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割锦记-第1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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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杞顿时张大了嘴巴,好半天才大声道:“难道你之前根本不晓得能不能躲过那一刀?难道那雾化的本事不是你自发用出来的吗?”

    燕玉簟轻轻摇头:“我不知道。我根本没想过该用什么招式去抵挡,就像是本能一样,那一刀不砍来,我根本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反应。就好像我如果从来没溺过水,就不会知道当水没过头顶时会是什么反应――不过真的好难受,那一瞬间,我好像全身都被抽干了。”

    “不过终于是――咦?”子杞忽地愣在那里,眉头微微耸动,默默体察四周元气变化。半响,他猛地抬起头来,视线与燕玉簟的撞个正着,看到她眼中也同样带着疑虑。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他霍得真起身来,转过半个身去,对蔺无终大喝道:“蔺掌院,通幽之路元气有异,怕是有逆潮――”

    “我自知道!”

    蔺无终少有的暴喝一声,将他话音打断。继而身形向后退走,右手向后一抛,喝道:“接住了,小子!”却是将那妖魂向子杞掷来。那等无形之物却如何接来,子杞目中神光一聚,向空中一点落定,便觉一双眼眸上忽地一凉,像是有两点冰水在瞳孔上晕开。他再暗中查探泥丸紫府,果然又有一物进驻。

    那蔺无终身在半空,面对金色禁制,忽将双袖向两边一扬,袖口上镶嵌的星屑扬扬洒洒,竟似被他甩了出来,以至于他周身三丈之内尽是星辉,宛如星河坠地。

    募得,殿中众人无不感到寒毛一乍,只觉殿中――就在那禁制左近――忽地开出一个空洞,一股冰冷到让人绝望的真煞洪流从中汹涌灌入!

    蔺无终猛然鲸吸,这一口气长的惊人,连与石殿相连的四条长廊都传来阵阵风声,仿佛整个大殿的空气都被他吸进腹中。继而星辉尽放光辉,他双袖之中散出两捧莹白雾气,轻纱一般将众星笼罩,如雾如幻。

    “天罗!”

    石殿霎时间剧烈摇晃,洪流逆冲而出,猛然撞在青纱帐一般的星辉之中。蔺无终的身形向后一挫,落到地上,撑在身后的右脚陷入石中一尺有余。他面色惨青,颈上的青筋根根立起,终是沉喝一声,钉在了原地。

    殿中传来阵阵巨响,多处地裂石崩,却是有那流窜出去的洪流支脉,虽然无形无影,却有着实质的杀伤。

    “大家退到掌教身后来!”钟镇岳大喝一声,先将装着长春子的石棺和躺在上头的相里子掷到蔺无终身后,又飞身而起,携了子杞和燕玉簟两人,落在石棺之旁。崇华和枭阳见机得快,也飞身赶来。

    枭阳沉声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他已经养成了习惯,有不明白的就来问崇华。

    崇华言道:“蔺掌教虽然手法神妙,将那妖魂强起出来,将通幽之路强行关闭。然而那妖魂既然融入其中,自然也变成了封印的一部分,似这般强起出来,便如同在门上开出个洞来。原本黄泉之气已在门后集结,骤遇出口,自然汹涌而出。想必祖天师设计的封印当有自愈之能,可将这空缺补齐,就怕短时间内只怕未必能够。不过这洞口毕竟不大,倒不虑再有黄泉之魔跑出来。”

    枭阳呸了一口,道:“他妈的,这破酆都宝贝一个没有,怪物倒是大把大把的抓!”

    钟镇岳面色亦凝重:“好家伙,早听说有借助荧惑星力布下天罗之网一术,想不到今日竟能亲眼目睹。”

    黄泉真煞没有丝毫减弱,蔺无终喝道:“钟师弟,你领着大伙儿寻找出路,从这石殿里撤出去。我的‘天罗之网’也支撑不了多久!”

    子杞脖颈一扬,道:“不行!就这么走了,岂不是任由黄泉死气泛滥?”

