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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影断魂劫-第2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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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炙手可热,令万千人前仆后继也要追逐的东西啊。谈不上什么抛头颅、洒热血,保家卫国……说来好听,实则还不是为了一己私欲,争得你死我活,却又对自己的居心羞于启齿,百般戴高帽遮掩?在本宫看来,他们根本就是不敢面对自己,比我们更加低下百倍!因此你要想为那些卑微肮脏的贱民讨公道,在你身处其间之时,最好不要胡乱开口叫嚣。没有用的。但等你同样身居高位……知道为何农民最初造反,满口宣扬着为民起义,真等荣登大位,最终都会与前任昏君无异?那是因为,他们已经摆脱受压迫者的群体,开始成为了统治者。人在任何时候,都只会为自身所处阶级的利益着想,所以,他们就再度走上了一模一样的老路……实在可笑,李盟主,现在你别无选择。汤少师的性命,与其说由本宫掌控,不如说是决定在你的一句话上。你还是好生掂量着,究竟该如何答复我罢?他不是你最重视的兄弟朋友么?”

李亦杰心头震了震,但同时却有另一个声音在耳旁大叫,要他别为片面之语蛊惑。这一趟既然前来,就是为将这桩荒诞交易解释清楚,怎能再度拖泥带水?毅然道:“那就随便你罢。但天道自有公理,我不信可以任由你一辈子嚣张下去。做那些事之前,先问问你自己的良心。所谓的英雄豪杰,我是不配做的。只是人最起码的一点,先应摆正自己的立场。若是给人牵着鼻子走,碌碌无为,不过是枉活一世。各人生死有命,我不欠他们任何东西,此前我全是在为旁人拼命。从今往后,我要为自己而活,你再威胁不了我。不错,感情是我最大的弱点,好比你最崇拜的那人,也为此冷嘲热讽过许多遍。当然在我而言,作为朋友一场,我不希望看到你偏离太远,最终无法回头。还盼你就此收手,留得善终。这是我最后……也是唯一的忠告了。”

沈世韵冷笑道:“好大的胆子,凭你也配命令本宫?什么天道公理?连老天也是向着当权者一边,你就别在做愚蠢的挣扎了。”李亦杰道:“不错,我的确没有资格命令你。我管不了你的闲事,但至少还可以决定自己的人生。政见不同,再不必多言,我不必留在这里惹你的厌。不过……我有义务告诉你,你的仇家已经正式成魔,这是我在场亲眼所见。你知道他为了暗夜殒之事,长年耿耿于怀。而我不过是你命令的执行者,已给他恨到非杀不可。推本溯源,还不是先由你从中挑拨,才酿成后日之祸?以他与你如此相似,锱铢必较的个性,你以为他会轻易饶过你?到时你手下的侍卫,根本没办法保护你的安全。劝你早作打算,好自为之,告辞了。”

沈世韵瞪着他转身离开,突然双眼直瞪,目光阴狠,道:“慢着,李盟主,你以为本宫的地盘是江湖弄堂,给你闯进来口轻飘飘撂下几句话,就能活着走出这间屋子?既然你这么喜欢交待遗言,好啊,本宫就成全你!”话音刚落,忽然从房内冲出一群侍卫,手持刀枪,将李亦杰围在正中。李亦杰视线迅速扫视一圈,便知这群人中并无高手。双眼微瞑,虽然心头已有准备,但真到与朝廷正面为敌之日,总令人一时难以接受。苦笑道:“这算是鸿门宴么?你一开始就设下二手准备,我若是不答应,就算将我斩杀当场,也不容我再去相助皇上?你怎知,我还愿意插手你们的荒唐事?”

