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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蔷薇作者:逆凛(完结)-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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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可不是儿戏。”
  “其实你也很想见到凯珊德拉吧。”我环视四周。虽然安琪琳娜不至于像一些落魄画家一样把废弃颜料和削得不能再削的炭笔头随处乱扔,但作为一间画室,干净总是十分奢侈的。然而林立的原木画架,厚厚的一层炭灰和墙上姿态飒然的一抹鲜艳颜料却在良好的采光作用下颇具暖洋洋的暧昧气息。
  自我来到意大利后,凯珊德拉和雷格勒斯就再也没有出现,应当是知道我在这里。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我赶在她回答前抢先说,“被困在这里终究是很痛苦的吧。”
  “我在这里觉得艰辛,难道回英国就会好些么?”她笑得一如既往,深沉无奈,“生活充满疼痛,我们不是在这里挣扎,就是在那里煎熬。身处何方,又有什么关系呢。”
  “也对。”我再次无言,只能勉强寻找到了接茬的缘由,“或许你在这里更好,虽然不能去沙龙,但至少有更自由一些的创作环境和氛围了。”
  “其实我们都希望这只是场噩梦,”她换了姿势,神情更加飘渺起来,“一直不能随意走动,确实不好受。”
  “是啊,”我忽然笑开,暮日西沉,“我还指望去梵蒂冈呢。”
  “你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异教徒。”她也笑了。
  “信仰的本质都是相同的,只不过那个神不叫耶和华。”
  魔法师并不是无神论者。为了逃避追捕,在各种语言中魔法师的主神与上帝都是同一个词,涵义却千差万别。在魔法师的观念中主神是最初赐予人类走出蛮荒的第一支火炬——魔法的造物主,但并没有更确切的解释。魔法师始终没有很强的宗教观念。
  “无条件相信什么的指引,还是自己在荆棘中踏出道路,”她轻抿了一口茶,姿势依然典雅卓越,“谁能说清哪边比较幸福呢。”
  然后我们再也没说清这个问题,因为门铃响了。
  
  安琪琳娜在佛罗伦萨的住所从我到来起,就从未有过除了送牛奶的工人或服装推销员之外的访客。我当仁不让地接过去开门的任务,心下却甚是期待。
  然而我真的打开漆地煞白的大门时,却不由得稍许扫兴。蔷薇萦绕的纯白别墅外不是雷格勒斯或凯珊德拉,而是一个身材矮小,肤色苍白的陌生青年。
  或许是发觉了我不赞赏的目光,那少年不由自主地缩了缩。但我竟从他眼中看到了比我更甚的失望。
  “请问…瓦尔格小姐在么?”尽管如此,他仍然努力开了口,似乎这耗尽了他毕生的表情。
  瓦尔格是安琪琳娜在这里隐居时为避人耳目使用的姓。
  “对不起,”垂死的夕阳已没有了暖意,我维持着礼貌的困惑问他,“你是?”
  “怎么了?”
  安琪琳娜竟已自己出来。那青年的目光立刻就越过我投在她身上,如同火焰般灼热。
  “啊…那,那个,我是安东尼?费尔诺斯,是个画家,”他完全忽略了我的存在,身体不自主地往安琪琳娜的方向前倾,“我每天去画室都要经过后面那条街,可以看到您放在阳台上的画作,觉得非常喜欢。所以…其实我是想向您请教。”
  费尔诺斯连珠炮似的说完,从背包里掏出几幅画,几乎就要满怀期待地递上,看见我时却又缩了回去。
  忽然明白他失望的理由,我笑着退到一边。
  安琪琳娜仍是站在阶梯上,费尔诺斯如同进贡般颤巍巍地把画卷交给她,她对他清冷地一笑。
  “构图把握地不错,色彩不要这么束缚。”她随手选了两幅看看,“还需磨练,不过有潜力。你是新手?”
  “其…其实我是刚…刚从南方到这里,”费尔诺斯在她面前却紧张地话都说不连贯,“我很喜欢画画,想找一份和绘画有关的工作。我从来没在什么沙龙听说过您,您却画得这么好,真是太了不起了。”
  他不知道,安琪琳娜在意大利无法随意走动,而她在英国的各大沙龙都是座上宾。
  “找一份绘画方面的工作么…勇气可嘉 
 18、堕落的福音 。。。 
 
