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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家艳妾-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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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定科被一锅端了,郴王不仅失了广西,也失了一个整治陆霁斐的机会,他正在郴王府内大发雷霆。
夏达站在郴王面前,低着头,没有说话。
“惟仲,你次次办不成这事,我该如何留你?”郴王说这话,只是在威慑夏达,他现在还不能将夏达如何,因为夏达代表的是整个苏派,只有日后他将苏派完全笼络到自己手中,才能处置夏达。
相比于郴王的暴怒,夏达显得十分沉静,他站在暖阁内,身下是光洁的白玉砖,被擦的很干净,清晰印出他那张自己都觉得陌生的脸来。
“陆霁斐此人,不是一朝一夕能除掉的。”
“不能除?那就任凭他梗在本王的心口,扎本王一辈子吗?”郴王猛地一下掀翻身边的炕桌,呲目欲裂。
夏达往后退一步,茶案上的茶盏、糕点伴着瓷碟一阵“噼里啪啦”落地,还有那两份已无用的参本和血书。姚定科已去,这些东西,自然也只是废纸。
夏达身上的长袍被打湿一角,他拱手,眸色锋利道:“王爷息怒,下官已安排好此次冬猎之事,必能让陆霁斐,有去无回。”
作者有话要说: 郴王:他是我梗在心头的肉啊……
第58章
冬猎的皇家猎苑在木兰围场; 行程需大半个月。陆霁斐作为首辅,自然要同去。冬猎的时间在腊八节以后; 还有小半个月的时间可以准备。
苏芩先回苏府看了苏老太太和秦氏。
苏老太太身子健朗,吃得下睡得着; 将那满头银丝养的油光水滑的。秦氏挺着个大肚子,正在房廊处走路。太医说秦氏年纪大了,怕生产时出事; 让她多行走。
苏博如今; 整日里围着秦氏转,连苏芩回来都没顾得上瞧几眼; 就忙不迭的去厨房给秦氏端保胎药了。
因着陆新葵的事; 苏芩将苏蒲和苏浦泽带回了苏府,临走时悄摸摸的去,没让告诉两个小家伙,想着过完了年,再将人接到陆府小住几日。
坐着青绸马车回到陆府; 入角门; 下车上轿; 进内宅。苏芩抱着怀里的小手炉; 揭开半幅轿帘看一眼,只见二房的院门前挤挤挨挨聚了许多婆子、丫鬟; 隐隐有哭嚎声从里头传出来。
苏芩放下轿帘,抚了抚怀里的小手炉,缓慢阖上眼。轿子往前行; 将二房的院子甩在身后。
耳房内,绿芜新换了被褥,又依照苏芩的吩咐换了顶藕荷色的锦帐。
苏芩卧在熏笼上,慢吞吞的吃茶。
“姑娘。”红拂端一捧盒进来,里头装着一些新鲜橄榄,并朱桔、黄橙、等物。
“姑娘不知道,奴婢方才路过二房院子,听到里头乌七八糟的闹得正厉害呢。”红拂一边替苏芩将捧盒内的零嘴儿拿出来,一边满面笑意的道:“听说那凌哥儿照着嫡姑娘脸上咬了一口,嫡姑娘一惊,就将凌哥儿给摔炕上了,这会子二夫人正急嚷着唤大夫给凌哥儿瞧呢。”
“那陆新葵呢?”苏芩懒洋洋道。
“脸上的牙口印子被咬出血来了,也不知会不会留疤,这会子正躲在屋子里头哭呢。但二夫人只顾着凌哥儿,根本就没空搭理嫡姑娘,甚至还斥骂了几句嫡姑娘没将凌哥儿照料好。”
苏芩抿唇笑了笑,慢条斯理的捏起一颗橄榄放进嘴里。
绿芜打了帘子进来,手里端着食盒,里头是酥油鲍螺。流纹似螺蛳一般,粉白纯红两色,不仅看着好看,吃起来味道也绝美。
“姑娘。”绿芜取出一双牙箸儿递给苏芩,唇角止不住的上翘道:“您这招真是太绝了。”
苏芩手持玉箸儿,声音细细道:“绝什么?你家姑娘我可什么都没干。”
“是是是。”绿芜一叠声的应罢,赶紧掀了帘子出去给苏芩备果茶。
红拂神色疑惑的跟出来,一把拽住绿芜,“你们这说的都是什么哑谜呀?我怎么都听不懂呢?”
