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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家艳妾-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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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晚上,他早已看到小姑娘的动作,所以提前闭了气。
  像迷魂香这样的东西,苏芩定是没有的,青山和绉良也不会给。再看瓷片上头的花纹图样,是凤阳县的东西。
  “阿凤。”男人开口,将躲在户牖处的阿凤唤进来。
  阿凤低着脑袋进来,心虚的不敢对视。
  陆霁斐将那迷魂香砸给她,面色冷凝道:“你给青山和绉良用就罢了,这种东西伤身,日后不能给她。”
  “哦。”阿凤弯腰,将那瓶子捡起来,塞进腰带里。
  “明日让绉良送你回凤阳县。”
  “我不要回去!”阿凤猛地一转身,怒瞪向陆霁斐。
  苏芩被扰到,动了动眼珠子,没醒。
  男人的视线锋芒狠戾,完全没有因为阿凤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而宽容分毫。“不回去?那就死在这吧。”
  阿凤从来都知道,这个男人不一般,可是知道了她的身份后,还敢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来,让阿凤胆寒不已。
  这个时候的阿凤,才真正明白。
  男人平日里的模样,孤高清冷不好亲近,心底里却溺藏着阴狠暴戾,蛮横恣睢,就像头被栓了链子的疯狗一样。而那根链子,就是他怀里的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姀姀:阿狗。
  小奶狗:汪汪汪。
  阿狗:呵。


第56章 
  因为姚定科一事; 牵扯出整个广西的贪污大案。整个广西省的官员,沆瀣一气; 贪污分赃,不仅从国子监捞钱; 更是将赈灾粮款放进了自己的腰包。
  此次大案,牵连官员数百人,被斩首下狱的不计其数; 震惊朝野内外。
  除了官; 还有商。
  被拿来开刀,以儆效尤的商; 是桂府。
  桂府老爷已病入膏肓; 听到这消息,一口气咽不下去,径直就去了。
  桂夫人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尚与精壮家丁在榻上媾和,直接就被冲进来的官兵用绳子绑了; 连件衣裳都没的穿; 死猪一样的拖拽出去。
  桂瑶尚在自个儿的闺房里头做着美梦; 她梦到自个儿穿着凤冠霞帔; 与那斐三成了亲……士兵蛮横的踢开房门冲进来,桂瑶被拽出去; 发髻歪斜的压在地上,蹭破了半边脸,身上的薄纱衫子半露; 狼狈不堪。
  “你们是谁?竟敢抓我?”桂瑶哭天抹泪的被士兵压着关进囚车里。
  “奉命办事。”士兵冷冰冰道。
  桂府门口,乱成一团。
  街道尽头,缓缓行来一行人。
  为首的男人身骑高头大马,穿锦衣飞鱼服,面容俊美,龙章凤姿。既有属于文人的儒雅清冷,又有属于武人的英姿勃发。他目不斜视,修长白皙的手掌骨节分明,牢牢握着手中缰绳。
  明明是拥挤嘈杂的街道,却硬生生被他行出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
  桂瑶看的一怔,然后突然疯狂吼叫起来,“斐三,斐三……”
  士兵拿着佩刀,狠狠往囚车上使劲一砸,唾弃道:“这是咱们陆首辅,什么斐三。”
  “陆,陆首辅?”桂瑶怔怔的瞪大一双眼,神思恍惚。
  “不可能,不可能的……他就是斐三,你休想骗我!”
