小乐每个月还有两钱银子的工钱。”

    徐小乐刚刚从张家搞了几十两银子,很看不上那两钱银子的工钱,并不觉得有什么吸引力。

    佟晚晴看看李西墙,又看看徐小乐,终于道:“工钱倒是其次,关键是学艺。小乐去了医馆,肯定比在家这么松垮垮地学着要快。”

    徐小乐一想也是,师叔祖也说过要想学医先得识药,家里肯定是没这个条件的。

    李西墙一拍桌子:“佟嫂子说的是正理。你在家自己背背书,也没人考校你,能学成什么样?跟我去了苏州,我每日考校讲解,你进益还能快些。”

    徐小乐已经坚定了学医之志,听李西墙这么说,便看看佟晚晴,道:“那我就去试试?”

    佟晚晴微微点了点头。

    李西墙哈哈大笑:“如此就好,咱们明日一早就走。晚上你还可以收拾一下东西,顺便把师叔祖做的肾气丹带一粒。”

    徐小乐干咳一声:“你是冲着肾气丹来的吧?”

    李西墙被徐小乐一语道破来历,也不尴尬,嬉皮笑脸道:“带着防身嘛。”
………………………………

87、古怪

    徐小乐冤枉了李西墙。

    李西墙主要是为了拉徐小乐跟他去医馆,至于肾气丹倒真的是添头。

    徐小乐当晚收拾了东西,第二天一早跟着李西墙前往苏州。一家人都送到了巷子口,街坊四邻自然也都知道了徐小乐要去苏州大医馆里当学徒――还是有工钱的学徒,大家免不了要凑上来说两句话,勉励小乐一番,颇为热闹。

    徐小乐觉得想回家时便可回家,反正也不过是大半个时辰的船程。虽然对嫂子恋恋不舍,也不舍得胡姐姐她们,终究没有生离死别的感触。他兴致勃勃跳上船,船老大便松开了缆绳,竹篙用力在岸壁一撑,小船便朝着河心荡去。

    佟晚晴站在岸边,直看到小船拐过一道弯,消失在视野中,突然有些鼻酸,连忙用掌根抹去眼泪,心中暗道:那个混世魔王去了苏州,我算是安静下来了,有什么好想的?左右不过大半个时辰的事。恐怕他没几天又要回来折腾我呢!

    胡媚娘走到佟晚晴身后,轻轻按在她背心上,道:“你若是真想他,时不时也可以进城看他呀,反正又不远。”

    佟晚晴嘴犟道:“我想他最好别回来!如今他走了,我才得清静。你看他多没良心,走得那么高兴……”

    胡媚娘知道佟晚晴口是心非,只是笑笑。

    佟晚晴突然觉得自己话说得不吉利,心中已经开始自责了,打算抽个空就去城隍庙里烧点香,让冥冥之中的鬼神别跟她一个小女子较真。

    ……

    徐小乐昨晚不得不把床让给李西墙,自己打地铺睡,于是在船上补了一觉。等他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前头就是苏州水门。

    船老大缴纳了入门捐,小船便可以在苏州城里的水道航行了,一直行到广福桥,方才将李西墙和徐小乐二人放下。

    从广福桥到顾家的长春堂,只有二三十步远,一眼就能看到那块簇新的黑底金字匾额。

    李西墙领着徐小乐到了医馆门口,已经有学徒工在下门板,准备开门营业了。

    徐小乐仰头看了看匾额,又扫视了一眼六柱三间的大门面,心中暗道:还真是个挺气派的医馆呢。

    李西墙就在旁边道:“这边是药铺,那边是医馆。阔六间,深两丈。气派吧?”

    徐小乐点了点头。

    李西墙更加得意了,道:“走,我带你进去转转。”说罢抬腿就往里走。

    徐小乐朝正在干活的学徒工咧嘴笑了笑,那学徒工却对他不假颜色,连基本的客气都没有。徐小乐只好捏了捏鼻子,将他甩在脑后。

    李西墙更加没有给徐小乐介绍人物的意思,沿途碰到的人都是形同陌路。一个两个也就罢了,整个医馆药铺加起来十来个人,竟然没一个跟李西墙打招呼的。

    徐小乐走到天井,就觉得气氛很有些古怪了。

    李西墙站在天井里得意道:“这个天井如何?比你家前院还大吧?”