绿芜端着空食盒,将红拂拉到一旁外间,靠在户牖处道:“说你傻,你还真傻。还记得那个时候姑娘让咱们去制的胭脂膏子吗?”
“记得。”红拂点头,“姑娘还往里头添了温奶,我试了一下,香喷喷的可好闻了。”
“就是那加了温奶的胭脂膏子。”绿芜更加压低了声音,“你可记得凌哥儿那欢喜咬人的毛病?那些奶娘可都被咬的狠了,喂奶的时候个个推脱不肯去。”
红拂依旧是一脸迷茫。
绿芜跺了跺脚,道:“那嫡姑娘用了咱们加了温奶的胭脂膏子抹了脸,凌哥儿被奶娘饿的多了,闻到那味道,不就要往嫡姑娘脸上咬去了吗?”
“啊,原来是这样。”红拂恍然大悟,继而恨恨道:“我当初就该多往那胭脂膏子里头加些温奶,让凌哥儿再咬狠些。”说到这里,红拂又红了眼眶,梗着嗓子道:“我听说四姐儿到如今都做噩梦的厉害,不肯歇息呢。”
一听红拂提到苏蒲,绿芜便也叹息一声,满脸疼惜道:“四姐儿多乖呀,竟被那嫡姑娘欺负成那样。”
“是呀,不过咱们姑娘可算是替四姐儿出了一口恶气,不然我可忍不下去。”
绿芜点头,认同道:“那嫡姑娘扇了四姐儿巴掌,咱们也就让她尝尝这滋味。”
“嗯,这就是报应。”
……
过了腊八节,便要准备去木兰围场冬猎了。
苏芩做了两套骑装,一套白,一套红,准备一道带过去。
原本嫡姑娘陆新葵期待此次冬猎已久,毕竟此次冬猎,青年才俊无数,正是陆新葵露脸的机会。陆府二房的嫡姑娘,陆霁斐的堂妹,就这个头衔,已经让众多男子趋之若鹜。
但因着自己脸上的伤未好,怕留了疤,所以陆新葵根本就不敢出门,只得躲在屋子里头日日抹泪。
陆新葵马上便要及笄了,这脸上若留了疤,那可是大事。
但这些对于苏芩来说,却只觉快活。她陆新葵留了疤是大事,那她苏三的妹妹若留了疤,就是小事吗?噗噗还那么小,往后的日子可比这陆新葵长。而且噗噗那么乖巧的性子,留疤事小,如今噩梦连连,日后长大生了心病可不是闹着玩的。
“姑娘,奴婢将四姐儿带来了。”绿芜将被披风裹得严严实实的苏蒲抱进耳房。
苏芩迎上去,替苏蒲褪了身上的披风和雪帽,然后伸手抚了抚她的小脑袋道:“噗噗真乖,姀姀带你一道出去玩。”
苏蒲脸上的红肿已消退,但面颊肌肤上被陆新葵划出来的抓痕却刚刚结疤,在奶白色的肌肤上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苏芩看的心疼,抬眸看向绿芜道:“我让你们大爷从宫里头带回来的药都按时抹了吗?”
“抹了。”绿芜点头。
苏芩疼惜的抚了抚苏蒲的小脸,笑道:“来,姀姀给噗噗做了一套小骑装,噗噗穿上去一定很好看。”
苏蒲露出一个腼腆的笑脸来,她被苏芩牵着,走到木施前,仰起小脑袋看向挂在木施上头的那套小骑装。
遍体的通红,连着雪帽,那雪帽周边镶一圈白狐毛,坠下两颗白毛球,腰间收紧,下摆散开,像花一样。
“好。”苏蒲奶声奶气道。
“噗噗真的喜欢吗?那我们就……”话说到一半,苏芩突然反应过来。“噗噗,你刚才说什么?”
苏蒲歪了歪嫩脖子,奶声奶气的道:“好。”
“噗噗,你会说其它的话了?”苏芩一脸惊喜道:“这是谁教你的?”