沈世韵冷冷地道:“与其待到他日,你与我为敌,不如当场动手,永绝后患。本宫绝不会留下任何一个隐忧,这是我多年官场争斗下,所信奉的唯一真理。”李亦杰冷笑一声,道:“但你似乎也太小看我了。我堂堂武林盟主,你就拿这些下九流的货色来招待我?你以为他们会是我的对手?”沈世韵道:“不妨一试。”

李亦杰知道今日之事已难善了,唯有以武力杀出吟雪宫去。暗笑方才不祥预感果然成真,一面潜运内力,一道道真气在体内流转。随着功力加深,身侧缓慢形成一层内功护膜,既可自保,亦可伤敌。众侍卫长枪提起,呼喝声中,四面八方均有兵器刺来。李亦杰理也不理,双拳紧握,体内功力大幅度爆发,将屏障击得四面发散。这起初仅是将空气搅动变形,一等激发,却真正含有实质,一经击中众侍卫,无异于重兵刃加身。一股柔韧而又蓬勃至极的力道流转而过,枪杆立时断为两截,众侍卫呻吟声中,齐齐向外跌出。这些人围攻时正形成一个圈子,跌出些仍是保留固有方位未变,就连跌倒在地,也在同一时刻,当真是做到了有始有终。李亦杰回转头瞟了沈世韵一眼,冷冷一笑,抬手推开宫门,转身而去。

第三十九章(30)

这一脸轻蔑神情是在李亦杰脸上从所未见。沈世韵见着自己下属便这等不堪一击,几乎当场气炸。“啪啪”两下击掌,宫外又冲来一群奇装异服之人。因李亦杰全无动作,这群人几个起落,立时又将他围在正中。李亦杰此时真有些无可奈何,叹道:“你还想玩什么花样?当真要置我于死地才甘心?难道我与你,就有那般深仇大恨?”

沈世韵微笑道:“不敢。本宫知道李盟主武功高强,收拾我这几个家丁,不过是小菜一碟。就请你再陪他们玩玩,也好让我开开眼界。”李亦杰不耐道:“再来多少人,结果都是一样的。如果你手下的人真有能耐杀我,你又何必再软硬兼施,逼我合作?只不过你要是再让这些人挡我的路,或许我出手,再不会手下留情。”沈世韵沉下了脸,道:“话不要说得太满。这一些话,等你胜了他们再说罢。”

李亦杰双眼紧闭,听风辨形,将每人所处方位详查分明。先向右首尝试出手,仅为促使阵型运转,才能设法破除。不料第一招便感到一阵强大阻力,一惊睁眼,另一招后发先至,又已攻到面前。这与先前的寻常侍卫攻击,大不相同。李亦杰微感诧异,终于正视起对手来。但他要想认准一处进攻,突破空隙钻出,敌阵运转便会陡然加剧,与一人交手,似乎同时隐藏着无穷无尽之敌。即使打倒一人,下一刻也会立时涌上人手补足,就如永远也打不尽一般。而要寻找出路,仿佛处处都是敌人。即使跃到半空,也会同时有人跃至相同高度,再来与他交手。等他身形下落,底端便会再度有敌人迎上,趁他身在半空,无法还招闪躲之时,抢先攻他下盘。沈世韵双手抱肩,冷笑着观看场中形势,面上却无半分焦急。仿佛此战结果与她无关,又如早认准李亦杰必然落败,根本无须担扰。

李亦杰再度落回原地,踩中两人兵刃,艰难跃开,还剑逼退攻势。叹一口气,做个“停战”手势,道:“行了,这就是作为夏庄主交换的好处?”

沈世韵极是自得,微笑道:“本宫早已提醒过你,话不要说得太满。这阵势可是由夏家祖辈世代遗留下的精华,别看自各方面论来,夏氏一族未必堪居首位。但单就此阵而言,却是无人能出其右。就连原城主人也亲口说过,他破不了这个阵。传衍至今,夏庄主本人对机关算术一类又兴趣不小,经多年传承发扬,早已变得更为完美,无懈可击,即使是你李盟主,也难以从中脱身。本宫说得如何呢?”