    徐小乐点点头,看到沿墙摆放的三个大水缸,每个都有八尺高,要是小朋友掉进去,恐怕真能淹死。徐小乐想到了司马光砸缸的故事,以前只觉得有些夸张,谁家有那么大的水缸?如今见到这缸,终于信了,可又好奇:小朋友是怎么掉进去的呢?

    “天井后面就是厢房,你们就睡在那儿。”李西墙继续带着徐小乐往里走,跟他说哪里是花厅,哪里是客堂。

    过了二进,又有一个小院,里面假山池塘,亭榭戏台一应俱全。再后面便是后宅,应该是以前主人的内宅,不过如今成了仓库和炼药之地。宅门上锁,有个老家人守着,看人开启,李西墙都没资格进去。

    李西墙回过头对徐小乐道:“本事没什么,规矩大得厉害。他们不许外人看制药流程,真当宝贝似的。”

    徐小乐倒是从前人笔记里知道一些炮制药材的道道,不光光是为了保密,也讲究气性相冲相和。譬如有的药材不能见女子,有的药材只能由女子做。非但药工的性别有讲究,连生辰八字都有讲究。

    “看来他家请的堂医一般般,药师倒是很有点本事。”徐小乐说。

    李西墙重重哼了一声,道:“走吧,带你去前面,别给我丢脸。”

    徐小乐不服道:“也不知道我们俩谁丢谁的脸。哎,为什么医馆里的人都不把你放在眼里?”

    李西墙也是颇为郁闷,道:“因为他们都是药铺的人。”

    长春堂有医馆有药铺,一个东家,一个掌柜,两边一般高。李西墙是坐堂的堂医,管不到药铺那边;药铺那边的药师,也管不到医馆。两边都听顾煊的,他是掌柜,不过是个甩手掌柜。

    听了李西墙的讲解,徐小乐还是有些挠头:“就算两边井水不犯河水,见面打个招呼总是应该的呀。”

    李西墙干咳一声:“谁耐烦与他们应付!”他走了两步,又道:“今日你给我抄方子。”

    徐小乐登时来了兴致,重重点了点头。

    不管怎么说,这可是自己真正迈向悬壶济世的第一步呢!
………………………………

88、高段位

    徐小乐的宿舍在北厢房最东端,是一间长宽八尺的单间。屋里设有隔断,里面放了一张架子床,外间放了一张书桌。虽然小是小了点,看着却里外分明,十分清爽。

    徐小乐对这宿舍十分满意,李西墙就自我表功,说这是他特意问东家要来的。其他学徒非但没有工钱――每月只有一两吊钱零花,而且还要住八个人的通铺。冬天还只是冷,到了夏天,宿舍里永远有一股酸臭味。

    徐小乐马上反应过来,难怪自己和李西墙都被人敌视了。

    医馆和药铺说是一字并肩,不分高低。然而药铺那边的药师住在铺子后面的宿舍里――跟徐小乐的同等待遇,一个小单间。李西墙却有资格在外面住“豪宅”。

    药铺的伙计都睡通铺。徐小乐作为医馆的伙计,却可以睡单人宿舍。

    还有每月两钱的工钱!

    两钱的工钱!

    工钱!

    都是一样的打工赚钱,凭什么你就比别人高一头?人不患寡患不均,这种差别待遇当然要招人恨。

    更招人恨的还不止“不均”,简直可以说是不公了。

    长春堂如今的收益,全靠药铺维持。

    按照约定,李西墙每月除了五两薪酬,看的病人诊金也是全都归他的。这就注定了医馆其实完全没有收益,每月还要贴补李西墙的薪酬、待遇。

    正常的医馆当然不可能这样善心大发,不过长春堂的宗旨不是赚钱,而是施医赠药做善事。无论是医还是药,价格都比别家低得多。

    道理是这样的道理,但是难免又叫药铺那边的伙计觉得不平。你顾家要是真有钱,就把人全都养起来,药材随便给人抓。现在药材还要收钱,多少还有些利润,却给医馆那边白白占了便宜,这不是欺负人么!

    他们也曾找到顾煊发牢骚,谁知顾煊大手一挥:东家亏待你们了么?没有吧!既然没亏待你们,你们就好好干活对得起东家,干嘛要盯着别人钱包看?要东家把李大夫的好处降下来,你们就满意了?这种损人不利已的念头,叫小人知道么!

