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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宠当道-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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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主子。”
  坐在席间自饮的阳夜——正是顾邺,放下酒杯,暗叹口气。
  三年前掉下悬崖的那一刻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下坠过程中也曾抓到一些藤蔓,可撑不住重量,他也没有力量抓住,不知坠了多久,他的背猛地撞上石头,喷出一口鲜血来,内里翻搅做一团,骨架都要散了。不远的崖面上有一个洞穴,他勉力撑着咬牙爬过去,每爬一步都犹如刀割,等他终于爬入洞中时,大汗淋漓,浑身湿透,眼一翻,昏死过去。
  转醒的时候,周围黑乎乎的一片,能听到不远处有水低落的声音,太好了,有水。
  他一动,牵扯着全身伤口突突的疼,他费力拖着残破的身体靠在壁上,掏出身上的火折子点着,不由得吓了一跳,面前不远处正襟危坐着一具骷髅,衣裳虽落了灰,仍能看出来是好料子,怀中一把样式普通的剑,腿骨萎缩很细,面前摆着一本类似于剑谱的书册。看样子少说死了也有十五年了。
  他冷汗涔涔忍着痛一步步挪过去拿过书一看,封皮书写“阳辰剑法”,借着微弱的光翻看剑谱,剑谱前面有一个简短的有关阳辰的简介,这具骷髅就是阳辰剑法的创始人,书中详细讲了阳辰的生平,他是个在武学造诣上很有天赋的人,年纪轻轻很得师父疼爱,因为遭遇师门兄弟的陷害,腿部中毒被投下山崖,好在掉在了崖壁上凸出来的一块大石头上,连着一个天然岩洞,阳辰是在这洞穴中将自己以前所习的武功加上后来悟出来的招式融合在一起。
  他怀中那把剑是师祖赠予他的名剑清望。
  关于这把剑顾邺也有听过传闻,这剑身通体雪白泛着圆润的光泽,材质似玉似铁,挥刀之时发出清鸣声,传说清望是铸剑之人为友人而铸,可未曾交到友人手上,却等来了友人的死讯,铸匠便为这剑取名清望,有等待之意。据传清望会挑主人,遇上它承认的人可将真气度到剑身,增加出剑的力度和准确度。
  真想不到相貌平平的剑鞘竟然装着名剑清望。
  阳辰在书中写到他并非清望承认的人,历代继承清望的人也只出现了三个可将真气度到剑身的人,不是它承认的人真气度到剑身也只会溜走。他编的这部剑谱有针对不是清望承认的主人所做的真气培养,若是被认可之人则可更加精进内力。
  阳辰剑谱分为一二卷,一卷是心法,二卷是剑式。书中又提到,若要修习阳辰剑谱,需要舍弃原来的心法剑法,从头开始——这点对顾邺倒不是什么难事,顾邺很晚才开始研习顾氏心法剑法,只粗粗掌握了皮毛,进了王府之后便疏于练习,真真成了三脚猫功夫。二卷则融合了阳辰所在的桐翎派的剑招与阳辰自创的剑法。
  碍于伤势严重,顾邺花了一段时间疗伤,之前右手臂被一剑刺穿,受了重伤,不能再提剑,这对顾邺并没有什么大碍,他左手使得比右手更好,只是在顾家之时他不想被顾家人拿此事做文章,因此改用右手,现用回左手,更得力。除手臂上的伤比较重之外,右脸上也被划了几乎从眼睛下面一些到下巴,长长的一道。
  好在洞中不仅有水,奇的是在洞中水潭旁是一圈土地,上面长了一些野生的蘑菇荇菜和一些顾邺叫不上名字的植物,还有一些红红的果子,酸酸甜甜的,也不愁吃的。