  那士兵嗤笑一声,目光在桂瑶的胸脯前瞄一眼,粗声粗气道:“不认得陆首辅,那也该认得陆首辅身上穿的四爪蟒吧?纵观整个天下,能穿上四爪蟒的人,可是屈指可数。”
  桂瑶听罢士兵的话,不悲反笑,陡然激动起来,使劲的握着囚车摇晃,期待引起陆霁斐的注意。
  “我认识,我认识陆首辅,你将我放了,我保你以后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士兵终于按住不住,上前狠抓一把桂瑶胸前。
  桂瑶尖叫的往后退,胸前被抓出一道血痕。
  士兵狞笑道:“你以为是谁下令来抄你们桂府的?就是陆首辅。”
  桂瑶捂着胸前,一阵恍惚,而后发出刺耳且尖利的笑声。“哈哈哈,陆首辅,陆霁斐,我要嫁给陆霁斐了,我要嫁给陆霁斐了……”
  士兵往地上唾弃一口,想着又疯了一个。
  ……
  回到皇城时,正是年前。
  流风惨冽,素雪飘零,满目皆是尘皑白雪,天地一片茫色。
  红拂和绿芜翘首企盼数月,终于将她们家姑娘盼了回来。
  “姑娘,快些捂捂手。”绿芜捧了个小手炉来,又搬了个铜制脚炉,往里头添了两块梅花香饼儿,替苏芩褪了绣鞋放上去。
  红拂捧着一小小的填漆茶盅,里头是一个小盖盅,装着用今年新雪熬煮成的梅花茶,置到梅花样式的洋漆炕桌上。
  “姑娘想吃些什么,用些什么,尽管跟奴婢说。”红拂红着眼儿,声音嗡嗡的给苏芩整了整坐褥。“奴婢近日里新学了好些吃食,都是姑娘爱吃的。”
  苏芩靠在缎面软枕上,声音软糯道:“还是府里头舒服。”
  “可不是嘛。大爷也真是的,出去这小半年的,连咱们都不带,可委屈姑娘了,瞧瞧这都瘦成什么样儿了。”红拂嘟嘟囔囔的抱怨。
  绿芜掐了她一眼。
  红拂低着头闭眼,看一眼苏芩。
  苏芩似是累了,靠在那处睡着了。
  绿芜捧了沐盆来,跪在榻旁,替她擦了擦手,然后抹上香膏。红拂捧了红香色的缎面被褥来,小心翼翼的替苏芩盖在身上,又往被褥里添了个汤婆子,这才与绿芜轻手轻脚的退出去。
  苏芩睡了半个时辰,醒过来的时候正巧看到绿芜要将闯进来的苏蒲抱走,赶紧开口道:“让噗噗进来吧,我醒了。”
  “是。”绿芜将苏蒲放到地上。
  苏蒲颠颠的跑过来,小脸红扑扑的可爱。
  “姀姀。”苏蒲露出一口小白牙,奶声奶气的唤苏芩。
  苏芩伸手替她捂了捂小脸,然后弯腰欲将人抱上炕,却不想根本就抱不动……这才小半年,小东西好像又胖了一圈。
  “姑娘,奴婢来吧。”绿芜替苏蒲褪了外头的小披风,又褪了小靴,这才将人抱上炕去。
  苏蒲轻车熟路的窝到苏芩怀里,伸出小胖手紧紧的环住她,小脸挤出一堆肉来。
  “真黏人。”苏芩抱着苏蒲,轻轻晃了晃。
  房门口,苏浦泽穿着小袄子,腰间系长穗宫绦,外罩一件石青色的缎面穗褂子,梳一条长辫,被溯风吹红了脸,由红拂引着进来,毕恭毕敬的给苏芩拱手行礼道:“三姐姐。”
  “泽哥儿也来了。”苏芩笑着朝人招了招手,然后将小手炉塞给他。
  苏浦泽捧着小手炉,面色微红的爬坐到一旁垫着灰鼠垫的雕漆椅上。
  “泽哥儿近日的书读的怎么样了?”看着苏浦泽那一本正经爬雕漆椅的模样,苏芩忍着笑道。
  苏浦泽坐在那处,双腿还不能着地,他努力坐正,板着一张小脸道:“皇上跟臣都读的很好,只是太傅时常讲错。”
  “是嘛,那泽哥儿觉得皇上怎么样?”
  “皇上很好。”苏浦泽点头,双眸不闪不避。
  苏芩脸上笑意更深。“那便好。”
  苏浦泽每日里都要进宫。头开始,苏蒲看不到人还要哭闹,后头渐渐明白了,乖巧起来,只待晚上才跟苏浦泽黏在一处。今日因着陆霁斐归府,小皇帝便放了苏浦泽一日假。
  苏蒲难得在白日里看到苏浦泽,这会子挣脱着苏芩要跟苏浦泽去玩。
  “去吧去吧。”苏芩将人“赶”下炕,笑道:真是小孩心性。
  苏芩住的院子旁边有一座梅园,冬日里白雪红梅的最是好看。
  苏蒲跟苏浦泽去梅园里头玩了,苏芩窝在炕上吃茶。
  “姑娘,奴婢去替您换枝红梅过来吧?”红拂从花架上拿起那白玉瓶,看着里头的红梅道:“这花都蔫了,明明是奴婢今儿早上才刚剪的。”
  “嗯。”苏芩不甚在意的应一句,捏起白玉盘里头的一块梅花糕入口。
  香喷喷的梅花糕刚刚出炉,尚有些烫,但入口却刚刚好,甜而不腻、软脆适中、齿颊留香,让人回味无穷。
  “姑娘,姑娘,不好了……”红拂带着哭腔的声音从房廊外传进来。
  绿芜掀了厚毡出去,斥道:“咱们姑娘好着呢,哪里不好了?”