    药工们被白白叱责一通,明明是遭受了不公平的对待,倒被说得好像自己见不得别人好……一个个心里窝塞又说不出来,只好将这股怨气化作冷漠,就当看不见李西墙。

    徐小乐自然也被划到了李西墙一边。

    徐小乐只花了不到半天,就已经彻底搞清楚了。他看看反正没有病人登门,就跟李西墙说:“这事多少有你的不是。有好处就该大家均沾,你一个人通吃,丝毫不顾别人,当然叫人不服。”

    李西墙高跷二郎腿,剔着牙,道:“我要他们服?哼哼,你还是太嫩了,不知道这里面的道道。”

    徐小乐好奇道:“什么道道?”

    李西墙转动脚踝,伸平脚背,以脚作手指着柜上的几个伙计:“他们现在以为自己是药铺的伙计,跟我这儿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难道打算一辈子在柜上抓药么?抓足三年药,资质尚可的,难道不打算学医?不好好求着我,我凭什么教他?”

    徐小乐下意识望了过去,果然看到柜台后面的小伙计眼神中有些慌乱,明显是听到了李西墙的话。

    李西墙好整以暇,悠悠道:“都是这样的。进了医馆药铺,先扫地跑腿。三年之后上柜抓药,再三年之后资质好的给本医书,肯学的带在身边抄方……资质不好的,就抓一辈子药去。”

    徐小乐这才明白李西墙掌握着这些人的前途关键,难怪他一点都不在乎。

    果然,李西墙又道:“我至今都还没见这长春堂有谁资质好的,唉,过些日子得叫掌柜的再去收些聪明伶俐的学徒来。那些太过蠢笨的,就得早些赶出去,免得浪费粮食。”

    徐小乐懒得理会这种事了,反正自己不用看李西墙脸色。

    过了片刻,柜台后面一个十六七岁的半大伙计端着茶来放在李西墙面前,毕恭毕敬行了个礼,道:“李先生请用茶。”

    李西墙只是点着头,嗯嗯了两声,连眼都不抬。

    等那伙计回柜台之后,李西墙朝徐小乐抖了抖眉毛,那神情分明是在说:“看,我说的对吧?哈哈哈哈!”

    徐小乐朝他翻了个白眼,继续“印”书。

    他现在放慢了印书的速度,在脑中多找问题,然后自己尝试解答,解答不了的才请教李西墙。不过让他郁闷的是,李西墙的解答常常不能令他满意。

    答案固然算是答案,却不能像师叔祖那样,给出一个答案之后叫徐小乐生出“原来如此”的感慨。

    大道至简,只有越近乎道理的答案,才越能让人眼前一亮,恍如醍醐灌顶。

    有师叔祖那样的高段位打底,徐小乐已经在心中存了个不可磨灭的印象:医术应该很好学,越是玄乎的答案,恐怕离医道就越遥远。
………………………………

89、暴雨欲来

    长春堂虽然医、药便宜,但是能看得起病、吃得起药的人家终究是极少数。即便是中产之家,也往往要等自愈无果,才肯看一回病。碰到好医生,自然药到病除,碰到庸医,那真是砸锅卖铁还只能等死。

    佟晚晴当日宁死不肯看病,倒不单单是因为她视财如命,也因为所见所闻实在太多悲剧。

    所以长春堂这种新开的堂号,门庭冷落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对徐小乐而言虽然有些遗憾,却也方便他学习。

    主要学习药学。

    医、药之间看似医生地位高于药师,但只要懂点道理的人都知道,这两者其实是相互依存,不可偏废。废医存药,则药不能对症;药若是品质不好,医生开的方子也完全没用。

    所以孙玉峰跟徐小乐说:学医先学药,并不是没有根据的。

    药材配伍的适当与否,本就是医术水准的体现。

    徐小乐白天坐在医馆那边背书,学习医案,晚上关了门就可以在药铺认识药材了。

    李西墙懒得给徐小乐讲解那些基础的药材知识,便叫了那个“略有资质”的陈明远代为讲解。

    陈明远就是长春堂头一个给李西墙端茶的伙计。他十二岁时,爹娘托关系将他送进药铺,给东家当杂役干了三年活。然后上柜抓药,直到那家药铺被长春堂盘下来。

    如今陈明远十七岁,在柜上已经两年了,常用药材尽皆熟知,给徐小乐启蒙倒也十分从容。

    或者说,是他以为会十分从容。

    谁能想到徐小乐不是一般人只要听过一次的知识,见过一次的草药,徐小乐就能牢牢记在脑中。

    至于十八反、汤头歌、四百味药性诀,简直随口道来。别人两年间学会的东西,徐小乐不过半个月已经玩得很溜了。

    陈明远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就连想留一手都做不到了。

    六月的尾巴上,经历了梅雨天后,许多仓库里的存药都得拿出来翻晒,以免生霉。然而六月天,孩子脸,说变就变。眼看着一场暴雨就要下来了,后面人手不足,便从前面柜上叫人过去帮忙。

