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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梅如雨月昏黄-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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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回来,其实这一路走下来,他对自己的态度并没变化,始终是生疏有礼,拒人於千里之外。可自己呢?一个劲儿往对方身上贴,企图和人家变得亲近些,後来竟连主动献身这种事都干出来了……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什麽?这样的问题白疏影也问过,可秦时月答不出。
  白疏影本应只是个偶遇的过客,却不知在他秦时月心中成了怎样的角色?他又到底想从那人身上得到什麽?……
  秦时月呆了多久,身旁的小山就陪他原地站了多久。见白疏影走得没影了,小山忿忿地道:
  “那位白公子怎麽恁地无情?公子那麽喜欢他,他怎麽能说那种话?”
  小山的怨言随风飘进了木桩般的秦时月耳中,凝固的表情骤然裂开了一条缝。
  “……你说什麽?”
  “‘他怎麽能说这种话’。”
  “这之前的那句。”
  “‘公子那麽喜欢他’,”小山遵命重复,而後不解地眨巴著眼睛,“公子,不对吗?”
  秦时月没说对也没说不对,呆滞的目光望向白疏影离去的远方,脑内盘旋著天真无邪的小山随意抛出的惊人之语。
  喜欢……喜欢……
  =====================
  分开了捏~~




第三章…03

  往胤县的驿道与另一条路交会,人马穿流颇多。天色渐晚,秦时月和小山投宿在路边一个小旅店里,第二日天明又继续赶路。这一路上,秦时月一直面沈似水,不苟言笑,小山不知他心思,只得专心驾车,一声也不敢吭。
  走了半日,终於入了胤县城。穿行於街道之中,秦时月观望著道路两侧。距离织绣盛会虽然还有一段时日,但参加者已陆续会集,大小客栈的生意比往日红火许多。秦时月琢磨,自己和小山或可住在余员外府上,便不准备跟远道而来的游人织匠抢宿地,催马径往余府而去。
  路上,秦时月发觉有不少人与自己行进方向相同,匆匆忙忙的,似是急著去凑什麽热闹。难道他们跟自己的目的地一样?秦时月怀著一丝好奇,将马车驶抵余府。
  应该说是……余府曾经存在的地方。
  “公、公子……”小山轻唤著脸色变得苍白如纸的秦时月。此时,他们正站在人群里,同众人一样,围观那堆烧成焦黑、看不出原先样子的废墟。
  那堆废墟原本应该是一座大宅,却在一夜之间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小山听到人群中有人这样窃窃私语。不会吧?公子确实说过,这里住著他的大恩人……小山担心地望向秦时月,见他呆若木鸡,充耳不闻,拽拽他的衣袖。
  “公子,您没事吧?”
  秦时月如梦方醒。他平整了一下呼吸,拨开人群,带著小山走进遭受火劫的宅院。
  不仅住宅烧毁,整个院落也受了牵连,焦痕斑驳,草木成灰,当真是惨不忍睹。几个官差正在清理废墟,旁边的地上横七竖八躺著数具盖著白布的尸身,仍有死者从扒开的废墟中被抬出来。
  视野里充斥著已成焦土的余府并这遍地的尸首,秦时月眼前渐渐模糊成一片,头顶上的太阳散发著苍白的光,令他有几分眩晕的感觉。
  偏巧这时,有人大力在他肩上搡了一把。
  “你是什麽人?谁让你进来的?这里是凶案现场,闲杂人等不得进入!”
