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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之谷作者:夕夕成玦-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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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那你为何还要记得如此清楚?”
  “哼,要你练剑,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我且问你,你的剑呢?”
  在香世山庄的时候,银兰曾仔细看过那人的佩剑,那是一把薄薄的腰剑,锻银打制雪白耀眼,柔软轻薄便於携藏。
  剑虽然做工精细,银光耀眼之外,但并无特殊之处,算不上什麽名器。家俬丰厚的香少,竟用一把普通之剑作为随身兵刃,让喜好名剑的银兰迷惑不解。
  就是这样一把并不起眼的腰剑,还在隐居的日子里,被香逸雪弄得不知所踪。
  银兰虽不是那种剑在人在、剑亡人亡的剑痴,但对那人不把佩剑当回事、不尊重佩剑的态度,还是表示自己的谴责之意。
  在天水山庄少主的心里,连佩剑都搞丢了,不是一个剑者该有的修为。
  “你不提醒,我还真忘了,我的剑呢?”
  “什麽,你问我?”
  银兰瞪大眼睛,你自己的剑,问我做什麽?
  “是呀,爱夫银兰,自从我们在此地落脚,你就掌管家中一切。家中有几双筷子,几只老鼠都逃不过你的法眼,更何况是我的剑呢!”
  “你,你说什麽?”
  “我是说,对家中事情一清二楚的你,怎麽会记不得剑在何处?”
  “不是这个……”银兰涨红了脸,几乎咬到自己的舌头,闷气地道:“你,你刚才叫我什麽?”
  “爱夫呀,不称你为夫,难道要称你为妻吗?”
  香逸雪眨著眼睛,笑道:“我是无所谓,只要你爱听就行……”
  “你……我不跟你胡扯,你赶快给我起床,否则我要你好看!”
  银兰烧红了脸,狠狠瞪了那人一眼,直接发颁命令。
  “是,是,是……”
  香逸雪吃吃笑著,慢慢吞吞地起床,梳洗之後便坐到回廊之下。
  紫藤垂挂,雕花梨木圆桌上放著两只精致的瓷碗,一方蒸笼,一壶枸杞蜜枣花茶。釉红色的瓷碗盛著淡色的藕粉,闻起来还有桂花的香气。蒸笼里躺著八只小巧的兔包,红红眼睛雪白身子,让人一看就有食欲。花茶是用枸杞、两粒蜜枣、千日红干花、茉莉干花、和少许红茶搭配,先用清水洗净原料,加上泉水煮沸,再用文火滚一刻锺便可。茶倒入那人心爱的白玉茶杯,色泽红润香气逸人,少许花瓣飘於杯口,显得分外诱人。
  简约精致,色香皆有,看得那人赏心悦目,且不管味道如何,看著便起了食欲。
  香逸雪悠闲坐定,感慨道:“漾漾泛菱桨,澄澄映葭苇。我心素已闲,清川淡如此。兰,此生有你,我愿足矣!”
  银兰心中听了高兴,脸上却不动声色,道:“呵,睡到日上三竿起床,好吃好喝有茶点,这样日子还嫌不足,你还要待怎样?”
  “哎,那些不是重点,重点是此生有你!”
  “说得好听!”
  “咦,肺腑之言!”
  “无趣!”