    蔺无终摇头道:“祖天师留下的禁制我解不开,没法堵上这漏洞!如今……也只能希求祖天师布在地上的封禁有大威能了。”

    话音未毕,众人头顶又传来阵阵轰响,场中众人无不是一时之选,都感应到头顶有某个巨*物正自破开土层,向这边行来。看这架势,想必来者亦非善类。

    当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到了这么个关节上,怎地又生差池?

    轰隆一声巨响,石殿顶部募得破开一个数丈方圆的大洞,无数碎石落雨一般砸下。一时烟尘四起,将大半个石殿遮挡住,愈发的难以视物。纵然以众人的视觉,也不过堪堪能看到,从大洞里坠落下一个巨大的身形,烟尘里似有一只巨大的手掌向上伸出,看那大小,单单手掌就比人还要大。

    待得部分烟尘降下地面,燕玉簟忽地惊喜的叫道:“岚姐姐!”

    却看那坠落下来的巨大身躯上,可不正有一道艳丽之极的红影?而她身下那巨躯,正是当初在地面时,将她拖进地底的巨鬼,和枭阳对战的那一头如出一辙。众人看她之时,她正握着出鞘的龙津剑,在脚下巨鬼的喉咙上一划而过,没有血光喷溅,可那鬼物已被夺去了所有生机。

    未等众人惊愕的嘴巴合拢,又是一声巨响,从头上的大洞中又掉下只巨鬼来。“嘭”的砸在地上,动也不动,显然早已殒命。

    燕玉簟兴奋异常,欢叫道:“不愧是岚姐姐,真是厉害!竟然一个人杀掉了两头巨鬼!”

    岚徽倏地飞到近前,这一次生离几如死别,见两人无恙也极欣喜,笑道:“哪呀,要不是有人相助,我早就没命了。”

    子杞讶道:“嗯?怎么还有人帮你吗?在哪?还有,你怎么从上头――”

    “先别说这个。”岚徽挥手打断他,忽伸出双指在自己瞳孔上一触,仿佛有两点水色被她从眼中提出来,覆在指尖上。冲着子杞喝道:“张开眼来!”

    子杞一愕,瞪着眼睛看她,却见她伸出双指在自己眼眸上一点,便觉瞳孔一凉,像是有什么东西渡了进来。他使劲眨巴了几下眼睛,只觉视界仿佛明亮了些,却也没甚异常。

    “什么东西啊?刚见面就往我眼睛上乱戳。”

    “这是‘止幻瞳’,据说是你们中原的好宝贝呢!”

    子杞越听越是迷糊:“中原?不是你的?那你从哪儿得来的,又干什么给我?”

    “这止幻瞳能助你梳分条理,涤清脉络,更能让看到的符纹禁制直接刻进神魂之中。”岚徽冲着殿中那金色禁制一指,道:“我要你看懂那禁制的思路,把上面被挖出来的洞给补上去!”
………………………………

十一、封

    “动不动手?”

    老头儿恶狠狠的说道。

    百里侧头望了望身边不远处的一条长廊,那里传来渐行渐远的沉重步伐声。他刚打发走自己的坐骑,“大黑”临走前可怜的眼神还留在脑子里。“儿郎们还在地上等着?若是黄泉之气当真倒灌,泛滥于地上,即使以族人的身体,也恐怕没多少人能承受?我忝为一族之长,无能至此,也当思为吾族留得几分骨血。”

    老头儿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咧着嘴恶笑道:“骨血?咱们这样的存在,你也敢说什么骨血?没啦!一千年前就都没啦!”

    百里不以为意:“这么多年,来了那么多不相干的人,都被当成了血食。现在终于来了这么些人,仿佛契机就在眼前,可我怎么又觉得不过如此了呢?难道是因为太久没看到这些所谓‘人’的彷徨与抗争?”

    老头儿眯起眼睛,低声道:“你想放他们走?别忘了,一旦他们逃了出去,酆都的真实境况就会大白于天下。”

    “放不放似乎我们已经做不得主了――”百里难得的回过头看着他的同伴:“我有种莫名的预感,契机就在他们中某个人身上。我们,已经真真正正的等到了。”

    他转回头去看站在金色禁制之前的少年,缓缓摇头:“以后,酆都不再需要新的访客。你来施法,关闭酆都之门。能不能走出去,就看他们的各自造化!”

