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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交调-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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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筌奇怪对方不反抗,旋即注意到顺丝线而下的血滴,他缓缓住手,迟疑地从高容身上跨下来,跌坐一旁,忽而一激灵,忙捞起衣角包住高容的手。
  “阿容少爷,阿容少爷。”
  “住口!”想让人知道我在这?
  阿筌手忙脚乱采来些草药,看到高容已经拉出丝弦止住血了。他挑了块石头准备捣烂草药,听到高容吩咐“别弄了。”
  “可你的手……”
  “药味太大,人家一闻就晓得。”
  阿筌懦懦住手。
  高容收拾妥当,又踢阿筌一脚才解气,阿筌趴在地上低头不语。
  “你刚才唱的什么?”
  阿筌缩了缩脖子:“小的错了,我只是,只是……”
  “不准有那种想法。”
  “没有没有。”
  “不准让阿莲听到你的弦子声,更不能跟她对曲子。她找你对曲子你就躲开,她找你说话你也躲开,你可记得她的声音?”
  “记得。”
  “不会忘?”
  阿筌摇摇头,又点点头。
  “总之一句话,听到她的声音看到她的头巾你都要远远躲开,不管什么理由,让她多看你一眼就是你的错。”
  阿筌忙点头。
  “发誓。拿三弦发。”
  阿筌把断弦三弦横举过头顶,把高容的话重复了一遍。
  “今天的事情不准对外说。”
  “晓得。阿容少爷你的手……”
  “你少管。”
  高容飞身走了,阿筌看着三弦发愁,丝弦从中间扯断,接都没法接,这把三弦是阿老(即祖父)的宝贝,回去怎么交代?
  把三弦装回琴袋,一低头被衣角的血腥味熏得皱眉,他拉过挎包遮住污秽处。还是先去清洗下吧,免得被人看到起闲话。




3

3、3、木家少爷的佩剑 。。。 
 
 
  阿筌谨小慎微地过了两天,见没人发现自己伤了高容,才放下心来。阿筌的师傅最恨娃娃心野,晓得他乱闯薄荷箐,于是罚他烧炉子。
  阿筌不怕蹲炉子旁看火,阿爹说过,熬得火烤炼得铁。相比扯断丝弦弄伤阿容少爷,这种惩罚太轻了。
  今夜要出一把剑,阿筌小心侍候着。
  剑邑铸剑的铁,用的是高寒山区来的古宗铁,引村后石窝龙潭水反复锻打,再用流经村子的剑川水淬之。曾经有人用相同法子在旁村开炉铸剑,但所铸之剑却没有剑邑金沧剑 “利可钻犀,屈之可以绕指”的神奇。按剑邑族长阿亮耶的说法,每一把金沧剑都有石窝龙王庇护。
  目前剑邑共有五位铸剑师,每位铸剑师都会在近剑柄的剑身上刻上自己的徽记,阿筌师傅的标记是一朵流云,所以又被称为流云师傅。而阿各吉的师傅用三颗星做徽记,由此得尊号三星师傅。最有特色是阿亮耶的徽记,一朵报春花。对了,如果算上阿亮耶,剑邑其实有六位铸剑师,十年前阿铭与高家大小姐的纠葛闹得阿亮耶心力憔悴,熄了炉火守着儿子,后来阿铭离开剑邑,阿亮耶的剑炉却再没点火,大家又叫回他阿亮耶,再小点的后生甚至不知道剑邑有位报春花师傅。
  阿筌他们曾讨论过为什么阿亮耶要选报春花做徽记,报春花屁红屁红的,又没香味又没姿色,刻在剑身上更没特色。鉴于人后议论尊长尤其是族长,实在没规矩,后生们也就私下说说,不敢找大人询问。
  流云师傅大声喊:“准备出剑。”
  徒弟们跟着喊:“出剑。”
  卯时的剑川水最为彻寒,出剑一般都选这个时辰。阿筌有条不紊地拉动风箱,四位师兄高举火把成一列排到炉房外,阿旺垒则等在水闸处,其他师兄也已准备就绪。
  只听嗖一声,流云师傅抽出炭火中的铁剑,剑光过处气流干涩,流云师傅不敢停顿,举着通红的铁剑跑到炉房外,手腕一翻把剑浸入台阶旁的淬剑池中,池水烫得吱啦叫唤,腾起一片白雾。
  剑邑有两道水脉,一脉与石窝龙潭同源,经每家每户绕阶出村,有些家的天井里就有泉眼,出水甘洌清澈。另一脉剑川水来自丽江玉龙雪山,进村后分成六股,分别流经六个铸剑房。流云师傅的淬剑池就建在炉房外,池水入口有水闸,阿旺垒有节奏地控制着水闸,让冰冷的雪山水匀速掺入后面的热流中。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关注着淬剑池里的剑身变化,终于,水池平静了,剑身红光褪净,流云师傅温柔地提起剑,像顺着师嫫乌黑的长发。剑抖落水滴,寒光似雪。
  天光渐白,师傅端详着手中的剑身。最近出的剑都是云纹,这把剑多端详会儿,却看出点不一样,由于还没磨砺,纹路如罩轻纱,线条纤巧绵长,仿佛朝阳照耀下的水面,绿树倒影在水烟中若隐若现,粼粼波动。
  剑身在师傅的内劲驱动下嗡嗡乱响,“阿旺垒!”
