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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局一华年-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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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莲一怔,道:“为何?”
  “为何?”南容轻轻笑了笑,“因为岭南本就是穷地方,要保住以北的富庶之地,自然只能牺牲岭南。否则你以为,水灾时那么多的洪水,要排去哪里?”
  风莲无言以对,心下却一阵难受。他从未想到过这些事,原来很多人安逸的生活,竟都建于旁人的穷困疾苦之下,而那个很多人,其实也包括了他自己。
  “明白了罢。”南容淡淡道,“这世上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再内疚再伤心,也很少有人会放弃原本的生活大义凛然吼一句我来岭南陪他们受苦的。或者死了才是真正的公平,下辈子轮到他们投胎到我们身上,我们投胎做他们。”
  
  渐到晌午,四周一片荒芜之下并没有落脚之地,逸王一声令下,要车队就地休息,当下侍卫部署整齐,将逸王一家和陪同而来的秦越大夫围在中间,取出干粮水分食。
  南容向风莲招了招手,要他陪着自己坐,风莲颇感不妥,只得到他身边去站着,接过他手里的一块面饼,然而想起所处之地,看着触目之景,那面饼便再也嚼不下去。
  南容反正也看不见,也不知是根本不去想还是当作不知道,吃得没有半分犹豫。过了一会儿,他放下了面饼,侧过耳去,也不知在细听什么,听了一会儿忽然将面饼塞进衣袖里站起来,道:“有小孩子在哭。”
  他眼盲而耳朵灵敏,旁人只听他说却始终没有听到什么哭声,逸王皱眉道:“胡说什么,坐下。”
  南容道:“还有小孩子活着。”说罢再也不跟父亲说什么,拔腿便跑。风莲急忙丢下一句“我也去”便跟了上去。逸王摇头叹了口气,又吩咐了两个侍卫跟上。这样闹着饥荒的地方,最惧有流民抢劫,不该多作逗留,然而他又实在拿这个儿子没有办法。
  南容一路疾奔,走出几丈后,风莲终于也听到了一点细不可闻,时断时续若有若无的哭声。又走出数丈,只见到横七竖八的几具成年男女尸体,南容仔细辨着哭声,从一个女子的身下抱出一个只有两三岁的男孩来。
  那男孩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眼睛瞪得大大的,已经哭得没了力气,断断续续几乎没有气息地哼哼。南容急忙从袖子里摸出面饼,掰下一点点塞到他口里,男孩无力地张合了几下嘴,根本没有咀嚼的力气。
  风莲道:“不成,他已经没力气吃了。”南容皱了皱眉,咬下一口面饼来,迅速嚼烂了,用口喂到男孩口中。那男孩饿得一点力气都没有,却还有求生本能,遇到软烂食物便努力吞咽,终究还有些溢出嘴角,咽下几口之后终于开始伸出舌头浅浅地舔嘴唇,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南容,口中发出咿咿呀呀的细微声音。
  
  南容松了口气,笑了笑,又嚼了几口面饼喂给他,将他稳稳抱在怀里,道:“回去了。”
  风莲伸手道:“我来抱罢。”南容摇头道:“我抱着父亲不会说什么的,你抱着他会觉得你只听我的不把他放在眼里。”
  跟来的两个侍卫也没话好说,默默地跟在他二人身后回去,到得车队歇息之处,逸王一声没说便示意启程,南容将那男孩安置在马车里,过不多时秦越就过来了,将面饼在水里化开捣成薄薄的浆,一勺一勺喂着男孩喝下。
  男孩慢慢有了点生气,张着小嘴啊啊叫,秦越下了几针让他睡去,道:“还好,小命能捡回来。”
  “他还好小啊。”南容无光的眼睛朝着前方,“都到了这里了,总得能救一个是一个罢。”
  秦越摸了摸他的头,笑道:“说得对。”说罢便又重新钻了出去。
  风莲上下打量了一遍南容,刚要说话,南容把扇子从腰带上抽出来,一挥,道:“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是想表达对本小王爷高尚情操的敬佩与欣赏之情,但是你肯定没什么听起来有点新意的话,我不是很有兴趣听的。”
  风莲刚要说出来的话立刻咽了下去。
  但是脸上却还是微微笑了出来。他知道有些人是听不得夸最怕被夸的,不过没有想到南容也是这种。
  他还以为南容是没心没肺天不怕地不怕的那种。
  