    能帮忙的自然得有些基础,否则就成了帮倒忙。于是乎懂药材的都去了后面,只叫了两个杂役学徒进柜台守着。

    这也是老天作弄,平日一群大伙计守在柜台里也没人来抓药,偏偏今日两个不懂事的杂役学徒罢拎起了药包就走。

    她前脚出门,外面闪过一道闪电,照亮了整个昏暗的天地。紧接着滚滚雷声轰鸣,黄豆大的雨点就落了下来。

    徐小乐安慰了那两个吓呆了的学徒,施施然从柜台后面出来,心中充满了助人为乐的欢喜之情。

    后院那边也终于赶在瓢泼大雨下来之前收好了药材,欣喜地跑到前面门脸纳凉。

    这种暴雨天,即便再严格的师傅都得给学徒放假。

    只是几句话的功夫,欣然而来的学徒们,纷纷缄口不言,整个门面寂静得可怕。

    正是那两个杂役学徒,将徐小乐翻进柜台抓药的事说了。
………………………………

90、考校

    年长的学徒很明白,李西墙手中握着大权,能决定他们日后是吃糠咽菜做个药工,还是鸡鸭鱼肉成为医生,所以没人敢直接质问徐小乐――说不定日后还要徐小乐这位大师兄多多指教呢。

    然而一个没有学过药的人,直接给人抓药,这实在太不合规矩,所以这些学徒还是报告了药师。

    药师并没有医生那样等级鲜明的鄙视链,不过地位上同样分了三六九等。

    长春堂的大药师姓鲁,人们都叫他鲁药师。鲁药师管着整个长春堂涉及到药材的事务,虽然待遇不如李西墙,但是地位和权责却比李西墙重得多。

    这位大药师身穿短褂单裤,脚上穿着一双湿透了的草鞋,身上带着各种药物熏染出来的怪味,发巾上还插着两根不知名的草药碎屑,就跟广福桥下卖苦力的破落户一样。

    此刻,鲁药师站在李西墙和徐小乐面前,就像是面对东家一样――李西墙和徐小乐都没有起身。

    李西墙自觉高人一等,不屑于起身。

    徐小乐觉得自己做了好事,却被人当罪犯一样看待,很不高兴。

    鲁药师没有介意两人的无礼,说道:“大家都是行内人,是药三分毒,但凡抓错,那就是关系性命的大事。祖师爷传下来的规矩,不学三年不能上柜抓药,就是怕出差池。我听说小乐你给人抓药,总得跟你好好谈谈。”

    鲁药师在长春堂地位颇高,但是为人很冷淡。顾煊一开始以为他是不舍得旧主,对他有成见,询问了几个老伙计之后,才知道鲁药师从来都是这副冷冷淡淡,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徐小乐来了这些天,跟鲁药师只是点头之交。即便他主动打招呼,鲁药师也不是每回都搭理他。

    听鲁药师并没有责怪他,徐小乐心里总算好受了些。他站起身道:“刚才那女子心急如焚,柜上两个伙计又不会抓药,我就抓了。”

    鲁药师道:“你认识药材?”

    徐小乐道:“每天关门之后,我都请陈哥教我认药。”

    鲁药师回头看了一眼陈明远。

    陈明远有些头皮发麻。他对徐小乐有问必答,完全是为了讨好李西墙,顺便与未来的“师哥”结下情谊。然而他是跟着鲁药师学的认药,鲁药师就像是他的半个师父――只差没有正儿八经拜师。

    没有经过鲁药师的允许,就将学问知识传给外人,这很让陈明远心生忐忑。

    陈明远故作轻松,道:“我这点微末本领,哪里能教徐兄弟。是徐兄弟自己能干,没几天就把铺子里的药材都认完了。”

    徐小乐不知道陈明远是在撇清关系,还觉得陈哥说话真是客气。当然,也是实话实说,陈明远能教他的东西实在有限,的确是几天就挖完了。

    鲁药师点了点头,问徐小乐:“刚才那人抓的什么药?”

    徐小乐道:“龙骨和北芪。”他随口又将两种药材所在的抽屉位置报了出来。

    鲁药师面无表情,道:“光会看抽屉上的名牌可不行,你怎么知道名牌与药材相符?”

