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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之后by兰道先生-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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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眼睛已经适应了光亮。在阳光照耀下,桌子上的东西像是在发光。那是一块精致的正方形白色石头,但是看不出材质。上面雕刻着复杂的花纹,看上去是某种巨大图案的一部分。但是仔细观察,会发现它被割去了一个角。我伸出手摸了摸那个缺角,眼前一阵眩晕。
  这种感觉,就像卡斯尔第一次叫我纳撒内尔一样。耀眼的白光从面前一闪而过,接着是城墙倒塌的声音,扬起的尘土瞬间模糊了视线。我发现自己站在无数人的尸体上,衣服上红色的十字耀眼夺目。
  视线所及的远处,有着一头乌黑顺直长发的男人慢慢向我转过身……我的身体晃了两晃,差点摔倒。卡斯尔扶住我,身体稳住的瞬间,我又回到了这间黑暗的领航室。
  “这是什么?”我问他,脚下的地面似乎还在旋转。
  “以诺基石。”他回答,拿起那块白色的石头,“据说是该隐所建以诺城的遗物,可以重建以诺城。是吸血鬼世代守护的信物。”
  “那也只是传说而已。”我说。
  卡斯尔很认真地看着我:“你知道那不是传说。在你接触它的一瞬间,你看了什么,对吧?”
  “不,我没有……”我试图掩饰,在我的潜意识里,我认定它是一个危险的东西。因为那个缺角令我非常不安。
  “过来。”卡斯尔说着走到窗前,将窗帘拉得更大,耀眼的阳光一下子涌了进来。我的身上冒起白烟,“你看。”
  我半跪在床边,仅仅探出头,抓紧时间向窗外扫了两眼。一座绿色的小岛飞快地从我们眼前掠过,紧接着就消失在视线中。
  我不禁睁大了眼睛。这艘船,正以现实中不可能的速度飞快行驶着,快到似乎连空气都扭曲起来。眼睛火辣辣的疼痛让我不得不扭过头躲避阳光。就在这时,卡斯尔拉上了窗帘。
  “你明白了吧?”他将那块石头放回桌上有着天鹅绒内衬的小盒子里,“以诺基石的力量可以完成很多不可能的事情。”
  “比如领航和加快这艘船的行驶速度?不,这太不可思议……我根本感觉不到船的速度……”我喃喃道,眼睛始终盯着那块白色石头,它看上去普通极了,但周身散发出的危险气息却让我避之不及。
  “但事实上,它确实做到了,照这个速度,我们可以在一周之内抵达美国。”卡斯尔盖上盒子,歪了一下头。
  “这样的以诺基石,一共有多少块?”我问他。直觉告诉我,卡斯尔手上的这块基石,绝对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
  “嗯……”他思考了一会儿,回答说,“十三块吧。”
  他的表情像是在骗我。卡斯尔一定知道所有的事情,回答我大可不必犹豫不决。只不过其中有些,是他暂时不愿意告诉我的。
  “那你手中的这块是怎么得到的?”跟着他走出领航室的时候,我问。卡斯尔的身体忽然僵住了,然后他转过身,伸出右手食指按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偷的。”
  “真的?”我愣住了。他睫毛投下的阴影让他看起来狡诈无比。
  “骗你的。”他笑出声,伸手摸了摸我的头。随后拉着我一起回到了船长室。
  卡斯尔从那天之后就减慢了船速。之后的一周时间里,白天他一直待在船长室里睡觉。我会睡到黄昏,等到阳光不怎么强烈的时候,起床去甲板上透气。其他的吸血鬼只有在晚上才会出现,这样看起来,就像整艘船只有我们两个人一样。