  听到师傅喊出磨剑人名字,阿筌旁边的师兄撇了撇嘴。
  磨砺之功倍于锻打,好的磨砺功底是成为铸剑师的必备技能。阿亮耶封炉后,铸剑工们都虎视眈眈盯着他的铸剑房,师傅们也较着劲,自己的徒弟成为铸剑师,那是多大的面子和便利。十年来,多少铸剑工梦起梦灭。明年又将迎来铸剑师选拔,阿旺垒正好满二十,他若参加选拔,流云师傅的其他弟子连做梦都省了。
  师兄师弟们收拾好铸剑房后补觉去了,师傅叫住阿筌。
  “你在炉子里加了什么东西?”
  阿筌摇头。
  师傅语气和蔼:“我不打你,老实回话。剑纹流转时带着绿光。”
  阿筌喃喃:“那天在东坡捡了些绿色的石头。”
  “上次捡红石头,这次捡绿石头。”
  “……”
  “你可晓得错了?”
  “……”
  “铸剑工艺不得有丝毫更改,你拜师第一天我就强调。可晓得?说话!”
  “晓得。”
  师傅怒喝:“你晓得?”
  阿筌其实不是乱捡石头。他阿老曾说,绿色石头能让铁器不易生锈,但他不敢给师傅这样说。刚来剑邑时,他喜欢把阿老、阿爹挂在嘴边,被阿旺垒他们取笑过很多次,后来他晓得了,师傅是铸剑师啊,自己的阿老阿爹却连铸剑工都没当上,不敢在师傅面前提他们。再说了,咋检验剑可容易生锈?这也不是能马上见效的。
  “阿筌,为何你阿爹送你来学铸剑?”
  阿筌低头不语,师傅每次教训人,都以这句起头,后面的训斥估计会很长。他挪下双脚站舒服了,低头听训。
  近正午,师嫫来请师傅用膳,师傅才收口:“罚你七天不能出门。下次再乱添东西,我就不敢当你师傅了。”
  又关禁闭,都已经麻木了。这回算罚得轻的,只是不让出门,其他的却不禁,跟师兄弟们一起打磨金沧剑护手、鞘口、护环等装具,日子就过得快。
  看到师兄捧来一个锦缎盒,大家围上去看。
  “小心些,手脏的别碰,叫你别碰。”
  盒子打开,翡翠玛瑙和绿松石闪得人眼花。师傅和阿旺垒净手后,细细挑选着装具。现在中原地区普遍使用火器,剑、刀基本成了配饰,金沧剑也越见华丽,这次不晓得又是哪个富豪之家来选剑,师傅要拿最上等的宝石做装饰。
  七天禁闭没关完,师嫫发话了:“天天把阿筌困在铸剑房,哪个帮我洗被子?”
