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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簪叹-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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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那朕便静候佳音”
山庄里,苏清徽跪在曦容身前,垂首轻语:“对不起”
“你知不知道你交出去的是什么”
“我知道”
“你不知道”曦容一向温柔,此刻却再也抑制不住怒气。蓦然回身,带起一阵风,打在她身上。
“你交出去的是整个姜家,一个浴血才得以残喘到今天的姜家”
“对不起,对不起”
“你鲁莽行事,未曾过问我们二人一句,凭什么你的大仁大义要让我们这么多年的心血来陪葬,让整个姜家陪葬。姜念儿,你一直都配不上这个姓,可笑她们姐妹二人为一个这般叛门之人丧命”
“我,我”
“罢了,她们要我保你一生平安是我没做到,才有了如今灾祸,明日之后,我会设法送你离开,走了就别回来了,姜家,不劳惦念”。
苏清徽泪眼朦胧“不,会有办法的,我会有办法的,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言意拔开她的手眼中一片悲伤:“姑娘,不送”
苏清徽几欲站起身来告诉他们,再等等,她拼了性命也会拿回一切,别这样丢下她,可她就像个被困在岸上的人鱼公主,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她一下下砸着腿满面泪痕,如一头发疯的小兽。她能怎么办,那个家,是他的心血,那个家里,是她的家人。她做不到冷眼看他们变成乱葬岗上一堆堆无家可归的白骨。
第二日,王府里,众人脸上死里逃生的阴霾还未褪去。
“姑娘”“姑娘”
苏清徽扶起颤颤巍巍的其婆婆轻声道:“阿婆,你们受苦了”
“姑娘”阿婆抱住她哭得像个孩子;“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们的”苏清徽伸手拭去阿婆眼角的泪笑道“我不会的,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们的,一起等殿下回来。”
她说着看向一侧站着的少男少女问道:“念蓉和远黛姐姐呢”
“远黛,远黛姑娘遭了罪,在屋里修养着”
“念蓉呢,念蓉在哪”见周围人像哑巴一样,苏清徽急了眼:“说啊”
人群里,一个侍女嚅嗫着声音说道:“念蓉她被带走了”
“带去哪了”
“听,听说是林园场”
林园场,苏清徽曾听璟昇提过,那场里专挑那些穷苦家亦或戴罪的秀色少女,收拾一番送给各家大人做玩物,多半不过两三日便身消玉损。一想及此,她便像浇了一盆冰水般,浑身冰凉。
苏清徽找到念蓉的时候,她像一块被撕碎的破布般被人随意丢在泥地里。苏清徽颤抖着手脱下外袍裹住她,轻轻擦去她脸上的血迹唤道:“念蓉,念蓉”。
怀中人睫毛颤几下睁开眼。
“姐姐带你回家,我们回家”
“别哭”
苏清徽泪流的更凶:“对不起,对不起”