  朱利安偶尔会带着特制的“红酒”到甲板上找我,我们会喝上一杯。周围的景物极少变幻,而我们像是游离于时间之外,在一艘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船上悠闲地度过静止的时间。
  “朱利安,你对这艘‘月食’号了解多少?”我晃着手中的酒杯,粘稠的血液挂在杯壁上又缓缓流下,我一饮而尽。
  朱利安向我的杯子里又倒了一些:“我得说,她比我成为血族的时间还长,沃森先生。”
  “叫我米洛或者纳撒内尔。”我对他笑笑,“这艘船看起来很新,不像年代那么久远的产物。”
  “我想,纳撒内尔是斯特林先生的专有称呼。”朱利安低下头,海风吹着他深棕色的头发,他看起来就像一名尽职尽责的管家,“而关于‘月食’号,我所知的非常有限,似乎她经过一段时间就会自动翻新,船速也快得不可思议……我们都认为那是神秘力量驱使。斯特林先生总是这么不可思议。”他的语气充满着对卡斯尔的敬虔。
  而那“神秘力量”正是领航室里那块“以诺基石”,我想。卡斯尔显然没有告诉朱利安更多的信息。卡斯尔对于他们来说,仿佛信仰,只要追随就够了。多余的事情,卡斯尔既不会告诉他们,他们也不会问。
  我们都不再说话了。远处的夕阳正带着它微弱的余光渐渐被海平面吞没。橘色的光芒落在海上,像是一把揉碎了的枯叶。我身体前倾倚着栏杆,对着落日的方向举起了酒杯:“向黑夜致敬。”
  “斯特林先生。”身后的朱利安忽然说。我转身,看见了卡斯尔。他没有梳头,赤着脚穿了一条黑色长裤,衬衣简单地套在身上,也没有系上扣子。洁白的胸膛上那道丑陋的疤痕格外显眼。
  他手上拿着两把剑,看样式应该为克雷默长剑。
  “既然你们都在这里,那我们来试试这个吧。”卡斯尔把其中一把剑扔给我,另一把给了朱利安。克雷默长剑又叫苏格兰阔刃大剑,是双手剑的一种,盛行于十五到十八世纪的西欧。
  这把剑足有五英尺长,剑身镀了一层银,粗略估计应该有十一磅左右。可握在手里却没有想象中那么重。如果是原来的我,应该连举起来都很费力,而现在,我可以用一只手轻松地举起这把剑。
  我把剑举到眼前,剑柄正对着胸口,在最后的余晖里,镀银的剑身反射着白光,竟让我有一阵失神。
  我看到自己的脸映在剑身上,戴着头盔。当我将剑反转后,那张脸又恢复了正常。
  又是错觉。和我触摸以诺基石时一样的错觉。尘土飞扬的战场,累积成堆的尸体,像鲜血一样红的十字……
  “那么,”卡斯尔打断我的思绪,同时示意了一下朱利安,“你们两个先开始。”
  Chapter 13
  朱利安双手握剑,移动速度极快,银色长剑像一道闪电向我劈来。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我握紧了剑柄,一只手抬起来,横着挡住了迎面而落的剑刃。
  “铿——”武器相碰还有剑刃相互摩擦的声音让我心情愉悦。对面的人继续施力,我脚下被迫沿着甲板滑动了几步,身体堪堪抵在了护栏上。左手抚上剑身,双手一并用力向前格挡,朱利安的剑瞬间被我驳回,我抓住机会离开护栏,同时举起剑向他挥去。
  朱利安反应很快,右手用剑挡了一下,但也仅仅是简单地抵挡,并没有作出进一步的攻击。
  “朱利安,比试的时候要用全力。”卡斯尔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心中刚刚燃起的一丝得意也被这句话泼得荡然无存。朱利安并未使出全力,他的实力,应在我之上。因为他成为血族的时间比我要长。
  卡斯尔走过来,接过朱利安手里剑,朱利安识趣地离开了。卡斯尔稍微比划了几下,便将剑刃对准了我:“我来做你的对手。”我吞咽了一口,卡斯尔做我的对手是我想都没想过的,他的实力比我强上不知多少倍,而这样的场景……居然有些似曾相识。
  鬼使神差地,我双手握紧了剑柄:“来吧。”