李亦杰苦笑道:“看来,你就想借此阵困住大内高手,令他们不能再阻挠你……果然计划周到。”没等沈世韵得意的神情维持多久,忽然话锋一转,道:“不过真要说来,这阵势也不是破不了。只要先以极快的速度将守阵之人杀尽,自然也就无法再维持阵型。只不过……是我不愿多造杀孽而已。”沈世韵神色微变,即复如常,微笑道:“原来如此,不愧是李盟主。可惜……”那群人就如凭空得令,同时抬起兵器,自各处方位出手,制住李亦杰上、中、下三路,令他连微微抬手也难以挪动,更别提运用内力伤人。沈世韵悠然道:“现下却又如何?你的分析判断或许惊人,论武功,他们也及不上你,但可惜的是,你有弱点。即使到得最后关头,仍能被人反将一军。就为那无稽的感情,将自己落到如此被动,永远成不了真正的强者,唉,你说,值得么?”

李亦杰道:“感情并非无稽,如果自己所要守护的人不在了,纵有再强大的势力,你也不会感到快乐。再说了,要是每个人都如你一样没有感情,你又如何再利用感情?若不是皇上当初错看了你,你到现在也不过是在沉香院一个弹琴唱曲的姑娘,因为你卑微的地位,由人欺压,是么?又怎能有今日给你玩弄权柄之机?”

沈世韵眼里闪过一丝忧伤,道:“本宫与你所走的,是不同的道路。你是不会理解的。”李亦杰怒道:“既然知道,又何以强求我来理解你?还不放我走?”沈世韵道:“放你走不难,只是本宫不喜欢受人拒绝。”李亦杰怒极反笑,道:“我也不喜欢受人威胁。”

沈世韵瞪眼道:“你不喜欢有什么用?现在一切由本宫做主!连你也自己也正处于我的掌控之下,有什么资格来说愿与不愿?”李亦杰冷笑道:“韵贵妃,如果你以为我会因为贪生怕死,就向敌人妥协,那是你看错了我李亦杰。”说话时却为不经意间流出的词语暗吃一惊,接着只觉可悲,不知这个自己一心要保护的女孩,几度轮转,何时竟已成了最强大的敌人。沈世韵并未留意,道:“不错,本宫知道你不在乎自己性命,我也从没想过叫他们杀了你。不过……若是对你那个‘最重要的女人’下手,却又如何呢?本宫尽可将你困在此处,再另行指派杀手,去对付南宫雪。唉,这种事,可不是做不出来……你知道的,我正是一个‘颠倒黑白,公报私仇’之人啊,你要怎么办才好呢?”一面轻轻抚摸着指甲,好整以暇的瞟着李亦杰,一副早已吃定了他似的闲散。

李亦杰额前立时冷汗直流。他知道沈世韵与旁人不同,向来不会凭空唬人。她能怎样威胁别人,必然筹备已久,甚至一等对方做了否定答复,便将立即着手施行。此时唯有先答应下来,再见机行事。反正自己的信用,在沈世韵面前早已不必讲究。咬牙道:“好,你算是将我逼到绝路上了,我还有什么取舍的余地?不过在行动之前,先允我到少林寺走一趟。”沈世韵挑了挑眉,道:“又在想什么法子拖延了?一个大男人家,行事还如此婆婆妈妈,好没出息!不过这南宫雪嘛,看来果真是你的软肋,你还是趁早杀了她的好些……”李亦杰怒道:“是不是软肋,这个不劳你操心!但我发誓,你要是再敢伤害她,即使拆了整个皇宫,我也定要你付出代价!你不要以为这种事,只有那个人才会做。”沈世韵冷笑道:“就好像兔子急了也咬人一样么?好好,本宫不来管你。不过你总不会受到这点挫败,就从此心灰意冷,打算剃光了头发当和尚去罢?”李亦杰道:“政变一起,无论朝野上下,都将死伤无数。身为武林盟主,却要反其道而行,替你去做这种事,我于心有愧,但因情势所迫,不得不然。因此我须得先到少林寺烧几炷高香,在佛祖面前忏悔,请求饶恕我的罪过,好歹能让我的良心稍安……”

沈世韵冷笑道:“李盟主,本宫不知该说你什么才好。或许是你的江湖经验还有所欠缺,又或是你的思想本就是这等幼稚。官场上正是你争我夺,司空见惯。身居高位者,谁也不可能真正两袖清风。我可以明白给你说了,即使有些表面清正廉洁的官员,那也不过是伪造出的假象。只因他在私底下做的丑事,没给旁人知觉罢了。你同本宫地位相似,作为武林盟主,我想你该知道这些隐秘。你在这个位子上,要想坐得长远,还不知对你以往的生活及愚昧的观念将有多大的颠覆。要是每做一件身不由己之事,你都要焚香祷告一番,有多少的罪容你尽恕,有多少良心容你去偿?”

