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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影断魂劫-第2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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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益更大?”夏庄主沉吟道:“李盟主那小子不是假正经,倒是真古板,不会轻易拿国运做交易。但韵贵妃……她可以许诺我任何利益,偏是个反复无常的丫头。谁知她到时能否守约?这个……”
通智道:“要最终确定下自己的立场,不是一件容易之事。但此间切忌摇摆不定。你要是想做墙头草,两头得益,最终的结果只会是:连一边的好处也得不到,因为他们都不会再信任你。假如认清了自己想走的路,那就在这一条道上坚定的走下去,不要理会任何人的流言蜚语。也正因为这些话无法动摇你,对于坚定你的决心,才会更为有利。”夏庄主讶道:“不也正有许多人是经苦劝无功,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最终万劫不复?”通智道:“不错,因此做出最初也是最终的选择之时,定须慎之又慎。此事或许另与个人品行相关。假如你心底存有光明向上的一面,就绝不会去走那堕落之路。”
夏庄主垂首道:“多谢大师指点……能否允我独自在殿中多待少顷?我只想跪在佛像面前,上两炷香,磕几个头,同时再仔细想一想,由心去感受,去体会,听他指引我正确的道路……”通智道:“你愿意接受佛祖教诲,这自然是好的。作为出家人,老衲本来应该告诉你,追求一切凡尘俗利,最终都不过是虚妄。但你的现状,却令我想起通禅师兄年少时的经历,颇有感触。徘徊在选择的难关,有时你稍觉有异,便可立即停步退回。然而有些错误,对你自己而言,却是一生难以赎清的罪孽,万万马虎不得……其实是是非非,也不过是那么一回事。时间过了,自然便能看得透。本来我也痛恨七煞魔头害死通禅师兄,毁我少林,但在这一年来的思考中,我渐渐顿悟。他的罪过,起初并不如所有人评判的严重,只因大家都百般夸大,令他觉得自己除了坚持走下去,成为最高的统治者,压下这一切外,别无退路,才会变成今天这副扭曲的样子。当年安葬通禅师兄的尸身,我更明白了这一点。他是含笑圆寂的。正是为感化七煞圣君,甘愿杀身成仁……当年未能理解师兄,害得他一番苦心白费,要说那孩子有罪,老衲的罪过也不轻。唉,不知不觉就说了这许多,但愿你不要嫌弃老衲啰嗦。好好想想罢。”说着长叹出寺。
夏庄主看着佛像金身,在旁取过三炷香,恭恭敬敬的插上香炉,拜了三拜,叹道:“大慈大悲的佛祖,您无所不能,可否请您告诉我,眼前这个两难局面,我究竟该如何选择?究竟是站在韵贵妃那边,还是去助李盟主?请佛祖指点。”说着再度跪下磕头。不知过得几个时辰,就在全身已跪得麻木,距佛祖圣谕当真有所接近之时,忽听背后传来“嗖”的一声。他久经战阵,无须亲见,当即将头一埋,再抬起时便见眼前一枚弧线闪过,同时带过一道金光。夏庄主回身望去,正是那多日出现在噩梦中的身影立在自己眼前,处在大殿中的阴影一角,那枚金色短镖兜转一圈,再度回到他手中。夏庄主眼睁睁看着他指尖把玩着那短镖,喃喃道:“这……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七煞丧心魄?”