  卡斯尔奔跑起来像猫一样轻盈,无声无息,等我反应过来时,他的剑已经逼近了,我只看到眼前白光一闪,而自己匆匆的抵挡更让动作显得无序而笨拙。
  “注意你持剑的高度。”卡斯尔收回了剑,“刚才你抵挡朱利安时,我就注意到了,你的剑放得太低了。再来。看着我的动作。”
  他将剑柄举到头的高度,然后用力向下挥去。海风吹起他的衬衣和银白色的长发,像一个战神。
  我照做了。
  “剑要垂直。”他说着,同时用剑拍了一下我的腿,“屈膝,身体前倾。”
  我试着挥了下剑。剑划破空气的声音呼呼作响。
  “很好。现在我进攻。”
  卡斯尔出招很快,我不得不竭力集中精神来抵挡他的攻势。等我掌握了持剑姿势之后,他的力道明显加大了,迎面而下的那一剑震得我虎口发疼,手一抖,差点连剑都没握住。我的双手死死攥着剑柄,手臂上的肌肉都在颤抖。我敢说现在我的表情一定狰狞无比,但是对面的卡斯尔一脸云淡风轻,似乎并未出力。
  我拼出全力向前格挡了一下,卡斯尔的剑被弹开。就在我松口气的时候,他却将手中的长剑快速换了一个方向,剑柄附近锋利的剑刃直抵着我的脖子。
  “永远不要掉以轻心。能伤人的不止迎面的剑刃。”他收回剑,一把揽过我的肩膀,“今天表现很好,我们去大厅吧台喝上一杯。”
  我跟着他下了甲板,手里紧紧握着那柄长剑。在我二十七年的生命里,我从未触摸过任何武器,但我不否认那感觉不仅很好,而且……很熟悉。摩擦着手心的粗糙剑柄,就像相识多年的老友一样让人安心。我盯着手里的“老朋友”,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它们都是优秀的铁匠打造的,我专门找人镀了银。”卡斯尔带着我穿过幽深晦暗的走廊,再一次轻松读出了我心中所想。
  “不,我的意思是……”吸血鬼很怕银器,而他锻造这样的剑,目的肯定不是为了对抗人类,而是……“你要和其他吸血鬼决斗?”
  卡斯尔顿了顿,然后安慰似的用手蹭了蹭我的肩,“你不用担心我,纳撒内尔。”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到他胸口的那道伤疤。二十七年前,一柄银剑就刺穿在那里。我从未被银器所伤,所以不能体会那种感觉。但曾作为人类的感知忽然在我身体里觉醒。那刺穿身体的疼痛,大概就像一个普通人类被利刃伤害一样难忍吧。
  想到这里,我的喉咙就阵阵发紧。
  卡斯尔打了一个呵欠。细长的眼睛几乎眯成一条。
  “抱歉,我想我得去睡会儿。”他语气疲惫地说。
  “可是夜晚才刚刚开始。”我说。由于快要陷入沉睡的缘故,他总是觉得疲惫,仿佛随时随地都能睡着。这样的状态让我很担心。
  “那你可以深夜来找我。”他在我额头落下一个浅浅的吻,同时将一把钥匙交到我手里,“我会等你。”
  揉了揉我的头发,卡斯尔赤脚拖着略显沉重的步伐向船长室走去。我手里握着他给我的剑,推开了面前大厅的门。
  大厅比第一次进来时要昏暗很多,几只巨大的蜡烛被放置在高悬于头顶的吊灯上,摇曳的烛火是这里唯一的光源。但是对于吸血鬼这种夜视能力超群的生物来说,这些已经足够。我径直走到吧台,和侍者要了一杯白兰地坐在了吧台边。
  “不错的剑。”一只酒杯放在了我面前,我顺着来人的手臂看过去,是那晚的乔治。他看上去有点醉,一只手撑在吧台上才稳住身体。他的另一只手拿起卡斯尔给我的长剑,举起来掂了掂,露出笑容,“真的不错,是年头很久的东西。之前忘了自我介绍,我叫乔治。是这个大厅的负责人。”
  从他嘴里呼出的气体还带着浓重的酒味,我试着分辨出酒的种类,但是天知道这个傲慢的家伙今晚到底喝了多少种酒。于是我稍微直起身,将胳膊搭在吧台上,离他远了一些:“米洛沃森。”
  “这个我知道,小家伙。”乔治放下我的剑,在我身旁坐下来,“白兰地。”
  “你得知道,”他接着说,“从你上船开始,就是这里的名人啦。我们已经很多年没看到斯特林带人上船了。我们都在猜测你是他的什么人。”