  再过几日,终于到得岭南,落脚于原定的蒙州府衙。蒙州知州已被停职,如今府衙中暂时管事的是原本的主簿,姓李,是个看起来十分胆小,不敢出差错却也不能指望他有什么大用的人物。
  逸王与李主簿商量赈灾事宜,南容便闲不住,拉着风莲出去走走。
  城中比郊外终是要好些,没有那么多触目惊心的饿殍,却有大堆衣衫褴褛的乞丐蜷缩在墙角路边,这般年月,也只有原本就富足的大户尚能度日。乞丐们一见南容风莲衣着光鲜便悄悄跟了上来,不久之后,终于有个比较胆大的上前拦住了他们,伸手乞讨。
  风莲知他们可怜,却也知道一旦给了一个剩下的便要一拥而上,到时绝对应付不过来,当下揽住南容,以绝顶轻功飞快地闪过人群。南容只觉被他揽着身轻如燕,不由得笑道:“我原本听说江湖人士都飞檐走壁还不信的,没想到还真能飞。”
  风莲悄悄地斜了他一眼,道:“外面这种情况,就不该私自外出。人一旦饿极了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就算把我撕了我也变不出米给他们。”南容叹道,“我听说过,饥荒之年,米商都趁机大捞一笔的。官府若下令不准哄抬米价,他们就不卖,到头来还是一场空。以前有个地方官,曾提过让米商尽情抬价,抬得越高越好,到时卖不出去米白白囤积,便只能低价售出,这法子第一次是好用的,可是岭南这边,早已不是第一次闹饥荒,米商也都学乖了,知道只要他们不卖,官府迟早低头的。”
  风莲不懂这里面的心机斗法,却还是忍不住问道:“那这该如何?”
  “每次都是这样的。钱也没那么多,米又那么贵,无可奈何。”南容朝他挑了挑眉,“大侠,你莫非在想劫富济贫的事?”
  
                  第十章 疫病发
  风莲确实动了一下这个念头,被他说破倒也坦然,道:“小王爷认为如何?”
  “除非你不想活了。”南容鄙夷道,“饥荒之年,稍一不慎便是民乱,若有一人带头,到时饥民纷纷效仿乱成一片,大侠你准备揭竿而起吗?”
  风莲不由得道:“米价不得压低,饥民没有活路,迟早也是生乱。”
  “他们生乱是他们的事,但这个头不能是你来带。”南容侧过耳听着四周声响,道,“我说我们飞到哪里了?”
  “应当是蒙州城东。”风莲不认得蒙州的道路,只能辨认方向,“这里似乎空旷些,没多少乞丐……想来原本是市集。”
  “说到市集我倒想起一件事。”风莲停下来,慢慢道,“若是去市集买东西,同一样东西,各家的开价一般都是一样的,若是一家升,其他家也一定会升,同样,一家降,其他也一定会降。”
  “可是现在这些米商都只会升,不会降。”这一点对于从来不会亲自去买东西的南容来说确实有点难以想到,但他一点就透,“那就找一个肯降价的米……”
  他原本笑吟吟地说着,声音却戛然而止,忽然再无声息。
  