江冽尘混杂着紫色、绿色的嘴唇轻轻蠕动,道:“不错,此物一年前由少林寺中取得,以它来破坏寺中戒律,正是相得益彰。你到此地,干什么来了?”夏庄主不知怎地,想到他在火山上施展的惊人之威,不由得双腿发软,向后急退几步。江冽尘冷冷一笑,面容说不出的狰狞,道:“在武林盟与朝廷两路,不论你选择哪一边,都是背叛了本座。我不容背叛者活在我面前。”双指抬起,丧心魄在他面前再度闪闪发光。
夏庄主尖声叫道:“你……你胡说八道!我确曾有心尽忠于你,将活生生的祭品带到你面前。是你先行毁约,要让我一齐给你陪葬……怎能再为我脱离你的掌控,便以背叛为由指责我?”江冽尘冷冷的道:“本座向来说一不二。既然我要你死,你就该依言去死。胆敢抗命,便是在背叛我。绝不饶恕!”话音刚落,一扬手又是三道光束闪过,夏庄主左躲右闪,那光束却如有意识之物,紧随他身形运转。不消片刻,夏庄主衣衫划开几条裂缝,鲜血汩汩涌出。江冽尘冷哼道:“你以为自己逃得掉?”眼中红芒大盛,又是如当日一般的凶残光束激射而出。还未等夏庄主闪避,那光束便先如影随形,牢牢捆住夏庄主四肢。夏庄主着力挣扎,手脚上的压力竟愈发沉重,直到勒得他一点动弹不得。江冽尘冷笑道:“没用的,这可比你的传家宝更管用。”夏庄主终于放弃了挣扎,道:“你……你想将我怎样?”说完后也觉是明知故问,他正是要杀自己,分明已讲得十分清楚,但总不见得直言相询“你要怎样杀我”?
江冽尘道:“你住口。本座早已告诉过你,全因你办事不力,我现在的身体状况还很虚弱,这些天料理那些渣滓,更是大损精元,急需要力量来补充。索性就在这里吸光你全身精血,等你仅剩得一具空壳,好歹也能留得全尸,已算是本座对你最宽大的仁慈。”双臂猛然大开,一身斗篷张扬飘动,眼中一阵红光流转,夏庄主身子剧烈震颤,感到自己苦修多年的内功快速消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自光束中流传而去。而武学高深之人,全仗内功维持正常生命。随着内功不断丧失,紧随着体内气血也跟着扩散。原庄主手指已然失去血色,迅速干瘪下去。而江冽尘受着光束中流传过的力量,双眼光芒越来越是鲜红如血,头发再度向身后飘荡,笼罩全身的红芒更有扩大之势。
夏庄主双眼微微眯起,此时即连维持喘息也是艰难不已。眼前景物渐渐模糊,暗道:“我……我真就死得这么窝囊?”嘴角滑出一丝笑意,转念又想:“死了也好,便不用加入哪一方阵营烦恼不已……不错,争争夺夺数十载,朝夕间一无所有……什么都没了,什么都失去了……还活着干什么?杀了我,杀了我罢!”不再抵抗,任由内力加速外流,生命缓缓从体内抽离而去。
忽听“嗖”的一声,一柄飞镖倏然而至,击中光束正端,竟将那看去强横无比的光束也击出一条裂痕。另一端摇摇摆摆,猛然弹回江冽尘眼中,“啪”的一声爆响,江冽尘陡然急退,面容扭曲,显然双眼正中一击,同时更要受激突功力反噬,对他伤损也自不小。这就如两人比拼内力,一方先行收手,两人功力便同时加诸一人之身,是相同的道理。
第三十九章(33)
随着江冽尘功力退散,束缚在夏庄主身上的光圈也同时减弱,直至完全消散。李亦杰一个跟头翻到两人之间,未及多言,匆忙拉着夏庄主跃出寺外,接着一闪身拦在了他面前,满怀警惕地观望殿内情形。夏庄主好一会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道:“你……你怎么来了?我可不会感谢你!”李亦杰没好气道:“我也不是为了受你感谢才来的。听好,这魔头实力极强,纵然是你我二人联手,也抵敌不过。待会儿我数三、二、一,我留下拖住他,你就趁机快走。回京城,到武林盟总部去。”夏庄主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见李亦杰神色严肃,终于口气稍有好转,问道:“那你怎么办?”