  等伤好的差不多了,顾邺才开始修行阳辰心法。正式修行开始的那天,顾邺对着阳辰的尸骨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算是拜师之礼。
  这三年顾邺便是躲在这洞中钻研剑谱,第一次尝试将真气输入剑中时,收到了意外效果,将真气度进去了!这让顾邺很是开心,这意味着他是这把剑的传承者。
  只是不知为何,这三年来除了自身身体的发育之外,随着剑法吸收的精进,眸色却变浅了,泛着蓝色,反倒添了一股异域风情,面颊上一道疤,看着与原来清秀的容貌相去甚远。
  他是半年前完全掌握的剑法,出洞之时的顾邺完全像个乞丐,虽面庞干净,头发整洁,但浑身的衣衫褴褛,混着三年前染上的血迹,简直脏黑的不能看,乍一看之下,脸上的伤疤也显得狰狞,浑身上下只带了一把剑鞘普通老旧的剑。
  由于悬崖高度很高,不论从上往下看还是从下往上看,目之所及只有雾茫茫的一片,顾邺完全不担心那个洞穴暴露,于是将剑谱就留在了洞中。
  第一个见到顾邺的是一对住在山崖百八十里之外的夫妇,见到顾邺吓了一跳,好在山野人家就是朴实,给顾邺换上了一套虽然粗糙有些褪色但干净整齐的衣物,老汉年轻时当过铁匠,铸铁的家伙还在,就给他做了一副半面的铁面具。
  在老汉家也就待了十来天,随后四处晃荡,靠着给人跑镖也赚了不少钱,这些镖大多数是来路不正,不能交给正当镖局,路途中凶险又比较大的,所以薪酬也比较高。
  顾邺在跑镖过程中才了解到阳辰剑法有多强悍,这清望有多妙不可言。
  跑了几趟之后,赚了不少钱,顾邺见好就收,再度回到老汉家里,给了他一笔钱当做报答,并托老汉制作了银质的面具,上面雕刻了一些雕花藤蔓暗纹,看起来质感和美感兼备。
  随后才告辞了老汉夫妇,进了京中,第一件事就是去顾家踢馆。顾家这几年在京中更是混得风生水起,顾老爷在两年前去世了,现在是由顾家大少爷当家,并且顾大少爷在三年一次的武斗会上取得了探花的成绩,一时间声名鹊起。
  顾邺没想到的是只用了一招就放倒了顾家大少,顾二少怒极攻心,也不管公平与否,背后偷袭,被顾邺轻易躲过,手中运气一推,径直摔在了墙壁上,断了几根肋骨。
  顾邺看着七零八落的同父异母的兄弟,一时间心中感慨万千,面上却冷声道,“我叫阳夜,这仅仅只是开始而已。”
  随后在街上的时候听到行人在讨论今天是顺亲王的弱冠之日,大摆筵席,供应量足,任吃任喝呢,顾邺这才想到去王府看看。
  看到徐离延过得很好,这三年来更是成长了不少,容貌越发的俊俏,身量颀长,只是看起来有些瘦了,也许是因为长开了吧。
  顾邺放心了不少……
  他对他存着愧疚,逃跑在先,欠他一条命在后。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定要来看看,他只是想来看看而已。
  ——可即便如此,他心内还是本能地回避着徐离延,与他保持一定距离。
  饮罢一壶酒,转身离去。                    
  


     ☆、弱冠之礼(下)

    第五章
  未时将至之时,皇帝派人将徐离延接入了宫里准备,并在祭祀宗族之前还在宫中准备了群臣宴。
  “微臣参见吾皇万岁。”徐离延单膝跪地,双手作揖,郑重行礼。
  皇帝虚扶了徐离延一把,“快起来。”
  徐离延身着玄色冕服,红色边纹,更衬得他肤色胜雪,眉似剑柳,眼若星辰,唇红齿白,徐离宗不住笑起来,“朕这皇弟长得越来越让女子惭愧了。”
  徐离延几不可见皱皱眉,“皇兄你快别笑话我了,我真希望自己像父亲多一些。”