  香逸雪哈哈一笑,夹了兔包咬一半进嘴里,将银兰拽到怀里,嘴对嘴地喂一半儿给他。银兰被他搞得面红耳赤,差点把包子呛到喉咙口。
  算算时间两年过去,床上再丢脸的事情也都做了,但对这种随时的亲昵行为,银兰仍然无法习惯,常常羞得不知无措。
  狠狠的瞪那人一眼,却引来对方无比愉悦的笑声,银铃一般飘荡在紫藤花架下。
  山中无时间,二人悠闲地吃完早茶,提著篮子往河边去。香逸雪在河边洗碗,银兰将昨夜撒下的渔网拖到岸边,大鱼小鱼在里面活蹦乱跳。
  银兰挑了几条扔进竹篓,回头去找香逸雪杀鱼,这才发现岸边的人不见了。
  洁净的白石之上搁著篮子,洗好的碗筷整齐地摆在里边,旁边摆著一双鞋子。
  不远处的树枝上,外袍、亵衣、袜子统统挂在上边,不用说那人又溜下水了。
  河面上露出一颗凫水的脑袋,洁白的身子带起一片水花,香逸雪在水里冲银兰招手,看样子是玩得十分愉悦。
  银兰呻吟一声,这个家夥的咳嗽刚好,居然又跑去作死。
  三月春水咋暖还凉,毛孔张开的身子更易受寒。这会子再被冻咳,两个月来的润肺补血茶就白喝了。
  银兰越想越气,恨那人不知保重自己,只顾著任性耍乐,连小孩子都知春捂秋冻,这麽大的人居然不懂,整天还要他跟著操烦。
  银兰对著他喊了两声,站在河边怒目金刚,只等那人上岸狠骂一顿。
  香逸雪似条鱼精,很快就窜出水面,手里提著一串黑乌乌的东西,用细细长长的水草系绑。
  不等银兰开骂,一捆子河蚌递到他眼皮底下,香逸雪假装没看见银兰怒容,若无其事地道:“兰,村口的阿伯说,这个天的河蚌最好吃,没有蚂蝗和血虫。你不是最爱吃河蚌吗,我们今天中午就烧腊肉河蚌汤,我亲自动手为你做汤!”
  香逸雪眨著长长睫毛,魅惑眼神浅浅笑意,好似春风化雨,翛然抹去不谐之音。
  银兰长著嘴巴,瞪了他半晌,终究还是没骂他,明明知道那人就是贪玩,但那一捆河蚌又让他开不了口。
  唉,算了,回去逼他喝姜茶吧!
  香逸雪把鱼和河蚌洗杀干净,银兰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摸了摸那人额头,也没发烧迹象,想著姜茶还是不能免,莫等咳嗽才觉得迟。
  回到家已经是正午,一般乡邻人家早已吃饭,但对起得比较晚的香逸雪来说,一天的生活统统往後延迟。
  虽说君子远庖厨,不过两个隐居在乡野又没请佣人的男人,也只得自己生火做饭。
  银兰是不敢真让香逸雪去炒菜,这个挑剔得厉害的人,炒出来的菜匪夷所思,好似他不是中原人士,不仅食物搭配得稀奇古怪,就连味道也是猪狗不闻。
  去年中秋之时,香逸雪在灶台忙了半天,端出一盘盘色泽明亮的菜肴,好看得炫人眼目,尝过之後又让人目瞪口呆。
  世间竟有如此好看又难吃的菜肴,银兰发誓不让那人再糟蹋原料,此後香逸雪专司切洗烧火的杂务。
  後门口开了一块菜地,种了些葱蒜青椒、菊叶蚕豆之类的蔬菜,在香逸雪的伺弄下居然长得有模有样。银兰说要做红烧鲫鱼,香逸雪便去掐些小葱,又摘了几个青椒,洗净切好,再用盘子装著备用。
  一切都准备停当,锅铲子递给银兰,香逸雪坐到灶下生火。他刚开始生灶火要老半天,自己还被烟呛个半死,现在已经做得很顺了,火苗很快就窜了上来。
  油锅烧热之後,银兰把鱼和姜葱一齐放进去煎,搁了些料酒酱汁黄糖,又加了些水进去烧煮。等鱼儿快收汤的时候,再将新鲜的青椒放进去,一道微辣的红烧鲫鱼就做好了。
  银兰的厨艺也是普通,红烧鲫鱼也就家常水准,香逸雪对这道菜从未挑剔过,只要银兰做红烧鲫鱼,他便吃得不亦乐乎。
  鲫鱼用盘子装起来,捂在热水锅里,等其他菜烧好一块吃。
  香逸雪动作麻利地将鱼锅洗刷干净,再往锅里倒了些油,将一盘切成薄片的腊肉递给银兰。
  银兰先将腊肉倒入锅中油煸,待肥肉出油时将河蚌倒入锅中翻炒,嗤嗤啦啦的炒菜声伴著满厨房的腊肉香味,让人不由得感到腹中饥饿。
  加水沸煮了一段时间,打开锅盖汤已经变成乳白色,银兰示意他灶火可以熄灭了。
  香逸雪把火灭掉,把燃烧一半的木炭夹出,泼了水放在後门口晒干,留著冬天放在暖炉中用。