“我知道,你尽力了”念蓉说着喘口气,用尽力气摸摸她的脸:“可惜,我看不到姐姐成亲的那一天了”
“不会的,会好起来的”
“姐姐,姐姐”声声渐弱,苏清徽抓住那只垂落的小手,就像捏住她所有的希望一样。“不要走,念蓉,不要”不要让我再经历一次这般蚀骨之痛。我已经失去了一个挚爱之人,不想再失去你。
远处天上一片澄亮之色,冷眼嘲笑着那片污泞肮脏。
淮王府里,李植站在璟煜身旁,看着那个从黑暗里一步步踏血走出来的少女,眉间一片紧锁。
“你倒是大方,下晌杀了人,现在还能这般毫无惧色的站在朕面前,你可知,你杀的是什么人”
“一个垃圾罢了”璟煜冷笑一声:“看来你已经不止是蠢了”
苏清徽把一个匣子扔在地上:“我带来了,放了他们”
“你早上不是见过他们了,一个个活生生的站在你面前,怎么,没看见”
“下旨还他们清白”
“大胆”
璟煜挥挥手笑道:“好啊,那些人还不值得朕花费心思,你来了就行”说着两旁侍卫欲上前。
“不必,我自己会走”
璟煜支着手看向那个强撑无事的背影轻笑,还真是像他啊,一样强要面子、不知好歹。
苏清徽从一片黑暗中惊醒,身下枯草一片濡湿。她睁大双眼看着黑黝黝的屋顶。她都不知道原来一个人可以流那么多血,能染红整张床。
伸出手,一片虚空。那柄刀,是念蓉送她的生辰礼物,她藏得那么好,还是让人玷污了去。
想着心中一阵悲凉,还好,我这个模样,没梦见那么美好的你。犯了错,亦没梦见说教的你。
“圣上”璟煜放下茶“怎么样了”
李植犹豫道:“还剩一口气”
“行了,丢出去吧”
“圣上”
“这么有趣的人死了多没意思”
“许府那边”璟煜哼一声:“让他们随便寻个借口罢,作出那般事,还要大肆宣扬不成,丢人现眼”
“是”
寒天腊月,许绾跪在地上背影单薄。“小姐,我们回去吧,老爷不会听你说的,酥儿杀得是太爷,不是我们许府的一个贱婢,老爷不会放过她的,你这样无事于补,还会受到迁怒。”
“起码要试试”
“小姐,现在不是你执意的时候,你身上的伤还没好,禁不起这一遭了”
“她也禁不住”
“小姐”以书急出泪来。
许绾推她一把执拗道:“你走吧,我不会走的”
太阳西斜,门才缓缓打开。
许绾看见来人唤道:“父亲”
一个身材高大,眼神狠厉,留着两撇胡子的男人走出来,怒声道:“滚回去”
“父亲,绾儿会听话,只求父亲留她一命”
“听话,整个许家你都不放在眼里,又岂会听我的”许绾跪着向前抓住许肃的袍角,乞求道:“绾儿真的什么都听父亲的,求您了,求您了”
“是吗?”许肃弯腰像个慈父般拍拍她的头,低声道:“杀了他呢?”看见许绾眼底晃过的怅然若失,他厌恶的甩开袍子:“废物”。
当初就是见她像木头一般才送过去,指望能为他所用,却忘了,木头终究是木头,成不了杀人的利刃。
以书上前搀住许绾哀声求道:“小姐”
许绾佛开她的手,跪正了身体,不卑不亢道:“父亲,府中谁人不知祖父荒唐,他手下死了多少少女,早已引起众怒,今天这个下场,即使不是酥儿也会有人出手。”
许肃不可思议的看向她颤抖着唇:“混账”
许绾抬起头毫无惧色:“父亲心里明白,祖父这般作风迟早要害了许家,如今酥儿替祖父积了德,亦替许府保了平安,父亲难道不该手下留情吗?”
许肃拿起鞭子抽在她身上:“疯了,疯了”
一口血落在地上,许绾擦擦嘴角,抬头讥讽的笑道:“不知父亲要用什么罪名处决了她,是为民除害还是行侠仗义”
“你威胁我”
“千万百姓看着,父亲您,害怕了吗?”