李亦杰叹了口气,道:“娘娘功力高深,能在死尸群中从容谈笑,在下自忖不及,佩服无已。宁可不做武林盟主,我也不愿在官场中迷失了本性。我虽答允助你,但若是心头始终挂着障碍,只怕到时处处扯你后腿。倒不如容许我以自己的方式,让自己能够接受这一桩罪恶。”沈世韵冷笑摆手道:“好罢,好罢,你李盟主就是个仁善君子,时时刻刻,都要为自己的罪过诵经超度。你不能理解,本宫也不勉强。但若是你想借远行少林寺之机,以此落跑,那就是大错特错了。我劝你如有这般念头,还是趁早打消。”李亦杰道:“无所谓啊,反正到时你也会派几个人监视我,是不是?我就是逃到天边,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沈世韵妩媚一笑,道:“知道就好。李卿家慢走,本宫不送。”

李亦杰回头望了她一眼,逃也般的离开了吟雪宫。此行后他果然径行前往少林寺,虽不似此前所言的“烧香拜佛”,而是他心中杂乱思绪时刻添堵,若不能尽早一吐为快,只怕再也难以平心静气,去应付来日交战。并不是说与身旁的朋友说不上话,一来是不愿令他们担心,二来由旁人劝说,难免主观意识过于鲜明,对他判定何去何从,实为不利。在此状况下,还是去听些说禅讲经,能够助他理清思路。眼看大战在即,却抛下众人远走,他也同时暗暗发誓,这份不管不顾的自私枉为,定然是最后一次了。

数日之后,李亦杰终于到达了少林寺。门前知客僧上前迎接,道:“李盟主,今日怎地有空大驾光临?既然要来,也不说先遣人送个信儿来?”李亦杰同样施礼,道:“佛门重地,是在下卤莽打搅了众位大师清修,已然过意不去,还怎能大发拜帖,倒似自己是大人物前来耀武扬威的一般?”那知客僧笑道:“李盟主客气了。少林寺虽是佛寺,究竟身在俗世,依旧受盟主管教。您有任何命令,贫僧等仍当凛遵。却不知李盟主亲自前来,有何指教?”

李亦杰叹一口气,觉得自己此行确也是卤莽了些。但此事若不能尽早解决,对武林伤损更甚。最终仍是私念占据上风,道:“在下于释道、世情均有些疑惑之处,百思无解,特来请通智大师指点迷津。两位可否带我前去参见?”一名知客僧面有难色,迟疑道:“这个……不是敝寺拉架子,只是方丈正在接待一位远道而来的施主,两人在大雄宝殿商谈已久,周围看守的弟子也尽数遣退。李盟主要想拜见方丈,恐怕还得暂候些时。”李亦杰奇道:“能让方丈亲自接见?看来那人来头倒不小啊?不知却是何人?”那知客僧道:“贫僧也不知道。方丈大师的事,我们无权过问,实在对不住李盟主。”

第三十九章(31)

李亦杰心道:“我纵是武林盟主,参见方丈也总该讲究个先来后到……否则同那些仗势欺人的世俗官员有何分别?”脑中又不由浮现出沈世韵所言:要当武林盟主,久而久之,身心也必将同官场中人同样腐朽。用力甩了甩头,想将那些念头赶出脑海。如今看来自己不是设法救人,却全然是自己心魔深重。那群知客僧见他摇头,只道他对二人提议极为不满。面面相觑后,又是一叠连声的向他道歉。

李亦杰这才回过神来,忙道:“不……此事与你们无关。既然如此,我等大师便是。”那两人大喜,道:“请李盟主暂到庵堂相候。”