  香逸雪洗净了手,银兰已经把碗筷摆好,一道红烧鱼和一道河蚌腊肉汤,二人二荤足亦。
  鲫鱼肥美,青椒味鲜,河蚌腊肉自是没话可说,二人边吃边聊,胃口大增,相互对望,平淡满足。
  午饭之後,银兰习惯小憩,一般要睡半个时辰。
  香逸雪通常不睡,或是上山砍柴,或是溪边担水,或是给菜园锄草浇水,或是去河边洗刷东西。
  家里重活也就这些,银兰再怎麽强健,也是废去武功之人,香逸雪让他照顾自己的同时,悄无声息地将重活揽下,就连银兰也没有察觉,家里究竟是谁在照顾著谁。
  银兰醒了,神情气爽地走出卧室,一眼就看到香逸雪坐在紫藤架下看书,心顿时安定下来。
  午後微风轻抚,吹动那人额前秀发和腿边长袍,美逸得让人怦然心动。银兰正看著出神,却见香逸雪从书上抬起头来,四目相投情意迥然。
  银兰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看著香逸雪放下书卷,华华丽丽地向他走来……
  直到被人抱进卧室,银兰才觉察危险,被抵在床和那人之间,逃无可逃的被人进入,迎接一波又一波的激情。
  晚饭自然不用吃了,银兰一觉醒来次日五更,香逸雪搂著他睡得香甜。
  虽然那人是在上位,事後还要下床烧水、清洁身体和更换衣物,睡得自然比银兰晚些。
  这会子想让他起床是不可能的,昨天说练剑的话,自然又是白说了。
  借著黑暗的笼罩,银兰吻下那人额头,轻轻替他掖好被子,蹑手蹑脚走下床。
  香逸雪的技术很好,所以他只要睡过一晚,也会不觉得身体不适。
  正准备推门出去,却听到床上传来接二连三的喷嚏,紧接两声干咳。
  银兰怒眉耸立,一股火窜上脑门,心里想狠狠教训,又舍不得将人吵醒。少不得又压下心头怒气,想著怎麽给那人吃药进补。
  唉,都说了春天要捂,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看又冻著了吧!

  兰之谷番外──5。隐居之采梅三记

  春天来了,附近山里长一种红嘟嘟的果子,吃到嘴里酸酸甜甜,村人都叫它山梅子。香逸雪对这种东西不以为然,尝过两个也就不感兴趣,但银兰却是十分喜爱,一篮子都能吃个净光。
  早年的他跟著师傅游历江湖,逍遥子吃穿用度节俭朴素,莫说是山梅子之类的时令水果,就连老菱水藕也是难得吃到。香逸雪不知他贫寒过往,却看出他对山梅子的喜爱,便带了银兰上山采梅。
  第一次上山采梅,香逸雪领著银兰在山中乱转,结果二人差点迷路。二人在山中过了一夜,第二天碰到一位出山的猎户,才算结束盲目的山中之旅。
  这一趟行程也不算徒劳,猎户带著他们去自己的村庄,留他们在家里住了两晚。猎户老婆取出自家酿的梅子酒,请客人开怀畅饮。
  听说他们是进山采梅而来,在山里转了一天,非但没有采到梅子,反而把自己搞迷路了。猎户家的孩子嘻嘻笑著,嘴上骂两位哥哥是笨蛋,却在他们要走的那天,捧来自己采的山梅子。
  虽然不是自己采的梅子,但最终还是吃到山梅子,还交了猎户一家人为朋友,银兰倒是十分高兴。
  第二年又上山采梅,香逸雪做足准备,除了拿著村人绘制的地图之外,还备好露宿山中的用具,鼓鼓囊囊背了一大包。
  山神好似在跟他们开玩笑,地图标有山梅的地方竟然荆棘丛生,这一路寻过去莫说是山梅子,就连一个野果子也找不著。
  香逸雪在山中转了半天,背著偌大的包包,一路上还要搀扶银兰,走得自然缓慢吃力。二人走了一半的路程,天色黯淡下来,晚上又是在山中宿营。
  幸好这次香逸雪有所准备,帐篷被褥一应俱全,还有一口铁锅能够煮茶烧饭。香逸雪打来野味,烤熟了撒些盐巴椒面,配著酒葫芦里的女儿红,吃上去格外带劲。虽然没有找到山梅子,银兰倒是觉得分外有趣。
  晚上睡觉的时候,香逸雪蜷在银兰的怀中,好似八爪鱼一般缠抱著他,很快就进入梦乡。
  篝火影子在帐上晃动,山谷里阵阵狼嚎,银兰低头看著怀中熟睡的男子,心里涌起说不出的感动。
  苍穹之下还有一人,与自己心心相印脉动相连,这是多麽幸福又奇妙的事情呀!