许肃颤抖着手:“那我今天就打死你这个逆子。”
刚扬起手,门外一道不紧不慢的声音响起:“许大人”许肃手一顿。
璟昇阔步走进院中,脱下披风盖在许绾身上,弯腰抱起她:“原来夫人在此”他说着看向许肃手中的鞭子。冷声道:“许大人真是好大的胆子,是我前几日不曾出府,让许大人觉得我这皇子已毫无地位了吗?”。
许肃砰一声跪在地上:“臣不敢”
“是吗?”璟昇转身提起步子:“那大人便跪着好好想想,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说着看向怀中人轻声道:“我们回家”
许绾鼻头一酸,伸手环住璟溶,嘴角牵起一个虚弱的笑,轻声应道:“好”
………………………………
第三十四章 除害
常安和三七捡回苏清徽的时候,差点以为她要撒手人寰。
看见苏清徽身上的伤,三七一个男人都红了眼眶:“一个姑娘家,留了这么多伤,该如何是好。”
经过了一个月,苏清徽才能勉强下床,一能走动,便一把火烧了林园场。被揪回来后,在远黛强硬态度下,她才收了手,答应养好伤再做打算。
伤好之后,远黛见苏清徽每日只知道盯着园外的那几株小树,没什么异动,才渐渐放松了心神。哪知刚松懈了劲头,就听见两户大人横死家中的消息。
远黛不停打探消息,心惊胆跳的过了几天也没见什么动静,才算暂时放下心来。
走进院中,远黛一把夺下苏清徽手中的酒坛:“别喝了”
“怕什么,又喝不醉”
远黛忽的有些于心不忍。
苏清徽仰头,道:“今天天气很好”
“那,你想出去走走吗?听说清河旁桃花开了”
“是吗?”苏清徽站起身伸个懒腰:“走吧,去看看。”
远黛看着街上攒动的人头叹口气,就不该让她出来,才买个许愿符的功夫就不见人影。远黛正站在桥上遍寻不得,就见桃树下围了一圈失声尖叫的少女,她拔开众人走过去,就见苏清徽手里捏着一把许愿符,侧身坐在树上,摇摇欲坠:“愿得一人,白首不相离。愿得一如意郎君,共度此生。盼君归,得君喜”
底下几个少女捂住耳朵叫道:“别念了”
“怎可这般作践她人心意,真是可恶至极”
“不知羞耻”
“毫无教养”
苏清徽看着底下众人,忽的大笑起来:“我是在帮你们,这些无用的话写在这一块破木板上有什么用,不如念了去,该听见的岂会装聋作哑”
“你,你,快住嘴,放下那些牌子”
“好啊”苏清徽笑着伸出手悬在河面之上;“我放手了哦。”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尖叫,随即陷入一片混乱。远黛看着树上那个笑的发抖的少女,心里浓的化不开的疼,仿佛又看见树下那双人相互私语,贪心的挂起一排排许愿符。
月上梢头,街尽头一处院落张灯结彩,来往宾客络绎不绝。
内院里,屋中几个丫鬟正轻声说笑着。忽听门外一声脆响。
“发生何事了”“不知啊”
“你出去看看”“又是我,你们怎么不去”
那蓝衣小丫鬟边小声抱怨着边推开房门,未过几秒,一声尖叫。
屋中人纷纷跑出来:“怎么了,怎么了”看见眼前景象众人连连后退。
两只死猫被倒吊在树上,血流如注。
身后一道身影闪进门内。
宴席上,赵恪闵吊着一身肥肉,虚浮着脚步迎客:“来来,今日是我赵某大喜的日子,感谢诸位捧场,赵某在这里谢过各位,我敬各位一杯,酒呢,上酒。”
“大人,酒来了”
赵恪闵笑着拿过酒,扫过侍女的手,转身道:“赵某敬各位。”
“恭喜赵大人”“恭喜赵大人”
“诸位尽兴,赵某先行一步”
“赵大人请”
赵恪闵放下酒,一把拉住身旁侍女的胳膊打个酒嗝:“回屋,扶我回屋”
“是”
小道上,赵恪闵似有些上头,摇摇晃晃走了许久才到婚房门口。
“去,开门”
门吱呀一声,赵恪闵倚在门框上,看见床上的新娘笑道:“娘子,我回来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床上人身形颤抖,一席红单被攥的皱起。