李亦杰随着他二人一路行来,眼中观望着少林寺风光,想到一年前那场寺中大劫终于度过,眼前的寺庙又恢复了生机。正如草木枯荣,有生机亦有衰颓,这一切却都不过是自然演变中的必然趋势。自己如此执着相抗,最终究竟能换回什么,又能挽救些什么?不久后听得“吱呀”一声,面前一扇红漆门大开,一名僧人道:“便是在此。请李盟主稍候,对不住,对不住。”说罢各自出外防守。

李亦杰见此地可说是空空荡荡,只边角陈设着几个蒲团。心道:“少林寺乃是佛门正统。通智大师更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前辈高人,按说少林寺不招待外客,若不是真正大有来头的人物,方丈更不会亲自会见……那位神秘的客人,究竟是什么路数?”望望另一侧低矮的窗子,便是个全不会武功之人,也能轻易跃窗而出。若是由此而行,到大雄宝殿外探看情形,或可使得。但转念一想,通智大师修炼“易筋经”颇有成效,那是最高深的内功,难保不会察觉到边厢异动。而万一偷看时太过专注,给一旁路过的弟子瞧见了,也是不好,他这个盟主威严,今后是再别想树立得起了。叹一口气,只得强压下好奇,盘膝坐上蒲团。不料这一来脑中千头万绪,再度前来纠缠着他。李亦杰无可奈何,只得宁定心神,极力使灵台空明,按照近来所习的心法,练起功来。

过不多时,李亦杰便感周身均有一股蓬勃内力涌动,暖意融融,很是受用。头顶上冒出丝丝白烟,同时经过反复运转,似乎内功修为又上升了几个层次。此时才终于有所领会,为何暗夜殒能够终日沉迷于练功,倒未必是他对练功有何等偏爱,而是在练功之时,能够将脑中杂念尽数排除,不再受烦闷思虑困扰。人生中有太多烦恼,都须等自己有足够的力量,才能为自己的命运做主。一面全力练功,想到距离实现自己的梦想又近了一步,却是比喝酒更为有效的宣泄方式。同时在心绪烦闷或是极致愤怒之下,便是加大练功量,一时半刻也不会疲惫,可有事半功倍之效。但这多半适用于练习外家功夫,修习内功,还得忌讳走火入魔。

然而练不多久,李亦杰思绪有如天马行空,忽然闪现出一个疑问来:“但若是有些烦恼,便是穷尽一生,拥有再强大的力量,也终究无法达成,却又如何?”好比师父一生勤于练武,为的只是打败扎萨克图,救回楚安琳。但他取胜之心或有可为,与楚安琳却总是天人永隔。此后的无尽岁月,都只能活在追思与痛苦之中。人生在世,所追求的不过为一场虚空,如此说来,勤奋练功更有何意义?想来心中伤痛,功力消散,霎时又从前一刻的物我两忘之境回归眼前俗世,面前依旧是破破烂烂的一间庵堂,未经打扫的地面上积满灰尘。

正当虚实交界的一瞬,李亦杰忽听得房外传来异响,似乎是压得极低的脚步声。但他运起内功,也仅能听得响动一闪即逝。难以确定是真正属实,还是不过为瞬间幻觉?嘲笑着自己疑神疑鬼,再加深入分析,按说不会有人敢到少林寺撒野,但此时江湖正值多事之秋,绝无真正的安生之地,一年前的惊变又该如何算法?说不定是有人觊觎少林寺中典藏,前来偷窥?小心驶得万年船,反正无所事事,出去看个明白,才好放心,于自己也不是损失。

出得庵堂,第一眼就看到两名看守的知客僧倒在地上,周身没半点伤痕,脸上却是双目圆瞪,仿佛看到了十分恐怖之事,是给活生生吓死的。李亦杰顺着他们视线看去,不过是几座寻常寺庙。叹一口气,伸手给他们阖上双眼。突然心下一震,低呼一声:“通智大师!”一惊跳起,管不得安葬两位知客僧,先去寻大雄宝殿。他不识寺中路径,只得凭着意识,乱冲乱撞。同时潜运内功,耳力增远数倍。闻得寺中却仍是半点声音也无。佛门清静之地,本不该如俗世喧闹,但此时的寂静,却令他有一种死寂的不祥,仿佛一切有生命的东西都凭空消失了一般。这一种预感愈发强烈,四面张望,仍是决定取大路而行。