苏蒲眯眼笑,“姀姀。”
“我可没教你。”苏芩撸了撸苏蒲的小脑袋,牵住她的小手替她将身上的袄裙褪了。“来,试试这骑装,噗噗穿上肯定很好看。”
苏芩替苏蒲换上骑装,然后把人牵到书房内置着的那面大玻璃镜前。
苏蒲长的粉雕玉啄的好看,肌肤又白又嫩,穿上这大红色的骑装,不仅好看还可爱。那双黑乌乌的大眼睛里蕴着纯稚水雾,干净的就像个瓷娃娃。
“真好看。”苏芩替苏蒲编了条杨桃辫,从额角往下梳,露出光溜溜的额头,更衬得一双眼澄澈如月。
苏蒲掂着脚尖,抱着一双小嫩手,双眸亮晶晶的在玻璃大镜子前转了个圈,道:“好。”
槅扇处,陆霁斐正在批奏折。
锦槅边站着一大一小,一个奶声奶气,一个娇声娇气的说着话,软绵绵的直搅的人心乱。
槅扇上挂着毡子,青山捧了果茶来,放到苏芩的小书桌上。
苏芩牵着苏蒲过去,两人挤在一处排排坐,各捧着两个小金莲蓬盅儿,低着脑袋,一小口一小口的吃果茶,异常乖巧。
果茶里头加了山楂、雪蜜等物,上头飘着剪碎的梅花瓣,香喷喷的带着氤氲热气,直往人的鼻子里头钻。
陆霁斐手下朱砂笔一顿,看一眼青山。
青山正候在苏蒲和苏芩身边,笑盈盈的看着苏蒲抱着小胖手吃果茶,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直让人疼到了心坎里。
陆霁斐放下朱砂笔,微蹙眉,笔杆子不经意的往大红木书桌面上一敲。
青山目不转睛的盯着苏蒲,想着若是他往后的女儿有一半这么好看,那他真是死都甘愿了。他一定要将她疼成自个儿的眼珠子,给她吃最好的,用最好的。
陆霁斐的眉皱的更狠,他咽了咽喉咙,鼻息间的果茶香更浓。
男人手里的朱砂笔再一次敲到大红书桌面上。
青山一动不动的连眼珠子都没转一下。
反倒是苏芩偏头,看了一眼陆霁斐,然后将自个儿吃了一半的果茶递给他道:“喏,你吃吗?”
小姑娘今日抹了一道檀香色的口脂,吃茶时粘了些许在那小金莲蓬盅儿的边缘,衬出一层粉嫩色泽。
男人伸手,接过,抿唇吃一口。
青山候在一旁,看到陆霁斐瞥过来的眼色,赶紧低下了头。
平日里自家爷从不吃果茶,他也就没想着要一道准备,却没曾想今日竟起了兴致,要吃果茶了。
这可怪不得他。
青山缩了缩脖子,只觉周身寒凉的厉害,他赶紧躬身退了出去。细细盖好书房门前挂着的厚毡,然后立在房廊下,往外头那寒冬腊月的天搓了搓手,取取暖。
书房内,苏芩摆着藕臂,双眸湿漉漉的泛着泪渍。
“哎,你别给我吃完了。”苏芩看陆霁斐一直捧着那小金莲蓬盅儿不放,急急道:“我就凉了这一杯,若被你吃完了,过会子可要凉好久才能再吃上呢。”
男人哼一声,“小气。”
人都是你的了,还舍不得这么一小破杯果茶。
陆霁斐仰头,吃完,然后将空荡荡的小金莲蓬盅儿还给苏芩。
小姑娘捧着那小金莲蓬盅儿,双眸更红,气呼呼的涨红了脸。
男人慢条斯理的执起朱砂笔,心绪极好的舔了舔唇,滋味真是不错。
……
木兰围场,建地广阔。其内,山地高原、丘陵曼甸,连绵不断;河流湖泊如星罗棋布;森林草原相连交错。那大片浩瀚林海与天然草原浑然一体,优美壮观。而相比于前三季山花野果,层林尽染的美,冬日的木兰围场别样一番银妆素裹,玉树琼花之相。
苏芩等女眷是坐着马车来的。大多男子则是骑马,但陆霁斐这厮却厚着脸皮的硬是要跟苏芩和苏蒲挤一辆马车。
马车很大,分前后车厢。前头坐着苏芩,苏蒲,陆霁斐,后头坐着红拂,绿芜。
马车内铺着厚实皮草,茶案、书桌,靠塌一应俱全,俨然就是一间移动小房间。
马车帘子上挂着厚毡,上头拴着两个鎏金镂空花鸟球形银香熏球,随着马车晃晃悠悠的颠。苏蒲小孩心性,戴着小手套的手总是忍不住的伸手去抓,被苏芩教训了好几次,这才收了手,然后钻进苏芩怀里撒娇。
“来,我瞧瞧脸。”苏芩伸手捧住苏蒲的脸细看,上头的抓痕已不算明显,只印出浅浅几条粉色痕迹,直延伸到耳下。