砰的一声,一个人砸在脚下,周炴儿一把扯下盖头低头看去,赵恪闵歪头躺在地上,不省人事。她颤抖着抬头,屋中一个少女握着块瓷瓶碎片,满手鲜血。
周焕儿瞪大双眼,像被定住般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过来”
“你,你想做什么”
苏清徽瞥她一眼:“放心,只要你按我说的做,我不会伤害你”说着拿过周焕儿手里的盖头缠住手:“借我一用”
周焕儿看着苏清徽翻箱倒柜找出把刀,声音颤抖:“你想干什么,疯了不成,你杀了他逃不出去的”
“别废话,转过去”
周焕儿冲过来拉住她的胳膊:“不行,不行的,你杀了他,我们都活不了。”
苏清徽皱皱眉头,一把打晕她放在床上。还未起身,身后一道气力,她被推得狠狠撞在墙上。
赵恪闵站在桌旁,目光凶狠:“我早就看出来你不对劲,刚刚掉在草里的东西是刀吧”
苏清徽直起身:“没有它,你也活不过今晚。”
“呵,我倒要看看你今天有没有这个本事”那个身影一步步逼近,苏清徽攥紧藏在袖下的刀。
赵恪闵伸手掐住她的脖子,手慢慢收紧:“你好本事,看来门口那些守卫也是你的做的了,可惜了,这么漂亮的脸蛋”说着伸出另一只手欲搭上她的脸。
忽的,赵恪闵一声惨叫,握住手腕后退几步。
苏清徽喘口气撑着起身:“话多”
“贱人”赵恪闵抽过床后的鞭子狠狠扫过去,苏清徽闪身躲过,眉头一皱,不对,按理说,她下的药量在刚进屋时就该发作了,可眼下怎会毫无作用。
外面众人仍旧一派和乐,屋内赵恪闵却愈加狂躁。苏清徽看向他血红的双眼,莫非,他真的吃了什么禁药不成。
“贱人,贱人,你敢动我,我要叫你不得好死”赵恪闵疯了一样在屋里乱撞,忽的桌后一道暗门打开,赵恪闵冲过来一把抓住苏清徽,扔进暗室里。
苏清徽眼前一暗,随即被满目红色填满,她擦擦嘴边的血,撑着身子起身踉跄几步,忽的停住目光。
烛火下,五副棺材并列放在地中央,每一副棺材里都躺着一个盛装打扮的新娘。
身后赵恪闵掀翻一地匣子:“药呢,药呢,我要让你永世都踏不出这里一步”
苏清徽目光越过那个癫狂的背影,暗室门口,赵焕儿痴痴呆呆的站着。
苏清徽挥挥手低声道:“出去”
可周焕儿像魔怔一般听不见任何声音一步步走进来,目光扫过那几副棺材。
“姐姐”
苏清徽一愣,周焕儿走进一副棺材,颤抖的伸出手。
哪知赵恪闵看见她们的动作,癫狂一样喊道:“不许碰!不许碰!”
苏清徽一把扯过周焕儿,赵恪闵尖叫着冲过来,狠狠砸在地上。
“是你,是你毁了我姐姐一生”
“不许说话,你们不许”话音戛然而止,赵恪闵缓缓低头,胸前一个窟窿汨汨涌着血。
一声闷响,他跪倒在棺前。
赵焕儿尖叫一声推开苏清徽,冲向屋外。
不消片刻,院中便聚集了一大批人,赵家封了屋子,众人只得在屋外观望。听见赵恪闵已死的消息,众人更是一片眼换眼的哀色。
苏清徽躲在角落里冷眼看着这群人做戏。
真是可笑,都道世上百鬼横生,夺人性命,却不道,人心叵测更甚于此。
心头忽的一刺,她噗的一声吐出口血。
苏清徽撑着身子走出院外,未行几步便听见身后一道厉声:“你是哪个院的丫头,不知发了令,不得随意走动吗?”苏清徽按住胸口停了脚步。
“说你呢,转过身来,怎么,你聋了不成”身后脚步声逼近,苏清徽咬咬牙,露出袖里的短刀。
“林大人”
苏清徽目光一凌收回刀。
“我不是唤你去给我找玉佩,找见了没有”说着林谙朝身后侍卫道:“刚刚我落了个东西在这院中,便叫这小丫头帮我寻寻,不是什么大事,你去忙吧”
“是”
脚步声渐远,林谙瞥一眼苏清徽衣上的血迹,沉声道:“跟我来”
苏清徽佔帕众下沓党龈蟛呕夯撼錾骸拔裁匆镂摇
“你不觉得现在问这问题太晚了吗,更何况你怎么知道我是帮你”
“嗤,我虽流血过多,脑子还算清醒”
林谙道:“你今晚不是准备了两杯毒酒吗?”