夏庄主与李亦杰等人分开后,独自徘徊良久,企图理清思路,偏是百般苦思无果。最终想到嵩山的少林寺是众口相传的圣地,或能为自己排忧解难。于是问明路径,匆匆而来。拜上名帖之后,通智大师当即延请入内。两人在大雄宝殿之中,各自相对坐在两个蒲团上,侧旁是高高耸立的佛像金身,法相庄严,看去便令人心气平和。通智宣一声佛号,道:“夏居士久处方外,也可称得是清静散人。听闻四大家族意外被毁,老衲深表惋惜……”夏庄主挥手道:“罢了,罢了,我早已有心打破祖训,到世上好生游历一番,大展宏图。毁了那四座劳什子的禁锢,倒恰好是个契机,这也没什么遗憾的。”通智道:“实则出世亦是入世,入世亦是出世,皆由各人心意而定。倘若心在泥潭,然则无处不是泥潭。如若心在清泉,纵然身处沼泽,亦能见世间清澈……”夏庄主摆手道:“你不要尽同我打机锋。方丈大师,听说你深谙禅道,能助人扫清迷障,是否真如传说中一般灵验?”

通智道:“阿弥陀佛,夏居士太抬举了。佛家多少大成之士,也不敢说一句‘深谙禅道’。有道是‘佛法无边’,才是此中真义。我通禅师兄曾闭关多年,仍不敢称一句精研佛法,而老衲比之师兄,识见更是浅薄,譬如九牛之一毛……”夏庄主道:“够了,我不是来听方丈自谦的。现下我心中有一事困扰,不论选择哪一边,均非良策……只想请问方丈,究竟如何是好?您见多识广,必能助我解惑。”通智道:“夏居士有何疑窦,不妨说来听听。当然,老衲也不敢打包票,不过是尽力而为罢了。”

夏庄主没好气道:“真麻烦,帮忙也不肯爽爽气气,咳咳……”便将自己在秘道中捉到平若瑜,其后遇到沈世韵,依言合作,以及火山上种种变故逐一说来。又道:“我从来只相信自己,不愿受人恩惠。但李盟主……他救过我的命,我还没能回报于他。现下他们几个集结势力,准备同七煞魔头大干一场。我正不知是否该加入他的阵营。但另一方面,我答应过韵贵妃,同她合作,助她夺权,连好处也收过了。若然中途翻悔,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你知道像咱们这般的武林成名人物,不论行事如何恶劣,但信用却仍是非守不可的。实在是两相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通智望着他,淡淡一笑,夏庄主没好气道:“你笑什么了?有道高僧也要幸灾乐祸么?”通智道:“不,究竟该站在哪一边,还是要看夏居士心中真正的想法,旁人无法代你做主。”夏庄主怒道:“这可不是唬弄人玩么?我要是知道自己的想法,还用得着千里迢迢来向你请教?”

通智道:“夏居士切勿动恼。你的思想,乃是受眼前利益所蒙蔽。假设自己置身事外,你更愿意看到哪一方得胜?哪一方的作为,能令你更为赞同?如今等于你同时受过两方恩惠,相互抵过,彼此并不亏欠,你依然可以从心所欲。恩情之说,不应由顺序妄加裁定。”夏庄主道:“但……我曾亲口答应过韵贵妃……”通智道:“每一个应承你之人,到最终是否都能信守诺言?与初定相违,或有多种原因,并不能全以背信弃义所裁决。依照局势发展,改变不合大局的初定计划,才是真正的明智之举。若是死守不改,予人可趁之机,不算重诺,而是愚昧,不值得宣扬提倡。你既已卷入局中,不愿盲目逃避,而是寻求对策,希望能将此事圆满解决,说明你还是一个十分有责任心之人,颇具侠客风范。”夏庄主不耐道:“我不想做什么侠客,只想知道,究竟站在哪一边,才是正确。”