  “和你们一样。”我喝了一口杯里的酒,没有过多和他透露卡斯尔告诉我的事情,因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确实和他们一样,都是卡斯尔的族人。
  乔治把他的手放在我肩膀上,身体前倾,脸忽然贴得很近:“那么告诉我,你犯了什么罪?背叛了你原来的族人,还是偷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的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乔治安慰似的拍了拍我的肩,笑起来:“别担心,小家伙。这里很多人犯过比你重得多的罪……”
  “你不是卡斯尔的族人?”我打断他问道。
  乔治惊异地看了我一眼才说道:“你喝多了吧?这艘船上,没有一个人是斯特林的族人。我们都是因为‘执法者’的追杀逃到这里的。”
  “‘执法者’?”
  “‘执法者’是专门逮捕那些违反吸血鬼默认律法的人的存在,我们,包括斯特林,都是亡命徒。”乔治看着我,仿佛在嘲笑我的无知,随后歪了一下头,酒似乎也醒了一半,“你不是逃犯,难道是由斯特林转化的?”
  “不不,我不是。”我摇头否认道,虽然卡斯尔声称我是他的族人,但我却是由尤金转化的。
  “这不奇怪。”乔治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在我登上这船之前,我听说他有一个族人,唯一的族人,可是死得很惨。在那之后他再没有转化任何人。”
  我隐约感觉那个人极有可能是纳撒内尔。于是我追问:“那个人是怎么死的?因为什么?”
  “这我就不清楚了。他是被执法者带走的,斯特林找到他时,已经死了很久了。那样的死法,应该是犯了重罪吧。”乔治晃了晃酒杯,透明的酒液在杯里打着转,转眼被他喝干,“斯特林有很多秘密。我们也是。”他凑近我,手摸到我放在吧台的手:“比如你,小家伙。你的脸真好看,又非常年轻,我猜你是斯特林的情人?”
  乔治的话非常刺耳,我甩开他的手站起身准备离开:“我不是。”他重新抓住我的手,两只眼睛死死盯着我的脸:“那我们来打个赌吧,既然你不是斯特林的情人。”
  “什么赌?”我问。
  “三天之后,带着你的剑,我们来比试一场。”乔治说,“在这艘‘月食’号底舱,关着很多‘甜点’,你要是赢了我,上岸后我就放了她们。”
  “但你不是船长。”我说,“我想你没那个权力。”
  “这个大厅的一切都是由我管理,那些‘甜点’只是食物而已。”他说,“如果我赢了,和我共度一夜如何?”他捏了捏我的手腕,“这样纤瘦的骨骼,不知道能不能握紧剑呢?”他冷笑起来,舔了一下嘴唇,用狼一般幽绿色的细长眼睛打量着我。
  “我同意。”我握紧了手里的长剑,“三天后,就在这里。”
  我离开吧台,一个身影紧紧跟随着我走出了大厅。大门关上的瞬间,喧哗也被隔离到了另一个世界,我深吸一口气,这是我第一次接受他人的挑衅,而且还是在我对自己的实力不确定的时候。
  “沃森先生。”身后的朱利安说,“您不该接受乔治的赌约。他曾经是名骑士。”
  “你不会告诉卡斯尔吧?”走廊很黑,没有一丝光。我们就这样前后站着,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一举一动都在朱利安的监视之下,而我居然很快就习惯了。
  他没说话。
  “朱利安,这是我自己做的决定。”我将长剑垂直举到自己眼前,“我决定了,就不会改变。我需要建立在这里的威信。”
  “我明白。”朱利安说,“之后的三天里,我会陪您练习的。”
  之后朱利安又回到了大厅,我回到自己的客舱,洗了个澡。卡斯尔给我的那把钥匙就放在桌子上。我记得船长室的钥匙一直都是他一个人保管,连朱利安都没有复制品。我忽然想起他交给我这把钥匙时的样子,心里流过一阵细细的暖流。