  蒙州府衙内,逸王与李主簿商讨完开仓施粥事宜,正说着如何疏散引导饥民去往他乡,秦越忽然急急闯入,道:“王爷,现今不可疏散城中饥民。”
  逸王皱眉,道:“为何?”
  秦越神色忧虑,道:“小王爷救回的那孩子,今日忽然发起高热,恐是瘟疫。城郊饿殍众多,恐有死尸污染水源引起疫情,如今更只怕已然扩散,不宜疏散百姓以致疫情再次扩大。防治瘟疫之法主要有三,一为消除传染源头,二为隔断传染之途,三为保护未染之人,现今还请王爷立刻拨出地方作病患隔离之用,在下自当立即配制药物以抑制病情。”
  瘟疫一旦爆发便更是火上浇油,逸王也知道厉害,脸色凝重地吩咐了下去。秦越取了一袋药材交给下人,嘱他将其和着干草在府衙各角落点燃以消去疫气,正各自忙着,却听门外一阵响动,风莲飞一般地冲了进来,南容满脸异样的红,双目紧闭地躺在他怀里。
  他一冲进门便似茫然了,慌张地四下环顾了一遍,目光扫到秦越身上时才豁然松了口气,急道:“秦大夫你快来看看小王爷。”
  秦越不等他说完就跑了过来,南容脸上的红实在太过熟悉,熟得他心惊肉跳,一搭脉搏,立刻道:“立刻抱着他跟我过来。”
  
  风莲闻言连忙点头,急匆匆地跟在他身后,只恨秦越不会武,脚步再快都有限,看得风莲恨不能把他也拎起来一起带着跑。秦越一直引着他到了最偏僻的清静客房,指示他将南容抱进去,又去取了药来在这客房四周撒了一圈,才走进去,道:“怎么回事?”
  
  “不知道,突然就这样了。”风莲低声道,“原本一直好好的。”
  “不是问你这个。”秦越嘴都跟不上手脚的速度,搭了风莲的脉,松了口气,“还好。”指间运针如风,迅速在南容身上刺了几下,才道,“阿容跟那孩子有过接触?”
  风莲一愣,才意识到他在说那个救回来的孩子,道:“是啊……可是我们都跟那孩子有过接触。”
  “不对。”秦越示意他等等,出了房门,大声唤了一个小厮来,吩咐他去烧水,才又回来,“那孩子染了疫病,那疫病有潜伏之日,是以之前一直没有看出来,据我所知,这类疫病都是从口鼻近距而入,阿容跟那孩子有过接触?还是你们这一路上又遇上了什么人?”
  “不,没有,没有遇上旁人。”风莲失神地道,“当时那孩子不能咀嚼,阿……小王爷嚼碎了面饼喂过他。”
  秦越愣了愣,跺了跺脚,在屋里转了两圈才停下,取了一个小药包递到他手里,道:“你听好,这几日我要忙着配药医病,在城中查看疫情,不能照看阿容,你尚没有染病,在这里照看阿容时务必时时记得以鼻嗅这个药包,我会给你两张药方。”他歇了口气,翻箱倒柜没找到笔墨,急起来拗断了门口一根竹帘篾子,取火折子烧黑了,在墙上疾书起来,“第一个药方,你每日着人取来在此客房四周焚烧,烧过之后你才能出门,第二个药方便由你自己每日去取,连同热水浴桶,将药材浸入热水,给阿容擦身之后用以你自己沐浴去疫气,阿容用的水和你自己用的水一定要分开。”
  他一口气说完,药方也书写完毕,回头道:“可明白了吗?”
  风莲用力点头,又听他道:“这期间,一旦接近阿容,定要尽量避免与他正面口鼻相对,可明白了?”
  风莲又点了头,才有间隙问:“那个孩子呢?”
  秦越冷冷地瞧了他一眼:“那孩子病情已深,只怕熬不过今晚。”
  风莲忽觉眼前白了一下,良久才道:“小王爷的病况……”
  秦越皱着眉,终是没有回答,道:“我现在急去查看疫源,你立刻去取热水与第二个药方的药材,这个府衙唯一的好处便是原知州十分怕死,居然在此地备了个药房。来,跟我一起出去,我教你每日的出门之法。”
  