李亦杰道:“我要将他引到别处去,动起手来,便不必担心损毁千年古刹,也免于他在寺中大开杀戒。”夏庄主怒道:“你亲口说以两人之力仍不是他的对手,仅你一个,还怎能全身而退?你想牺牲自己,要我一辈子领你的恩?我夏某人也不是那么窝囊,竟需要小辈挡在前头?”李亦杰道:“别啰嗦,我可没打算给你一命换一命,我也没那么高尚,总之你只管听我的就是……”话音未落,两人均觉一阵寒风卷过,江冽尘身形已鬼魅般掠到寺外,淡淡地道:“又是你啊?李盟主。近月不见,仍是毫无长进哪。便是一刻不管闲事,也闲得难受。本座尚未找上你,你倒来主动挑事,成心找死?”他此时声音已远不似一个月前的嘶哑,更趋于早前的阴狠之势。
李亦杰默不作声的碰了碰夏庄主手臂,示意他随时做好准备,一面故作无谓的走上前,单手叉腰,笑道:“哟,几时杀人不眨眼的七煞圣君大人有心忏悔,也到少林寺烧香拜佛来了?果然是世间无不可渡化之人!就只是方式过激了些,我问你,寺中丧命的弟子,都是你下的毒手?”江冽尘冷冷道:“是又如何?你要想为一群废物打抱不平,本座随时可以送你下去见他们。刚好我觉着夏庄主一人不够份,添上你一并做祭品,好得很。”李亦杰嬉皮笑脸的道:“看你现在的状况,想必功力又长进不少。大家兄弟一场,何必如此绝情?”江冽尘冷笑道:“休想给我套近乎。本座已然成魔,再无一切俗世情感。”李亦杰道:“没有俗世情感?即是无爱也无恨?想不到啊,你果然天生慈悲心肠,连我这个将你几次逼上绝路的死敌,也这么轻易的饶过了?那倒要多谢,多谢。”说着假模假样的拱手作揖。江冽尘听他这番古怪解释,一时怔在当场。李亦杰趁着他意识分散,忽然念道:“三,二,一!”猛地将夏庄主一推,叫道:“快跑!”一面拔出长剑,向江冽尘砍去。他只求暂拖得一时,至于这一剑能否砍中目标,则是身外之事了。
江冽尘意识也立时转回,自语道:“该死的,原来是耍我来着。”李亦杰再度见他袍袖拂起,向自己面上袭来。刚寻思着应以何种剑法御敌,忽听“砰”的一声,面前出现了一团浓密的灰烟,在两人间迅速横亘,转眼已是完全看不清对方的影子。李亦杰只道是江冽尘弄鬼,立即屏住呼吸,同时闭上双眼,以耳力感知对方所在。还未等他察觉动静,臂上一紧,被人拉着向外急奔。李亦杰从下手力道判断,觉出那人对己并无恶意。面前一战毫无胜算下,抱了听天由命之心,且看他能将自己带到何处。
没行几步,手臂猛然抬起,身子直挺挺的被拖上半空。李亦杰连忙运使轻功,紧随其后。似乎正是踩在一幢幢房顶的瓦砾上,脚底沙沙做响。又奔出一段,才彻底摆脱眼前的烟雾笼罩。而那个神秘人物竟是夏庄主。李亦杰实是又惊又奇,没等询问,脑中却为另一般心思所笼罩,无心顽笑,急道:“夏前辈,您……您这是做什么?咱两个一起走,恐怕一个都逃不掉……”夏庄主没好气道:“闭嘴!就算死,也比受小辈搭救的好些!”
李亦杰见同他道理说不通,无可奈何,又道:“可我不能走!我说过要将他引到别处,万一他找不到我们,恼羞成怒,在少林寺中杀人放火怎么办?”夏庄主给他激起火气,低声道:“你这小子,真就那么爱管旁人闲事?七煞魔头虽然性子卑劣,这一点倒没说错。少林僧众性命,同你有什么干系了?”李亦杰皱了皱眉,记起从前曾受教诲:“遇上冥顽不灵的老顽固,切忌与他争辩到底,不如巧言嬉闹。”道:“少林寺隶属于武林盟,自当托庇于盟主之下,无可厚非。与此相比,我倒是对夏前辈为何会出现在佛门圣地,抱有浓厚兴趣。莫非你也是寻思着往日行止失当,特来向佛祖忏悔,打算皈依佛门?”夏庄主怒道:“别胡说八道,我……偶尔虔诚一回,成不成?你管得着么?”见李亦杰半晌未答,自觉无趣,道:“是了,刚才你救我一命,现在我也救你一命,一报还一报,咱们就算两清。下次再见面,你可别想借卖我恩情之机,要挟我替你做事!”