  “呜呜呜,是,是四姐儿不好了。”绿芜抹着眼泪珠子,声音抽噎。
  苏芩起身,随手披了一件香红色的缎面大氅,青丝未梳,趿拉着绣鞋往外去,“怎么了?”
  红拂抹着眼泪珠子,抽噎道:“四姐儿,四姐儿她被人打了……”
  “什么?”苏芩面色一变,声音一瞬冷下来,“人呢?”
  “在梅园里……”
  红拂带路,苏芩领着绿芜一道往梅园里赶过去。
  梅园很大,漫天溯雪,红白梅花交错而生,淡香扑鼻,一眼望去,如坠入玻璃镜内。
  前头不远处,苏蒲坐在地上抹着眼泪珠子哭,苏浦泽护在她身前,但因着只是一个未足身量的小孩,根本就不是那女子的对手。
  女子十五、六岁的模样,穿一套织金重绢的衣服,梳高髻,戴金玲珑簪儿,眉眼稍细,似丹凤眼,显得整个人有些刻薄。她怀里抱着个奶娃娃,此刻这奶娃娃正嚎着嗓子哭,她一边哄,一边朝苏浦泽和苏蒲骂着。
  “怎么回事?”苏芩拧着秀眉,脚步更急,恨不能立时飞过去。
  红拂使劲咳一声,止住眼泪,道:“方才四姐儿和泽哥儿正玩的好好的,嫡姑娘就抱着凌哥儿来了,说这梅园不准野孩子玩。泽哥儿和四姐儿本也不是生事的,就想走,却不防凌哥儿正在地上玩,逮着四姐儿就咬了一口。凌哥儿正是生牙的时候,都将四姐儿咬出血来了。四姐儿不受疼,伸手将人推了一把,凌哥儿还没怎么着,嫡姑娘就打了四姐儿一巴掌。”
  “嫡姑娘?凌哥儿?”苏芩越听,心头越是火起。
  “是二房的人。”绿芜见红拂说的抽噎,便接过了话。“姑娘先前进府时没见着,是因着二夫人王氏有孕,带着嫡姑娘回娘家养胎去了,直到生完了孩子,将养了好几月,前些日子才回来。”
  “是嘛。”苏芩暗眯起眼,撸起袖子,直冲过去,“啪”的一下照着那嫡姑娘陆新葵就是一巴掌。
  陆新葵被打懵了,她偏着头,怔怔站在那里,看到气喘吁吁立在自己面前的苏芩。
  苏芩衣衫不整的只披了件大氅,连脚上的绣鞋都没穿好,方才走的太急,还掉了一只。此刻赤着一只脚站在蓬松柔软的雪地里,白腻一只玉足,沾着湿雪,被冻得僵红。
  “姀姀,姀姀……”苏蒲哭红了眼,白胖小脸上一个掌印明显,高高的拱起,渗着血丝,半边脸都变形了,可见这一巴掌扇的有多狠,根本就没留手。
  苏蒲瑟缩着,大眼睛哭的肿核桃似得躲到苏芩身后,死死拽住她的大氅不放。
  苏芩弯腰,将苏蒲护在怀里,然后又把苏浦泽拉过来,一道抱住。
  “没事了,姀姀在呢。”
  苏浦泽虽少年老成,但也是头一次碰到这种事,面对凶悍的陆新葵,面色有些发白,这会子被苏芩揽住怀里,胖身子微微发颤。
  “你是什么人,居然敢打我!”陆新葵回过神来,捂着脸怒瞪向苏芩。
  苏芩将苏蒲和苏浦泽推给绿芜和红拂照顾,起身,直视面前的陆新葵。
  “打你又如何,你当我们苏家,是好欺负的吗?”苏芩长相艳媚,平日里嗓子软绵绵的似掺着蜜,骂起人来也没甚气势。但不知是因着跟陆霁斐久了,还是本身带着那股子的贵女气势,拧眉竖目的模样,竟让人产生几分怵意。
  “苏家?”陆新葵气得浑身发癫,她上下扫一眼苏芩,然后突然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只是一个破落户家的女儿,入了我们陆府做了姨娘,还真当自个儿是主子了?”