  风莲跟着他出去,见他早在客房之外撒了一圈药,如今点燃,被药燃烧的烟气熏了一会儿才带他跨过了火苗,一路向药房而去。
  风莲心思灵敏,看着秦越抓药便暗暗记在了心里,取了药出去,又问明了各种所需物事存放的处所,一路疾奔而去。他手劲臂力均大,心里又急,那领着他取热水浴桶的小厮见他轻轻松松便一手托起装满了水的浴桶脚步平稳而去,一路上水都没洒出一滴,只惊得张大了嘴,以为是看到了耍杂技。
  风莲赶回房间,放下了浴桶,将药材尽数浸入热水,药香味便弥漫了开来。他用铜盆舀出一部分,将布巾浸没在水里,才去床边,一手将药包抵住鼻子,一手去解南容的衣裳。
  南容微微睁开了眼睛,张了张嘴,气息微弱地道:“我今早感觉有点难受……只以为……是小风寒的……”
  风莲道:“别说话。”
  南容笑了笑,闭了嘴,也慢慢闭上了眼睛。
  风莲记起秦越的嘱咐,便将他扶了起来,让他的背靠着自己的肩膀,这样既避免与他口鼻相对,又能好好扶着。幸而春衫较薄,很快便解了开来,他拿布巾从南容的脖颈开始一路往下擦拭,少年的肌肤白皙细腻,又柔软地像是可以把手指吸住,他握着剑都无比沉稳的手却轻微的颤抖起来。
  他瞥眼看了看南容,南容似乎已在昏睡,并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于是他立时收回了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才继续擦完了他的身体。
  然后他自己宽了衣浸入浴桶中,却立刻用木勺舀了一勺水,给自己当头浇了下来。
  
                  第十一章 还是病
  直到这天晚上,小厮隔着房门问风莲晚饭要些什么的时候逸王夫妇才终于到这间客房来看儿子。
  秦越在客房外围又焚了一次药,将用药熏过的丝绵给逸王夫妇塞了鼻孔才陪同他们一起进去。风莲刚回答了小厮煮两碗粥过来,却见房门忽然打开,小小的房间内一下子进了三个人。
  他呆了一下才站起来:“王爷,王妃,亲大夫。”
  逸王示意他坐下,便自行走到床边去瞧南容。他尚能神情平静,逸王妃却满脸心疼之色,在秦越又给南容施了一次针,得到他首肯之后便立刻把南容搂在了怀里,用手试他的额头,低声道:“容儿,难受么?饿不饿?渴不渴?”
  南容迷迷糊糊的,脸颊泛着异样的红晕,额头滚烫,恍惚地听到母亲问话,下意识地要往母亲怀里缩,却又突然想起了自己有疫病在身,急忙离她远了些,侧过头去微弱地道:“还,还好……”
  逸王妃怜爱地摸着他的脸颊,把他又往自己身边搂了一些,像哄小孩子一样轻轻摇了摇,拍拍他的背,道:“不怕不怕,有秦伯伯在,很快就好。”
  秦越将剩下的药熏丝绵交给风莲,又低声将之前说过的话拣要紧的再重复了一遍。逸王望向风莲,许久,迸出一句话道:“这几日,便烦你照顾容儿了。”
  风莲点头,道:“王爷大事为重。”
  他虽然一向不太懂得礼数,对逸王也不甚尊敬,这句却十分识大体,让逸王心下大为宽慰,不由得对他有了些好感,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向逸王妃道:“阿铃,走罢。”
  逸王妃恋恋不舍地看了眼儿子,却终究知道不能久留,只得站起来,给儿子掖好了被子,磨磨蹭蹭地跟在秦越与逸王身后走出去,临了又回来,眼中泪光隐隐地向风莲道:“麻烦你了,这孩子从小,我便没有照看好……哎。”说了一半,终是扭头出去了。
  