  徐离延的长相承袭自母妃多一些,他的母亲夏贵妃是个神女一样美的女子,有典型江南女子的风姿绰约,温婉可人,都说红颜薄命,夏贵妃本就体弱,生下徐离延之后圣体违和,每况愈下,不过三载,便病逝了,徐离延对母亲的印象不深——萧皇后也不过在徐离宗两岁半便逝世,受了不少夏贵妃的疼爱,毫不过分的说,大徐离延八岁的徐离宗是看着他长大的。也许因此徐离宗才比较宠溺徐离延。
  ——此事说来也蹊跷,武越王朝的帝王之家徐离氏的妃嫔寿命都很短。
  徐离宗一笑,眸色暗沉如水,“之后的群臣宴结束再进宗庙过程繁杂冗长会比较累,皇弟先下去稍作歇息罢。”
  “是。”徐离延领命而去。
  扶起徐离延时,依稀能看到他虎口处的伤口,三年前他为那个叫顾邺的男宠发狂斩杀数十人,虎口都震裂了也不肯收手,伤口太深导致那双皎洁如月,修长纤细,骨节匀称的手留下瑕疵,连那些祛疤灵药都没有效果。就算为了彦辉,徐离延都不曾那样起杀心,失控过,若可以他还真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他疼爱的小弟如此痴癫,可惜最后竟是葬身石崖,没留下尸首好让他看个明白。
  自那一场厮杀后,徐离延像是变了一个人,大肆纳男宠,却常常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看的徐离宗是又心疼又愤恨。他这从小就宠爱的弟弟,竟为了一个无名小卒丢了心。
  “启禀皇上,时辰已到,群臣宴会该开始了。”自小跟着徐离宗的老奴才李公公小心翼翼,皇上那眉头深锁的样子是在生闷气呢。
  “嗯,”皇帝抬眸,“去叫小王爷起来。”
  “是。”
  “诸位爱卿,今天是朕的皇弟弱冠之日,举国同庆,大赦天下。”皇帝站在龙座前,手举尊觯,沉声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恭祝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殿下群臣齐声贺道。
  徐离宗满意地点点头,手一挥,便有奴才传声而去,“上菜……”
  ……
  亥时将至,群臣宴罢,众人随皇帝移驾宗庙前,进行男子弱冠之礼。
  徐离延跪在牌位前,头发散着,礼官在旁念着祭祀祖先的话语,念完大声呼喊一句:“结发!”便有专人上前为他梳理,将头发盘成发髻。然后礼官再喊一句:“行冠礼!”皇帝上前为他戴上弁冕,赐予他一枚小巧精致的羊脂玉玉玺,并赐字敏行。
  徐离延跪拜叩头三次,礼官将其扶起,悠悠长呼一句,“礼毕。”
  皇帝扶起小王爷,算是礼成。
  “皇弟,今儿就留在宫中吧。朕好久没和你说说话了。”徐离宗拍拍徐离延的肩,大有一股“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溢满胸口。
  “是,皇兄。”从小到大徐离延最亲近的就是这个稳重的大哥,可自从他十五岁登基之后,情感流露就越来越少,变化莫测,徐离延十四岁独立王府之后便不再和小时候那般撒娇胡闹,遑论谈心。
  徐离宗轻叹一口气,“延儿,我真怀念小时候你的任性胡闹。”
  他用了“我”,而非那高高在上的“朕”,徐离延猛然抬起头看着徐离宗,无声地询问。
  “不同于现在的胡闹任性,”徐离宗垂下那双和徐离延七八分相似的凤目,声音里暗藏黯然,“你已经好久不和我谈心事了。”
  徐离延心下难过,且不说皇兄已是一国之君,日理万机,忙于朝政,日日恨不得将身子与奏折粘在一起,他的心事,又岂是能够轻易对人言的?他大发脾气不让王府办理丧事,坚持顾邺并未死亡,不让他们立顾邺的衣冠冢,又怎么能够,再任性要求皇兄,让皇帝遭一按下人诟病?
  他是任性,并非不识大局。
  拽着徐离宗的衣袖撒娇,“皇兄,延儿很想听皇兄唱的那首儿歌,唱给延儿听可好?”