  失神状态的秦时月险些被推倒,小山连忙扶住他,颇机灵地代他解释:
  “这位官爷,其实,这宅子的主人与我家公子是旧交,故而……”
  未等他解释完,一个捕头打扮的人闻声而来,问明了秦时月的情况後,自我介绍说姓吕,是县城衙门的捕头。
  了解了秦时月与余家的渊源,吕捕头十分通情达理,允许秦时月留在现场。
  “余老爷、夫人,还有二位公子……已经罹难了,余小姐……尚不知生死……”
  秦时月一刹那只觉耳中嗡嗡作响,看得到吕捕头嘴在动,却听不见他在说什麽。这个悲惨的可能性早在他方才第一眼看到现场的时候就在他脑中闪现过了,可他并不敢细想,他的心中,本能地拒绝接受这一可怕的揣测。
  而今,揣测成了现实,且远远超出了他所估计的严重性。
  “到现在,已经清出了三十二具遗体。”吕捕头叹了口气,“余员外府中连同所有家眷和仆役在内总共有三十六人,这恐怕是……”
  这恐怕是胤县数十年来最大的惨剧了,非但胤县,如此令人发指的灭门惨案,在全国可能也十分罕见。秦时月闭了闭双眼,强自镇定下来。
  “您能给我讲讲具体的经过吗?”
  “丑时已过,有巡更的来报,说城西余员外家宅院起火,我们赶过来时火势已四蔓不可制,花了近一个时辰才把火灭掉,宅子已尽毁,人怕是也……”
  吕捕头清了清暗哑的嗓音,又道,“仵作已经察看了先头抬出的尸体,大多烧得面目全非,只有不到一半可凭体征和未烧尽的衣饰辨认出身份,而这些可辨认的死者当中,就有余老爷及他的三位家眷……”
  秦时月说不出话,半晌,用力吐了口气。
  “有什麽发现吗?”
  吕捕头点点头,“仵作检查尸身之後,发现了些奇怪之处。余老爷颈骨碎裂,但身首未分,疑似绞杀;其余可查验的尸首中有三具胸骨凹陷断裂,似一击毙命,但凶器尚未找到。别的尸首无明显伤痕……真是匪夷所思,杀死这麽多人,凶徒究竟如何做到的?又或者,凶手不只一人?”
  秦时月若有所思地蹙起眉心。余老爷和二位公子都是练家子,府中又有数名家丁护院,轻易得手绝非易事。况且,这些死者的死状也很蹊跷。身手如此高段,行事如此利落,看起来凶手必定怀有上乘武功,很可能是武林中人。难道余员外曾与人结过什麽江湖恩怨?宅心仁厚、忧国忧民的余恩公……?
  怎麽想都无法确定这种可能性。秦时月压下心中丛生的悲切,刚要开口再问,一个捕快匆匆跑来。
  “大人,”捕快一揖手,“废墟中的尸首已全部清理出来,总共三十五具。”
  “三十五具?”吕捕头和秦时月同声发疑,而後对视了一眼。“有人昨夜不在府中吗?”秦时月问。
  吕捕头困惑地摇摇头,“应是没有。织绣大会在即,听闻全府上下都在加紧准备。织绣大会是胤县的头等大事,连在京畿地方任参军的大公子和在户部任职的二公子也赶回来与全家团聚,谁知竟发生这等惨祸……”
  秦时月沈思片刻,而後问道,“余老爷近来经常同什麽人接触呢?”
  “主要是各地陆续抵达的商贾和工匠,”吕捕头想了想,回答道,“余老爷这些日子经常忙於会客。”看到秦时月眼中微光闪动,他颇无奈地补充,“秦公子,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些与余老爷接洽的客人的确有追查的价值,可毕竟人数太多,要一一排查,实在有难度,而且排查的范围也不好确定……”
  说到这儿,又有一个差役赶来,向吕捕头呈上手中的一样东西。吕捕头接过来一看,原是一个荷包。
  “这是在院中地上发现的。”差役禀告。
  秦时月凑上去,接过吕捕头递来的荷包。拂去上面沾染的尘土和灰烬,细看之下,秦时月发觉此物有些眼熟。那荷包是葱绿色的,有些旧,正面用金线绣著双凤戏珠。“这是奉珠的!”秦时月失声叫道,错不了,儿时在胤县,他看到余奉珠衣上缀著这个荷包,片刻不离身。
  荷包丝毫没烧坏。如果余奉珠现在还是随身携带这荷包的话,那麽那三十五具遗体之外的、唯一幸存的人……
  吕捕头盯了荷包半晌,失声道:
  “是余小姐……余小姐还活著!”