    徐小乐暗道:那你就得好好问问你手下那些药工,为什么会把药材放错抽屉了。他虽然心中腹诽,却还是将龙骨与北芪的性状一一描述出来,证明自己的确是认识这两味药的。

    鲁药师静静听徐小乐说完,只说道:“你来。”

    李西墙正想作色:你个药工竟然敢指使我的徒弟!谁知徐小乐却已经跟鲁药师走了,全然没有一点高人一等的觉悟,气得李西墙又把胡子吹了起来。

    徐小乐之所以如此听话,是因为他敏锐地在鲁药师身上,发现了一种与师叔祖很接近的气质。

    那是一种不为外界所扰、秉持本心的坚定,又有精研技艺的从容和超然。

    这让徐小乐觉得鲁药师比师父李西墙更加值得尊敬,对于这位老药工的“不客气”,完全没放在心上。

    鲁药师抬起隔板,进了柜台里面,对徐小乐道:“你先转过身去。”

    徐小乐乖乖转过身,已经猜到了鲁药师的意思:这是要拿药材出来考校一番。

    徐小乐在脑中飞快过了一遍药材的性状气味,心中暗道:真是太看不起我了,多大点事啊。

    他很快就听到了身后传来药屉一个个抽开的声音,嘴角不由微微上扬: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天才!

    徐小乐背对柜台看不到鲁药师的动作,其他长春堂伙计却看得一清二楚,各个都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嘴巴半天合不拢。

    他们分明看到鲁药师从每个抽屉里都摸出一点药末,混在铜质的托盘里。

    是的,药末。

    各种药材无论是生材还是制药,无论是矿物还是草木,都难免在抽屉里留下碎屑。如果是整药,只要有个几年的阅历,都能分清龙骨和石膏的区别。如果只是药末,龙骨和石膏可就无限接近了。

    诸如龙骨、石膏这样无限接近的药末,在整个长春堂的药库里,起码有不下五十种。

    ******

    龙骨:古代哺乳动物的化石。以青白色者为上佳,煅烧之后研磨成粉末用。
………………………………

91、镇场面

    徐小乐背对着鲁药师,面对着围成了一圈的药铺学徒、伙计,隐约觉察到诡异的气氛。

    鲁药师捣鼓了半天都还没弄好,倒是把李西墙吸引过去了。

    李西墙看到鲁药师近乎刁难的出题,眉头紧皱,心中很是矛盾:到底是让这个姓鲁的挫挫小乐的锋芒呢,还是帮自己徒弟保全颜面?

    外面电闪雷鸣,暴雨瓢泼,里面却是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看着鲁药师拉开一个又一个抽屉,用小铜铲铲出或多或少的药材粉末、碎屑,随意地堆积在托盘上。

    “真是淋成了落汤鸡!”

    顾煊一个健步冲进店里,身上衣服几乎湿透。他的小厮紧跟其后,举着伞跳了进来。外面那么大的雨,雨伞已经全然没用了。

    李西墙连忙走过去,招呼人给掌柜的拿布巾擦脸,殷勤问道:“这么大雨,顾掌柜怎么还过来铺子上?”他心道:平日风和日丽也不见你来啊!

    顾煊也不答话,只看着徐小乐和鲁药师,一边用布巾吸着头上滴下的水珠,一边疑惑问道:“这是干嘛呢?”

    李西墙嘿嘿一笑:“鲁药师要试试我徒弟,看他能不能从一堆粉末里认出有什么药。”

    顾煊过去看了看,见鲁药师手里的铜托盘上已经有半盘子的粉末碎屑了,又回到李西墙身边,咋舌道:“这都能分辨出来?”

    李西墙当然要以正视听,正色道:“这要是能分辨出来,真成神仙了!”

    顾煊很清楚药工与这位李名医之间有些间隙――有人背后告李西墙的黑状,说他就是个药王庙出身的游医骗子,根本不是名医。顾煊当然是不信的,不过三人成虎,说的人多了,难免叫他心生疑惑。

    今天又撞到这事,顾煊第一反应就是药工们撺掇鲁药师给李西墙脸色看,拿徐小乐开刀。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长春堂还没满月,药工医生就闹翻了,岂不成了笑话!