  我可能喜欢上他的笑容了,还有他落在我额头的吻。如果那个吻再久一点,我会忍不住回应他的。撒旦,我到底在想什么?我使劲晃了晃头,将头完全没进浴缸的水里,感受到全身被柔和的水包围,然后闭上眼睛,整理思绪。
  纳撒内尔——
  恍惚中,我听见有人在叫我的名字。一声一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因为隔着水层,所有声音都变得扭曲起来,仿佛水妖在海底深处诱人的歌声。我将头探出水面,声音重新响起,这次是从风里。低沉而浑厚,像游吟诗人边走边诵读的优美诗篇。
  而那重复不断的,仅仅是我的名字。
  我从浴缸里站起身,带出的淋漓的水洒得满地都是。用毛巾简单擦拭了身体,我穿着浴袍就去寻找声音的来源。
  我本来可以不必理会这种类似幻觉一般的召唤,但是我的双脚不听使唤。听着这些声音,我的眼前竟起了一层白色的雾薄。我眨了一下眼,在离我只有一臂的距离,一个男人的背影出现在我眼前。
  他的身材挺拔,全身都罩着黑色长袍,头上还戴着兜帽。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跟踪,男人开始缓慢地向前走。他的黑色身形像是会移动的幽灵一般在走廊里留下几个残影。我继续追上去,就在我想伸手摘下他的兜帽时,一双苍白修长的手从他长袍里伸了出来。
  我停住了。
  他正在自己将兜帽摘下,露出头发,但始终没有回头。他的黑发柔顺自然,就像从东方来的丝绸。我想那摸起来一定和卡斯尔的银白色头发一样柔软。意识到我使用了怎样奇怪的比喻后,我竟然走了一下神。
  这个男人就是几天前在领航室里见到的。但那时他只是存在于我的幻觉中,如今他如此真实,仿佛一伸手就能碰到他。我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想让他回过头,但是触摸他身体的一瞬间,他就像幽灵一样无声无息地从我眼前消失了,然后出现在更远一些的地方。我赶紧跑上前,像追逐蝴蝶一样跟在他身后跑来跑去。
  男人的身影时隐时现,我跟着他几乎跑遍了整个走廊。
  最后我在领航室门前找到了他。
  他背对着我,面朝领航室,稍微侧了一下头。
  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像是蒸腾的水汽在空气中形成的扭曲图形。不知为什么,我忽然焦虑起来。我害怕他会就此消失,即使是幻觉,我也不愿意他离开。
  他的嘴角微微翘起,月光穿透他的身体,像是镀上了一层银。明明没有风,他的长发却自己飘动起来,像是黑色旗帜。眼前的雾霭越来越浓,我看到他嘴唇动了动,低低地说着一些话。他笑起来那么好看。意识变得模糊,他的笑也变得不清晰,我费力地睁着眼睛,半昏迷的状态下,只看到他半透明的身体穿过了门,彻底消失了。
  当我看到他离开我的视线后,我的心徒然一沉。像是遗失了某种心爱物品的孩子,我发疯似的用力砸了砸门,力道之大震得整座门哐哐作响,甚至微微颤动起来。可门那边安静得像另一个世界,没有给我任何回应。我维持着砸门的动作,身体贴着门无力地下滑,跪在地上,将头抵在门上,我用手臂遮住眼睛。胸口像是压抑着一块巨大的石头,所有复杂的情感都压进我心里,悲伤的情绪迅速占领了我的意识。最后两行眼泪顺着脸不受抑制地滑下来。
  因为我听见那人消失前,用温柔而熟悉的声音对我说:“从今以后,你就叫纳撒内尔斯特林。”
  那黑发男人的侧脸,分明就是卡斯尔。
  Chapter 14
  一团浓郁的黑雾笼罩着我。似乎没有重量般地,我从某个不知名的高处开始下坠。身边的黑色雾气像棉花包裹我的每一寸皮肤。我张开嘴试着发出声音,却感觉不到任何气体拂过口腔。
  一片黑暗。即使身为血族极佳的夜视能力在这个仿佛时间缝隙的空间里也无能为力。我惊慌失措地挣扎起来。没有参照物,但我确实在下坠。