  民家人正月里是不能洗被子的,忌讳“真背时“(正被湿)。进入二月,太阳火辣辣烤人,石窝龙潭边全是洗被子的媳妇和娃娃。剑邑男人不做家务,像阿筌他们这种学徒,既要跟师傅学手艺,也要帮师嫫干农活家务。
  阿旺垒的妹子巧妹把比她还高的背篓歇地上,提起提箩脆生生地说:“阿筌哥,我跟她们约好了去挖草药。”
  “不行,说好我两个来洗衣服被子。”
  “今天只有一篓嘛。你看阿各吉哥,三篓呢。”
  巧妹嘻嘻哈哈跑远了,阿筌无奈摇头。阿筌的老公公(即曾祖父)是外村人,举家迁来剑邑,却最终未能成为铸剑师。阿筌的阿老身形纤细腰手无力抡不动大锤,只好又迁回老家种田。阿筌来剑邑当学徒,吃住全在师傅家,在剑邑呆的时间比在家里还久,自己的亲妹子疼不到,就拿巧妹当亲妹子疼,阿旺垒经常骂巧妹,别以为我们是阿筌任你欺负。
  阿各吉颠儿颠儿跑来:“你咋又被关禁闭了?”
  “你们去薄荷箐可有受罚?”
  “阿撩罗哥护我,就我没被罚。”
  “他们两个呢?”
  “他们只罚了两晚,就你最惨,曲子没唱着还罚那么久。其实我们是给阿旺垒长脸的,对吧?”
  阿筌攮他:“你们来的人多,你来帮我洗。”
  阿各吉扛起他的背篓,悄咪咪说:“我师嫫洗的多,师弟们全来了,我让他们帮你洗,晚上你教他们弹三弦。”
  “没三弦可弹。”
  “连三弦都没收了?阿旺垒扎实小气。”
  阿筌不置可否。跟阿各吉的师弟们交代了哪些地方要重点搓洗,两人跑山上找个荫凉处冲壳子(即聊天)。
  剑邑村水源茂盛,背靠的馒头山却是个秃山,满山青黑色石头,只有两处见点绿,南边凹处有一松一柏枝条舒展,护着剑邑的本主庙。北边山石更大,石下泥土厚积杂草丛生,满是刺棵荆棘,但扒开杂草窝□子,却又挡阳光又挡眼,是个清净所在。阿筌他们偶然发现这个去处,于是就占了它,把它当成风水宝地,常躲这里冲壳子,说些老庚间的私密话。
  馒头山不高,一盏茶功夫,巧妹她们的红坎肩已跳跃在青灰色的馒头山顶上,再眨眼,那片红却不见了。馒头山后的螺髻山是另一种天地,松柏成荫杜鹃成林,春天发草药夏天出菌子,秋天结野果冬天落松茅,还有一受惊就呼啦啦乱窜的雉鸡野兔,那是娃娃们的最爱,小时候,阿筌他们不晓得去掏过多少雀蛋。
  见阿各吉掏出些丝线缠绕,阿筌很惊讶:“你咋玩这种阿嬢的活路?”
  阿各吉蹬他:“哪个是阿嬢?木家来选剑,我谋着可能把剑穗结成木家徽记。”
  “丽江木府?”
  “还有哪个木家?”
  阿筌忽然记起那天跟高香莲对曲子,高容身边仿佛有个人,原先还以为是高府仆人,看来应该是木府少爷了。随即记起不能想高香莲,忙把眼睛转向天空,强迫思绪转弯。
  “三星师傅准备了几把剑?”
  “十多把,去年就开始准备了。最近新出两把,阿撩罗哥负责磨剑呢。”
  “他带你吗?”
  “难为你那天帮他长脸,他现在第一个就叫我帮手,昨天还让我给他掺水呢。”
  阿筌羡慕不已:“快给我冲冲。”
  金沧剑传承自大理浪穹诏的浪剑,锻打淬法均为家传,后来唐代游侠风盛,世人以佩剑为风尚,浪剑需求激增,家里人丁单薄的铸剑师只好开门收徒,剑邑村逐渐全村铸剑,甚至还招收外村弟子。按理,不同师傅的技艺是不能互传的,但阿筌他们四个老庚感情好得穿一条裤子,又都不是至亲弟子得不到师傅真传,于是习惯了相互交流。
  当太阳走到螺髻山顶,巧妹和老庚嬉笑着跑回来了,提箩里装满了草药野花,头巾外戴着用杜鹃花和扁柏编制的花环,在晚霞彩光的映照下娇俏无比。
  收拾好晾晒在草地上的被单衣裤,巧妹抢着背背篓:“阿筌哥,阿嫫问起你要说是我洗的被单。”
  “都是你洗的,可好?”