  “呵,是主子,是奴才,还轮不到你来说话吧。”苏芩看一眼苏蒲被打的红肿的小脸,肿到连眼睛都几乎睁不开,整个人都快要被气疯了。
  “我是主子,你是奴才,怎么轮不到我来说话?”陆新葵若不是因着怀里还抱着个凌哥儿不方便,不然一定得要将那巴掌扇回来。
  “呵。”苏芩冷笑一声,“想当主子?好啊,我成全你。”
  说完,苏芩突然抬脚,狠狠的往陆新葵身上踹过去。
  绿芜和红拂赶紧伸手,分别捂住苏蒲和苏浦泽的眼睛。
  陆新葵怀里抱着凌哥儿,着急忙慌的往后退,却不想苏芩根本就不是想踢她。
  “啪啪”两声,苏芩又扇了陆新葵两巴掌。
  “啊!”陆新葵尖叫出声。
  苏芩看着披头散发的陆新葵,握着钝痛麻木的手掌,恨恨咬牙道:“但凡噗噗出了一点子事,那就不是这两巴掌能解决的了。”
  说完,苏芩转身就走,根本就不想多留。
  凌哥儿被吓到,哭嚎的厉害,陆新葵撞到身后的梅花树,不仅肩胛处疼的厉害,脸上也火辣辣的疼。
  “苏三!我不会饶了你的!”
  ……
  耳房内,烧着加了凝神香的炭盆,苏芩坐在炕旁,伸手抚了抚苏蒲的小脸。
  苏蒲哭闹半日,吃了药,终于睡过去。
  “姑娘,大夫说虽如今看来只是些皮外伤,但保不定日后……”红拂抹着眼泪珠子,压着声音道:“是奴婢不好,若是奴婢早些发现……”
  “不关你的事。”苏芩替苏蒲掖好被褥,怔怔看了一会子噗噗那被尖锐指甲划开的细嫩肌肤,暗攥拳道:“泽哥儿呢?”
  “在外头坐着呢。”
  苏芩起身,走到外头。
  中庭内溯雪漫天,寒风冷冽,苏浦泽小小的身子坐在美人靠上,低着头,看不见脸。
  “泽哥儿,这么冷的天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处?”苏芩将臂弯上挂着的小披风给苏浦泽披在身上,然后又让红拂去取了个小手炉来给他塞到怀里。
  “三姐姐。”苏浦泽抬头,眼睛红红的,“那人,为何欺负我们?”
  苏芩提裙坐到苏浦泽身边,伸出素手,接住外头落下的飞雪。细薄雪花落在指尖,微凉刺骨,带着凌冽严寒。
  “因为,我们不够强。”
  “怎样,才算强呢?”苏浦泽闷闷道:“只要变强了,就不会被人欺负了吗?”
  “对。”苏芩掐住苏浦泽的小脸,使劲揉了揉,揉散那一脸愁眉苦脸,道:“要像你师傅一样强,这样,才不会有人敢明目张胆的欺负我们,只有我们欺负别人的份。”顿了顿,苏芩又道:“泽哥儿,你会怨我吗?”
  苏浦泽会做小皇帝的伴读,其中也有苏芩的助力。
  苏浦泽眨了眨眼,被苏芩挤成一团的小胖脸使劲摇了摇头,“不怨三姐姐,三姐姐是为泽哥儿好。”
  苏浦泽年纪尚小,却已明事理。从他决定拜陆霁斐为师的那刻起,就已经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房廊处,积雪横飞,红纱笼灯缀着溯雪,随冷风摇曳。男人穿绯袍,束玉冠,身披插金消绣月白鹤氅,裹挟着清冷气势,慢步而来。
  苏芩与苏浦泽怔怔抬眸,盯着男人看。
  玉面星目,鼻如悬胆,鬓若刀裁。眉尾上扬,显出一股凌厉气势,不怒而威。溯风卷过,房廊外的那株红梅歪斜着被吹落几许花瓣,贴到男人的鹤氅上。
  男人提着手里的一只绣花鞋,挑起眼尾,看向苏芩。
  作者有话要说:  为社会人陆疯狗疯狂打电话


第57章 
  那只绣鞋; 是苏芩落在梅园里的那只,所以这厮应当是已经听到风声了; 毕竟陆府就这么大,没有什么事能逃得过他的耳目。
  耳房内; 苏芩坐在炕上,闷着小嗓子道:“这事你别管。”
  陆霁斐站在木施前,解开身上的鹤氅; 挂到木施上; 然后转入屏风后净手洗面,收拾完整后这才回过身来; 坐到炕上。
  红拂捧着漆盘; 端来一盏香茶。
  陆霁斐接过,慢条斯理的吃一口,浑身寒意褪去。
  他敛眉,声音清冷道:“噗噗怎么样了?”