    “他――真的能成?”

    燕玉簟细声细气的发问,像是在自言自语,那样怯怯的表情,于她当真是少见的很。

    没人答她,子杞背对着众人,周身星辉缠绕,如同披了一件星砂织就的大氅。巨大的金色禁制在他身前缓缓转动,简单明晰的纹理时刻变化,因此而交织出繁复之极的气机牵引,就仿佛“道”之为物,至简又至繁,生于一而化万物。

    相对于那个禁制,少年的背影,怎么看都显得过于单薄。

    好在他身后不远处另一个背影还算得上宽厚,能让人放心不少。蔺无终依旧在主持“天罗之网”,他本叫众人先走,自己独等子杞。钟镇岳顾念同门之谊不愿先走,崇华和枭阳两个颇有壮士之气概,也要留下观察后效,岚徽和燕玉簟更没有走的道理。

    “‘星罗衣’已开始变薄了,成与不成,半柱香内都必须走!”蔺无终时刻感应着气机的变化,随时调整‘天罗之网’的分布,以查缺补漏。即使如此,仍不时有黄泉真煞从侧边露出,半壁石殿都被轰得面目全非,看来坍塌只是迟早的问题。

    岚徽站在最后边,轻轻拉扯燕玉簟的衣袖,把女孩拉到身边,将声线聚成一丝传入她耳中:“半柱香后,我拉着你冲过去,不管他能不能堵上缺口,我都会带着你和他走。”

    燕玉簟微微点头,她心里憋着一堆问题想问岚徽,却也知道不合时宜。

    缺了小半个上身的枭阳募然回头,嘿笑道:“要什么话呢,要这般鬼祟?嘿,小姑娘好了不起,能干掉两只巨鬼!”

    岚徽冷冷一哂,道:“过一会儿是敌是友还未可知呢。”

    枭阳洒然道:“咱家可没跟你接下多大梁子,都是……咦?说起来怎么不见松筠子那老鬼,有这等天大的热闹,他能不来凑?”

    燕玉簟低低说道:“他死了,是他老仆天佑老道下的手。”

    枭阳双目一瞪,继而皱眉沉思,默然转过头去,他听见崇华和钟镇岳同吸了一口冷气。

    岚徽轻轻“哦”了一声,淡淡道:“难怪感应不到‘靡它之术’的气息。落得这样的下场,也是他应有之报。”

    四周的森冷气息,开始变得让这几人都无法忍受。虽然没有受到直接冲击,可石殿渐渐中弥漫的黄泉之气,已逼迫的众人需鼓足真元抵抗。最难受的是那一线作用于神魂的冰冷之气,如同悬停在头顶的钢针,随时都有掉落的可能――这气息仿佛本身就是生灵的死敌,内蕴的纯粹的“恶意”就足以让人发狂。

    燕玉簟想起了北邙山里的万阴鬼池,那里同样连通幽冥,然而当其封印破裂,涌出的也不过是滔滔弱水。其中蕴藉的黄泉之气尚不及此时,只不过它另有其他质性,也绝不是人类所能承受的。弱水流遍幽冥诸界,无视虚空的阻隔,无论阴司鬼府、各层地狱,甚至是无边黄泉都有这么一条弱水贯穿。其不知发源于何处,又或许本身就是个无始无终的圆环。

    “嗯?”

    一下针刺的感觉让她回过身来,这种新得的另类感官让她厌恶,却不得不承认其效用。燕玉簟抬头望去,有一团墨色的雾在石头里蔓延,铺天盖地的向地下涌来,她闭住了呼吸,可还是能闻到一股腐烂淤泥的味道。

    除她之外,崇华第一个感觉有异,他同样看向殿顶,大喝道:“地上有变故!这――这像是湖上的黑潮反卷,是他们关闭了酆都的封禁!”

    “那些黑雾,似乎在腐蚀土层,殿顶也要塌了?”燕玉簟接口道。

    “黑潮?你能看得到具象?”崇华只来得及惊讶一瞬,便呼道:“不错,这石殿只怕马上就要坍塌,这里离地面极远,诸位――”

    “走!”