  风莲目送着他们出去,心里却想着,他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南容在街上随便遇上一个人就无所不用其极地拐骗回家当侍卫了。父母常年不在,偌大个王府,多半很孤单。
  正想着,小厮在外面吆喝晚饭送来了,他开门出去,只有个食盒放在药烬圈的外面,想来小厮也听从了秦越的叮嘱,不敢靠得太近。他提了食盒进去,打开盖子,里面放了两碗米粥。正值饥荒,即便是府衙之中存粮也不丰,两碗粥都是十分稀薄,但盛粥的瓷碗却挺深广。风莲想起在郊外见到的景象便心中一紧,心中暗道,明日只让送一碗罢了。
  当下将药熏丝绵塞进鼻子,端了一碗粥过去喂南容。南容依然是昏昏沉沉,半睁着眼被他扶起来,闻到粥香味有了些精神,道:“正好饿了。”
  “还能觉得饿吃得下东西就好。”风莲把一匙粥在口边轻轻吹得凉了些再递到他嘴边去,为防他不知道小匙在哪里,便将小匙直接抵在他嘴唇上。南容张口便咽了,顺利吃掉了半碗后才摇头说不要了,胃口倒还不错。
  风莲将他重新放下躺平,他吃剩的半碗却不敢再碰,擦净了手才自行去吃自己的那碗。
  南容精神似乎好了些,听着他希里呼噜地喝粥,不由得笑道:“越是病着就越要努力吃饭,不吃饱怎么有力气好起来,对罢?”
  风莲点头首肯,道:“剩下的半碗我给你留着,什么时候饿再吃。”
  南容奇道:“就这么放着会凉。”
  
  风莲肃然道:“我内外兼修,可以内功加热。”
  南容惊:“真的行?”
  风莲忍不住笑出来,道:“我呆会叫小厮拿个小炉子进来也就是了。”
  南容这才知道被他骗了,道:“小莲花你算是学坏了你,我……”话才说到一半,他捂住了嘴,伏到床沿,风莲只来得及问一句“怎么了?”他便大吐特吐,乳白色的粥从嘴角指缝不住溢出,刚才吃下去的都算白吃了。
  风莲手足无措,想要过去,南容吼道:“不要过来!”吼完又继续吐,吐到发出近乎哽咽的声音,到最后吐不出什么东西了还不停干呕,整个人都抽搐了。
  呕吐终于稍稍停止了一些,南容瘫在床边上,满脸汗津津的,头发都贴在了苍白的脸颊上,胸膛不住地起伏,都没有力气换一个姿势,挣扎了好一会儿,张口说出来的话却声音都听不着。他咬了咬牙,深呼吸了许久,才道:“秦伯伯说了这疫病在口鼻之间传染,你……你不要靠近我吐出来的东西……叫秦伯伯过来……”
  风莲生生地忍住了想要踏过去的脚,出门唤小厮前去请秦越。
  
  秦越在外忙到快半夜才回来,足不沾地地又被拉去看南容,见着房内一片狼藉大吃了一惊,看着一直守在门口的风莲,又伸手把他的脉,松了口气道:“很好,很好,没有擅动,很好。”
  他着小厮去取了草木灰过来,又拿药熏丝绵堵鼻子,走进房里去,在呕吐物上细细撒了一层草木灰,再撒上了一层药末,取火折子点上煨了一会儿,才让风莲拿了帚子来扫去,又在刚扫净的地面上再撒了一层草木灰一层药末,点上了继续煨,才直起身来去看南容,一边道:“日后有类似突发情形,都按照这般做法处理。药便是我给过你的这第一个药方。阿容的病固然重要,但也不能因照看他而累上自己。”
  南容被这么一折腾更虚弱了些,听着声音眼睛都睁不开,只能感觉着秦越给自己擦净了嘴角的残迹,让他含进了一颗药丸,那药丸苦得要命,他却没有力气把它吐出去。极度疲累,却全身发烫得睡也睡不着,正是痛苦万分在床上努力扑腾却扑腾不出什么动作的时候,有人将他扶起来,他的背贴住了身后人的胸口,后面那人的身体带着凉凉的气息,染得他燥热也退去了几分,瞬时舒服了许多。
  他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小,小莲花,你不能加热,倒是能降温……”
  风莲在他身后淡淡道:“睡觉。不睡就给你加热。”
  