  “不好,那样阿旺垒哥要挑你刺。”
  阿筌忍不住笑:“你还会帮我想。”
  “我不帮阿筌哥还能帮哪个?”
  
  晌午后,师傅和阿旺垒讨论在剑鞘上雕什么纹饰、剑柄上镶红宝石还是绿翡翠,阿筌懂事地溜出门去。平常的剑鞘剑饰都是阿筌在整,只有特别买家要看的剑,师傅才亲自操心这些,而师傅又护犊,哪怕剑鞘剑饰这样的末技,也要背着其他徒弟回家来与儿子单独说道。阿筌很小就晓得虽然师嫫和巧妹当自己是一家人,师傅眼里却只有阿旺垒,连另两个成亲后分家出去的儿子他都不怎么照顾,所以每次师傅回家来专门教阿旺垒什么,阿筌都主动离开。
  阿筌在村里转了一圈,找不到老庚冲壳子。木家选剑是剑邑的头等大事,所有铸剑师都卯足了劲,不再准徒弟们相互串门,生怕别人晓得自己的装饰风格。
  阿筌转到村外大青树下乘凉看风景,师傅旁边不能呆,师嫫和巧妹那里他也不愿去。师嫫最近若有若无地流露出想把巧妹许配给他的意思,让他有点心烦。如果师嫫明说了,还方便打算,偏生她话里夹话又像是开玩笑,巧妹也不晓得懂不懂事,就会嘻嘻哈哈打闹,他更不敢动念头。
  正想些有的没的,看到阿亮耶推着一车东西回来,他忙招呼:“阿亮耶去赶街?”
  “阿筌吃了吗?”
  阿亮耶身形高大,古铜色脸上少见皱纹,身板硬朗背脊挺拔,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显少,爱说笑话摆老辈子的轶事,娃娃们都喜欢他。他的长子阿朗已经成亲生娃娃了,却还是个铸剑工,阿筌很奇怪,师傅对阿旺垒多上心啊,为什么阿亮耶不好好培养阿朗哥?
  阿筌抢过阿亮耶的推车,送他回家。“阿亮耶你买这么多啊?”
  “高老夫人过生,高土司开仓赈济,我去领些回来,等晚上分给各家。”
  把推车推到阿亮耶家院外,阿亮耶坚决不要阿筌卸货。“难为你了。你阿朗哥会来卸货,你玩去。最近可忙?木府选剑是好机会,你要认真学。”
  阿筌转出阿亮耶家忽然起个念头,干脆去看看木家少爷的佩剑。
  
  剑邑村在金沧城北十五里,以阿筌的脚步,走到金沧城不需一个时辰。他赶到城墙下时天还没黑,看到城门上的大铜环,他猛醒天黑后这城门要关的,那赶快看一眼就得往回赶。
  才走过门洞,就见有人骑马奔来,他赶紧避到一旁。
  一红一黑两匹马到门洞也不减速,快速驰出城门。阿筌眼利,看清是高容和木家少爷,忙问守门的:“当差阿哥,我是牛毛村的,领赈济应该去哪?”
  “今天的赈济已经发完了,明天再来。”
  “刚才骑马的不是才领了赈济?”