  “被吓到了,绿芜说方才睡觉的时候直做噩梦; 又哭又喊的……”苏芩绞着一双素手; 说到这里; “噼里啪啦”的掉下两滴泪来。
  陆霁斐侧眸; 看人一眼,沉哑半刻; 然后道:“嗯,我不管。”
  苏芩抹了抹眼泪珠子,双眸红通通的看向陆霁斐。“我听说宫里头有个御医十分擅治疤痕; 调制的药膏也非常好用,你让他给噗噗来看看吧?苏蒲虽还小,可若是留了疤,日后可怎么办。”
  说到这里,苏芩又梗了喉咙,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那陆新葵瞧着可不是无心的。
  听红拂说,这陆新葵见过噗噗和苏浦泽几次,却还做出这样的事来,真真是欺人太甚!真当她苏府的人是好欺负的吗?
  ……
  掌灯时分,陆霁斐正在书房内批奏折,苏芩盘腿坐在炕上,面前摆置着一只梅花式洋漆小几,上头一只青印花瓷粉盒,白瓷胎,馒头形,圆圆饱饱的盒盖上印有牡丹花卉图样。
  绿芜捧着漆盒进来,里头是一个瓷盅。
  “姑娘。”绿芜将瓷盅取出来,置到洋漆小几上。
  苏芩将其打开,瓷盅内是奶白色的温奶。
  “姑娘。”红拂捧了漆盘来,里头是研碎的紫茉莉花种和拧成汁的胭脂水,还有各式用来调和的香料。
  苏芩往胭脂水里加了温奶,晃匀称,再撒进研碎的紫茉莉花种和各式香料,递还给红拂。“去,将这制成胭脂膏子。”
  “哎。”红拂虽疑惑,但还是领命去了。
  “姑娘,您这是?”绿芜疑惑道。
  “没什么。”苏芩敛眉,执起瓷勺,舀了一勺温奶入口,然后吩咐道:“去户牖处守着,有人来了便说一声,就算是大爷也一样。”
  “是。”绿芜躬身去了。
  耳房内陷入沉静。苏芩起身,从小衣内取出那份名单,然后用指尖上沾着的胭脂水,一笔又一笔的将名单上头的人划掉。
  这次贪污案,除却姚定科,还有一些被牵连的朝中大臣。苏芩将其从名单上一一剔除,然后看着依旧密密麻麻的名单,心口突然一阵急跳。
  这名单上头写着的,不会都是那些依附于郴王的朝臣吧?
  苏芩瞪着一双眼,暗暗攥紧手里的名单。
  郴王先前欲招安祖父,祖父顾忌苏府一家老小安危,不应也不推,但苏派一行人却大多投入郴王门下,连夏达都不例外。
  祖父的年纪虽然大了,但人却不糊涂。
  所以这份名单,难不成真是郴王手底下的暗桩?苏芩分明在上头看到几个实属陆霁斐手下的人。
  苏芩想起那郴王先前想方百计的问自个儿讨要东西,甚至不惜偷溜进自己的闺房行窃,原来竟是因着这份东西!
  如果这份名单落到陆霁斐手里,那郴王……简直不堪一击。
  “大爷,姑娘正歇着呢。”
  户牖处,传来绿芜的声音。
  苏芩一个凛神,赶紧胡乱将名单塞进小衣内。果然,绿芜拦不住人,苏芩刚刚塞好,陆霁斐那厮便打开帘子走了进来。
  苏芩伸手抚了一把头发,偏着头坐在炕上,身上一件藕荷色的掐腰细薄小袄,蜷缩着腿儿,露出脚踝处的金链子。
  陆霁斐褪下身上鹤氅,坐到炕上。
  苏芩继续抚着头发,没有说话。
  男人看人一眼,突然伸手触到她的脚。
  陆霁斐刚刚从外头回来,手上带着雪花湿气,凉的厉害,苏芩被冻的一个机灵,赶紧将自个儿的脚往里头缩了缩。
  男人惯是个心思灵敏的,自然看出苏芩的不自然。他挑眉,笑道:“姀姀这是有事瞒着我呢。”
  苏芩心虚的转了转眼珠子,梗着小脖子,“怎么,你这样霸道,还不许人家有些小秘密了?”