长疤,退疤的时候是最难以忍受的,更何况苏蒲还小,痒的厉害时,总是忍不住的伸手去抓挠。
一开始,虽绿芜和红拂看着,但难免也有疏漏的时候。苏芩便想了个法子,做了两个手套,在收口处让人做了两把小银锁,每日里给苏蒲戴上,防止她抓挠。尤其是晚间,更是要将这小手套给苏蒲戴好了。
“来,给噗噗解开了。”苏芩举了举苏蒲包着小手套的手,然后往自个儿的宽袖暗袋内一掏。
空荡荡的……
苏芩睁着眼睛想了一会子,今日她出门的时候,好似因为嫌弃原先绿芜备好的那件太素,所以换了件鲜亮的,然后那钥匙就被她给……忘在了陆府。
苏芩咽了咽口水,看向苏蒲。
苏蒲睁着大眼睛,神色信赖的看向苏芩,奶声奶气的道:“姀姀,好。”
苏芩面露难色,她下意识往身后看去。
男人穿一件月白长袍,束玉冠,宽大袖摆落下,露出半截白皙胳膊,搭在虎皮搭手上,懒在靠塌上,手里举着一本书,慢条斯理的翻过,连眼睫都没抬一下。
“姀姀。”苏蒲伸手拍了拍苏芩。
“呃,这个……”苏芩呐呐张了张嘴。
她伸手,扯了扯陆霁斐。
男人掀开眼帘,看一眼人。
苏芩腆着脸,凑到陆霁斐耳朵边上道:“我忘记带小银锁的钥匙了。”
小姑娘凑上来,浑身香软软的喷着热气,那气贴着他的耳朵,直往里面钻,似能让人酥了身子。
陆霁斐微一挑眉,没说话。
苏芩看一眼苏蒲,急道:“你让人替我快马加鞭去取了来吧?”原先苏芩是想将这小银锁用小榔头给敲了,但怕伤到苏蒲,所以只能想出这个法子。幸好现在是冬日,这手套除了不方便些,也没别的坏处。
男人又翻过一页书,顺畅的缎面宽袖被小姑娘扯皱。
陆霁斐侧眸,贴住苏芩的耳朵,声音沙哑道:“若我替姀姀解决了这事,这小东西在冬猎这段日子里,便不能与我们一道住。”
苏芩一怔,然后立时明白了陆霁斐的意思。
她搂着苏蒲,半日没有应声,片刻后才红着脸点头,“好,我知道了。”
原本懒洋洋的男人终于起身,他将苏蒲抱过来,放在身上,然后用拇指和食指捏住其中一个小银锁,微微一拧。
小银锁应声而废。
苏芩看的一阵目瞪口呆。这厮的力气也太大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陆疯狗:暗搓搓想吃茶
青山:盯(个_个)可爱(*?▽?*)
第59章
今次前来参加冬猎的; 还有驻扎在木兰围场附近的项城郡王。
大明郡王,皆可自己养兵; 用以抵御侵略、拱卫王室。项城郡王手里有数万精兵,甲兵八万、战车六千。其自称; 廉颇老矣,尚能饭,曾在花甲之年出塞作战; 赢得生擒古蒙悍将索林木儿; 逼迫古蒙俯首称臣的骄人战绩。
但刀有两面。王室一方面要依存项城郡王抵御外敌,另一方面又忌惮其势力; 满心踌躇间; 先帝制定下一条规矩,若无诏书,藩王不可出藩地。
此次王室冬猎,去的是项城郡王的地方。至此,项城郡王作为东道主; 自然要出来迎接。
申时三刻; 大部队至; 项城郡王身着戎装; 盛装迎接。
苏芩坐在马车内,偷觑着往外头瞧; 但因为隔得太远,所以看不真切,只能模糊看到一个影子; 穿着戎装,正跟郴王说话。
郴王骑着马,行在最前头,身旁是夏达。
溯风凌冽,素雪漫天,夏达恍惚间回头,看到那从马车窗子处印出的半张娇花面容。细腻白嫩,面带素妆,蛾眉青黛,粉腮葱手。尤其是身上穿着的那件银红色袄裙,衬在一片玉树琼花之内,美的如画。
苏芩略一松手,放开了那半幅帘子。
陆霁斐懒在靠塌上,掀了掀眼皮,身上趴着已经熟睡的苏蒲。
苏蒲手上的小手套已经被除去,红彤彤的一张小脸嵌在陆霁斐衣襟处,嘴角有可疑的液体往外淌。
苏芩见状,赶紧取出绣帕替苏蒲垫在了小脸上,然后偷觑男人一眼。陆霁斐翻着书,似无所觉。
“你好歹也是堂堂首辅,怎么不出去寒暄寒暄?”苏芩提裙坐到陆霁斐身边,压着声音道:“我瞧着外头那些大臣,就连冯宝都腆着脸上去跟项城郡王攀谈呢。”
这厮平日里不是最八面玲珑的吗?