  徐离宗嗔怪地白了他一眼,握住徐离延的手微笑道,“你小时候就爱听我唱那首歌,不唱你还不睡。”
  可他登基之后就很少,徐离延就每日抱着被角在那里等啊等啊等,等他的大皇兄来唱歌哄他睡觉,左等右等到睡去也没能盼到徐离宗来。再后来,徐离延习惯了,也就不等了。徐离宗偶尔会去徐离延的寝殿里,通常都是子时过后,徐离延紧紧地抱着被子,眉头蹙着,嘴角嘟着,一副睡不安稳的模样,他就坐在床边,轻轻拍着他,直到徐离延舒展眉头为止。可这些,徐离延不知,他也不打算讲。
  “皇上,今晚翻哪位娘娘的牌?”李公公呈上来紫木雕方托,用一块红绸布盖着,掀开,底下有菱形的,花状的,云状的,各式各样的绿头牌,上面写着各嫔妃的封号。
  徐离宗淡淡瞟了一眼,轻皱眉头,沉声道,“今儿就不去了。小王爷留宿宫中,安排一下,就留在朕的寝殿里。”
  “喏。”李公公躬身退下。皇上的寝宫,别说已薨逝的皇后,就连现下最受宠的淑妃都没有留下过夜过呢,仿佛就是为小王爷留着的。可那位主儿偏生还没发觉。唉,可怜那些夜夜装扮独守空房的妃嫔哟。难怪有人说爱帝王家太折磨,宁愿不交付真心。
  “皇兄,人死了是不是反而更能在别人心里留下痕迹,能占更重的位置?”徐离延侧躺对着徐离宗,嘴角挂着轻浅的笑,凤目亮若星辰。
  徐离宗的心里像是被什么大力地挠了一下,酥酥麻麻地疼,那张笑脸下,分明藏着浓重的伤。
  叹口气,“延儿,你已经成年了,也该开枝散叶为我宗族留下子嗣。”从前种种,都让它散了吧。
  徐离延皱眉,“你要我娶那个匈奴公主么?”咬牙,蹭地就坐起来了,“我不干!我当时娶宋老头儿的女儿之后我就说了,我再不娶了的!一个两个的,闹得我头大!”
  说着就下床找鞋子穿上,“我要回王府!”
  西陲战事吃紧,军中粮饷缺乏,将士们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把匈奴人打得落花流水,匈奴王一看横不起来了,送了公主,香料,汗血宝马来求和。
  哼!上次留在皇帝寝宫,就给他赐婚了,这次又有所求!
  “延儿!”徐离宗一把拽住徐离延,头疼地抚了抚额角,“好好,不娶不娶,我明天召小和进宫复命,顺便赐婚。这么晚了,早点睡吧。”
  徐离延这才脱鞋躺回去,背对着徐离宗扯过被子。
  徐离宗无奈一笑。还是这么孩子气。                    
 

     ☆、浣溪纱

  第六章
  薙城近郊,黄家庄。
  一辈子辛辛苦苦种庄稼的黄老汉要嫁女了。
  鞭炮声声,几个小孩子打闹着在门前蹿过,迎亲的队伍候着,矮小寒酸的农舍添了几分喜庆,黄老汉站在门口拿着水烟袋,咕噜噜抽着,迎来送往,满是褶皱的脸上乐开了花,笑得牙不见眼的。
  不远处的河边蹲着几个女子,边浣纱边小小声地哼曲儿:“吴山青,越山青,两岸青山相送迎,争忍有离情?君泪盈,妾泪盈,罗带同心结未成,江边潮已平。”
  河对岸的柳树下站着一个男子,头发散着,一大半散在右脸的面具上,白色窄袖锦缎,襟上、袖口上绣着金线云纹,腰间一根碧玉带,别一把剑,脚上一双黑色尖头短靴,同款金线云纹。柳絮的阴影笼罩在在他俊美的侧脸上,嘴唇抿着,攥着拳,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对面。
  离得近的有几个女子看到了他,嘻嘻哈哈地打闹笑开了。他没有心思理会。
  线鞭炮噼里啪啦地响过之后,喜婆高喊着“上轿!”
  随后媒婆驮着凤冠霞帔红盖头的新娘上轿,鞭炮噼噼啪啪带起一阵烟。
  “争忍有离情?君泪盈,妾泪盈,罗带同心结未成”……么?那些日日溪边浣纱的女子真明白这诗词里蕴含的离愁别绪吗?