  哦,见鬼,给我一些光亮吧。我闭上眼,乞求着阳光,同时用听力捕捉着微弱的信息。至少我要知道在失去知觉后我被带到了哪里。但是四周一片安静,我仿佛置身于一片虚无。
  虚无。
  这个词太可怕了。
  活着的人在人间,死去的人在天堂或地狱。而虚无,不属于上述三个地方。就像吸血鬼,不属于任何一个空间。而夹缝,正是他们生活的地方。
  下坠的速度在减小。我试着直起身体,睁开眼。在我脚下的黑色虚无里,渐渐燃起了鹅黄色的暖光,就像摇曳的烛火。它在逐渐扩大,变幻成火圈,在那火圈的中心,是一片漆黑,接着一抹耀眼的金色出现在黑暗正中。我俯下身,希望能看得更清楚些。
  那金色属于某个人的头发,他正被身边其他的黑衣人拖拽着前行。他看上去精疲力竭,仿佛之前已经遭受过许多折磨。他的身体无力地被拖拉着,曳行过的地方留下一道长长的血迹。
  他被粗鲁地扔在地上。我不知道他是否已经死了,因为他一动不动,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那两个黑衣人在他身旁支起行刑的木架,巨大的行刑架像骷髅一样耸立着。他们一把拉起地上已经没有知觉的人,将他绑在了上面。其中一人拿出银色的长钉,分别刺进他的手掌和脚掌。
  昏厥的人猛然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呻吟。他的声音干涩嘶哑,就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声音似乎穿透了我的耳膜,令我的身体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哆嗦。
  黑衣人抓住受刑者的手腕,将银钉向他手掌更深处刺去。金色头发的受刑者浑身止不住颤抖,暗红色的血液从掌心沁出来,伤口周围的皮肤像烧焦了一样开始发黑。
  行刑的黑衣人将另一根银钉用同样的方法扎得更深。受刑者的胳膊笔直地向两边伸展着,手掌肌肉因为不堪身体负重的拖累被银钉扯出两道豁口。他徒劳地大张着嘴,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整个画面就像一场无声戏剧一般。
  行刑者无声地施刑,受刑者无声地承受。
  忽然,我看到那金发受刑者抬起头来,他瘦削的下巴微微扬起,喉结极其缓慢地滚动着,像一个垂死挣扎的病人一样张开嘴——
  “C——A——S——”
  那细微的声音像是艰难的呼吸,仿佛说完这个音节他就会死去。然而他只是保持着头部向上的姿势,望着前方的一片空寂,再次吐出了那个音节:“C——A——S——”
  这声虚弱的呼唤在我脑中“啪”地一声揪断了我的神经。我大睁着眼,看着那些黑衣人在他身下点起了火。金发受刑者的身形隐没在熊熊燃烧起来的烈火中,渐渐化成一缕漆黑枯槁的影子。
  “不——!”忘记了自己置身于虚无,我痛苦地闭上眼,失声大叫起来。四周的虚无开始混乱地扭曲起来,等我再次睁开眼,发现我躺在床上,眼前是深红色的幔帐。
  视线所及仿佛浓雾一般模糊。然后一只手伸过来抚摸我的脸,擦掉了顺着脸颊淌下的泪水。我睁大眼睛,卡斯尔撑着手臂侧卧在我身边。我这才意识到这里是他的船长室。
  “你为什么哭?”他问我。
  于是我又回想起了刚才梦见的火刑。那个金发受刑者在火光中扭曲的身影。他没有发完的音节仿佛烙刻在我脑中一样清晰。不受任何驱使地,我轻声复述出了那个单词:“Castle…他想说的是Castle…”我坐起来,摇晃着卡斯尔的肩膀,喃喃自语:“他要告诉我的……是Castle……”
  卡斯尔将手埋进我的头发,轻轻梳理着:“你没事吧?昨晚你昏倒在领航室门前,整整睡了一天。”
  我心烦意乱地跳下床,胡乱地捡起地上的衣服穿起来:“卡斯尔……卡斯尔……他为什么要告诉我你的名字?”