男人慢条斯理的翻过一页书,声音低哑道:“有恙在身。”
“有恙在身?”苏芩眸色奇怪的将陆霁斐上下扫视一遍,然后道:“我瞧着你都能出去打虎了,哪里有恙?”
男人终于放下了手里的书,然后抬手指了指趴在自己身上的苏蒲。
小胖墩睡得酣熟,浓密的睫毛打下来,软绵绵的像两把小扇子。小手拳头似得蜷缩起来,举着放在男人胸前,像两颗白胖胖的小馒头。
苏芩一噎,看一眼陆霁斐,再看一眼苏蒲,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心口有些不舒服。
若是往常她趴在他身上睡,早就被扯着面皮给弄醒了……哪里有这般安稳。
小小噘起了嘴,苏芩没有说话,反应过来后觉得自己真是太奇怪了。她转过身子,使劲掐了掐自己的脸。摸到满手胭脂膏子,又开始懊恼起来。近几日,她真是越发不像自己了。
……
前来冬猎的人太多,项城郡王虽让出了自己的府邸,但依旧还有一部分人在雪地内扎营。
苏芩乘坐的马车行驶在雪道上,辘辘穿过广阔平原,最后入城,进项城郡王府。
项城郡王府分为前后两院,府院外围建有土城墙。从外观上看,规模宏大,富丽堂皇,占地极广。入内后,满目画阁雕梁、工艺精湛,处处龙文凤彩、备极富丽。单从这郡王府来看,项城郡王在这片地上,真真是个土霸王了。
苏芩与陆霁斐被安排住进去的是一处三进院落。已是掌灯时分,丫鬟、婆子皆立在丹墀下静候。房廊蜿蜒,挂着琉璃宫灯,被薄雪细细罩上一层光泽,氤氲模糊了视线。
红拂打了帘子,抱着苏蒲进正屋炕上。
正屋内烧着地龙,还摆了两盆火炭,槅扇用玻璃纸糊就,挂了厚毡,稍露出一条缝。
苏芩看一眼苏蒲,吩咐红拂将人唤醒,不然这晚间定再睡不着,便径直去了里间换衣。
里间吊着新制的红绸软帘,苏芩将其放下,然后立在木施前,将身上半湿的袄裙褪去,换过一件干净裙衫。
里间门前,陆霁斐掀帘,一跨步进去,就看到了立在木施前,正系宫绦的苏芩。
里间的灯很暗,小姑娘换了一件蜜合色棉袄,下头一条葱黄绫棉裙,腰上一条五色蝴蝶鸾绦,挽着松松的结,似乎下一刻便会落下来。苏芩低着头,露出一截粉颈,侧脸灿若明霞,粉白如酥。
浅浅素手系着五色蝴蝶鸾绦,拆了系,系了拆的,总是不得其法。黛眉蹙起,透着股软绵绵的烦闷。
男人上前,站在苏芩身后,宽大的身影罩下来,从身后伸出手臂,虚揽住苏芩,抽手接过那根五色蝴蝶鸾绦,细细的替其绑好。
男人的压迫感太重,即使是只站在苏芩身后,也让她觉得有种无所遁形的慌张感。尤其是男人身上那股子若有似无的霸道气息,在不大的里间散开,让人产生一种无处可逃的紧张。
苏芩装模作样的掩唇,小小打了一个哈欠,大大的眼睛眯起来,再睁开时里头水雾雾的盈润。
“困了?”