  顾邺忽的笑了,施展轻功点水而去,那模样分明是“迅风拂裳袂,白露沾衣襟。”的丰神俊朗。
  黄文珠的夫家是邻村林家庄的一个做小生意的,家境尚可,人是个老实人,对她也好。拜过天地后,凤冠霞帔,红盖头,赤红的喜庆,端坐在床边,听着外边鞭炮噼啪作响、喇叭唢呐、酒席上欢闹的声音,心里更加的拘谨,初为人妻的紧张感包围了她。
  轻微的风儿吹过,似柔软的纱巾拂过面颊。
  “文珠。”略微低沉的嗓音在稍显逼仄的房内响起,砸在皮肤上酥酥麻麻的。
  “小邺!”黄文珠惊喜地叫出声,作势就要揭去头上的红盖头。
  顾邺按住了她的手,隐隐带着笑意,“新娘子可不能自行揭去盖头哟!该由你的夫君为你掀去红盖头才是。”
  脚步沉稳,履带生风,不急不躁,谁家陌上少年郎已能独当一面,顶天立地?
  黄文珠沉默半晌,再度开口时不禁带上了哽咽,“我听说……你坠崖了,你没事吗?可有哪里伤着了?这数载过得可如意?”
  顾邺一一应了,“没事,伤势早已没有大碍,过得挺好,还研习了武学,现下恐怕已是武林高手了,”顿了一顿,“抱歉,你大婚之日我却不能光明正大地落席而坐,像你的娘家人那样为你添势作福。”
  黄文珠摇摇头,“小邺你还惦念着旧情,文珠已很是感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那样洒落了下来,慌忙伸手擦去,“瞧我,大喜之日落什么泪。”
  顾邺暗叹口气,往她手中塞了一个锦盒,“我也没什么准备,一点薄礼,聊表心意,恭喜你觅得良人。林大荣是个老实人,相信日后定会好好待你,我会遥祝。”
  黄文珠紧紧抓着小包裹,心里有点慌乱,就好似顾邺如青烟随时会散去。
  “文珠,来日方长,顾某定能有朝一日光明磊落来见你,届时再补上这份贺礼。”
  一阵风吹起了她的红盖头,黄文珠掀起盖头的一角,目之所及哪还有什么人影?
  黄文珠打开锦盒一看,是两枚玉对戒,几支金钗玉簪,两对耳缀,两只玉镯,还有一只玉长命锁,以及若干个造型生动的玉雕小动物挂饰。
  “小邺,我成婚的时候,要有玉戒指才行的。”那是天真烂漫穿粉荷绿叶裳的黄文珠歪着头看着边上两脚放在河里荡来荡去的少年。
  少年还未长开的五官泛着稚嫩的神采,偏头睥睨她一眼,嘴角翘起,“等我富足了,玉戒指算什么,从头到脚都给你包了!”
  少女咯咯地笑了,“你说的啊,我等着!”
  “小邺……”黄文珠抱着锦盒,低低地哭了。
  当初那个离家出走流落在外的小少爷已经长大,能为自己撑腰了,既是欣慰却也心酸。
  “文、文珠……”林大荣摇摇晃晃推开门,洞房花烛夜喝得有些醉,他心里是真高兴啊。
  半年前他做生意路过黄家庄,偶然看见蹲在溪边浣纱的少女,清亮的嗓音唱着:“楼倚春江百尺高,烟中还未见归桡,几时期信似江潮?花片片飞风弄蝶,柳阴阴下水平桥,日长才过又今宵。”
  清晨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那样子宛如天女一样,林大荣没读过什么书,肚子里墨水少,想不出该用什么样的词来形容少女,总之……真真是好看极了,比那些富家小姐还要好看!
  于是回去后的林大荣央着母亲出面向黄老汉提亲,黄文珠一开始没答应这门亲事,而是经过了对这个憨厚的老实人的考验,之后才答应下的。
  憨厚的老实人看见自己的新婚妻子哭了,不由得酒醒了好几分,“文珠,谁欺负你了?”
  文珠“噗嗤”转笑,嗔了他一眼,“傻大个儿! 谁能欺负我啊?你以后要是敢欺负我,我娘家人要收拾你的。”
  林大荣憨憨一笑,搔了搔头,脸上飞起一抹红晕,“嗯,我会好好待你的,绝不负你。”
  ……
  人对第一次都有着或浓重或清浅的执著。
  初初悸动的心,首次摸到的喜爱的物件,那些书,那对镇纸,在午夜梦回时总是记忆犹新,那些真真存在过,还是只是存于假想中?