    岚徽忽然架起燕玉簟,飞身而起。她冲过时,‘天罗之网’自动张开一线,让她跻身而入。龙津剑霍然出鞘,在黄泉真煞的洪流里强行开出一条道路,然而那洪流并没有想象中猛烈。她抄起背面而立的子杞,扶摇直上奔向殿顶。子杞身上披挂的星辉恰好散去。

    三人接近殿顶之时,上头的土层轰然碎裂,刹时间万顷土石迎头浇下,而土石之后,则是不见边际的黑潮!岚徽略不停留,携着两人钻进之前坠落时留下的窟窿里。

    一路落石如雨,宛如山倾,有些巨大的石块简直如同较小的山头。岚徽似乎对周遭地形极熟,飞腾奔走之际,往往能趋避掉大块落石,不致被砸伤。其实她所过之处都是原本密布于地底的通道,有的甚至还连接着规模小一些的地下石殿,能容得下她与巨鬼打斗。土层虽然崩解,却是从底部开始坍塌,也有缓急之分,有些通道未及全面崩溃,还能让她从容穿过。进入黑潮之后,石崩反而渐渐减少,想来再向上方的土层与地表相连,不会再有崩塌之象。

    至于那恼人黑潮,自然是以龙津剑强行开道,劈波斩浪。

    “噗――”三人终于突破黑潮,运气也好,头顶的石土断层处正好有一条向上的甬道。

    “呼――”燕玉簟扭过头来:“那个禁制上的洞,填上了么?”

    被岚徽夹在另一边的子杞神情萎顿,轻轻点头道:“险得很,恰巧填上。最后一刻连两个妖怪也站出来帮忙,主动将自己的神魂分识投注到禁制投影上,助我理清思路。关键还是靠了那个‘止幻瞳’,若不是将禁制纹理完全复刻在我识海之中,两个妖怪想帮忙也无从下手呢――这么好的宝贝,你可知道来历?”

    燕玉簟摇头道:“刚听着我就觉得耳生。岚徽说是中原宝物,可我却从没听过哪门哪宗有这么个东西。”她也算家学渊源,平时耳濡目染,对出名的宝物大抵熟悉。

    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岚徽。

    飞奔之际,岚徽说道:“就是那个帮了我的人。原本看他藏头露尾,我还懒得信他呢――是个带着枭兽面具的男人,名字很奇怪,叫做洪涯。”

    两人都摇头表示不知,听她续道:“他见识真是广博,对此地也熟悉得紧,听声音似乎年纪也不算大。他先是告诉我巨鬼的命门,又跟我说了此地大体的形势。他似乎也知道你的存在呢,说你身怀三皇内经,算得张天师的隔代传人,若是通幽禁制出了纰漏,你是唯一能寄托之人。又说这对‘止幻瞳’你也许用得上,让我先寄在眼中。只是他不愿亲下石殿来相助,未免不够爽利,我看他有藏行之意,料事又如此之准,心中总觉不安,也不知他有何图谋。那个‘止幻瞳’你用了之后,就起出来。”

    子杞点头道:“好。这儿也不是说话之地,等上到地面之后,再做道理――玉簟,你的身体没有大碍?”

    燕玉簟微微点头,却听岚徽轻“哼”了一声:“没有大碍?还是等我诊断之后,再做论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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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面的章节,会把一切支线情节都砍掉,全力在主线情节上冲刺!该填的填,该埋的埋!让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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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垂拱

    五寸长的指甲轻敲着木桌,规律的“叮叮”声让垂拱殿里那唯一站在阶前的人,神情越发阴晴不定。

    皇宫大内里殿宇林立,除了平时皇帝接受常朝的紫宸殿和文德殿两大主殿,尚有凝晖殿、垂拱殿、皇仪殿、集英殿等一干宫殿,可为朝觐之用。凝晖殿自从那一次埋伏完颜真失败,便有些失宠,从未再接过圣驾。事后不久赵济就有些后悔,诸殿之中,他其实对凝晖殿颇为心仪,原不该把套子下到那里。一想到自己在那殿里的狼狈,他便无论如何也不愿再踏进。

    “兹事体大……”

    他看见坐在下首的皇姐抬起眉睫凝望着他,眼神里似有不屑似有挑衅,便禁不住顿了顿,再开口时,语气便不由自主的软弱下来:“……我们皇家之人的命运,从来都不是自己能操控的,皇姐该早有觉悟的。何况朕金口已开,岂能再反复?”