  小姑娘似乎真是因为心虚的厉害,所以小嗓子颤巍巍的带着糯意。
  陆霁斐低笑一声,捻着指尖道:“既然如此,那本官的小秘密,也就不能告诉姀姀了。”
  “你有事瞒着我?”苏芩怒瞪向陆霁斐,刚想动,想起藏在小衣内的名单,便止住了动作,只哼唧道:“谁愿意知道谁知道去,我才不想呢。”
  说完,苏芩止住自己的好奇心,埋头就往被褥里头钻,然后伸直腿儿,往陆霁斐的身上踢了一脚。
  “你怎么又没换衣服就上炕了?冷冰冰的冻死了。”
  男人眉眼柔和下来,起身打开衣柜,将自个儿那些被苏芩的衣裙挤到边边角角的可怜衣袍取出来,挂到木施上,吩咐绿芜将其熨了。
  绿芜抱着衣物去了,苏芩捏着小嗓子道:“这种事往常不是蒹葭做的吗?”
  男人一边解开腰带,一边道:“若是姀姀觉得绿芜做的不好,换回蒹葭也是可以的。”
  “哼。”苏芩自然明白陆霁斐是在揶揄她,当即便不应声,转移话题道:“那姚定科,是不是郴王的人?”
  若姚定科真是郴王的人,那这份名单,应当就是郴王暗桩的全部势力了。
  “嗯。”男人将褪下来的腰带挂到木施上,漫不经心的应一句。
  “哦。”苏芩蜷缩在被褥里,声音闷闷的道:“那,你,你受贿吗?”
  按照姚定科贪污了这么多银子来看,他作为郴王的人,一定会上贡给上级银两,而这上级,除了郴王还有谁?所以郴王是受贿的。
  陆霁斐没有说话,只是转身,从木制的洗漱架上拿起一个青花瓷盒,里头装着苏芩用来净面的东西。
  “这东西统共用了十八种花,集诸香而制成,研磨千遍方可密贮。”说完,陆霁斐又从苏芩的妆奁盒子里取出螺子黛,吟道:“浅螺黛,淡燕脂,闲妆取次宜。此螺子黛出自波斯国,每颗值十金。姀姀这处……有三颗,那就是三十金。”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打断陆霁斐的话,苏芩将脸埋进被褥里,面色涨红。
  她知道陆霁斐的意思。
  苏芩捂住自个儿的小衣,没有做声。
  这些东西是她往常用惯的。苏府基底颇厚,因此即便苏龚每月月例不多,但苏芩的用物却一向是极好的。
  来到陆府后,苏芩发现陆霁斐用的都是些粗糙物,甚至连澡豆都不用。苏芩嫌弃之余,便自个儿掏鼓些皂角、头油之类的东西,这厮就开始用她的。
  苏芩用的花草料子都是顶好的,花费自然不俗,但好在府内管家极好说话,基本是苏芩要什么便给什么。
  陆府家底并非如苏府那般丰厚,陆霁斐的月例自然禁不住苏芩像往常那般花费,所以她花的那些钱,其实皆有些来路不正……这样想来,苏芩突然觉得陆霁斐似乎有些穷,怪不得那几日赈灾时陆府上下皆食的白粥。
  那头,男人将东西放回去,换上亵衣亵裤,掀开被褥坐进去,然后道:“这钱我不收,也是入了旁人的口袋,还不若我收了,做些钱生钱的事。”
  “钱生钱?”苏芩奇怪道。
  “姀姀以为,你的那些花费是从何处来的?”
  “难道不是……”你受贿来的?小姑娘睁着一双大眼睛,里头的情绪能看的一清二楚。
  陆霁斐低笑一双,“自然不是。这世上最容易赚钱的事,还是行商。”
  苏芩恍然大悟,原来这厮不仅做着朝廷内的首辅大臣,私底下还经营着商铺。
  男人推开洋漆炕桌,搭着大长腿将被褥往自己身上盖,盖到一半,突然叹息一声。
  苏芩神经正紧张着,被这厮一叹,一个机灵,立时瞪圆了一双眼,“你做什么叹气?”