李亦杰失笑道:“我几时想过要挟你了?听你的语气,是很讨厌被人救?”夏庄主低声咒骂几句,道:“只不过特别讨厌欠下人情罢了。我不允许别人欠我,我也绝不会去欠别人!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人情债却远比这些更麻烦。一旦欠下人情,好像自己在那人面前就凭空矮了三分,抬不起头来。看见他,就好像奴隶看见主人,烂赌鬼看见债主,想躲又不敢躲,想避又无处可避。良心时时刻刻提醒着我,跟他的地位并非平等,那就再不能以随性的态度对待他,跟他说话,还得注重语气缓和。又不能冷落了他。他若有事相求,不论何等艰难困苦,何等违逆心意,就算拼上性命,也得竭力替他办到。总而言之,欠下人情后,就得时刻想着替他做一件事情,自己才能成为一个自由的人。一来一往,实在麻烦。我是个喜爱做生意的人,凡由交易得来,受之亦是心安理得。却绝不能不明不白的受人馈赠!”
李亦杰苦笑道:“哪有这么复杂?俗话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身在江湖,本来就该是同道互助,何必自认亏欠于人?更何况,人家的目的,未必便是要你回报。至于拼上性命之事,你不愿做,自然可以拒绝。没有人有资格命令别人为他去死,就算是为了再崇高的目的也不可以。至于牺牲之所以被人视为伟大,也是因觉悟甚高之士舍己为人,自愿赴死。但在我看来……”夏庄主大摇其头,道:“不然,不然,如不能及时回报,我始终良心不安。总之,你给我听好了,现在我没有欠你人情,记清楚了没有?”
李亦杰笑道:“好,没有,没有,想不到夏前辈的责任心更强于我,晚辈倒要向您多多学习才是。”心中暗道:“这算什么责任心?何异于臣下不明是非,对其主尽献愚忠?不过夏庄主也算个一板一眼的好汉子,看来以后若是有事求他,一定靠谱,只是须得设法令他欠下人情,又或是让他自以为亏欠……”正做着长远计划,夏庄主忽然站定脚步,放眼向四面环视,道:“到得此时,他暂时应该追不上。喂,小子,既不要我领情,不要我回报,你到底为什么要救我?就为那几个一文不值的名声?可惜刚才并无余人在旁!”
李亦杰正色道:“我救您,不是为求得到任何好处。只是希望你站定自己的立场,做你认为正确的选择。至于我,或许劝说两句,却绝不会勉强您。是以您对我,不必处处担着戒心。”夏庄主眉头拧紧,道:“胡……胡扯,谁说我到少林寺来,是为着在你跟朝廷之前摇摆不定,特来求方丈解惑?”李亦杰暗暗发笑:“还说没有?可不是全讲出来了?既然你心中尚作徘徊,就表明一切尚有希望……此时切不可操之过急。”故意装作没听出他的漏嘴,道:“夏前辈,晚辈向您请教一个问题,可好?”见夏庄主再度摆出一副戒备之态,笑道:“您放心,我并不是想游说您,也绝非刺探情报……这样下去,岂不是连话都不能跟您说了?何况既然是我来问你,便是亏欠人情,也算我欠你,你大可趁机对我索求。你是生意人,这笔一本万利的买卖,你做不做?”