    顾煊在心中暗暗衡量了一下:药师、药工到处都能找到,医生就难找了。实在不行,就丢卒保车……

    鲁药师终于配好了考题,转身放在柜上,道:“好了,你来看看,这里都有什么药材。”

    徐小乐转身时犹带着微笑,看到一盘子的药末,终于不淡定了。

    “这、这些?”徐小乐问道。

    鲁药师仍旧是冷冷淡淡,好像根本不当回事:“柜上学徒三年,都该有这个本事。”

    徐小乐腹诽:我又没在柜上待三年!

    鲁药师仿佛听到了徐小乐的心声,继续道:“你虽然没有上过柜抓过药,但你也不是那些庸才,对不对?”

    徐小乐听了这话,四肢百骸舒畅无比,哈哈一笑:“是极是极,鲁师傅说得真是对极啦!”

    两人这一问一答,叫围观众人面面相觑。

    学徒、伙计们脸黑得煤炭一样,心道:我们就那么不入二位的眼么?真是抱歉得很呐……

    李西墙心道:这孩子是蠢还是纯?这就被人诳进去了?

    顾煊心道:平时见这个徐小乐没心没肺,今天才发现他整个就是没脸没皮啊!

    鲁药师将铜盘往前推了推:“开始吧。”

    徐小乐拍了拍脸,先大笑三声,叫道:“原来还可以这样玩,有意思!”在众人被噎得无语的情况下,徐小乐倒是精神振奋,找到了个极有趣的游戏。

    鲁药师退开一步,眼角竟然流露出一抹笑意。

    徐小乐从柜台上抽出一张桑皮纸,又要了鲁药师手里的小铜铲。

    这种铜铲只有三寸长,满满一铲也不过三五钱,是专门用来制配精细药方的工具。他拿了之后只觉得好玩,从一堆粉末中先把一些淡黄色碎屑拨离出来,道:“这个肯定是蝉蜕,还有脚呢。”

    “这是夜明砂。”

    “这是乌爹泥。”

    “这是伏龙肝。”

    “这是白垩。”

    “白蚁泥。”

    “龙骨。”

    ……

    徐小乐每每拨出一铲,便按照顺序倒在桑皮纸上。不一时桑皮纸不够用了,他便再扯一张。

    大部分药末只需要靠颜色、形状他就报出了名字,哪里像是个从未上过柜台的生手?

    就连李西墙这时候都服了徐小乐。他不得不承认,以自己这一把岁数几十年阅历,要做到徐小乐这般举重若轻也是不可能的。

    顾煊更是完全看傻了眼:这些东西分开之后他都搞不清。这徐小乐一个学徒,凭着李西墙的面子拿份工钱,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

    他偷偷看周围的伙计、学徒,只见他们同样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没一个人敢流露出不服的神色,心中明了:这一手绝对是能镇场面的。

    徐小乐面前很快就摆出了四张桑皮纸,药末小撮小撮地分了类。周围的药末混杂不多,还能轻松的分离出来。直到中间,层叠越多,粉末碎屑互相混杂,形状颜色又十分相近,徐小乐的速度方才慢下来。

    鲁药师却已经十分满意了,眉梢眼角都布满了笑意。他那一双满是老茧的手,来回揉搓,就像是看到了宝贝,随时准备下手一样。

    徐小乐终于用到了舌头。他沾了一些药末送入口中,细细一品,直接咽了下去:“原来是沉香粉,跟柏木粉混在一起还真有些麻烦。”

    李西墙看得牙酸:这傻孩子还是本性难移――吃药太任性了!
………………………………

92、认证

    徐小乐将最后一撮粉末从托盘上转移到了桑皮纸上,放下小铜铲,拍了拍手:“大功告成!”

    顾煊第一个沉不住气,凑上来问道:“鲁师傅,错了几个?”

    鲁药师摇了摇头:“一个没错。”

    顾煊不由咧嘴大笑,拍了拍徐小乐的肩膀:“小子不错啊!”

    徐小乐干笑一声,避开了顾煊的手,很不满意别人这么拍自己的肩膀――跟谁充长辈呢!

    顾煊还没来得及表示不悦,鲁药师又说道:“非但一个没错……”

    众人的心都提起来了,除了一个都没错,还能有更了不得的手段?

    “非但一个没错,而且小乐还是按照咱们药柜位置放的药材。”鲁药师指了指桑皮纸,又侧身让人看他身后的药柜。

    徐小乐挠了挠头:“哈哈,我倒不是故意的。跟药柜一一对应比较整齐好看嘛。”

    众人不得不服。

    为什么药屉上要贴药名?本来就是方便柜台伙计抓药的,没必要统统背在脑子里。就算陈明远这样在柜上干了两年多的老伙计,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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