  皮爱斯:关于瘟疫的一切,都属杜撰,不要认真……
                  第十二章 南秀到
  两人在这小客房内几乎与外界隔绝,好在风莲每天还能出门一次,多少能听说一些赈灾情况。
  岭南的几个州县城门俱已关闭,禁止平民进出。逸王将疫情上报朝廷,上面已着人运送药材进岭南。逢着灾年,虽然人都饿着肚子,几座庙宇里的供品却不见少,倒是能供人吃上段时间,于是那几座庙便被逸王拨了出来,用作隔离病患之用,幸而疫情发现得早,秦越的防治之法又有效,至今为止病患不多,几座庙还没有全住满,只是里面的人趁了地利之便日日求神拜佛。
  “穷人求财,富人求运,病者求愈,健者求保。”南容笑道,“越是灾年,庙宇自然越是兴旺。人力无用时,便只能求助缥缈的神力,不是么?”
  风莲怔了一下,细细回味了一遍他那句“穷人求财,富人求运,病者求愈,健者求保”,不由脱口道:“那你求什么?”
  南容想了想,道:“我很贪心的,什么都求。”
  风莲又怔了一下,想他老是找人赌钱,说求财确实说得通,身在王侯家不缺钱,自然也是要求运的,就算不得疫病也盲眼,求愈也是无疑的,至于求保,那自然几乎每个人都会希望。还真是什么都求。
  
  无言了一会儿,他便继续说下去:
  “秦大夫将防治之法与防治药方都写了下来,张贴在了各衙门的八字墙上。穷困人家,乞丐等等,都可前来领药。能真正治好此疫病的药,尚须时日才能制出。如今四处大乱,来此的米商也不得离去,却更加有恃无恐,米价丝毫不得降下。”
  “不过——”风莲顿了顿,还没继续说下去,南容听到一阵扑棱棱的声音,像是什么鸟落了下来。
  风莲松了口气,道:“说来就来了。”
  窗台上站着一只黑羽的小鸟,回头用喙梳理了一下羽毛,歪头看着风莲。风莲上前去,解下了它足上绑着的竹筒,拆开里面薄薄的纸笺,道:“我师兄过几日就到。”
  
  “送信的是鸟?”南容闭着眼睛,眼珠在眼皮下转了几圈,道,“居然能直接找到你这里?”
  “这只是雄鸟,这种鸟天生黑羽,雌鸟身上天生有一种极轻薄的香味。”风莲将黑羽鸟放飞,“我身上带着件物事,上面涂了从雌鸟身上提取出的香料,训练雄鸟时专门训练它寻找这种香味。雄鸟常常凭此香味寻偶,因此相隔千里都能将信送到。”
  这类江湖伎俩南容自然是从未听说过,听得兴致勃勃,道:“你叫你师兄来做什么?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绑掉一个米商,逼其降米价。”风莲淡淡道,“这件事我不能做,否则难免牵连到此处。我师兄轻功极好,来无影去无踪,此地又无人认得他,这等作奸犯科之事,叫他来悄悄地做最适合不过。”
  南容恍然,又是一笑:“所谓官贼勾结。”
  风莲正色道:“正是。”
  
  他虽然还能跟南容笑着谈天说地,脸上却仍不免有一丝忧色,幸好南容看不到,不必花费力气作伪。
  几日来南容几乎没有吃下什么东西,都是吃下便吐了,如今说起话来有气无力,也懒得睁开眼睛。他虽然本就算不上健壮,但生就一张娃娃脸,看来还是圆润的,这么几天下来竟是下巴都尖了。
  风莲一时无话,只听得前两天带进房内的小火炉上水壶咕嘟咕嘟响了,便拎起来,在瓷杯里晾成温水,再倒进另一个杯子冲蜜糖。他告诉秦越南容吃不下东西,秦越在府衙中找了许久才找出了这半罐蜂蜜来,又嘱他切不可用沸水调和。
  
  被喂了一杯蜜水,南容困意袭来,沉沉地睡过去,无意识地握住了风莲的手,手心依然异样得滚烫。持续的发热不退叫秦越也束手无策,风莲只得再扶起他,让他贴着自己的胸口,逆运真气使体温略微下降,让他能睡得稍微安稳一些。
  因为年龄尚幼,又向来不爱动弹,南容跟他触及过的师弟们完全不同,触手温软,腰又细瘦,圈在怀里感觉十分趁手舒适。南容渐渐睡熟了,脑袋歪过来抵在了他的肩膀上,找了个舒适的姿势继续睡。风莲扭头瞧瞧他,下巴微微抵在他头顶上,出了一会儿神,终于还是将他平放到了床上,转头去用秦越给的药包抵住了鼻子。
  他要照顾南容,自己便更不能倒下。
  