“嗯。”苏芩闭着眼晃悠了一下,低头看一眼自己脚上的绣鞋。项城郡王府内的积雪还有铲干净,苏芩虽只走了一段路,但脚上的缎面绣鞋却已经被浸湿,贴着脚骨,沾着罗袜,直冻到了骨头里。
“将鞋换了。”陆霁斐弯腰,将还没来得及收拾的檀木箱子打开,里头赫然就是数双小皮靴。
这些小皮靴皆是野兽皮所制,防水防潮,即便是穿上一日,那脚都还暖烘烘的冒着热气。
关键是做工精致,极其好看,深得苏芩的心。
苏芩眼前一亮,喜滋滋的取出一双来换上。
大小正巧,就像是照着她的脚做出来的一样。
“姑娘,四姐儿醒了。”红拂站在里间门前,往里头唤了一句。
“哎。”苏芩应一声,蹬着脚上的小皮靴就出了里间。
陆霁斐收回自己伸到一半的手,他捻了捻指尖,抬脚扣上檀木箱子,然后解开腰带,换下身上的湿衣裳。
苏蒲白日里睡多了,到了晚上就精神,但好在她不吵不闹,只是要绿芜陪着到外头中庭去玩雪。
已经是戌时三刻,苏芩白日里就用了些糕点和茶水,这会子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赶紧让红拂传膳。
“姑娘,厨房的人说,哪里想到会来这么多人,所以今日的食材备的不够,只,只剩下一些米饭……”红拂提着食盒过来,里头只有一碗白米饭,连热气都少见。
苏芩蹙眉,看一眼那米饭,没甚味口。
不是说这项城郡兵强马壮吗?敢情那些粮食都拿去喂兵马了?
陆霁斐从里间出来,已换过一身靛蓝长袍,他伸手取下木施上的玄色鹤氅披在身上,然后将那件大红与绉面白狐狸里鹤氅给苏芩罩上,道:“走吧。”
“去哪?”苏芩吸了吸鼻子,还在盯着那白米饭纠结。
“觅食。”
……
项城夜不闭户,有夜市直开到凌晨鸡鸣。
陆霁斐抱着苏蒲,带着苏芩到夜市。两人戴着面罩,远远看到两排溜横在街边的小摊贩,热气腾腾的冒着香气,直勾的人腹内馋虫蠢动。
“姀姀。”苏蒲趴在陆霁斐肩上,伸出小胖手指着其中一个小摊子,抻着胖脖子,一脸垂涎。
苏芩看一眼过去,只见那小摊子是卖糕点的,那糕点十分奇特,有黄、白、红三色,外层粘满豆面,呈金黄色,软绵绵的让人看着就十分有食欲。
苏芩急扯着陆霁斐的宽袖过去,糯糯的声音从面罩里传出来,“这是什么?”
“这是驴打滚。听姑娘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吧?我这驴打滚可是咱们项城一绝。姑娘要不要来块尝尝?”
“那给我来三块。”苏芩从腰间取出荷包,付了钱,然后奇怪道:“这为什么叫驴打滚?哪点像驴了”
小贩笑着拿起一块驴打滚,道:“姑娘您瞧,这糕点外头的黄豆面,像不像是咱们项城郊外野驴撒欢打滚时,被溅扬起的阵阵黄土?”