 
  ,”她微微伸出手,他就立刻上前接下画卷,“有梦想总是好事。”
  “那么…”他忽然又害怕地看了我一眼,“我能时常来向您请教么?您的色彩感已经将我完全俘虏了。”
  “请便,”她高傲地点点头,“不过下次吧。”
  “好…好的。”他像是被上帝选为义人般感激涕零地鞠了躬,抱起自己的作品一路小跑。
  “把这样一个单纯的年轻人卷入我们的生活,还真是疯狂呢,”我在安琪琳娜身后轻笑,“下次你记得告诉他,我不过是你弟弟。”
  “难道你以为我会单独出去,就为了他?”安琪琳娜朝我回眸一笑,虽然不比凯珊德拉美艳,却自有雪莲般的绝色。
   

作者有话要说:》米勒:19世纪法国现实主义画家,以表现平凡美好的题材见长。《晚祷》是其代表性作品。
》西斯莱:19世纪法国印象派画家。


19、Queen And Goddess 。。。 
 
 
  对于凯珊德拉?梅利弗伦来说,这可不算什么好消息。与安琪琳娜的联络一直没有问题,但这一星期以来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雷格勒斯。在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刻她也顾不上了,尽管以她的能力潜入英国也不会被发现,但还是小心为上。
  例如现在。
  她原本是潜回英国寻找资料的,她很清楚自己对于十字蔷薇的理解仅仅是皮毛而已。她父亲一直没有回蔷薇教团,潜入变得越来越困难。
  而且教团一刻都没有停止把她绑回去问罪的努力。
  她冷笑着坐在旅馆房间的床上,不动声色地感受四周魔法的布置。利用各种结界来攻击或捕捉是一些术师的常用手段,教团手下有相当一部分这方面的高手。而比雷格勒斯更占尽地利的一点是,她能从外部看穿守护洛丝罗林的家族防护,因而对圣诺拉节当天发生的一切尽在掌握。
  那不过是个中等水平的结界,但范围广,加之当时的场合下不容大肆破坏,才对峙了将近半小时。
  而如果这是同一人,居然在小范围且不需要考虑其他人的状况下再次使用同样的手段,也只能说明这个家伙的无能了。
  咒语从右手掌心向外扩散,在血管里剜剐,直至喷薄而出,获得新生。
  她血脉中压倒性的力量直扑结界根源而去,结界像是被火灸烤的玻璃一样发出遥远而微弱的惨叫,绽开一道裂缝。随即裂缝向一切方向深入,结界顷刻破碎,晶莹无声。
  她站起来,裹上黑色长风衣,踏过一地并不存在的碎片转身出去。
  如果说她有什么没有计算在内,那便是这位恶作剧者压抑不住喉口涌上的腥甜时,扭曲撕裂的表情。
  