  运送药材与赈灾物资的车队这日夜里到了蒙州,能救一时之急,无论是逸王还是李主簿都大大松了口气。
  原本这一切都与风莲和养病的南容无关,所以风莲听晚上过来给南容施针的秦越说起此事时也没怎么在意,只是同样松了口气。所以他在看到南秀推门进来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一下子张大了嘴巴。
  南秀刚露了个头便被秦越推了出去,一系列的保护措施做完才又准他进去,南秀原本心急火燎地赶过来,被这么一折腾倒是反而平静了些,朝着风莲道:“你这个侍卫是怎么当的?”又向南容道:“你这个小王爷是怎么做的?别人家都躺在家里好好享福,就你难得出一次门还弄得半死不活,劳烦我在京中听说了还缠着父亲放我过来,缠完父亲还得缠母亲,逸王那个爹是怎么做的?别人家儿子都宝贝得不肯放出来,就他这趟还把你带着……”
  
  他说话连珠风莲早就见识过了,如今和南容两个都被数落得噤若寒蝉,半晌,南秀说够了,才又一指风莲,向着南容道:“这么个侍卫要来做什么?你到底看中他哪里?”
  南容皱着眉苦思冥想,半天才艰难地道:“……长得好。”
  南秀想都没想就立刻呸出来了。
  “别呸别呸嘛。”南容笑道,“我虽然看不见,可是还是知道他长什么样的。”
  南秀没有话说,又忍不住呸了一声。
  南容被他逗乐了,道:“你看得见,知道他长得好的嘛。”
  南秀被噎了半天,终于第三次呸了句,没好气道:“你喜欢长得好的,我能给你找长得更好的。”顿了顿,只觉一口气咽不下,手指再次差点戳到风莲脸上,“我都比他长得好!”
  南容终于忍不住扑哧扑哧笑出来,笑了几声又忍不住咳嗽,用手捂住口,咳嗽声还是不停地传出来,越咳越是撕心裂肺。秦越皱着眉把风莲和南秀都赶了出去,关上了门。
                  第十三章 窗外客
  风莲与南秀两个人站在门外,听着里头的咳嗽声丝毫不见停歇,南容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听着都是辛苦无比。两个人不由得对望了一眼,同时在对方脸上看到了担忧之色,风莲稍呆了一下,南秀又没忍住一声“呸”,立刻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风莲莞尔,在他心中南秀不过还是个孩子,自然不会跟他生气。
  许久之后,南容大约是实在咳得累了,咳嗽渐稀,时不时有一声。秦越在里边喊道:“我记得院里有棵枇杷树,摘半两叶子下来,刷净叶面绒毛,加半锅水,冰糖煮一碗端过来。”病症不明,他也不敢用猛药,只是南容咳嗽显是因肺热而非风寒,用枇杷叶总是没错的。
  秦越既然发了话,自然不会是差遣南秀小王爷,风莲应了一声,迅速去找枇杷树。
  南秀在门外道:“秦伯伯,如何了?”
  秦越道:“还好。”停了一停,“可以进来了。”
  南秀跨进门去,秦越在铜盆里煨着药粉,室内飘散着一股药香。秦越摇了摇手,南秀会意地将门关上,秦越道:“来叫药气熏熏。”
  南秀点点头,走得近了些,只见南容身子微微蜷起,细细地喘气,嘴唇都是白的。他叹了口气,蹲在床边伸手轻轻摸了摸他额头,道:“你到底看中他哪里嘛。”
  
  南容笑了笑,想东拉西扯打发不了他,终究还是要好好说个一二三四的正当理由,便慢慢道:“如果你,嗯,假如。身上受了伤,还中了点毒,后面还有人在追,然后看到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这个素不相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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