  “憨娃娃眼瞎,那是阿容少爷和木家的阿俪少爷,他们去枫木林练剑。”
  阿筌抽自己一嘴巴:“难为阿哥,我明天早些来。”
  
  枫木林在城西四里,位于西山脚下的喜龙潭北侧。枫木林不如千感林茂密,林间草地宽阔灌木低矮,傍山近水处是金沧人最信奉的西山庙,所以林子周围没有开垦,不知哪年,林子外的路边开出零星虞美人,后来就连成片连成田,每年四月虞美人盛开,远远看去缤纷美艳。
  阿筌走近虞美人田,已听到前方刀剑相叩的叮当声。他矮身匿入花丛,循着声音潜过去。花茎上的粗毛扫在脸上,弄得他直想打喷嚏,憋着气扫视周围,发现前方有块半人高的巨石正好可以藏住身子,于是半滚半爬靠过去,用衣袖遮住口鼻闷喘许久才缓过劲。
  夕阳已经沉入西山,依然不歇气地把最后一屡余辉抛上天空,山顶流云接住了,幻化着七彩流光的同时,又向大地倾倒下红黄橘紫,洒在林梢花叶上,灿烂辉煌。
  阿筌趴在石头上,着迷地看着前方花丛中腾越激斗的两人。天色渐渐暗了,已看不清脸貌,两人身形又相近,只能从么些人和民家人的不同服饰上分辨,阿筌考虑是否再靠近点。他晓得练武之人耳力敏锐,太靠近或许会给他们听到自己的动静,可现在的距离实在看不清木俪的剑型,他左右双手相互猜拳,结果右手胜了,于是弯腰摸上前去。
  他抓两把虞美人挡住身体,从花叶间探出视线,努力捕捉木俪的每 
 3、3、木家少爷的佩剑 。。。 
 
 
  一个动作。
  木俪这招是腾上半空急转回扫,剑过处花枝立断,招式未完已被高容接住,两剑相触,击起点点火星,不晓得剑身可有迸口。这招直刺,木俪为躲避高容而腰身后缩,剑身显得弹性不够。哎呀,这招力道太大,剑声呜咽,韧性不好的话容易断……
  阿筌正想得入神,眼前一花剑气掠到,他只来得及歪头侧身,手臂一痛已被刺中。




4

4、4、你来评评这些剑 。。。 
 
 
  夜色清幽,马蹄声远。
  阿筌僵硬地坐在木俪身后,尽量挺直腰杆以免碰到木俪。月光笼罩着田野,四周朦胧一片。阿筌偷眼看看骑马走在旁边的高容,又把身子往后挪了挪。
  到达剑邑岔路,阿筌低声请示:“阿容少爷,阿俪少爷,这里过去就是剑邑。”
  高容哼一声:“我晓得。”
  看他们没有停住的意思,阿筌慌了,翻身就从另一边滚下马,坐骑吓得高声嘶鸣,高容忙拉住自己的马。
  “憨娃娃搞什么?”
  “小的……小的可以自己回去。” 阿筌敏捷地跳到马前跪下,“请两位少爷回吧。”
  其实高容没想来送他,但木俪说他失血过多,恐怕走不回来,坚持要送。现在快到村口,他再不敢让两人往前走。
  “阿俪哥咱们回。”
  木俪有点迟疑。
  阿筌忙说:“前面就是剑邑,小的自己能走。你看你看,我能跳,能跑,我没事。”
  高容耐着性子:“回去怎么说可晓得?”
  “晓得。小的偷偷试剑,不小心伤了自己。”
  木俪看看高容又看看阿筌,终于不再坚持,上马后又低头吩咐:“阿筌你明天要记得换药,如果伤口起脓就赶快来高府找我。”
  “晓得。阿容少爷包扎得好,不会有事。”
  高容走了两步又提着缰绳扯马回头。
  “阿筌。”
  阿筌忙上前两步:“阿容少爷?”
  “老实当你的铸剑工,别东想西想。你下盘滞重腰肌僵硬,现在改当试剑工已经晚了。”
  “嗯。”
  “练剑要看天赋更要从小打基础,师傅手把手教都不一定能成高手,别以为偷看几招就会拿剑,差老远”
  “晓得。”
  高容教训了几句,看阿筌态度诚恳,才纵马赶上木俪。
  木俪低声问:“你批嘘他做什么?”
  “憨娃娃不晓得天高地厚。”
  “又装老成,我看你俩年纪差不多。不过他肤色黑些,看着更成熟。”
  高容哧了一声,回头见阿筌已融入夜色不见人影,转头埋怨道:“阿俪哥好不容易同意用真剑比试,全被他搅黄了。”
  “就不该同意你用真剑,如果还用木枝,我不会伤他那么重。”
  “不用剑,我就不会带创伤药,伤着他更麻烦。”
  “还是我学艺不精,力度没控制好。”
  “哪个叫他偷看?”
  木俪笑笑转开话题:“你们好像认识?”
  “他来高府送过剑。”
  “你可是以前就教训过他?”
  高容抽出佩剑:“阿俪哥我们还没在马上比过剑术吧?”