  拉塔托斯克回到办公室时教团留守的人已经不多了。他的心情算不上特别好,因而只是百无聊赖地拉开窗户望了望星罗棋布的山毛榉林,在黑暗中曲线诡异地拱起,呈斑点状的墨绿色。
  他坐在自己特制的座位上,轻轻排了两下手。
  他最近的得力助手从他办公室里一个落地大橱门上的镜子中出现。一个简单实用的空间通道——他一想到十字蔷薇的本质也不过是这类东西,就感到极其讽刺。
  然而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的是,十字蔷薇决不只是一个通道而已。他有些好笑地看着来人,心中含着稍许扭曲的快意。
  “不用在意,”他故作无所谓地挥挥手,“我没指望你能伤凯珊德拉一根毫毛。不过你现在知道差距了吧?”
  她扭过头去,恨恨地瞪着窗外。
  “不管怎么说,她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你最近也不要再去招惹她。”他的口吻严肃下来,“你只要给我管好一件事,把维克多?梅利弗伦给我看好。那家伙虽然不比从前厉害,却也不是你能掉以轻心的。”
  “我知道了。”她似乎还没有原谅自己轻易落败的事实,“但你把教团的执政官囚禁起来,准备怎么跟教团交代?”
  “难道你以为是我要囚禁他的?”他冷笑,“当然,我是要这么做。但没有教团授意,我也是做不成的。”
  “那执政官的席位怎么办?”她冷静了一些,转向他。
  “放心,如果只是傀儡,那么谁都能当执政官。”他满不在乎地笑笑,干枯的脸扭曲成丑陋的一团,她下意识嫌恶地回避,“我们只要明天当众宣布他逾期未回教团,元老会决定重新选举执政官就行了。”
  她面无表情地望着他。即使是拉塔托斯克也没有意识到,两个女人的对决会产生怎样颠覆性的后果。
  “好好学着点吧,年轻人,”他的笑容骤然降温,连她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你有一天,也会体会到我如今这种痛雪前耻的滋味。”
  
  加拉哈德?莱维因坐立不安地在属于他的座位上张望。以他现在的地位,与他父亲的位置还有很大距离。但今天他的焦虑不比在座任何一位少。
  自他来教团实习起,还是第一次参加教团的全体大会。不过他知道这种大会不但不是什么决策机构,甚至连訾议机构都不是,只不过是宣布一些重大事务的会议罢了。
  他试图与父亲交换眼色,但米诺斯?莱维因不看他,不给他哪怕一点暗示。
  但是他不相信,根本不相信。
  “现在我已经把所有的情况告知各位了,”发言台上那小个子带着残酷的胜利表情神采飞扬地宣布,“经过元老院的投票,决定由弗兰特?海默尔先生继任执政官职位。”
  席下立刻哗然,却也仅仅持续了几秒,就归于万马齐喑的寂静。
  “对不起,我有意见。”
  他不知道是什么驱动了他,但是直觉让他无法忽视内心深处扑扑跳动的不安。他仅仅是明白,这一刻他不能坐视不理,不然后悔的将不只是他一个人。
  “哦?”拉塔托斯克轻蔑地看着他,“请问你对海默尔先生继任执政官一事有什么疑问么?”
  他模样还像是男孩的好友一身正装,不安地坐在拉塔托斯克旁边的高背椅里,眼神定定望着他,似乎在乞求这个学生时代的朋友帮他解围。
  “我不是对他有意见。”他顿了顿,决定继续,现在整个教团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简直要把他点燃,“我认为此事太蹊跷,所以抱歉,我不能同意如此轻率的任命。”
  “我想刚才我已经说清楚了。”拉塔托斯克冰冷地笑着,“维克多?梅利弗伦先生赴新德里后一直未归,已经严重违反教团规定,所以元老院罢免了他的执政官职位。”
  “教团的规定中没有条款说仅仅为了这个就要罢免执政官。”他用尽毕生的勇气才支撑住自己不逃跑,周身的眼神越来越尖锐,“你们连调查都没有调查过就下结论了么?”
  “加拉哈德,你坐下!”
  他猛得被一瓢冷水浇醒,米诺斯?莱维因狠狠盯着他,神情中却包含意味复杂的凄切。
  “我还没说完。”至此他反而冷静下来,“元老院连此次事件的基本证据都不肯提供,我不得不认为这其中有不可告人的内幕。”
  “你说什么?!”这次是另一个官员站起来,“你要质疑元老院的决定?”
  “我有权质疑一切我认为不正确的事。”
  “你给我坐下!”
  米诺斯?莱维因忍无可忍地从座椅上跳起来。他不明白,他唯一的儿子怎可以如此不理解他的苦衷,不理解他为了他可以牺牲自己赖以信仰的原则和朋友。
  “爸爸,您是一位法官,”但是他的儿子此时居高临下,不屑地望着他,将他的灵魂一片片凌迟下来,“可是您居然允许这种事发生,您真让我失望。”
  他语塞。
  “好了,”拉塔托斯克再次发话,全场重新陷入鸦雀无声,“除了莱维因先生,还有谁有异议?”
  无人应答。
  “那么就通过了。”拉塔托斯克用一种大功告成的语气说。
  “那好。”
  没有人料到他还会冒出来,目光再一次以他为中心向内辐射排列。
  “我不能承认现在的蔷薇教团。既然你们不采纳,那我也只能离开了。”
  众人目瞪口呆地望着他手背上的蔷薇教团徽记逐渐显现,然后闪烁一下消失。
  “加拉哈德你…”
  米诺斯?莱维因望着自己的独生儿子当着他的面离开,他伸手想抓住点什么,可是已绝尘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题目的意思……就是字面含义OTZ。女王固然很BH,但是在和女神的交锋中,孰优孰劣就很明显了……