  那人是老天爷赏赐给他的礼物,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暗自祈求上苍,让他们白头偕老永世相随。
  第二天清晨,香逸雪整理行装继续上路,虽然接下来去的地方都没山梅子,但银兰心情却是好得不得了。
  连绵群山已经走到最东头,山梅还是没有寻到,香逸雪干脆带著银兰访友。他们跑去猎户的村子,正巧碰上村子里办喜事。里长的女儿出嫁,吹吹打打热闹三天,还请了人搭台子唱戏。
  流水宴席摆了三天,从早上起来就开吃,菜肴虽然谈不上精致,却又是别有一番乡土风情。银兰从小孤冷惯了,第一次融入全村的喜庆之中,眉梢眼角也沾上喜庆之色。
  告辞的时候,银兰从香逸雪包袱里取出银票,塞给被票面雷呆了的猎户。
  作为回礼,猎户带著家里老小一齐上山,给银兰采来一筐子山梅。猎户一家的态度却是从热情友善,转变为卑躬屈膝。银兰并未察觉,香逸雪也不点破,只任由他去高兴。
  踏上回程之路,银兰一路观赏风景,一边吃著山梅,感觉好不快活。
  与他的兴高采烈相比,香逸雪的状况就凄惨得多。生平第一次挑起扁担,前边挂著沈重的包袱,後边系著一筐子山梅子。不仅毫无气质可言,一天下来肩膀磨得通红,还不敢让银兰看见,最後也只能叹自己命歹。
  第三次进山采梅,香逸雪花钱请来带路之人,带路人进山之前绕到山神庙,虔诚地上了一柱香。带路人告诉他们山神有灵,无论是进山砍柴、打猎、采药,都要先烧上一柱高香,以求得山神庇佑。
  山神庙内,听说山神灵验的香逸雪突发奇想,便对著银兰耳语几句。银兰蓦然瞪眼,震惊地看著他。
  香逸雪拉著银兰跪下,执著柳枝郑重发誓:皇天在上,厚土在下,山神为媒,三拜礼成。生死挈阔,与子成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如违此誓,犹如此枝。
  折断手中柳枝,香逸雪率先拜叩。银兰愣了一下,也跟著拜叩。三拜之後,大礼完成。彼此凝视,忘乎所以。
  须臾,二人才想起带路人,那人惊呆当场,就差没被雷晕。
  古往今来没见过两位男子成亲,还在山神庙里亵渎神灵。此举大不吉利,带路人不敢再进山,深怕遭到山神报复。
  采梅之行又只剩他们,十指相扣漫步山林,斑驳陆离的光线倾泻,厚厚落叶莎莎作响,这一刻尘世远去人声俱灭,天地之间只剩彼此。
  出山的时候,他们又去拜访老友,进村便听人议论猎户纳妾之事。
  自从猎户发达後,家里盖屋置田,圈地饲养牲畜,日子过得富裕宽足。
  衣食无忧了,别的心思又冒了出来。自家的黄脸婆再也看不上眼,猎户不顾家人的反对和老婆的哭闹,娶来临村年轻貌美女子为妾。纳妾之喜办得风光体面,吹吹打打的迎娶队伍停在家门口,猎户胸带红花满面喜气的扶新娘落轿。
  一阵风吹过,新娘头盖掀起,二八年华姿容秀美,在场人无不羡慕猎户福气。猎户心中高兴,命家丁撒糖果和铜板,大人小孩哄抢一片。
  适时,锣鼓欢腾,人声鼎沸,气氛到了高潮。香逸雪眼疾手快地捞来糖果,回头却见银兰脸色不对,便也收敛了笑容,乌溜溜地眼睛瞅著他。
  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浊。银兰站在人群中,冷眼看著新人被众人簇拥离去,自己也转身离去。
  香逸雪赶紧跟随,知他心情不好,但又不好劝说什麽。谁让他送出大额银票,生活富裕才让猎户花心展露,说到头还得怪银兰好心办坏事。
  一连两天赶路,银兰都憋著一股气,香逸雪跟他说话,他也爱理不理。香逸雪知道他又钻牛角尖了,这脾气有得闹腾呢。
  回到家中,等不及休息,银兰便开始翻箱倒柜地找东西。香逸雪去厨房烧水,出来时便看见银兰抱著一筲箕的碎银子和金锭子,还有一叠子银票。
  不会吧?香逸雪顿时涌起不详念头,那可是他们全部的家产呀!