  ================================
  总而言之,可能会有波折了哦~~




第四章…01

  小山为秦时月披上件外袍,勉强忍下今夜第四个呵欠,劝道:
  “公子,夜深了,安歇吧。”
  秦时月了无睡意,但总算良心发现地意识到小山没必要陪著自己熬夜,便吩咐他,“我睡不著,你去睡吧,不必管我了。”
  “你这几日白天奔波劳累,晚上回了客栈再不好好休息,身体会受不了的。”
  对於小山的晓之以理,秦时月只摇了摇头。
  小山数劝无功,只得依言退出房间,回隔壁房间睡觉去了。
  秦时月沐浴著从窗户倾洒一室的幽幽月光,坐在桌旁发呆。距离余家的灭门案已经过了五天,整个胤县却仍沈浮在这个惊天的惨剧所引发的惊悚与哀痛中。余家是地方上的中心,备受人们尊敬景仰,现在发生这等骇人听闻的祸事,人们悲痛之余又难觅惶惶不可终日,纷纷期盼著早日捉拿到凶手偿还余家这一血债,也好还大夥儿一方宁静。
  官府的愿望当然也与民众如出一辙。县衙出动了一半以上的差役和捕快,一方面尽可能排查案发前与余员外接触的那些人,另一方面全力寻找惨案中唯一幸免遇难的余奉珠的下落,找到她的话,或许就可以从她那里得到破案的关键。可是这两方面进展都微乎其微,特别是对於余奉珠,大家都认为她应该不会跑到太远的地方,可官府几乎将整个胤县连同周边地区翻了个遍,也没发现余奉珠的踪影。
  秦时月也和官府一起寻找余奉珠,虽然每次都是无功而返,但他一定要找下去,直到找到她为止。不仅如此,他还要找出杀害余家数十口人的真凶,让他血债血偿。
  他不是为了伸张正义,只因那余员外是对他们秦家形同再造的大恩人,那余奉珠是他恩人仅存的骨血,是他当做妹妹的人。他们的存在,对秦时月而言有著不同寻常的意义。
  月芒在屋内的地面投下一片青白,期间映著些许窗外的树影。秦时月怔怔地望著地上的影子,不觉想起了那个与此情此景有著相同名字的人。
  那仿佛月下树影般,恬静独立的人儿……
  他想到他们的相遇,那本是茫茫人潮中微不足道的偶然,偶然得如同清风卷起地上千万落叶中的一片;他想到他们的相处,那是他单方面牵强附会的结果,牵强得宛如溪底的石子与高天的流云对望;他想到他们那近乎疯狂的一晌贪欢,那时节几可灼伤人的温度至今犹在记忆中,却又那样虚幻,令秦时月时常以为那只是一段被自己修饰过的梦境。
  秦时月涩然地一笑。唯今,那像风一般匆匆而过的三日中,清晰印在秦时月心上的,就只剩对方与自己诀别的话。
  我们最好……後会无期……
  自己之於白疏影的情意,究竟为哪般?「喜欢」,小山轻轻巧巧吐出的字眼,在秦时月心底引起巨震後,却令他越来越迷惘,与之同时,对白疏影莫可名状的思念,也与日俱增。
  为什麽呢,疏影,明知道你的态度,这种时候,我却只想见你……
  二更的梆子已打过多时,秦时月眼皮渐沈。说来也怪,方才明明清醒得很,现在困劲却说来就来,秦时月甚至等不及到床上去,倒在桌上便睡著了。
  人事不知地睡了许久,一丝寒意闯入了他的梦中。秦时月朦胧地觉得似乎是披在身上的衣袍脱落了,却连眼皮都懒得张开,更别说去捡了。梦中飘荡著一片薄雾般的月光,那个心心念念的人从银光中走出来,一袭衣裳洁白如雪,行动间衣裾摇曳,仿佛乘著流云而来。
  秦时月看到他一径来到自己近前,微微绽出一丝绝美的笑容。唇齿开合,似在对自己说什麽,可任他如何努力倾听都听不见声音,同样也发不出声音说话。秦时月这边焦急不已,对方又深深凝望了他一眼,便转身往回走,而後消失在淡薄的月光中。
  “疏影……!”