20、Avalanche 。。。 
 
 
  巴黎城郊,秋。
  如果要为法国的秋季定义一个色调,那么应当是永恒经典的馥郁棕色,一如午后从他窗下经过的女子般芳香四溢,长发在阳光下折射出整齐的一条光痕。宽阔的梧桐叶泛着垂死的衰黄遍地凋零,踏上去声音清晰而廉价,升起一股淡淡的树脂气味。
  天渐渐凉下来了。他透过高高的落地窗看阳光的色彩逐渐浓烈。令人不敢逼视的金红色弥漫街道,邻居花园中的枫叶姿态决绝地在空中旋转一周,归于深赭色的死亡。日光的最后一点生命在斑斓的执着中灼烧殆尽。
  就如同在未来潜伏着,等待吞噬他的爱情一般。
  他自知那终将毁灭他,在他苦心经营,明哲保身了多年之后。
  那么是时候去迎接幻灭了。他惨然一笑,拉上窗帘。
  
  Je découvre un cadavre cher;
  Et sur les célestes rivages
  Je bâ;tis de grands sarcophages。
  我发现珍爱的驱壳
  我又在苍穹的岸边
  建造了巨大的石棺
  
  巴黎即使夜深了人也不会静,因此他不得不等到后半夜才开始行动。对魔法师而言,即使是蔷薇圣礼这样的战争,在暗中进行也是必要的。
  他不知道其他人会作出怎样的选择,但是他必须这么做了。毕竟曾经艰辛地生存过,才知晓活着本身是多么巨大的勇气。
  活下去即是第一要务,在那个值得为之赴死的人出现之前。
  游戏规则只有一条,生还即胜利。
  
  伊撒克?洛克尔打开了房间里所有的灯,尽量把客厅照亮。这是他自己总结出的一条秘诀,当魔法会弄出大量无法掩饰的光时,在黑暗中要比灯火通明的地方显眼地多。而不夜城并不介意多一户人家彻夜不眠。
  他挽起袖管。
  念动咒语,光刃自指尖流淌而出,迅速成形,在主人的右臂上留下无法退却的伤痕。
  血却没有立刻流出来。他咬了咬牙,暂停几秒以适应这种疼痛。他的魔法能确保血以最适当的速率沿手臂清俊的轮廓蜿蜒而下,在地上勾勒出腥香的图案。
  他不能让自己失血过多,因此必须加快速度。几分钟内他就画好了两个作支架的同心圆和里面的五芒星。
  图案非常复杂,但他却画得异常顺利。没有哪个在世的人学过这种古老的异端禁术,自然也不可能脱离魔法阵。但它的力量存在在他的亲缘里,他体内激流般呼啸的血液中与生俱来带有这种致命的因子,他不需要任何学习就可以自然引导它。那是他已经失落的遥远先祖将家族命脉出卖于罗森克鲁兹,世代刻在后代体内的残酷印记。
  魔法阵完成后他及时做了止血处理,在沙发上坐下,以缓解短时间大量失血带来的眩晕感。接下来是净化心灵,以达到与历代先人的精神同步。
  他闭上眼,清空所有繁杂的思维。他费了很大功夫才让自己暂时不去想一张巧夺天工的面容。
  他慢慢地跪倒在魔法阵中央,用手心最敏感的皮肤感知自己的血液。这一刻他听见了来自远方祖先的呼唤,他冰凉地望着那些失落已久的鲁纳符文,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顺利地把它们从历史被遗忘的角落复制到巴黎郊外一幢小别墅的客厅里。那是欧洲本土在魔法方面的最高成就,是日耳曼古老祖先的永久回音。
  他开始念诵咒语。
  