  数额不菲的银票球成一团,扔在天井里好似废纸,银兰点火毫不手软,火舌一时窜烧,瞬间吞噬纸堆。
  居然……真烧……
  紫藤架下,香逸雪扶额呻吟,丰厚家俬付之一炬,从此开始贫俭生涯。
  事情还没有结束,银票可以烧掉,银子金子却烧不掉。银兰抱著那些东西,来到滚滚河边,用尽全身力气,将那些金银扔进河里。
  沈甸耀眼的金银空中一闪,好似流星雨一般陨落,带起一水涟漪。
  河水依旧静静流淌,银兰眼底浮现一丝笑意,这下子没有钱的香逸雪,只能一辈子在山中龟缩,不会象屠夫那样喜新厌旧……

  兰之谷番外──5。隐居之端午风波

  四月底,香逸雪划著小船,带著银兰去扈渎城赶端午集会。扈渎是商贾云集的港口古城,端午三天十分热闹,琳琅满目的集市上甚至能看到波斯美女。
  香逸雪对波斯美女不感兴趣,但对波斯美酒却是独有情中,顺便去看龙舟吃粽子品香囊。
  银兰对他的安排一向没有异议,一来他也喜欢赶集,二来只要跟那人在一起,天涯海角本无所谓。
  水路走了五六天,初四下午船入渎口渔村。香逸雪将船系好,便带著银兰进扈渎古城。
  与往日不一样,进城不是先找客栈,而是去了一家豪华当铺。拜银兰所赐,香逸雪财产一夕殆尽,沦落到典当物件的惨地。
  香逸雪欲意典当一支玉簪,本是他用来束发之物,现在换了一支紫竹发簪,却也显得飘逸洒脱。人若好看到一定程度,粗服乱头难掩国色,说得就是他这种情况。
  第一次进当铺,香逸雪倒没什麽局促之情,只为那玉簪子感到可惜。
  那是成色一流的玉簪,做工精巧款式华美,插在他乌黑滑顺的发丝上,雍容尔雅华贵天成。美玉有灵,合该配温润君子,如今流落当铺,不知将来沦落谁手,玉若有心兀自伤悲。
  两位贵气公子到访,当铺老板热情地接待,吃这行饭靠的就是一双亮招子,不仅会鉴别宝物,还要会识别人。
  别小看这二位公子,华贵气质浑如天成,不是生於公侯之家,便是出自富贵之门。特别是那拿扇子的公子,玉树临风气质不凡,腰间玉珏和手中扇子皆非凡品。
  日前当朝宰相罗子恒出事,牵连数十官员,一批人被炒家灭族,富贵豪门一夕倾覆。老板暗自猜测,眼前这两位贵族公子,莫不是与此有关?
  玉簪色白质地纯洁,细腻透闪光泽含蓄,呈显凝脂之态,老板和老师傅几番甄别,肯定此物乃是玉中极品的羊脂白玉。
  对方开价三千两,虽然数目巨大,相对此簪本身的价格来说,却是相当便宜了。这种货色送进达官贵人手里,没有万两白银,就算是贱卖了!