    “叮”的一声长音,毓漱公主的长指甲停在了桌面上,她懒懒的转头去看垂拱殿正门的方向,喃喃道:“他还没来吗?”

    她今天的衣着格外素淡,全无宫装的繁复和华贵,一袭湖水绿色的罩纱长裙将她的身段勾勒地恰到好处,既有婀娜婉约的女性之美,又不显轻浮妖娆。发式是金步摇的样式,然而比起宫中显贵女子常见的满头朱钗又有不同,唯左边横插两根玉钗,简便处正与长裙相得。钗头别无修饰,唯有两串乳白色的珍珠垂落,每串各有七八粒,各有小指指甲大小,珠圆玉润,和她陶瓷般的肌肤相映成趣。

    “毓漱!”

    赵济终于忍不住语声里的怒意,低低的在喉咙里咆哮。

    垂拱殿的采光出奇的好,是诸殿中唯一不显压抑的一个,晌午过后的阳光煦烈蒸人,落在毓漱眼里仿佛是铺开的袅娜烟气,她依旧望不到她等的人。她并没因那怒气而回头:“用堂堂华夏的一个公主,你换回个什么?”

    不等他答话,她又自顾说道:“契丹胡种,虽已成边疆遗患,却也远未到分庭抗礼的程度。历来和番,皇家寻个宗室女子,封作公主嫁出去,带着皇家的威仪也就是了,你如今却把我这亲姐送走。从去年底开始,朝中一干旧臣,都被你借着阻扰新法的由头,贬谪的贬谪,赐乞骸骨的乞骸骨,前日连范公都立了朝堂,那其中倒是颇有一些,平速与我有往来的。我一个妇道人家,久在深宫,你难道还怕我来阻你的大业?你那些所谓图谋,我也懒得理睬,我知道木已成舟,你不用喊叫,反失了威仪。之前那些话,本宫已到了这境地,还不能使些小性儿――”

    她回过头来看着站在高处的天子,眉头舒展:“――你可放心,我会嫁。”

    她忽地将一双凤目在殿中扫视一周,宛然轻笑道:“不过是谈些家事,九哥儿却要请来几位仙长作陪。”

    听她说愿嫁,赵济面色稍霁,道:“虽是皇姐嫁娶,但也事关国运,吾家事即国事,总要慎重一些。”

    “是呀,这等以势压人的法子,你是惯用了的。”

    殿中另一位妇人一直坐在一边,冷眼旁观,忽地插言道:“公主误会了。公主的嫁娶已有圣裁,不需他人再置喙。我们几个在这儿,是要请官家重新定夺和番的国使人选。”

    说话之人是葛带玄巾、打扮几乎如女冠的岳南湘,即使如此装束,她身为女性的天然诱惑也丝毫不亚于毓漱公主。在她不远处,还坐着新晋的国师乾元和上清宗的掌教紫虬真人。这两人低眉敛目好似坐定,宛如对殿内语声充耳不闻。除了这三个当世高人,殿中只有那一对龙胎凤种,连个侍立的太监也不见。

    毓漱的身子微不可查的轻轻一颤,她竭力保持着平静的容色,不去看岳南湘,反将目光迎上阶前的天子,却发现他正回避自己的注视:“这是你已经许给我的!你刚刚还说过,金口既开,岂能反复?”