  “还比啊?呀,你来真的……”
  
  高老夫人的寿宴像往年一样大办三天。高府旁的坝子拉起帷幕招待四乡贺寿的,高府内只招待至亲官绅。宴席摆到第三天,露天坝子的流水席基本收场了,高府内却热闹依旧,大人们忙着应酬,娃娃们就窝后院品评寿礼。
  高香莲对一个梨花木盒子爱不释手。
  高容在一边说:“有个人卖珍珠,可他装珍珠的盒子太好看了,最后买东西的人买走他的盒子,却把珍珠还给他。”
  “阿容哥又笑话人,我晓得你说的是买椟还珠。”
  “能干哦,还晓得这个典故,看来跟着阿俪哥学了不少。”
  木俪习惯了高容的调笑,晓得不想惹麻烦就别接口。他接过高香莲喜欢的盒子看了看:“雕饰得这么华丽,里面装的什么?”
  高容对照礼单:“剑邑送的短剑。”
  打开盒子,一把镶着红宝石的尺长短剑躺在嫩绿色丝绸里,旁边用深绿色丝线装饰。
  高容继续读礼单:“鹤行剑,剑纹如丹顶鹤展翅。咦,有这种剑纹,我看看。”
  “哎,你别弄乱——嗨……”
  高容抽出短剑晃动,剑过处红光隐现,剑纹呈羽状展开并延伸至包银剑柄,恰似振翅欲飞的丹顶鹤。高容笑:“这种剑纹肯定不是什么好剑,不过话头这么一圆,当寿礼正合适。”
  “阿容别乱说话。你看这些绿丝线像松针,正应了白鹤登松。不晓得铁里掺了什么,竟然有红光,嘿,还很锋利。”
  “你们两个都喜欢,干脆分了,阿莲要盒子阿俪哥要剑,正好凑一对。”
  “阿容哥,不跟你说了。”
  看高香莲一跺脚跑了,木俪摇头:“阿容你呀。”
  “你快去追,我正好清闲下,天天陪你们,累死。”
  “我来后阿莲就天天跟着我们,也该让她跟老庚们聚聚。”
  “扎实体贴。”
  木俪仔细端详短剑:“剑名也好,鹤行。这是哪个师傅弄的?”
  高容扫了眼:“看那图案,是流云师傅的,他一向会动这些心思。”
  木俪晓得高容性格,功夫武器只讲实用,他的佩剑也是很早以前的金沧剑,剑鞘平实剑柄古朴,除了剑眼处挂了高香蓝编制的丝绦,没有更多装饰。
  “阿容,我阿爹应该喜欢这种类型。”
  “都喜欢这样的。”世风如此啊,高容语气里有丝无奈,“寿宴一结束你就要去选剑?”
  “送来的样式太杂,我想亲自去趟剑邑,你真的不陪我去?”
  “你又不少人陪,阿宣哥主动请缨了。”
  “你懂剑啊。”
  高容做个鬼脸:“阿宣哥懂宝石。”
  高家四兄弟性格各不同,高三爷高宣与木俪同龄,两人却说不上话,高宣为人精明计较,不过于珠宝鉴赏确实有一套。
  木俪晓得高容不喜在人前露面,强劝无用,于是转开话题:“这次送来的样式,风格迥异。”
  “剑邑现在到处是小火炉,铸剑工也有开炉铸剑的。”
  “铸剑工自己铸剑?”
  “连小菜园菜农家的堂屋里都要挂把剑装饰,他们买得起铸剑师的剑?”
  “那不是良莠不齐?”
  “迂腐,铸剑工的剑未必不如铸剑师。不过我选剑的眼光与尔等不同。”
  木俪失笑:“剑品固然重要,但装饰更不能随便,细节处见真章。”
  “买的剑又不拿来练武,束之高阁的玩意,还这么啰嗦。”
  “这是门面,古宗土司就稀罕这个,送他的礼物可不敢马虎。”
  木俪比高容大不了多少,但比高容更晓得人情世故。高家现任土司高星膝下无子,以后极有可能传位弟弟。高容上面的两位哥哥都不得老夫人和土司欢心,木俪隐约晓得高星有意要传位高容,可高容已十六了还完全没长醒的样子,让木俪很是焦急,逮个机会就提点他。高容也明白木俪的心思,但有些事情,学不来就是学不来。
  “阿俪哥,选完剑你就要回了吧?”