  难得遇上极品货色,贪念顿时冒出,老板不懂声色地掀开珠帘,却见两位公子依窗饮茶,闲情逸致得让人羡慕。
  执扇公子抚扇巧笑,一颦一笑,熠熠生辉。白衣公子冷若冰霜,一双眼睛童真未泯,对新鲜事物分外好奇。
  两位公子感情甚好,就连看风景也是依偎一处。执扇公子指著远处海岸,白衣公子目随手移,看得高兴微露笑意,眼中亦是灵光闪动。
  老板断定两位公子当中,做主说话的一定是那位执扇公子。
  老板不动声色地把簪子递还,道:“公子可真会开玩笑,三千两可不是小数目,公子既然敢开这个口,总该带了些真家夥吧?”
  执扇公子果然吃惊,狐疑地接过玉簪,看看白衣公子,又看看老板,似乎还没明白过来。
  老板慢条斯理地道:“二位公子,後面还有客人等著我去招呼,失陪了!”
  老板作势欲走,果然听到那人叫他。
  香逸雪手中转著扇子,温和地道:“且慢,老板你既是开当铺,为何不当我的物件?”
  老板淡淡地道:“我们开当铺是真,但不是什麽石头都能拿来典当,这种三文不值二文的东西,放在街头小摊都不一定能买出去,三千两银子公子也敢开口,你当我们都是不识货的瞎子吗?”
  香逸雪愕然,簪子递到老板面前:“老板是不是看错了,这簪子该是上层货色,怎会是三文不值二文的东西呢?”
  老板哈哈一笑,冲著後面喊了一声,让人抱来一口小木箱,箱里全是玉簪,各种各样的玉簪,色泽光润水灵,看上去跟香逸雪的簪子差不多。
  老板满不在乎地用脚尖拨弄,道:“看到没有,这里都是假货,我是看那些人可怜,又急需要钱用,才勉强收下。这种买卖赚头少,别的铺子都不肯做,我们是老字号,有不少熟人熟客,也是实在没办法。等明儿集市开了,我就让店里的夥计摆到门口,做工精巧的还能卖个十几两,做工粗糙的也就卖个三、五两。”
  箱子里的簪子跟自己的簪子差不多,香逸雪一时也被迷惑。他对玉石并不了解,虽然怀疑老板的话,但也敢断言玉簪是真。
  玉簪是从香世山庄的库房取来,按理不会收藏假货,但是凡事总有个例外,百密还有一疏的时候。
  见香逸雪楞在那里,老板咳嗽一声,道:“看公子的样子,肯定是上当受骗了,当初是花多少银子买它?”
  香逸雪道:“家中之物,不知价钱。”
  老板微微一笑,捻著胡须,道:“这样吧,我看公子也是富贵之人,出门在外手头不便,才会光临我这铺子。我看你这簪子做工还算精细,胚胎选得酷似玉石,我出十两银子买下此簪,你看如何?”
  “十两?”香逸雪一脸犹豫之色,扬起好看的眉头,道:“这……”
  这价格也太离谱了,从三千两直降十两,纵然是一掷千金的香少,此刻也有些吃不消。
  老板淡淡地道:“公子若不信我,可去别家店铺打听。扈渎城当铺不止我一家,光是这条街就有前中後三家,只我这家最为公道童叟无欺!”
  “咦,老板严重了。”香逸雪摇著折扇似笑非笑地道:“若此簪是假,岂不是老板担亏?若此簪是真,便是我来担亏。无论簪子真假,你我二人皆有一人吃亏,权衡之下我还是决定不卖了!”
  当铺老板也没说什麽,连眼皮子都没有眨一下,只当丢了一个小玩意。
  话说得漂亮,出了当铺,香逸雪不禁犯愁。又去了几家当铺,簪子递上去,报出的价格一家低於一家,香逸雪清澈的眼睛蒙上一层迷雾,难道香世山庄的库房真出赝品了?