夏庄主犹豫片刻,终于点了点头。李亦杰拉着他寻到房顶一块高起处坐下,道:“夏前辈,听说您家祖上,有一个秘密流传的阵法,厉害得紧。但我想再繁复的机关阵势,创得出自然也破得去。因此晚辈想向您请教破解之法,能否不吝相告?”夏庄主道:“夏家阵法?那不是我传给朝廷……”似是突然有所顿悟,盯着他双眼看了半晌,面上神情逐渐被轻蔑取代,道:“原来如此,你问起夏家阵法,还不就是想劝我退出与韵贵妃的盟约?若是这种要求,大可直说,又何必拐弯抹角?”李亦杰道:“不是的,第一,我不会逼人背信弃义。约定是你立的,是否要守,由您自己决定。第二,我知道您同我一样,都是直肠子,如是本身不愿,别人费再多口舌,也难以说动你。第三,则是最根本的探索之心。作为学武之人,谁都希望自己的境界能够更上一层楼,看到威力不凡的阵势,首先就会想着去闯来试试,万一不成,也会想方设法,打听破解之法。相信前辈能够理解那种求知若渴的心情,这就好像……”想起沈世韵所言“夏庄主偏好机关算术之学”,顺势投其所好,道:“就好像一位好学之士,面对一道复杂的几何题,依着常规思路,难以解决,定会自各种渠道入手,此时如能有人为你提点一二,那时的心情,才是无比的满足。况且,那道题目是引经据典而来,却是由一位对此一窍不通的小孩子拿来考你,你是否更想尽早解出,好在他眼前一争台面?”
第三十九章(34)
夏庄主平常除了谋划夺权,最大的爱好,确是寻几道习题来解,在逐步推理中得到无穷乐趣,奇道:“你怎么知道我……”想到他既要钓自己这条大鱼,必然要先调查清楚,再来撒下饲料,将疑问咽回肚里,道:“不对,你说的那种人,算不得真正的好学之士。小孩子不过是个引子,是死是活,是智是愚,均与题目本身无关,解题的过程,也不是为了在人前夸耀。这正要由自己钻研才有趣味。他可以时时想,刻刻想,不眠不休的想。一天不成就想一个月,一个月不成,就琢磨一年。即是此时有人将完整的解答过程放在他眼前,他也不会去多看一眼。而你——遇着一点小挫折就想打退堂鼓,哪有一点做学问之心?”
李亦杰道:“如此一来,固然极有毅力。但大好的时间也白白浪费了,有那一年,他尽可另去钻研成千上万道习题。更何况,也许他百思不解,正是因最根本的思路存在问题,给人稍稍指引,不就能恍然大悟,豁然贯通?做学问要讲究方法,才能事半功倍啊?一味的读死书,练死招,等遇上敌阵千变万化,还不是不堪一击?”
夏庄主哼了一声,道:“技贵精而不贵多,你这大字不识的小子,也配来同我谈做学问?你前一刻还说不会求我办事,哼,我就知道,你定会借着救我一命的恩德,提出无理要求。好在我有先见之明,早一步将恩情还清。现在我不欠你任何东西,咱们就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你求我,我大可拒绝,连眉头都不必皱上一皱。”李亦杰道:“这是什么话?即使是真正的陌生人有难相求,难道你就能拒绝得心安理得?”见夏庄主仍是一派铁了心的架势,灵机一动,道:“好,你凡事只讲交易,是不是?你以为报恩就这样完了?还远远不够。刚才你非但没帮上忙,还险些坏了我的事,我也宽宏大量,勉强算同你扯平。但一个月前在火山口,七煞魔头拿你做挡箭牌,是谁奋不顾身,救了你的性命?这个恩情搁在此处,你就想视而不见,堂而皇之的来拒绝你的救命恩人?如此行事,你的良心能安么?”
夏庄主给他摆了一道,恼得无话可说。本来也不假,他正是为李亦杰的那次救命之恩,才对于自己的立场产生犹豫,无一刻不巴望着尽早脱离这尴尬局面。眼见机会送上门来,故作大度,挥一挥手道:“也罢,早些报了恩也好。免得给你捉住把柄不放,将来再提出更稀奇古怪的条件来。唉,不过这是我夏家祖传之秘,向不外泄,这可真令人良心不安……”稍等片刻,却不见李亦杰的良心有任何“不安”迹象,事到临头,只好续说下去,道:“这个阵法,说穿了也没什么稀奇。但外人要想理解,的确是不大容易……”
刚起了个头,背后响起个阴恻恻的声音,道:“二位不论何时,都有如此闲情逸致,逃命中竟还聊起天来,这般生死置之度外的超脱,本座佩服。”夏庄主吃了一惊,两人同时转过身来,李亦杰脱口道:“你怎么老是阴魂不散?不……你追得够快啊?”