通智道:“阿弥陀佛,世间之易变,有潮生潮落,缘起缘灭,没有绝对的正与邪,也没有绝对的是与非,每个人都相信,他们所坚守的立场才是正确。人们做出评判,不过是由自身利益出发,但满足了大多数人,必然另有少数人蒙受损失。佛曰‘众生平等’。既然有人利益受损,便算不得万全。舍小我,全大我,看似高尚,实则不然。或许要到百年以后,站在另一群人的立场,才会发现,其实一直以来所定义的善恶,都是完全颠倒的局面。”

第三十九章(32)

夏庄主皱眉道:“不分正邪?那么难道连七煞魔头那般作恶多端之人,也算不得邪恶?”通智道:“不错,你们说他作恶多端,也不过是因他杀人如麻而已。但乱世中人命确如草芥,生而于世,终有一死,他算不得改变命定进程,不过是推动这必然规律加速而已。那些人人称颂的有道明君,称帝时还不是由众多起义者中,杀出了一条血路?难道他们杀人,便不算杀人?那是因为,他们所杀的是敌人,是该死之人。但什么才是敌人?那是由得胜者的片面所见,由他们的政敌即为命定之敌,岂不同为颠倒是非?得胜者或是天道所趋不假,但谁能断定,他的观点必然是正确,必将适应天时?假如换做是另一方得胜,恐怕今日的史料记载,又将是另一派翻天覆地。并不是目的相同之人,便算同道。好比民间的草莽英雄企图将满洲人赶出中原,坐上皇位。而满清位高权重者,同样计划着篡权夺位,亲掌皇权。你怎能说这两派便是知交?彼此仍是斗得你死我活,谁也不饶谁的政敌啊?其中最令人烦恼之处,还在于你所选择的一边,难以预料来日情形。我且问你,假如一开始就有预言得知,哪一边会取得最终胜利,你究竟是站在得胜一方,违着良心,与之高唱胜利凯歌,还是依旧站在与你观点相符的同道者一边,与其同生共死?”

夏庄主迟疑道:“我虽然久居世外,却也明白政治之争,最是残酷不过。得胜者初上位时,为稳定刚到手的政局,只怕会将落败者格杀勿论,这个……”通智微笑道:“人活一世,便这么短短数十载。如能为自己的理想不懈奋斗,甚至是为它而死,那不也是一件十分快活之事?至少活这一生,做出了一件对得起自己的事。百年之后,是非自有公断。”夏庄主不置可否,皱眉道:“倘真如我所见,武林盟与朝廷之争,表面看来李盟主为公,韵贵妃是为一己私欲。但若从长远观来,皇位绝不是容易坐的。若是在位者难以把持,致使大权旁落,朝臣弄权,才是真正的天下大乱。如今日之韵贵妃,必将是独断专行之人。而李盟主……不仅心肠太软,耳根子也太软,到时他身旁不乏谄谀小人,你一言,我一语,他又难以明断是非,岂不是……岂不是适得其反了么?”通智赞道:“善哉!夏居士果然已深明此中真义!”

夏庄主叹一口气,道:“我怎样也不可能再去归顺魔教。若依大师之意……便是要我去相助韵贵妃?何况我同她……又是有言在先?”通智道:“不,老衲只是列举各种可能,供你参考之用。咱们不妨打一个比方,你曾将南宫施主送给七煞圣君为祭品,当时你的心中,是将此事视为理所当然。要不是他事后毁约,你是否仍然会任他驱使,认为他的一切命令,都是正确的?”夏庄主微微一怔,道:“不,我自然知道他是个造乱的大魔头。我听从他的吩咐,不过是……不过是为自身利益着想。”

通智道:“这就是了,那仍是如老衲先前所言,任何人都是为自己的利益舍生忘死。那么李盟主与韵贵妃掌权后,你在哪一方得到的利益更大?”夏庄主沉吟道:“李盟主那小子不是假正经,倒是真古板,不会轻易拿国运做交易。但韵贵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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