  秦时月终於得以长声喊出,同时从梦中醒来──是的,一切都是梦。不过……
  秦时月瞅瞅自己周身,外袍还好好披在身上,原来,并没有掉到地上吗?骤然,他眸光一闪,发现了其他异样:桌上的灯烛已经熄灭,房间的窗户也关上了。
  蜡烛有可能是被夜风吹灭的,可原本敞开的窗户……秦时月一跃而起,奔到窗边推开窗户。月已西沈,东方的天空中,太白星灼灼独升。楼下的地面安然如初,没有任何异象。
  果然,我仅仅是在做梦吗?还是……
  第二日,秦时月没有四处奔走查访。知县派人请他到衙门,与吕捕头几人一同商量余员外一家的後事问题。
  余员外等人的遗体在凶案发生的第二天已入殓,因为凶手还未捉拿归案,无以告慰亡灵,便先停在县衙内;然而数天过去案情也无进展,不得已只能先吊唁下葬,待日後抓住凶手再告祭死者。秦家虽只是受到余员外恩惠的众中之一,但毕竟两家其後一直是至交,关系较其他人更密切,因而县官将秦时月请来共计。
  秦时月没有太多表示,只说同意衙门的安排。凶手追查不到,余奉珠又下落不明,余员外一家大概死不瞑目。想起亲人般关怀过自己的余员外夫妇,幼时整日一起嬉戏、情同手足的余氏兄弟,想到他们遭遇的惨忍袭击和烈火炙烤,含冤带愤死於非命,秦时月又感到心口气血翻涌,几乎难以自支。
  案件尚未告破,未免人心惶惶造成动荡,众人商定,局部封锁消息,只限本县人士前来吊唁;对外,则昭告全国的织绣工匠,本次的织绣大会因故取消。秦时月也写了一封信托人捎回乡给父亲,信中只说他们不必动身来胤县了,并未提及余府的噩耗。
  在胤县上至官员下至百姓的一片哀恸中,余员外一众人终於入土为安。
  
  吕捕头把一杯茶递给秦时月,笑道,“来,秦公子,尝尝这竹香茶味道如何。”
  秦时月依言端起杯子。杯中茶色澄碧,清香四溢。竹香茶是胤县特产,秦时月小时候也曾喝过,其中加入了一种胤县独生的竹叶。
  他只淡淡抿了一口便放下了。吕捕头见状,无奈地劝道:
  “秦公子,别把自己逼得太急。事情不能一蹴而就,你若是熬坏了自己,可就不好了。”
  秦时月疲惫地摇摇头。连日来马不停蹄地探访奔走已将他逼至极限,更何况无论是凶手还是余奉珠的消息俱是一无所获。秦时月心力交瘁,几乎快要撑不下去。
  然而,除了强撑,他不知道自己该怎麽办。
  吕捕头默然地喝了会儿茶,忽然开口问道:
  “秦公子,你知道巽影教吗?”
  秦时月一怔,沈思片刻,回答:
  “在下略有耳闻。我只知道,二十年前巽影教神秘显现於江湖,却没有人清楚它的庐山真面目……这都是我出生之前的事,我知晓的并不多。不过,听说後来有人获悉了教址,巽影教因而被武林正道联手剿灭了,不是吗?”
  吕捕头微微颔首,“据说是这样。传闻巽影教行事隐秘,却恶名昭著,奸淫掳掠、杀人越货,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只是苦於掌握不住这些恶人的行踪。後来有人向当时的武林盟主提供了巽影教总坛的位置,各大帮派群起而攻之,杀伤巽影教众若干,总坛也被放火烧成了灰。总之,那场较量白道大获全胜,长久以来都在江湖上传为佳话。”




第四章…02

  秦时月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关於巽影教他了解不多,不便发表议论,不过……
  “吕大人提起巽影教,不知所为何事?”