苏清徽直直看向林谙:“林大人还真是耳听四路,眼观八方”
“所以为什么只用了一杯”
“林大人觉得为什么呢?”
林谙道“因为一句该杀还是因为那小官护着那个姑娘”
苏清徽轻笑一声:“林大人还真是耳力惊奇,眼力甚佳”
“彼此彼此”
苏清徽道:“林大人看见那两只黑猫了吗?”
“并未”
苏清徽看向窗外叹口气“那可惜了”
淮王府里
“六殿下”
“她人呢”
远黛拦住璟昇怒气冲冲的步伐,低声道:“六殿下,她受了伤,还未痊愈,还望殿下”
“望什么望,就她那副破铜锣一样的身子,知不知道我赔了多少银子进去才拼了个囫囵。”
苏清徽忍无可忍的推开门:“六殿下,你不如再喊大声些,把那些魂都招来,一起给你说说理。”
“你给我进去!”
苏清徽坐在桌边拍拍远黛,安慰道:“远黛姐姐,你先出去吧”
远黛看一眼沉默不语的璟昇,低声道:“我先去给你熬药”
“好”
门阖上,璟昇缓缓道:“苏清徽,住手吧”
“殿下若是来说这个的,大可不必,那些人死不足惜。”
璟昇道:“是,我承认,那些的确不配称人,可你杀了他们有什么用呢,杀的了一个杀得了全部吗?苏清徽,有些事不是只有杀人才能解决的,念蓉,你该放下了。”
“放下?四殿下,我没法放下,你知道吗?有多少次我在梦里醒来的时候,都恨不得立刻手刃了那些杂碎。是,杀人的确不是最明智的,可却是最直接有效的办法。”
璟昇闭闭眼叹口气:“然后呢,杀了他们然后呢,你以为那个人会像他们一样任你宰割吗?”
苏清徽冷笑一声,道:“在其位谋其政,明知手下为非作歹,却任由其作恶,该杀。明知百姓凄苦,却置之不理。该杀。为一国之君,却不行其责,该杀。为兄为君,却残害手足,该杀。”
苏清徽说着眼里充血般,质问璟昇道;“你告诉我,这样的君主,即使我不为一己私欲杀他,他又有何资格坐在那个位置上。”
璟昇有些痛苦道:“你说的这些,我何曾不知,我可以替你收拾一次两次,可你要知道,上得山多终遇虎,不可能次次都能侥幸逃脱的。”
门被轻轻扣响,两人皆隐下情绪。璟昇拉开门瞥一眼远黛手里的汤药:“记得按时给她服下,若是缺了什么来府里找我。”
“是,远黛恭送六殿下”
那道身影远去,远黛把药放在苏清徽手里道:“趁热喝了罢。”
“我还要喝几天”
“五天”
苏清徽皱皱眉一饮而下:“真是麻烦”
远黛掏出帕子拭拭她嘴角的汤药:“嫌麻烦还出去惹麻烦”
“啊,头疼,不行,远黛姐姐,我头疼”
远黛叹口气:“行了,我扶你去休息吧,饭好了我叫你”
门外脚步声一轻一重的走远。
苏清徽慢慢闭上眼,心里一阵苦涩。王府众人被璟煜抓进牢狱的那天,首当其冲受难的就是远黛,她生生被打断双腿也未说一句叛心话,再回牢里的时候几乎奄奄一息。还是苏清徽曾给念蓉那条手链里的药丸,保住了远黛一条性命。可她那双腿还是错过了医治的机会,武功尽废,余生就要这般庸庸碌碌的活着了。
苏清徽睁开眼,泪滴在枕上,你看,无辜的人何其多,可我不知道,努力活着,竟也成了罪过。
“大人”林谙收起信看向身边侍卫道:“何事”
“王大人和李大人找到了。”
“在哪?”