苏芩蹙眉想了想,“没见过。”
这冰天雪地的,哪里来的驴,哪里来的黄土。
“来,姑娘,三块驴打滚。”
苏芩伸手,拿过其中一块驴打滚递给苏蒲。
苏蒲举着小手,迫不及待的咬一口,粘在外头的黄豆面稀稀拉拉的掉下来,落在陆霁斐那件玄色鹤氅上,尤其明显。就跟散在黑幕里的星辰似得。
苏芩一手拿一块驴打滚,从面罩下来伸进去,放进嘴里,左边咬一口,右边咬一口。
驴打滚里头塞着甜豆沙,豆香馅甜,入口绵软,香甜入心。苏芩享受性的眯起眼。
陆霁斐单手抱着苏蒲,看一眼苏蒲吃的满脸都是黄豆面的样子,然后再看一眼虽隔着面罩,却依旧能看到双颊被塞得鼓囊囊模样的苏芩。
“嗯?你不买吗?”苏芩吃完两个驴打滚,眸色清澈的看向陆霁斐。
男人托了托怀里的苏蒲,没有说话,一双眼幽深遂暗。
苏芩舔了舔沾着黄豆面的嘴唇,干着嗓子转头,跟小贩道:“那个,再来一块。”
想要吃就说嘛,真是别扭。
“喏。”将新买的那块驴打滚递给陆霁斐。
男人俯身,低头,就着苏芩的手径直就咬了下去,力道之大,就像是要咬断她的手。
男人的牙齿很锋利,触到苏芩的指尖,吓得她立时往外缩了缩。那黄豆面被一弹,沾了男人半脸。
陆霁斐的面罩跟苏芩不一样。苏芩用的是薄纱,覆住下半张脸,露出一双眼。而陆霁斐罩的是上半脸,只露出一瓣细薄唇瓣和那双深邃眼眸。那唇平日里总是紧紧抿着,透着股无言的清冷气。但此刻被黄豆面弹了半脸,怎么看都像是刚刚从黄泥地里打滚出来。
果真是名不虚传“驴打滚”。
“我,我给你擦擦。”苏芩忍着笑,赶紧替陆霁斐擦了擦脸,却忘记自个儿手上还沾着黄豆面,越擦越脏。
陆霁斐嫌弃的撇开苏芩的手,然后取过苏蒲身上的小披风,随意擦了把。
苏蒲咬着驴打滚,吃的满脸都是,她兴奋的甩手,软绵绵的唤道:“姀姀。”
苏芩看一眼苏蒲那被陆霁斐擦的面目全非的披风,回神道:“嗯?怎么了?”
苏蒲指向驴打滚对面的铺子。
里头也是卖糕点的,但那糕点的形状有些让人想歪。
“姑娘看看,这是咱们项城最有名的糕点,叫‘艾窝窝’。”铺子老板招呼道:“买三送一,不好吃,不要钱。”
苏芩脚步犹豫的往前挪了挪。
不要钱啊……
糕点被摆置在油纸包上,只见那艾窝窝色泽雪白,状似馒头,糁着薄粉的外皮上顶端以红色山楂糕点缀,白里一点红,就如雪中一点梅。
男人抱着苏蒲,迈步进去,将人放到木桌上,然后侧眸往苏芩身上看一眼。
小姑娘未梳夫人髻,穿一件蜜合色袄裙,外头罩一件大红与绉面白狐狸里鹤氅,围着纤细娇媚的身段,头上戴一顶雪帽,虽用面罩遮了半脸,但依旧能瞧出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坯子。
“姑娘尝尝。”店铺老板道。
苏芩伸手拿过一个艾窝窝,轻咬一口。质地粘软,口味香甜,味道实在不错。
“这是用什么做的?”苏芩惊奇道。虽然外头看着形状奇怪,但口味一点都不比方才的驴打滚差。
“这外头是用糯米夹芝麻做的凉糕,里头是丸馅加了核桃仁、瓜子仁和山药泥。”
苏芩吃完一块,伸手又拿一块,递给了眼巴巴看着的苏蒲,然后看一眼陆霁斐,顺手也给他递了一块。
陆霁斐坐在店铺门前的小木凳上,大长腿委屈的缩在一起。苏蒲坐在木桌上,晃着小短腿,两人一人一块艾窝窝吃着,屋檐下飘来落雪,窸窸窣窣的打在两人肩头,看着竟有股奇怪的静谧感。
苏芩眼盯着,突然一阵恍神。
曾几何时,她也跟陆霁斐这样,坐在苏府的祠堂前,偷食红拂给他们夹带来的白馒头。
那个时候的陆霁斐没有这样高,没有这样壮,甚至身形也更瘦削,可就是会默不吭声的替苏芩背锅。
苏芩动了动唇,小嗓子轻动,软乎乎的道:“少恭哥哥。”
男人咬着艾窝窝的动作一顿,他低头,看一眼手里的艾窝窝,没有转头,只慢条斯理舔了舔唇,双眸一阵晦暗。
微酸的山楂入口,带着红梅花的色泽,却比红梅花更有滋味,咬在嘴里,触感扎实。
苏芩眼看着,不知为何,胸前顿觉一痛,赶紧移开了视线,但脑海里依旧残存着男人那口锋利洁白的牙齿。
这厮空长了这么一口好牙,总是逮着她咬做什么,就不能去多啃啃骨头吗?
“姀姀。”苏蒲唤一声,苏芩转身过去。
苏蒲将艾窝窝上的那点山楂沾在苏芩额上,然后抱着怀里的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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