  眼波浩渺的水岸边,身穿粉荷绿叶裳十三四岁的少女挽着袖子,洁白纤巧的一双柔荑来回搅动着水中轻纱,动作轻柔。面色莹润粉嫩,一双杏眼弯弯,黑色的发丝有几缕俏皮地散落额前,红唇贝齿,浅吟低唱:“照日深红暖见鱼,连溪绿暗晚藏乌,黄童白叟聚睢盱。麋鹿逢人虽未惯,猿猱闻鼓不须呼,归来说与采桑姑。”
  那声音,如水上烟柳,缓缓拂风,又似那点水而过的蜻蜓,轻盈飘渺。
  顾邺总能轻易回想起自己生平第一次离家出走,夜寐于一株老柳树下醒来时见到的情景。
  才刚进顾家没多久的顾邺母子就被仆人冷言冷语,这样一个名门望族的下人能这样狗眼看人低,不就是有人授意的么?
  进顾家之前,母亲就告诫过,无论遭遇什么,都不要和他们起冲突,在这里平平安安的就是福。即使如此,顾邺还是觉得委屈。
  某天趁着夜色正浓,顾邺从后院翻墙而出,跑出了城外,想要回去找自己的好友,过自己清贫却君子安乐的生活,奈何顾邺方向感不强又加之仍是少年心性,走着走着就被路旁时不时飞来飞去的萤火虫吸引了目光,不知怎的,在一棵老柳树下眠睡。
  “小兄弟,怎么睡在这里?这里湿气重,小心着凉。”黄文珠发现柳树下躺着一人,心里有点担忧,看他的样子倒像个小少爷,“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叫什么?我叫黄文珠,喏,我家就在对面。”
  清丽良善的女子,嘴角噙笑,杏眼含着关心。
  对面是一间矮小寒酸的农舍,这里可以看到大门内,一角堆着农具,院子里晒了些谷子,旁边还圈养了一些鸡鸭,透过栏杆可以啄到附近的谷子。
  “我叫顾邺。”
  “那我叫你小邺吧?你饿不饿?”黄文珠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馒头递给他。
  顾邺拿过馒头就想往嘴里塞,他一个晚上加一个早上没吃东西,饿坏了,蓦地想到什么,没咬下去,“那你呢?”
  黄文珠笑得眉眼弯弯,“我还有呢。你吃吧。”
  顾邺三口并作两口地将馒头吞下了肚子。
  熟识了之后顾邺才知道,这是黄文珠当天的午饭。黄文珠家里只有她和老父,家境贫寒,父亲是农民,白日下田直到晚上才回来,因此她的午饭多是一个馒头充饥。
  黄文珠是顾邺来都城薙城之后真心待他的第一个人,因此他格外珍惜黄文珠,有空的时候会翻墙出顾府来找她玩,久而久之,顾邺也认识了住在黄家庄的其他同龄人,顾邺在这里找到了当初和石坤松在一起的快乐,下河摸鱼游泳,上树掏鸟蛋摘果子,几个人蹲在树下用树叶儿吹声,并非是学习上的快乐,而是一种更为直观的享受,顾邺在这里得到了另一个快乐的童年。
  被王爷带回王府之后,自由被夺,身份被制,不再与他们接触,而少年玩伴也在命运覆手立乾坤的推动下各自成熟,或背负起了一家老小的身家性命,或仗剑走天涯去了,仿佛就是一夜之间梅花落,梨花开,少年们倏地都长大了,身不由己,不能轻易相见,肆意胡闹。
  顾邺站在黄家庄的村口,心里说不上是甜是酸。
  是了,那是少年郎青涩的情窦初开,是晚开的花苞,明白时却已是花期尽,人将散,烟花燃尽重归于暗夜罢了。
  真是世事难料。
  不过天可怜见,当初良善,因着施与一饭之恩而结缘的少女出落得亭亭玉立,寻得良人,获平淡却安稳幸福的生活,足矣,足矣。
  “阳夜?!”
  夸张的大嗓门儿在顾邺身后嘶嚎起来,真是可惜了那把好听的声音。
  顾邺惊讶万分转过身去,这样一个穷乡僻壤,居然还能遇上旧人?
  “……黄铮?!”                    