“城东河边,被人倒吊在树上,脖上藏有毒针的痕迹,应是中毒后窒息而亡,旁边”
林谙攥紧手问道“旁边什么?”
“旁边,还吊着两只死猫,是一模一样的死状”
林谙闭上眼,那双淡漠的眼睛又浮现在脑海里。
“林大人看见那两只黑猫了吗?”
“并未”
“那;可惜了”
林谙看着那封信渐渐化为灰烬,苦笑道,阿姐,这个酥儿当真还是你识得的那个苏儿吗?
………………………………
第三十五章 归矣
璟煜看着教陈司递上来的公书,扬眉道:“这群废物,连个小姑娘都挡不住。”
李植道:“圣上,此女善用毒药,又生一副天真无辜的模样,难免会迷惑心智。”
“我这弟弟一向眼光不错,连把刀都选的恰如其分。”
李植道:“圣上,现在已有五位大人折在她手里,连草原的客商都被人恶意挑拨断了线,这样下去。”
璟煜笑一声:“有意思,既然没用的废物都被她处理干净了,就再换一批新鲜的进去”
李植拧拧眉,道:“圣上”
璟煜挥挥手:“无妨,她也玩不了多久,客人很快就来了。”
房间里,苏清徽推开后窗,楼里一片迷艳之气,底下几个坦胸露乳的姑娘扭着纤腰,媚着音迎客。她拉下窗看向床上那个睁着眼惊恐的死尸,忽的一阵恶心。
“影儿姑娘?是你吗?”
苏清辉飞身拉过幔帐戴上轻纱,拉开门不紧不慢:“妈妈,怎么了,大人可刚听了琴歇下。”
“我知道知道”刘妈妈陪着笑:“上面来了几位大人,指名要新人,王妈妈这不没办法吗,只得让你迎一番”
苏清徽咬咬唇侧一眼床上:“那大人若是醒了”
“我知道”刘妈妈给她个物件低声道:“保准大人睡好”
一声娇笑:“多谢刘妈妈”
苏清徽压着步子跟在身后,记着楼中布局,等了这许多日,总算等到了能进中室的机会,临到门口刘妈妈整整她的衣服细声嘱咐:“千万机灵点,少说话,不该听的记得收了耳朵,听见没有”
“是,妈妈放心”苏清徽笑笑,过了今晚,这些人不会再有机会说话了。
掀开帘子,她和另外两个姑娘抱琴坐在一侧,侧眼竹帘下影影绰绰坐着几人。一曲过后,一个小童端三壶清酒进来道:“给各位大人敬酒”
听见这声苏清徽袖子一拢扫过托盘。
一声清响,帘子缓缓拉开,苏清徽看着眼前景象渐渐清晰,那身黑衣映在山水图前,像一道足以冲碎一切的寒瀑。
她止不住的浑身颤抖,端着托盘的手几度失控,好像世间万物皆若浮影。
“你喜欢哪一个”
“兄长说了算”
“既然如此”璟煜扫一眼笑道;”那就她,过来”
身边紫衣姑娘碰碰苏清徽的肩:“影儿,叫你呢”
苏清徽好像什么都看不见一般,盲目的走着,却又清晰的记得每一步。
即使不抬头,那股熟悉的冷凝香也像长了手般,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撕扯着她,扼的她生疼。
“影儿,影儿,倒酒啊”
苏清徽像被放回水里的鱼般,蓦然得了呼吸。提起壶却迟迟无法下手。
璟煜笑道:“看来影儿姑娘是第一次见这种场合,竟慌得连酒都不会斟了。”
一旁紫衣姑娘替苏清徽解围,道:“是啊,影儿还小,行月来”她说着拿过酒壶,。
苏清徽眸光一暗拦过酒杯,俯身向身旁人道:“是影儿疏忽,向大人赔罪”。
一连三杯,苏清徽忍住胸中翻涌的顿痛,道:“望大人恕罪”
璟煜笑笑:“小小年纪酒量不错,既如此,阿淮,便饶她一次吧。”
屋中一片静谧,璟煜招招手:“过来”
“不必了,让她出去”
璟煜手一顿瞥一眼苏清徽:“下去吧”