  吕捕头低头呷了口茶,而後压低嗓音,像要透露什麽秘密。
  “依我看,这巽影教,或许与余员外一家惨死有干系。”
  秦时月闻言,吃了一惊。这销声匿迹多时的巽影教和余家的惨案会有什麽关系?“此话怎讲?”
  吕捕头环视四周,声音压得更低,“我怀疑,杀害余员外全家的凶手,就是巽影教的教主,冷驭风。”
  秦时月的眼睛猛然睁大,“什麽……?”
  冷驭风,人如其名,行踪神秘,几乎像风一般无迹可寻。传说此人善於用毒,二十年前突然在江湖现身,成立了一个名为巽影教的组织,被视为武林正道的公敌;三年之後,巽影教覆灭,教主冷驭风也从此不知去向──关於冷驭风,人们知道的也只有这些。
  “没人知道冷驭风确切的下场。”吕捕头解释,“有人说他死在那一战中,也有人说他在混乱中逃脱了,至於逃到何处,众说不一。不过,我相信他还活著。”
  “就算他还活著,”秦时月狐疑地问道,“您又凭什麽认为他是凶手?”
  吕捕头神秘地一笑:“我虽无证据,但却有理由这麽怀疑;而且,我之所以相信他活著,也是因为这个理由。”
  “理由?”
  吕捕头凑到秦时月耳边,悄悄说出令他作出如上判断的“理由”:
  “因为,当年向武林盟主说出巽影教总坛同时也是冷驭风藏身处的,正是余员外本人啊。”
  “你说什麽?”
  石破天惊,秦时月愕然得说不出一句多余的话。余员外告知冷驭风的下落,导致他被围剿?他是如何得知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的行踪的?余员外毕竟只是一介商贾,虽有武艺在身,也只做防身之用,秦时月并未想到余员外竟与江湖牵涉颇深。何况,如果吕捕头所言非虚,很可能余员外同冷驭风之间存在著不为人知的恩怨。
  “因为这样,我才想,”吕捕头补充道,“冷驭风那种人怎麽可能咽得下这口气?他无论如何也会活下去,报复把自己出卖给武林白道的余员外;再说,那家夥有邪功护身,不会那麽容易死的。”
  吕捕头的推断显然带有臆想的成分,但不得不说有一定可信度。如果以冷驭风未死为前提的话,他对余员外的恨意的确可以为他制造这起灭门惨案构成足够的动机;况且,勘察现场的时候,秦时月也揣测,这起案子很可能是江湖人所为。
  在未能确定冷驭风仍然在生的情况下,一切都只是假设。然而,秦时月却倏地感到毛骨悚然。他隐约觉得,这件惨案背後,像是有著一个看不见的巨大泥沼,其中内情千丝万缕,却又扑朔迷离,外人难以看透……
  他忽然抬起头,飞快地看了对面的吕捕头一眼。吕捕头正喝茶,似乎没注意到他的举动。秦时月又低下头,片刻,听见吕捕头又笑道:
  “虽然不知道原因,不过余员外与冷驭风之间的恩怨纠葛并非道听途说。包括在下的授业恩师在内,任何参加过十七年前的几大派会盟、共商讨伐巽影教大计的武林人士都见证了余员外当日向盟主道出冷驭风下落一事。”
  秦时月没再抬头,心里却是一惊,他不动声色地偷望了对方一眼,吕捕头仍然专注於自己的茶,没有反应。
  “当然,除此之外,说冷驭风杀害了余员外确实只是我的猜测,但我始终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我们会试著从这方面著手调查。”吕捕头补充。
  秦时月没有太多表示,只略略颔首,将自己那杯茶喝完,便作势告辞。吕捕头送秦时月出门,目送他渐渐走远,不明含义地叹了口气。
  秦时月离开吕捕头的居所後,并没有回客栈。他已经提前跟小山打过招呼要晚归,也不担心那孩子会四处找自己。
  他只觉气闷不已,胸口时时烦恶。恩人一家惨死、恩公之女至今下落不明,由此引发的沈痛愤恨以及重重疑团郁积在心中,再加上连日来寻找线索和余奉珠,秦时月感到身体和心俱是异常沈重。他提著从酒肆里打的一葫芦酒在街上游荡,试图纾解身心的疲惫和重压。
  由著本能的牵引,秦时月漫无目的地走著,回神之时,不由怔住了:自己竟不知不觉走到了胤湖边。
  胤湖是方圆百里之内最大的湖,站在湖边远眺,甚至望不到对岸。秦时月一家当年逃难到胤县後,就把家安在胤湖边,後来举家迁回原籍,他们住过的房子空了下来,现在已成了别人的财产。
  背倚著正对湖面的一棵柳树,秦时月席地而坐。湖面的光景让他觉得有些陌生:在秦时月的记忆中,胤湖上该是渔舟往来穿梭,渔人扬歌撒网,每一收网都能捕到数十尾活蹦乱跳的鲜鱼;可现在,湖上看不到渔船,取而代之的是两三条花舫……秦时月淡淡地牵了牵唇,所谓时过境迁就是这样吧,岁月要带走的东西,无论如何都留不住。
  有什麽是他秦时月能够真切抓在手里的东西呢?