江冽尘说及此事,不无得意,道:“那种低级的烟雾弹,暂时蒙蔽凡人尚可,对本座不起作用。”说话间眼中闪过一道嗜血的红光,那是恨不得要两人立即成为剑下亡魂。李亦杰叹一口气,故意将他上下打量,道:“你这双眼睛,倒挺不错的嘛?不如咱们换换?”江冽尘道:“也不是不成。等你死后,精神力供本座吸食,两者合二为一,再无分别。”李亦杰手按剑柄,道:“你以为我会束手待毙,那就错了。不过刚才寺中的僧人怎样了?”暗暗祈祷他忙于追赶自己,无暇理会。亏得他刚到过少林寺,打算烧一炷香,果然江冽尘道:“那些蝼蚁之辈,谁耐烦搭理?”李亦杰长抒一口气,好像撤除了一块压在心头的巨石。江冽尘见他这副仁义为先之态,心里自先不屑,冷哼道:“别得意得太早。本座要想杀他们,根本不费吹灰之力。”李亦杰道:“既然是吹灰之力,还不如根本就别去费的好,岂不省事?”同时全神盘算,既不能拖累夏庄主,究竟要如何摆脱这尴尬局面?
江冽尘不为所动,道:“遗言留完没有?要是你跟南宫雪在一起,或许本座尚有忌惮。如今孤身一人,那招引以为傲的情侣技是使不出了罢?就凭现在的你,只有任我宰割的份儿。”李亦杰心头一震,道:“原来你之所以追杀雪儿,不是为那个荒唐的理由,而是防范我们的情侣技?”江冽尘这一回倒是坦白承认,道:“那也是原因之一,任何对本座有威胁的事物,都不应该存在。说起来,此事倒是渊源已久,在我得到教主之位后,曾经翻看教中典籍,早知有孟安英与……夫人的那一招‘双剑合璧’。以先教主之意,确能克制本教功夫。何况为了殒兄弟,我本就要南宫雪给他陪葬。这样一来,我自然更要杀她,那个女人非死不可。”李亦杰震怒之下,竟而急中生智,暗道:“眼下同他对决,我再要托大,也知是全无胜算……正值边关战乱频繁,不如利用着他,先替皇上解决这个迫在眉睫的难题再说。”于是又摆出方才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态,摆了摆手,笑道:“板着脸做什么?你在乎暗夜殒,咱俩好歹也做过一段时间的兄弟。一夜夫妻百日恩,一日兄弟,好歹也能延得不少恩情。咱们打个商量……”江冽尘习惯了李亦杰作对到底,不依不饶的气势,突然听他低声软语,反觉意外,冷笑道:“怎么,你终于懂得害怕了?可惜现在为时已晚,本座既已成魔,再不会为任何人的求情所动。这一节,作为有幸见证我重生的你们,怎地始终认知不明?”
李亦杰道:“你也懂得说我们‘有幸’,敢问何幸之有?我们见到你重生,作为回报,你竟然要杀死我们,如此一来,岂不似你的重生是一件不祥之事?见者即死,那是最刻毒的诅咒,或是引发瘟疫的根源,才有此一说。于理不合者,天必遣之!”江冽尘听他说得有模有样,心想看他百般挣扎,远比一刀宰了他痛快得多。道:“有点道理。那么你待如何?”