    “所谓权宜,从出生开始就接触权力的公主不会不知道?”依旧是岳南湘接话,只见她缓缓站起身来,宽大的玄裳虽然挡住了她的曲线,可这一起身竟也有款款的味道。想必再难看的衣服,上了她的身,也要让她穿出种别样的女人味儿来。

    “也没有外人,有些话到不需说的太过遮掩。公主肯嫁,那也是不得不尔,至于从前官家许下的所谓筹码,此一时彼一时,也当另计。塞外境况自不比宫中,公主想着那么样的一个人随行,也不过是还恋着曾经的那些荒唐。我劝公主还是及早撒手的好,不然情随事迁、俯仰变化,恐怕不能适应。我虽修行,却也知女人情事,如今为公主计,能守住那一夕欢好的回忆供日后缅怀已算好的,莫要再行差走错而抱憾。”

    毓漱霍然起身,脸色苍白,道:“大胆,你凭什么对本宫这……”

    她话未说完,便被岳南湘抢下:“我虽供奉于朝,却在世外修行,还不需受你的管束。”她的话音明明不大,且柔和中正,然而其中自有一股气魄,压得毓漱口舌如堵,就是不能把后半句话吐出来。

    赵济这时却来打圆场:“夫人切莫动气,皇姐也勿须动气。其实这次临时换人,绝非朕有意为难皇姐,实在是朕手边有一项要事,非冒先生外别无人选。皇姐这次远嫁,是轰动邦国的大事,朕定然另在朝中选一位大员为国使,不辱没了我上邦国威。冒先生毕竟是修者,又是我堂堂国师,实在不适合持结亲团的节杖。”

    毓漱也懒得再争辩,坐回椅上,端起放在身侧桌上、早已凉透的茶盏,低头轻抿。既然已成砧上鱼肉,再多言语,岂非徒自取辱?

    岳南湘开了话匣,却不肯轻易关上,又道:“原本也是无事的,只是这一回中秋大典,姬盟主闭关未能参礼,官家的赐封和诏书都要请一位足够身份的人送上泰山去。冒襄虽为后进,但也是新晋国师,身份自然是够得。何况前些日子我林师妹在京畿路遇伏,唯有冒公子亲眼见证,我家姬盟主曾说,希望他有暇来泰山,说一说当夜之事。”

    正在这时,殿门外远远的传来一把尖细的传保声:“大国师冒襄到!”

    话音刚落,一道人影便踩着阳光出现在殿门前,长长的影子几乎贯穿半个大殿。

    毓漱眼前骤然一亮,欲起身时却又犹豫着坐回去,只是目光再不曾从那身影上移开。岳南湘、紫虬和乾元的目光同时在来人身上一扫,复又别开去,那一霎三人眼中精芒一闪,犹如鹰视狼顾,终是显露了他们修行人的不同之处。

    冒襄从大相国寺匆匆赶回,一身风尘仆仆,落在身后,便见得细小的尘埃在光影里舞动。待他走到殿前,向赵济微礼,道:“草民适才路过大相国寺,恰逢些道人生事,要将那古刹山门毁去,且还要伤人性命。草民一时不忿,却是出手阻了一阻。”

    赵济先笑道:“先生已贵为国师,怎么还自称草民?”

    冒襄微微摇头,向一旁的乾元问道:“据说那些道人是奉了乾元掌教之命?”他此时犹带着在大相国寺激战时的锋锐之气,这一句话问出,便如出鞘之剑,让垂拱殿里都填了几分肃杀之气。

    乾元眉目上扬,目光与冒襄撞个正着:“不过是取回御赐之物。”

    冒襄身后尘埃忽地凝立不动:“便可生杀予夺?”

    “未想到,大相国寺还有恋栈不去之人。”乾元又复垂目,“啪”的一声轻响,却是他左耳上一条绑定长冠的丝带断了开来。

    冒襄也不再追问,又向丈半之外的岳南湘道:“宁夫人刚才说什么来着?说要问问我那一夜的情形?我却以为你了然于心呢!这萧墙之乱,怎的来问我这外人?”