  Lie evouche stome avon lv flias sanndo evr clattr
  吾之血为君之绊
  Van do ra|pensi Van scalacchi
  虚无之愿虚无之侧
  Checi della millton kliberyti lie mozi yar
  请求聆听吾之心声
  Sacelachi Ascaleta avrado lie de epono
  宇宙万物皆为吾之所在
  
  理智告诉他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甚至确信这不是任何一个人类民族曾使用过的语言。而现在仿佛精灵密语般的词汇从他口中迸出,像是他体内有另一个种族的灵魂在喃喃低语。他竭力保持着平衡,汗珠滴落下来,血迹始终未干。
  
  Checi brofer lie mozi ra|pensi
  请求回应吾之心愿
  Ascaleta de fiyache saristerr lie mozi karotuo
  至高主宰降于吾之灵魂
  Creyano avon resivver
  万灵皆有其归属
  Mitteriti de loryase
  中土之领主
  Winfa siuzer lie mozi qurmalatto
  借于吾之本身
  
  急骤的力量涌出,白色光芒充溢了空间的每个角落。他几乎要被这逆光刺出泪来,讽刺地想着自己料得真准。
  
  咒语并不冗长,他却像是用了后半生在吟咏。
  地上的血痕起了变化,开始发出焦灼的撕撕声。然后从他体内流出去的血液开始集结,冲破物理定律的束缚沿他的指尖缓慢爬上伤口,倒流回体内。毒素被激活的血液在他身体里蔓延,随着心脏的一下下搏动流遍全身。他的身体开始神经性刺痛,他知道这副几百年前就被卖给罗森克鲁兹的肉躯今后将再也无法逃脱用意险恶的诅咒。
  光芒终于散去,他看着宿命的剧毒迫不及待在他身上打下了不灭的烙印——那些血爬上他的右肩,肆无忌惮地浮上皮肤表面,在那里呈现出焦黑妖冶的玫瑰图案。
  这是Key的执行者们独一无二的识别标记,执行者体内的Key一旦苏醒,这一图案就会终身烙在执行者身上,提醒他们不得逃避近五百年来辉煌的代价,直到执行者被杀死,Key被战胜者收回。
  蔷薇圣礼中第一枚苏醒的Key,诞生于巴黎郊外的别墅中。
  
  他摇摇晃晃地坐回沙发上,客厅里已恢复平静。他端起先前准备用来补充体力的热巧克力,已经有些凉了。
  他苦笑着品尝那有些酸涩的滋味,他知道Key苏醒后执行者的能力会有大幅提高,但却未想到当下就要感受它的神奇了。
  