  银兰陪著那人去一家又一家的当铺,虽然一声不吭地站在一旁,心里却跟明镜似的。家到中落的他,没少跟当铺打交道的经验,也知道这些人私下连成一气,狠心压价坑骗苦主。香逸雪虽不是苦主,却也被那些人骗得云里雾里,对自己的簪子也越发怀疑。
  银兰极度厌恶那些人,但又不愿那簪真卖三千两,万贯家财是万恶之源,这点在猎户身上得到验证。
  两相权衡之下,银兰任他被人糊弄,看他渐渐底气全无,茫然无措的好似做错事的孩子。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香逸雪有些不知所措,原本以为卖掉簪子便有钱了,哪知道簪子根本不值钱。
  天快要黑了,莫说住客栈,就连吃饭的钱也没有了,最後剩下的一些碎银子,一路上也都花光了。扈渎城又没有亲朋好友,若真的不当掉玉簪,今天晚上就要饿肚子了。
  面子和肚子,权衡之下,不喜自虐的香逸雪还是选择肚子。有句古语,占不尽的便宜吃不尽的亏,先解决当下的温饱才是首要。
  再次走进那家当铺,老板却是皮笑肉不笑,开口也不如先前和气。恶意倒是不至於,冰冷的表情和尖酸刻薄的语气,只是为了掩饰心头的狂喜。这一局他是赌赢了,赢得他有点得意忘形,他断定对方是落魄子弟,否则又怎会为区区十两回来?
  画押签字的过程中,香逸雪掩饰不住的黯然,堂堂香少何止沦落於此?
  老板本想开口调侃两句,无意瞥见银兰冷冰眼神,好似利刀一般直插心脏。老板被吓得打了个哆嗦,与黑道素有来往的他,知道什麽叫做杀气,当下再也不敢多言。
  出了当铺,晚风吹来,香逸雪有些迷糊,十两银子又能干什麽呢?
  兴怏怏地,香逸雪找了一家素净的客栈,从不问价的他破天荒地询问价位。
  今非昔比,他不是打肿脸充胖子的人,在没想好生财之道前,十两银子还要支撑一段时间,除了要带些柴米油盐回去,还要添置一些夏季衣物,每两银子都要派上用场。
  普通客房比上房便宜得多,香逸雪首次住进普通客房,也是第一次从店小二口中得知,客栈马房也可租人睡觉,比通铺还要便宜,一个晚上只需几个铜板。
  或许是白天受了委屈,或许是饭菜不合口味,香逸雪筷子挑了几根青菜,扒了两口米饭,便推说胃疼不肯再吃。
  一番梳洗之後,香逸雪没精打采地倒在床上,早早就上床睡觉。往常他总是喜欢抱著银兰厮磨一番,今晚一反常态不碰银兰,脸对著墙壁一声不吭,也不知道他是否真的睡著了。
  香逸雪的反常让银兰忐忑不安,他只想到钱是万恶之源,却没想到‘贫贱夫妻百事哀’的道理。对锦衣玉食的香逸雪来说,进当铺、住普通间、过节衣缩食的生活,都是从没有想过的事情。
  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一下子贫困潦倒,香逸雪一时间难以适应,心里委屈也是在所难免。
  不过最让人发愁的,还是那十两银子的分派,原本计划要买的东西,统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最後留下一些必要的日需之物。
  下一步,他又该怎麽办呢?离开香世山庄的他,自然不好意思回家要钱。身为山庄少主人,非但没有承担庄务,反向家中伸手要钱,男人自尊说不过去。想跟梅风白湘水借钱,但又怕银兰会胡思乱想,香逸雪实在是怕了那人猜忌多疑的性格。
  别看银兰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好似什麽事情都不放在心上,其实独占欲强到极点,只要是活物靠近香逸雪,他都会分外警觉。
  还容易钻牛角尖,一口气能把自己憋死的主……
  幸亏他武功废掉,不然接近香逸雪的人统统有危险!
  走买卖是行不通的,否则背离隐居的初衷。走买卖哪有不需要到处跑的,晚上应酬也是少不了的,小心眼的银兰肯定不会同意。
  开连家铺子更不可能,隐居地点之偏僻,有生意上门才怪呢!
  自己擅长的都被否决了,难不成真要他去当渔樵?钓鱼砍柴本是悠闲之举,却成了养家糊口的重担,香逸雪越想越悲催,最终叹息一声。
  像他这样风雅如斯的人,起早贪黑上山下水,十指山泥一身鱼腥,这简直就是在暴殄天物!枉他自认风流潇洒,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倒头来却是渔樵为业,满腹经纶无所用,良驹宝玉埋尘寰。
  更重要的事,那样也挣不了多少钱,买不了他爱的波斯美酒、上等檀香、八宝十珍茶、玲珑翡翠扇、西国孔雀昙……
  呜呜,人生没有这些美好东西,活著还有什麽乐趣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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