  “谁?”他问。
  “一个受刑者的临终遗言。”我说。
  卡斯尔的表情在“受刑者”那个词上起了微妙的变化,仅仅一瞬间,却被我捕捉到了:“你知道他是谁,对吗?”
  “不,我不知道。”卡斯尔伸了个懒腰,“那是你的梦。”
  我伸手拉开窗帘看了看,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淡紫色的天空布景下,海平面上一道金黄色的分割线宣示着夜晚的到来。我想了想,没有拉回窗帘。昨晚在领航室门前看到的那个黑发男人,也让我的心情不能平静。我正打算问他,卡斯尔却打断我:“你打算和乔治比剑术吗?”
  “朱利安和你说了?”
  “是我问他的。”卡斯尔躺回床里,懒洋洋地打了一呵欠。
  “你要阻止我吗?”我把外衣最后一颗扣子扣好,问他。
  “朱利安今晚会陪你练习。”
  这个回答倒令我有些意外。但我喜欢这个答案。
  在我拉开把手的时候,我听见床上的卡斯尔说:“你的实力远在乔治之上。所以你会赢。”
  “可我才刚刚接触剑术。”我说。
  “那没关系。你只要记住你会赢就够了。”
  他的语气如此坚定,不容置疑。而我也开始相信最后胜利的人会是我。卡斯尔有一种神奇的力量,似乎可以将偶然变成必然。
  或者说,那是一种蛊惑人心的魔法。而他之前已经对我使用过无数次。我看到在某个特殊的时代,我们曾经肩并肩作战,将自己的身后放心地交给对方——
  “我们会赢得这场战争。”
  “是的,这场神圣的战争。”
  “对我来说,这不是什么圣战。”
  一些模糊的画面渐渐重叠起来。
  尘土飞扬的战场。鲜红的十字。尸横遍野。耶路撒冷。长发的男人。
  “卡斯尔,你的头发之前是黑色的,对吗?”
  床上的人没有回答我。但是柔软的白色羽毛被动了几下。然后我听见他笑了起来:“你要想起的事情还很多。但那些不全是美好的回忆。去吧。朱利安在甲板等你。”
  卡斯尔要休息。无论白天还是黑夜,没事的时候,他都喜欢躺在柔软的大床而不是冰冷的棺材里。于是我转身关上了刚刚打开的门:“我改变主意了。我要等你睡着再离开。”
  我将他常坐的那把圈手椅搬到床边,拉好窗帘,坐在了上面。卡斯尔睡觉的姿势很奇怪。他不像一般吸血鬼,一旦睡着就像死去了一样。
  而他更像人类。比如像现在这样,侧卧着枕着自己的手臂。侧脸和昨晚的黑发男人一模一样。银白色的长发从脸旁散落下来,像一尊沉睡的雕像。
  “卡斯尔。”我试着叫了叫他,“你不应该这样睡觉。”
  他不情愿地睁开眼,一双细长的眼睛看着我,眉毛微微蹙了起来:“应该怎么睡?”
  “像这样。”我闭上眼,双手交叠在胸前,为他做了一个示范。
  “那样睡很累。”
  “我比较习惯那样睡。”
  “看起来像个禁欲的修士。”
  “这个比喻太糟糕了,卡斯尔。”
  他翻了个身。脸对着屋顶的幔帐躺着。紧蹙的眉毛慢慢舒展开,然后将双手交叉在胸前。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没有说话。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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