  他稍许整理了一下衣服,擦干残存的血迹,然后仅穿着衬衫出去,在夜风中身形俊美如同盘旋的海燕。
  男人过了三十岁方是最风华正茂的时候,何况他高而清瘦,五官精致,金发灿若朝华,拥有无与伦比的资本。然而伊撒克?洛克尔见到裹在黑风衣中风尘仆仆的来人时,仍感到一种骨血里挥之不去的艳羡。他也说不清是因为对方的年轻俊秀,还是因为他做任何事都无法分享的往昔记忆。
  “呐,”尽管如此他还是不紧不慢地笑道,“年轻人总是心急了点。但是你连自己的Key都没有唤醒,来找我挑衅有意义么?”
  年轻男子的眉不易察觉地挑了一下。
  “无论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并不指望因为这个你就会放我一马。”他依然是那种桀骜而坚决的神色,“正是因为我没有唤醒key,才来找你的。”
  “因为这样你就无法夺得我的Key,”他倚在身后的秋千上,笑得像晴朗的秋天夜晚一样云淡风轻,“我死在一个非执行者的人手里,Key会被破坏,原先的平衡失调,蔷薇圣礼就能被迫终止了。”
  雷格勒斯?丹佛站在微寒的空气中没有动,夜幕中难以察觉他眼底掠过的一道肃杀。
  “那么你应该知道,Key苏醒后执行者的能力会成倍增长。”他的笑容冷下来,“不错,雷格勒斯你一贯很聪明也很厉害,不过今晚你怎么就能如此确定,会是你笑到最后呢?”
  “至于谁笑到最后,还是要试了才知道。”雷格勒斯的眼神黯了一瞬,立刻又恢复了清明,“很抱歉,可以的话我也不希望这样,但是我现在必须这么做了。”
  最后一个音节掷地有声的时候,一道白刃裹着令人胆寒的利光破空而来。
  他的表情甚至没有波动一下。
  如果这场战斗有旁观者,那么他已经见证了一幅诡异的场面——锐利的剑刃延长了好几米,穿不透一张薄薄的扑克牌。
  “「Queen’s Skeleton」,”雷格勒斯迅速向后收回剑锋,“真是设计地非常巧妙的契约啊。”
  “你的「Frenza」也很不错,”他的笑容风情万种地勾起,“不过有时候锋芒太露不好哦。”
  他眼底的光泽猛得晃动一下,他的剑锋不听使唤。
  那张牌里雍容美艳的皇后活动了起来,她的衣摆延伸出来,把顶住牌的剑锋缠住。
  雷格勒斯的剑锋倏然折断。
  但是黑发男子并没有太过惊慌,他看着断裂的剑锋逐渐融化,沿皇后伸出的触手渗入牌里,暗暗苦笑。
  皇后心神领会地展开手臂,顿时牌的正面变成了同背面一样的花纹。
  而未来得及渗入的银色液体在那固若金汤的表面上炸裂开来,由近及远,原先的刀刃化作光芒,铺天盖地朝他扑过去。
  “所以说,不用太着急啊。”
  他仰面望着漫目的银白光辉,微笑着闭上眼。
  顷刻间无数图案艳丽的纸牌如热带蝴蝶般腾空飞起,卷起一阵狂暴的风,其数量远远超越了五十四张。
  一部分在他四周搭成了没有缝隙的立方体防御,另一部分向各个方向弹射。
  挡下了所有攻击后他就解除了防护,所有牌都回到了他手中,危险地上下浮动着,安静如同被丢弃在赌场的柜子底下。
  只有一张例外。
  他静静地望着几米开外的男子,其实对他来说他还是个孩子,黑色长风衣在风中飘拂不止,冬青叶洒了一地。
  雷格勒斯的表情并没有什么波澜,一张纸牌悬在他的颈动脉处,前后晃动的频率与他的心跳一致。
  然后那张纸牌开始自燃,几秒内灰烬就被风吹散。
  他根本看都没有看一眼。
  “其实你只输了最后半招,真的很了不起。”伊撒克?洛克尔轻轻拍了拍手,但没有改变彼此对峙的距离。
  “输半招还是输啊。”雷格勒斯无奈地笑了,Frenza已经收回,重新凝成他右手中指上的一枚黑曜石戒指,“为什么放了我?如果我的Key被破坏,结果也是一样的吧。”
  “对于这件事你还是先想想别的办法,或许没有你以为的那么糟。”而他一个轻捷的转身,便自顾自消失在门与房间交接的阴影处,“也不要随意拿自己的生命来作赌注。如果你死了,有人不知会多难过呢。”
   

作者有话要说:》Avalanche:法语中的“雪崩”。
》Je découvre un cadavre cher:选自《恶之花》中《痛苦之炼金术》一诗。
》两段咒语使用的是自己创造的一种语言,正成形中,暂时不必在意。
》鲁纳符文:更常见的说法是“如尼魔文”,是天主教影响进入前盛行于西北欧地区的一种神秘符号。