“是”苏清徽撑起身子取过那壶酒:“影儿退下”
“等等”
苏清徽转身,璟煜歪身坐在席上,指指苏清徽怀中的酒壶:“酒放下”。
静默几秒后,苏清徽手一晃放下酒壶,看一眼座中人,他依旧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若无人。苏清徽垂眸心中一刺。
常安等尽了光阴才看见巷子里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他飞身接过,怀中人浑身冰冷,脸色苍白。是这么多次暗杀里他从未见过的狼狈与虚弱。
常安抱起她放在马上,皱眉道:“你受伤了。”
“中毒了”
苏清徽说着耳边响起念蓉那小妮子轻慢的语调:托那一池倒霉鱼的福,姐姐又长了些见识。苏清徽苦笑一声“别走得太快,我怕撑不到拿解药的那一刻”
常安来不及问更多,她就昏了过去。
睁开眼的时候,窗外一片明媚。苏清徽歪歪头,一旁远黛被惊醒起身:“你醒了,还有哪不舒服。”
苏清徽声音嘶哑,道:“是他吗?”
远黛面上毫无喜色,只是麻木的点点头。
“怎么这幅表情,是他出了什么”苏清徽话还未说完,远黛一下站起身来红着眼眶:“殿下万事无碍,只有你,差点死掉,你到底在不在乎你的命。”
“说什么呢”苏清徽脸上那抹笑晃得远黛眼生疼,她该怎么告诉她,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回来了,不是孜然一身而是成双成对,你拼命守下的这个家,做了别人的嫁衣。
“扶我起来”
“你还未痊愈”
苏清徽苦涩一笑:“你不是问我在不在乎吗?”说着她抬眼,目光虔诚的像个信徒:“我在乎,以命搏命的在乎”
直到看见眼前那一幕,苏清徽才明白远黛的那些犹豫,怒气到底是什么意思。
远处那个少女坐在秋千上像只翻飞的蝴蝶,而那个人站在一旁不时伸手扶一把,弯起嘴角低语着什么。一派安然美好。
苏清徽轻声道:“你说,他们要是知道脚下埋得都是尸体,还会不会笑的这么开心”
远黛皱眉看向她,一言不发。
苏清徽自顾自的说:“不止这里,满府都是,满府都是,哈哈哈哈”她说着笑的不能自抑。
“够了,苏清徽”
苏清徽停下笑慢慢转头:“我不是苏清徽,我叫姜念儿,哦我忘了,他们把我逐出家门了,这么看,我才是那个无家可归的人。”
“不是的”远黛低语:“这里本就是你的家”
“也是”苏清徽无所谓的耸耸肩:“我保住这块地也是费了番功夫的,怎么也该”说着思考一番后笑道:“对了,奉为上宾,他们该将我奉为上宾”
“别这样,殿下只是一时失了记忆,他会想起来的”
“那我要怎样,是哭着求他想起我,还是躲在角落里嘶声力竭”
远黛刚张口欲说些什么,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
苏清徽转过头,那个人还是如第一次见她那般,一副清冷疏离,端庄自持的模样。她忽的觉有些可笑。目光下移,看清他身边的那个姑娘,苏清徽浑身血液逆流,映湖,怎么会是她,千不该万不该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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