  “是。”
  “这几天都没空练剑。”
  “晓得你动这些念头,晚饭后吧。”
  高容很失落:“晚饭后啊,还要等很久。”
  木俪刚想笑他,听到外面仆妇的邀约声,“唱经开始了,快快。”
  “阿容,我们也去听大本曲,今天唱的诸葛丞相七擒孟获。”
  高容懒洋洋出门,听到花园的三弦锣鼓声,忽然想起那把被自己扯断丝弦的龙头三弦。
  高容和高香莲是遗腹子,老太太和高星都对他们甚为疼爱,加上高星膝下无子,一直把高容当儿子带,平日里他要什么就给什么。
  那天在薄荷箐与阿筌起争执,一个唯唯诺诺的庶民居然为把破三弦反抗高家人继而出手殴打,这让高容震惊不已。他忽然意识到,庶民也有感情,也有不惜冒犯高家用生命保护的东西。可看到阿筌清醒后的卑微和屈服,他又莫名火大。那位试剑师阿铭,拥有一流剑术无上本事,完全可以带高香蓝远走高飞,可他面对高土司却一直卑微懦弱,甚至没有半丝如阿筌保护三弦般的勇气和抗争。可恨阿蓝姐爱他入骨。
  那把三弦,也不晓得可有配上新弦,听说那是金沧数一数二的龙头三弦,确实有点可惜。
  
  阿筌举起大锤,砸下,再举起,再砸下。
  由于被师傅发现他又往炉子里乱放东西,他不能再靠近炉房,只能干些杂活。今天一早他就在侍弄蓝头野鸭的羽毛,这种羽毛淘洗了晒干磨成粉,可以治烫伤,铸剑工常年在火炉边,难免被火星溅到,一些土方子比找郎中抓药方便。可师傅一离开铸剑房,负责锻打的师兄就偷懒,叫阿筌帮自己抡大锤。
  “阿筌你不热?炉子边还穿长袖?”
  阿筌努力控制着表情,以免泄露手臂受过伤的秘密。
  “阿筌你没吃饭?软不拉几的,这样会影响剑纹。”
  “晓得。”
  阿筌感觉快支持不住了,手臂的伤口疼得灼人,落锤发软没有了铿锵声,正咬牙,师兄忽然抢过锤子,把他推一边。
  阿筌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阿旺垒的声音。
  “憨娃娃,阿爹说了不准你进炉房,你来搞什么?”
  师兄帮圆:“我们让他拿衣服去洗。还不快去?”
  阿筌忙抱起师兄们的衣服跑出铸剑房。没跑两步就碰上阿亮耶。
  “娃娃你慌什么?满头汗。”
  “阿亮耶你去哪?”
  阿亮耶扯扯身上的新褂子:“木府来选剑,快叫你师傅去我的铸剑房。”
  封炉后,阿亮耶就把铸剑房小院收拾出来,种上兰草山茶海棠,一年四季花开不断,剑川水逶迤绕阶,四方天井甚是雅静,正好做了买剑客的选剑场所。
  阿筌跑回师傅家,看到师傅已经收拾停当,而阿旺垒跟着回来了,原来阿旺垒刚才是回铸剑房取盒子。师傅和阿旺垒各捧了五个剑盒,桌上还放着三个剑盒捧不下了。师傅吩咐阿筌:“抱上剑跟我们来。”
  赶到阿亮耶的铸剑房,其他铸剑师和试剑师们已经到了。阿各吉和阿撩罗站在三星师傅旁边,看到他进去,偷偷眨眼算是招呼。
  听说阿俪少爷很喜欢流云师傅送给高老夫人的贺礼,阿亮耶特意把正对大门的架子让给流云师傅。
  把剑摆放好木俪还没来,几位师傅就开始互相恭维,评价彼此的剑纹如何稀奇,装饰如果漂亮,剑鞘如何别出心裁。阿筌跟着师傅转了一圈,发现所有剑都镶金包银极尽奢华,木家买这些剑去,又只能挂在墙上了。
  正叹息,听到隐隐马蹄声,师傅们也激动起来——木俪来了。
  阿亮耶引着木俪高宣跨进门来。阿筌探头看了看没发现高容,偷偷松了口气。
  师傅们静静候着,轮流向木俪介绍自己的剑,阿筌拉阿各吉一把,两人窝到墙角。
  “阿各吉,哪把剑是你们磨的?”
  “镶绿松石的那三把。”
  “才几天时间你们就打出那么多?”
  “流云师傅太露脸了,我师傅憋不住,把以前存箱底的也抖露出来重新磨了遍,看,就是阿撩罗哥正在介绍的那把。”
  阿筌嫉妒得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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