  “方才府中管家来寻我,说府内中馈已不足,需削减,方能度日。”
  苏芩立时起身,顺着一头青丝,紧紧裹着被褥,“你刚才不是还说自个儿行商吗?”
  陆霁斐撑着下颚看向苏芩,笑道:“姀姀以为如今国库还剩下多少银子?广西的赈灾粮款可都是我捞的腰包。”
  “那,那今次这么多官员被抄家,你……”苏芩绞着一双小嫩手,用香肩撞了撞陆霁斐,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意思不言而喻。
  反正不拿的话都进了旁人的腰包,还不如将自个儿的腰包先填满再说。
  “姀姀是什么意思?我可不懂。”男人耷下眼皮,掩下眸中笑意。
  苏芩急道:“你明明懂的。”
  “哦~”陆霁斐摆出一副“恍然大悟”之态,“原来姀姀是让我去贪污受贿呀。”
  苏芩面红耳臊的捂住了脸,觉得“贪污受贿”这四个字听起来真是太难听了。
  其实她总是想着,如果祖父能有陆霁斐一半的无耻圆滑,是不是就能做更多的事,帮更多的人?
  有时候,我们所认为的大奸大恶,其实里头包着的是珍珠白玉。而外头镶金砌玉的,里头却是包着颗黑心。
  “你,你干什么?”苏芩胸前一热,她下意识惊叫一声,一把拍开陆霁斐伸过来的手,使劲攥紧自己的小衣,神色紧张的盯着人看。
  陆霁斐摸了摸被苏芩拍开的手,指尖滑腻腻的带着香,他无辜道:“深更半夜的,姀姀认为我要干什么?”自然是要做该做的事了。
  男人的视线落到苏芩身上,顺着那张瓷白小脸下滑,路过纤细粉颈,看到那两瓣被小衣带子勒着的纤细锁骨,就似蝴蝶的满翼。他知道,这地方不仅好看,吃上去,味道也是极好的。
  苏芩想起那被自个儿藏在小衣内的名单,坚决不让人碰。
  “姀姀若是不让我碰,用这处也是可以的。”男人压着苏芩,不依不饶,伸手点住那樱桃小口,细细的摩挲。
  苏芩不懂陆霁斐的意思,大眼睛水雾雾的透着纯稚。
  陆霁斐拉起小姑娘的手,往下放。
  苏芩被唬了一跳,心口急速跳动起来,结结巴巴的连话都说不完全,“你,你,你……”
  “别怕。”男人俯身,轻亲了一口苏芩戴着珍珠耳珰的小耳朵,压低声音道:“只要姀姀稍稍的碰一下,就好了。”
  ……
  事实证明,男人在炕上说的话,都是假的!
  苏芩缩在屏风后,用力的抹着皂角洗手,只觉自个儿的掌心都要被磨掉了一层皮。
  屋内的味道还没散去,混合着甜腻的熏香味,熏的人面红耳燥。
  苏芩总是觉得自个儿手上黏糊糊的,根本就洗不干净。
  她噘着嘴探头往炕上看一眼,男人阖着眼眸,似是已经睡过去,白皙面容上尚带绯红,黑发微乱,鸦羽色的睫毛搭拢下来,衬出一小圈暗色,更衬得整个人多了几分风流情态。苏芩的耳朵边上甚至依旧在回响着男人粗实的喘息声。
  炕下扔的都是陆霁斐的亵衣亵裤,还有苏芩那条青白色缎面绸裤,上面沾着东西,黏糊糊的泛着膻腥气,是被陆霁斐擦拭后随意丢弃的。苏芩拼死保住了自己的小衣,一结束,就连滚带爬的下了炕,躲到了屏风后头,将里头的东西取出来锁好。
  夜已深,苏芩收拾干净,穿着新换的蜜合色小衣,从屏风后转出来。
  她嫌弃的用陆霁斐挂在木施上的竹骨纸面宫扇将地上的衣物拨开,然后重新躺上炕。
  点灯如豆,男人的呼吸沉稳有力。苏芩蜷缩起身子,将自己的脑袋靠到男人的臂弯上。
  ……
  姚定科被一锅端了,郴王不仅失了广西,也失了一个整治陆霁斐的机会,他正在郴王府内大发雷霆。
  夏达站在郴王面前,低着头,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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