 

     ☆、故人来

  第七章
  “……黄铮?!”
  黄铮笑起来两眼眯成一条线,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乐颠颠地跑过去踮起脚勾住顾邺的脖子,“讨厌啦,人家回门来的,我才要问你怎么在这呢?!”
  顾邺不得已弯了腰,冰山一般的俊脸上出现了裂痕,嘴角不经意地抽了抽,腹诽,一男子汉大丈夫的用娘了唧唧的“讨厌啦”就算了,用“回门”这个词就不觉得别扭么?不是出嫁的女子才会用的么?
  “哦,是了,你姓黄。”面上仍状若从容,大概是一个人自处的时间久了,面瘫这个本事给练出来了。
  “小夜夜真聪明呀!”黄铮眨眨眼,一副欠揍的模样。
  顾邺不在意地笑笑,实际上他和黄铮有过命的交情,但彼此并不了解。
  顾邺走镖的时候,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他接下生意之后,会去薙城东城门的一个瓦肆勾栏里找百晓生,给百晓生一定的佣金,百晓生会给顾邺找出自己符合条件人选,再经过顾邺挑选参加护镖。黄铮是某次走镖中自己毛遂自荐的,眼周下一圈青黑,满脸的胡渣子,头发乱糟糟的还粘着干稻草,也不知几天几天没洗澡了,浑身泛着一股酸臭味,背着一把大约三尺长的剑,剑上缠着六寸长的金色剑穗,他站在那里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一点也不像能走镖的。
  倒是剑保养的很好,从剑穗上就可以看出来。
  “哇,好臭,这个叫花子一样的人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种人也来竞争护镖名额?自不量力啊。”
  “行不行啊?”
  …………
  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这个像叫花子的男子,就连百晓生都面有难色,察言观色顾邺的反应。
  顾邺上三路下三路地打量他,那眼神戳地百晓生都要开口动手请那位公子出去了,顾邺才抛了话,“敢问公子大名?”
  “黄铮。”懒洋洋的。
  “有劳公子上心了。”顾邺抱拳。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顾邺冷眼一扫,“送镖途中见分晓如何?”
  全场寂然,于是此事拍板而定。
  在出镖之前,顾邺将收下的定金发一部分给这些佣兵,剩下的等顾邺收取薪酬之后再发还给他们,也许收到这笔钱之后,黄铮将自己浑身上下拾掇拾掇之后,看起来人模狗样了不少,黑眼圈没了,大眼睛,高鼻梁,丰润的唇,笑起来露出左右两颗小虎牙,眼睛会眯成一条线,和当日相比真是判若两人,加上黄铮一副自来熟的模样,遇见谁都能胡侃上两句,于是没人再对着他品头论足的,关系近了不少。
  那趟镖是在夜黑之时启程的,运往江南地区的一家玉器铺,这样遮遮掩掩的镖多半是见不得光的,单说他们这次运的是一座六尺高的玉雕楼,估计是通过不法手段得到的,在黑市进行的交易,而选择黑灯瞎火夜深人静的时刻出发来看,这个玉雕楼可能是皇孙贵胄之物。
  即使顾邺心知肚明,他也丝毫不言语。他的任务只是将镖安全、完整送到,其他的,不在他考虑范围内。
  他们的路线中有经过一个叫铜华山的地方,两边峭壁林立,在暗夜里看起来像是张牙舞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
  顾邺一行人遭到了攻击,是一群黑衣人,就和三年前袭击的人的感觉是一样的,以顾邺现在的修为是能够轻易将他们打趴下的,可顾邺发现,被人重伤,推落悬崖的恐惧之感并没有散去,只是被掩埋起来了而已,遇到黑衣人的那一刻,心底的恐惧切切实实地击中了他,将他钉在原地就着拔剑的姿势动弹不得。
  怔忡之间,只听得黄铮破空而来的怒斥,“阳夜你发什么呆?不要命了吗?!”却也顾不得其他,一脚踢中他面前黑衣人的面门,飞身到他面前,一把推开他,背上立时挨了一剑,顿时血流如注,就势滚了几圈,剑撑在地上,单膝跪地,大喘着。
  顾邺这才一个激灵,跑到他身边,“你,你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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