  日已黄昏,天色又阴沈欲雨,湖边人烟萧条,那几条花舫看上去也无精打采,静静地泊在湖面上。原本是要散散心的,不料现下情景却令心情更加低落。秦时月索性拔开葫芦塞儿,向著湖面上几丝垂柳的倒影举起酒葫芦。
  你若是在的话,肯不肯陪我喝点儿呢?疏影……
  喝不多时,果然下起零星小雨来。雨丝风片,烟波画船,就著这光景喝两口,滋味倒也别致。
  说起来,胤县除了纺织刺绣,美酒佳酿也可算是一大特色。秦时月初喝时,只道醇香萦绕唇舌,小半葫芦下肚,情况可就不太妙了。秦时月感到仿佛有一股股热气从腹中直往头顶窜,快上到头顶时又化为凉气;眼前景物由一个变作俩,渐渐地成了模糊不清的一片。这便是此酒的特别之出,揭盖便闻酒香袭人,入口温而无辛,常令人预料不到它的威力,却会在喝到差不多的时候突然致人醺醉,而不给人丝毫征兆。当地人称这种酒为“不识醉”。
  秦时月神志半清半浊,浑身软绵绵的连树也靠不住,身子一歪,躺在了地上。他已无气力去注意自己此时的形象在路人眼中如何,只朦朦胧胧地冒出一个念头:早知道有功效的是酒而不是散步,直接在客栈里喝不就得了……?
  枕著身下被雨水沾湿的青草,秦时月来不及评论是否舒服,就一下子沈入了酒醉的酣睡中。几乎在他睡著的同时,湖面上的几艘花舫次次第第点起灯火,火光投映在湖面上,星星点点,随著波澜起伏漂流。
  一个纤小的人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其中一条花舫的舷边。船舱上方挑著几盏灯笼,将他笼罩在一片红色的光晕当中。
  那身影正对著秦时月躺倒的方向,细看之下却在微微颤抖。他一味地向这边张望,似乎想要上岸,但好像看到了什麽令他改变主意的情景,人影一滞,转身回了船舱,再也没现身。




第四章…03

  “……睡在那种地方,著凉怎麽办?你这个呆子……”
  燥热的梦中渗入一个清清凉凉的声音,同时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白梅香。秦时月睡得迷糊,稍稍翻了个身,碰到了一双微凉的手。他有些困难地挑起眼帘,不期然地,那张时刻牵动著自己情思的清丽面容出现在眼前。
  “呵呵……”他朦胧地笑了,“我又梦见你了,疏影。”
  那张脸上先是没有表情,而後,也缓缓绽出笑容。即使直觉自己在睡梦中,秦时月仍是被对方的笑迷得七荤八素,心想做梦真好,竟能看到素来不苟言笑的白疏影对自己这样笑……
  一切感觉都那麽真实,可惜秦时月很清楚自己是在做梦──因为现在眼前发生的事,同他经历过的现实完全相反。
  “疏影,”他喃喃地翕动嘴唇,像在呓语,“我老是梦到你,你不会生气吧……?”