21、佛罗伦萨印象 。。。 
 
 
  十月的最后一个下午,我在佛罗伦萨城区的一家咖啡馆里,从白日梦中被一只留雀啄醒。
  与英国显著不同的是,在意大利许多动物并不视人为天敌。这只留雀正盯着我陷入恍惚前随意夹在手中的曲奇,焦急地上蹿下跳。
  我放开手指,那只小巧的棕色鸟儿立刻大喜过望地开始啄落在窗台上的烘培食品残骸。上覆角质的羽毛在夕照中浮光跃金,如同一杯清香馥郁的拿铁般精巧。
  已是万圣节前夕,行道树叶脉中凝聚的秋意更深,雨水光临地逐渐频繁起来。
  我忽然笑出声,身边的两人同时转向我,我赶紧低下头假装喝咖啡。
  
  自那天之后,安琪琳娜就时常收到青年画家先生的邀请。而出于我们面临的特殊情况,每次我都必须一同出行。安琪琳娜虽然对魔法不感兴趣,但关键时候并不弱小。我们俩在一起足以应付绝大多数情况,这样我们才能放心出门。
  尽管必须十分小心翼翼,我对此却没有太多怨言。毕竟一个同行能够为安琪琳娜排遣的寂寞总要多过我这个一知半解的门外汉。
  而他们攀谈时我通常选择看书打发时间,走神也成了家常便饭。时常要安琪琳娜提醒我才注意到夜幕已经垂下。
  费尔诺斯先生显然不太希望我打扰他和他的缪斯女神约会,然而这位女神在他面前的笑容始终没有放下戒备,恐怕是令他失望的根本原因。
  
  待他们的注意力重又转回色彩框架和透视技巧,我也再次把视线移向窗外。佛罗伦萨的秋日仍包含着温润的气质,凋谢的爬墙虎垂下它黄绿色的须根,地面阴影破碎。凹凸不平的青石路面一直伸向不知所谓的尽头,深红砖墙砌成街角,于内敛中张扬出狂热的风度。天空在没有云雨的日子里高得极其遥远,布满了蔚蓝色的虚空。
  似乎是为了方便我出神,每次安琪琳娜都会选沿街的位置。这似乎也稍许招致了费尔诺斯先生对我的不满,但是碍于安琪琳娜不便发作。
  自从第一次他自报家门以来,苍白瘦弱的邋遢形象倒是没有改变。或者这才比较符合人们心目中通常的“艺术家”,我下定决心不看他。
  一个穿黑风衣的长发男子步履矫捷地从窗下经过,渐行渐远,最终在街角消失。
  一会儿后我才意识到自己又一次无可救药地想起了雷格勒斯。
  
  罗斯查尔德是有统一校服的,起初学校强制要求所有人周一到周五必须穿校服,结果可想而知。大约十岁起雷格勒斯就对那身深红天鹅绒制服彻底厌倦,开始按他一贯我行我素的风格办事。拉塔托斯克先生为此找了他好几次,他都无动于衷,最后只好作罢。一年之后,罗斯查尔德就成为了全英国寥寥无几的几所学生服装色彩斑斓的贵族学校之一。
  在我的记忆中,似乎他那时起就习惯在寒冷的天气里裹一件黑色长风衣,站在洛林回廊上远眺风景,或者折起一条腿坐着翻阅那些资料。衣摆与钴蓝色光泽的长发以同一方向迎风飞舞,如同不存于此世的黑色昙花。
  然而他毕竟没有昙花那么脆弱,事实上他终究和我们不同,不能轻易示弱。作为养子的自我保护让他有时候坚强得不像人类。
  曾听母亲回忆起,雷格勒斯三岁丧父,被父亲收养后,连续几年内身体都不太好。并非父亲不疼爱他,只是当时执政官交接的事务忙得父亲焦头烂额,而雷格勒斯几乎不愿向任何人求助,包括当时唯一能照顾他的母亲。
  雷格勒斯五岁时,直到在自己的房间里咳出血,失魂落魄的侍女才不顾他阻拦找来了母亲。
  在肺炎最为凶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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