    岳南湘面色不变,说道:“萧墙之乱不假,可冒公子说我了然于心,却是置我于何地?林师妹自那晚之后,便不见踪影,我五岳上下无不悬心。那上官朝九倾慕林师妹,在盟内人尽皆知,却谁也没想到,他被拒绝之后,竟勾结外族,要置林师妹于死地。其中详情我也未能查到,如今上官朝九也潜逃在外,唯有请冒公子上一趟泰山,与我家盟主合计此事。”

    她说道半途时,冒襄已忍不住低笑起来,待她说罢,冒襄更是仰头哈哈大笑,笑声如削在琵琶上的一记记单音,滚落在大殿的各个角落。然而他的脸上却疏无笑意,只有掩饰不住的愤懑。

    赵济终是忍耐不住,大声道:“冒先生何故发笑?有这几位高贤在侧,还是讲一些体面的好!”

    冒襄止住笑声,盯着高高在上的赵济,一字字道:“那晚在场之人,除了她五岳的叛逆和天山的那一伙儿,还有另外两个修士,却不知道官家知不知道他二人的下落?”

    赵济满脸不悦,怫然道:“先生越说越荒唐了!什么修士,朕连名字、面目也不知,岂能知道这二人的下落?”

    冒襄一边缓缓地点头,一边随口道:“原也该如此的。”

    赵济点头道:“适才宁夫人的言语,先生也听到了,召先生来,就是想请先生跑一趟泰山,送上朕对姬大国师的一点心意。另外朕有一道手谕,面见姬大国师时,也请先生亲手交给他。”

    冒襄不答,却出人意料的转过头去,问道:“乾元掌教,这泰山之行,只怕也少不了你的推举?”

    乾元仍旧垂目道:“若非贫道有事在身,本也想上泰山面见姬大盟主的。”

    冒襄向殿上折腰一拜,朗声道:“草民领旨!”

    赵济满意的点点头,道:“时辰也不早了,有劳诸位上师前来。皇姐也该早去准备一下,明日可就是出发之期。”

    毓漱默默的站起身来,目光在冒襄的背影上逡巡一周,却未得到丝毫回应。她未再向殿上望上一眼,便转身出殿去了。

    **********************************

    邪恶的剧透一下,从这一卷开始,冒襄就要开始踏上敌对天下的路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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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启程

    绵延的车队仿佛无穷无尽,在官道上蜿蜒成一条巨大的长蛇。即使是千里驹,从队首跑到队尾,想必也要花上一刻钟?

    车尾那一顶黄金色的华盖,是车队中最耀目的存在,在日头下闪闪发光,如同堆砌的小小金山。那是“舆”,原本只有皇帝、皇后才能出乘的车架,公主乘坐原本是僭越,可天子这一天却难得的慷慨。那“舆”由四根雕成龙形的朱红木柱支撑,上列渗金铜脊,皆铸为铜凤形象,厢内高六尺、宽八尺、阔六尺,足可容纳八人,四维则垂落绣额珠铛。车厢之外,伸出八根镂金栏杆,杆上架着两面雕刻神仙人物的木壁。前后各有八马承托,由栏杆上挂设的绿丝绦金鱼钩子勾定。

    这条车队会途径京畿路、山西路、河南路、河北路,越过黄河,穿过绵延千里的太行山脉,抵达幽云十六州。当今幽蓟知府范翔是贬斥旧法的骨干,以儒生掌兵而名驰天下,毓漱和她的随亲队伍在这里将得到盛大的款待。然后他们会越过长城,从王朝最北边的城郭武州进入契丹境,此后马鸣萧萧,一路俱为沃草寒原。

    冒襄禁不住想起这金舆玉辇出城时的情景――今日赵济是铁了心的将风光让给毓漱:送亲车驾前,设立仪仗、行幕、步杖、水路,前驱开道者近百,各持扫帚、镀金银水桶,前导洒注;又有旗官掌旗、武官抬舁、宫嫔控马,当真是煊赫无极。他自己则坐在一匹青玉璁上,噙着微笑看金舆里毓漱隐隐约约的影子,甚至大多看客,都不知这是亲来送姊的皇帝。车队所过之处,早已将附近干连的几条街道都封禁起来,百姓们只得在搂头的窗子上望,纵是见多识广的老年人,一生里也不曾见过几次如斯排场。

    对于毓漱公主,冒襄毕竟不是真的无动于衷,那日事后他装得洒脱,其实是因为不知该用什么样的姿态来面对。这个平生唯一一个和他有肌肤之亲的女子,用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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