  听不见对方的回答,片刻,一点温温软软的触感落在了唇上。那触感并不浅尝辄止,而是向颊上攀,然後,沿著脖颈、锁骨处的曲线一路向下游曳。
  “嗯……”秦时月被弄得怪舒服,惬意地哼了一声。那温软的感觉在到达下体的某个部位时停驻下来,在那里流连逡巡。因了那处,似乎全身都渐渐热了起来。秦时月犹半睡半醒,无意识地皱起眉头。
  ……好一个……奇怪的梦……
  温度略低的手指抚上秦时月的额头,轻轻揉开他拧成一团的眉心。秦时月恍恍惚惚正享受著,突然,整个人四脚朝下地被翻了过来。睡意被赶跑了大半,秦时月总算明白过来自己并不是在做梦,然而一旦认清自己现在的处境,他几乎要石化了。
  赤身裸体趴在不知是什麽地方的床上,身後某个令人面红耳赤的地方,有个温热湿润的物体正试图深入……
  “哇啊──”
  “终於醒了麽?呆子。”
  压住後背的力道消失了,秦时月有些困难地翻过身,刚好看到那人抬手,抹去唇边牵出的银丝。
  秦时月先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面前的丽人,生怕一眨眼的工夫他就不见了;後来想想不对,使劲眨了好几下眼,这才确定自己真的真的不是做梦。
  “疏、疏影……?”他不敢确定,小声唤著。
  “是我。”
  “你怎麽会在这里?不是去佟里访友了吗?”秦时月不敢置信地使劲嗅嗅白疏影身上的梅花香。
  “胤县和佟里离得这麽近,我可以访完朋友再来啊──你不也是这麽跟我说的麽?”
  “这倒也是……”秦时月揩了揩脑门,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不对,你怎麽知道我在那个地方的?”
  “偶遇。”白疏影板著一张脸,冷冰冰地吐出俩字,似乎在生气,“幸亏是我遇著你。你醉得像滩泥一样,傻乎乎地睡死在湖边,万一被你的仇家之类的人撞上,你哪还会有命在?”
  秦时月愣愣地接受对方耳提面命,许久,露出一丝状似惊喜的傻笑。
  “疏影,你……担心我?”
  白疏影望著对方的笑容,自己不禁也破颜而笑。“……算了,依你这种性子,想结个仇家大概也挺难的。”笑著笑著,不知想起了什麽,笑容倏地从脸上消失了。白疏影垂下头,避开秦时月的目光,对方好像也并未注意他那一瞬的异样。
  秦时月笑了一气,忽然感觉身上有点凉,这才回想起当下的状况,脸颊顿时红得像要烧著。他连忙从床上拉起条被单裹住身子。
  “疏、疏影,那个……你……刚才……我……”
  他结结巴巴地说著不成句的话,偷眼观察白疏影的表情。是错觉吗?他好像在白疏影脸上看到一丝捉狭……不会吧?疏影会有这种表情?应该是看错了……
  没等他抱怨自己目力退步,白疏影忽地凑到他身前,吓了秦时月一跳。
  “你在害羞?”粉唇绽出一丝邪邪的笑意,看上去竟有几分妩媚,“上次在山上的树林里,你可一点儿也看不出害羞,还相当主动来著。”
  秦时月目瞪口呆地盯著眼前这个邪气十足的白疏影。这、这是那个疏影?这是当初那个文文弱弱、一身书卷气的白疏影?自己莫不是错把老鹰当白鸽了?
  还有,在山中的那夜与现下根本就不是一码事吧?那时候白疏影身中春药,实属情势所迫,何况那天……月黑风高,他的胆子之所以会那麽大,这也是原因之一。
  白疏影拥住兀自羞赧的人,轻柔地拈起他的下颌,迫他直视自己的双眼。那双剔透的眸子此刻暖如春水,秦时月不由地心神荡漾。难为情地勉力偏开视线,秦时月开口了,声音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你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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