李亦杰道:“我曾经听过三个传说,彼此大同小异。第一个人得到一盏神灯,只要擦一擦,就会出现一位灯神,替他实现心愿。第二个人在沙漠中长途跋涉,捡到一个瓷瓶,刚拔出软塞,从中升起一阵黑烟,化为一只魔鬼,为了报恩,可以替他实现一个愿望。第三个人是一位渔夫,长年打渔,却总是一无所获。有一天,就在他撒下最后一网碰碰运气之时,却意外地打捞上一个泥瓮。里面也出现了一只魔鬼,相比之下,却没良心得多,竟说他本来打算着要替恩人实现愿望,但那渔夫却晚放了他几百年,害得他被封印在泥瓮中,多受这几百年的苦。为报复渔夫,便要杀了他。可是几百年前,那渔夫生也没生下来,又如何能去放他?当真好没缘由,我看那魔鬼打从一开始,就不是诚心报恩。最终渔夫略施小计,重新将魔鬼关进泥瓮,沉入深海。这些传说恰好证明,有求必应的魔鬼能得好报,跟好人作对的魔鬼,下场却是很惨的……”
李亦杰讲得口干舌燥,江冽尘脸色已是越来越阴沉,道:“所以呢?”凶残的眼神恨不得将李亦杰活活吞了。连夏庄主也是一阵胆寒,李亦杰迎视着他双眼,丝毫不惧,道:“同魔鬼签订契约,我是没有兴趣。至于第三个故事,反正我跟你早晚免不了一场大战,也不急在一时。所以,我就退而求其次,请你答应我三个要求好了。就算是作为见证你重生大典的报酬,如何?你该不会这么小气,还是你自己觉得,你的重生还值不上这三个要求?”
江冽尘气得竟有些哭笑不得,恼道:“活见了鬼!你当本座是什么?”李亦杰道:“自然是当做有求必应的魔鬼啊。不过么,眼下我好端端的活着,只见过夏庄主一位活人,剩下的就是你了,你这不是……非要逼着我将你往火坑里推嘛?做兄弟的于心何忍?”江冽尘默然半晌,压下火气,道:“也是本座糊涂,却跟将死之人计较作甚?且由得你胡言乱语便是。”
李亦杰道:“好,那我就算你答应了。第一件事,要你放了夏庄主,以后也不得再找他的麻烦。”夏庄主一怔,扯了扯李亦杰的衣袖。李亦杰知道他“万事不求人”的个性再度发作,会心一笑。江冽尘冷哼道:“这个废物,生死相差无几。随你的便。”李亦杰续道:“第二件事,回答我一个问题。咱们到岛上一个月,中原早已发生巨大变故。而今边关屡经外患滋扰,外族都想趁机侵入中原,连先已臣服者也想横插一脚,从中取利。你该知道,这是韵贵妃的计划进行了一半。为雪儿的事,我不愿再替她办事。因此数日前我曾进过吟雪宫一趟,向她坦白说,我们的交易到此为止。那么,你是否还要继续跟着她干?”
江冽尘闻言冷笑不止,道:“原来你也会跟她闹得不欢而散?本座原还以为,你在韵贵妃面前,永远都只是一条摇尾承欢的狗?南宫雪这个女人,对你就真有那么重要?”直到将他嘲弄得够了,衣袖一拂,冷声道:“问的简直就是废话。连你也不屑于跟她同流合污,本座如今是魔,怎有兴趣再理会俗世争斗?”李亦杰赞道:“好!第三个要求,为了证明咱们跟韵贵妃完全势不两立,不如就去平定下边关战乱,坏了她这桩计划,眼看她失败沮丧,怎样?”
第三十九章(35)
江冽尘只消片刻,立即明了他心中所图。冷笑道:“你只是想利用本座,代你解边疆之围,是不是?”李亦杰道:“答对了。但咱们有言在先,不论再荒谬的请求,你都得答应。是人也好,神魔也罢,都不能言而无信。”江冽尘未多寻思,断然道:“也罢,我不是帮你,就算趁机收服外邦便是。等此事一毕,就是你的死期。”李亦杰道:“没问题,时间地点由你挑,我随时奉陪。这样够公平罢?”江冽尘冷笑道:“很好!你先去吃好玩好,别留下遗憾。这三个要求,本座可以满足你,就作为你的催命符!”袍袖拂过,一道红光闪过,就如来时一般迅速,消失在两人眼前。
李亦杰还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双拳紧了又松,方才等于是在打一场赌,不到最终,谁也不知结果。如今看来,他竟是用极微小的筹码,赢得了赌注,不由他不喜。一旁的夏庄主瞪他一眼,道:“亦杰,你也太卤莽行事了。答应他那样的条件,你有把握么?”虽是疑问语气,但听他话中之意,是恨不得直接换成“你没有把握”。
李亦杰苦笑道:“没有,老实说,就如原庄主所言,我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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